“我知道你搶壓寨夫人是藉口,但你好色卻是盡人皆知的事。青城三妖女,我可以介紹你認識真正美豔的可愛女人。”韓自然改用另一種手段勸誘,“天下大得很呢!足以讓許多人瓜分勢力範圍,只要雙方有合作的誠意,利益是可以協調分配的……”
“你他孃的一臉龜公相,做拉皮條的王八,你十分稱職,該讓你掌理教坊司……”
韓自然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揮出。
並肩在路上走,這一掌絕不可能落空,一發即及,要劈裂張文季的胸腹。
“噗”一聲響,與張文季的手肘接觸。
張文季抬肘接掌,並非被無意中劈中的。
“哎……”韓自然反而驚叫,手掌被反彈而出,立即被張文季抓住小臂,有骨折聲傳出。
“去你孃的!”張文季大喝,信手便扔。
韓自然飛摔而起,陳忠到了,手動劍出,鋒尖化虹點到張文季的左肋背,真力倏吐,這一擊妙到顛毫,劍無法折向變招,太快了。
“呃……”陳忠叫了一聲,向前摔倒爬伏在地。
僅用左手,張文季便擺平了兩個武功頗為出色的人,貼身相搏使用左手,是相當冒險的事,他意在示威,得心應手乾淨俐落。
“去告訴大乾坤手,我對他的女兒不感興趣。”
他向兩個狼狽爬起的人冷冷地説:“那小女人陰狠毒辣,既不美豔也不可愛,趕快打消用美人計的爛主意,太歲張是收買不了的,快滾!”
他以為韓自然所説,要介紹他認識更美豔更可愛的女人,是指訓練了大羣殺手的曾漱玉,認為大乾坤手向他使用的美人計。
韓自然右手臂骨折,怎敢再逞強?
“咱們也是一番好意。”韓自然咬牙切齒地説,“你既然拒絕,將後悔無及,咱們走着瞧!”
“你還嘴硬是不是?”
張文季揚起手杖欺進,虎目中殺機怒湧。
韓自然一咬牙,與陳忠急退,向後轉返回縣城,不再走池州道。
“大乾坤手真無恥。”
張文季搖頭苦笑:“居然不擇手段用上這一招,他就不怕被天下羣雄取笑,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咦……你們幹什麼?”
身後有動靜,他回身大喝。
身後二十餘步,是兩個打扮像小家碧玉,清麗可人的小姑娘。
兩支劍剛從韓自然、陳忠體內拔出來,劍刺入幾乎不可刺中的咽喉部位,因此兩人發不出叫聲。
“我們是天垣宮的人。”
那位身材稍高,也稍年長三兩歲的少女朗聲説着。
她在摔倒的韓自然身上拭劍:“雙方是生死的仇敵,碰上了只有一個結果。”
理直氣壯,收劍在路旁拾回包裹向他接近。
張文季本想上前察看兩人是否死了,看到兩人正作垂死的痙攣,知道死定了,便不再接近。
迎着微笑地走近兩少女,他心中一跳。
那位殺死韓自然的少女,年約雙十上下,五官特別秀美,明亮的鳳目像一泓秋水,面龐與身材皆極為出色動人。
打扮雖是青衣布裙的小家碧玉,但一舉一動皆流露出高貴的淑女風華,連用死人衣衫拭淨劍上血跡的舉動,那種温柔沉靜的氣質也有吸引人的魔力,令人忘了她在殺人,死人與她無關。
小兩三歲的少女,面貌與身材同樣動人。
但粉臉上仍流露出純真的三兩分稚意,天真的笑容也讓人覺得她也不曾殺人。
“我認識你,張爺。”
少女嫣然一笑向他頷首為禮:“大宮主再三的向本宮的人説,張爺是極為難得的大英雄,寬洪大量不但不再計較我們的無禮,而且不着痕跡地幫助我們。”
“你少來了。”他笑笑,“我對幫助你們毫無興趣,而且我也不是寬宏大量的大英雄,劫了貴宮四百兩金子,賠償我受辱的損失,就知道我是何種寬宏大量的大英雄了,你們的人呢?”
“跟到池州去了。”
少女的纖纖玉手向西一指,手抬處幽香散逸:“我是大宮主座下的人,但不是星主。我姓陳,小名婉貞。這位是我同一星座的同伴,朱麗虹。張爺也前往池州?”
一聽兩女不是星主,張文季有點起疑。
“你們不是星主,真不可思議,似乎貴宮的人地位高低,並非以武功才智來決定的。”
他動身西行,對天垣宮的人戒心不大,他根本不怕天垣宮的離魂暗香:“那兩個傢伙是大乾坤手那樣悍寇中地位僅次於八猛獸的高手,貴宮的星主級人物,恐怕也對付不了他們。
那姓韓的掌力,足以劈開石碑,你們兩個小小年紀,地位比星主差,竟然像宰羊一樣,面對面剎那間便殺了他們,好傢伙!我估錯你們天垣宮的實力了。”
“我們是伏在路旁等候,出其不意跳出來殺死他們的。”
陳婉貞傍着他也舉步趕路,漂亮的臉蛋一直保持着迷人的笑容:“他們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對付我們,所以大宮主也要求我們同樣回報。張爺不會見怪我們手法卑劣吧?不是嗎?”
“你們怎麼做,用什麼手段,那與我無關,只要你們的所作所為不損害到我。”他用有點自嘲的口吻説:“咱們這些人都不是英雄豪傑,對人生的看法不一樣,對是非的認定標準也不同於世俗,我無權怪罪某些人卑劣。”
“你們可以為了二千兩銀子,而不自量力計算大乾坤手。你們可以為了報復,而不擇手段殺掉姓韓的兩個人,這裏面沒有是非黑白好講,因為你們認為是應該的。”
“張爺能諒解……”
“與我無關的事,無所謂諒解。”他淡淡一笑,“但一旦牽涉到我……”
“那又怎麼樣?”
“我就會用我的太歲標準,來決定回報的手段輕重。上次你們非常幸運,恰好碰上我尊重佛門弟子的信仰,在地藏佛誕期間不開殺戒,所以盜劫你們四百兩金子聊示薄懲。如果是現在你們用同樣手段坑害我,我會毫不遲疑殺掉你們。哦!你們為何往池州走?”
“大乾坤手悄悄往池州溜,溜得飛快,本官的人志切復仇,暗中跟下去了,你不知道?
難道你走上的這條路,與大乾坤手一些人無關?”
“説無關無人能信,但也沒有絕對的關連。”
“那麼,專為搶壓寨夫人而來?”
“也許。”他支晤以應。
“你對那野丫頭似乎很認真。”
“有什麼不對嗎?男人……唔!男人……”他機伶伶打一冷顫,並沒介意,“男人追求他喜歡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唔……”
他突然扭頭,困惑地狠盯着陳婉貞。
“你怎麼啦?張爺。”陳婉貞笑問,原來的可愛笑容走了樣,多了某種奇怪的神情,“你好像有點不適?”
“有點心悸……該死的……”
他最後的“該死的”三字,聲調狂吼嗓音大變,隨着叫聲,他手中的手杖橫掃而去。
兩女十分機警,先一剎那疾退出丈外。
一聲長嘯,他的手杖脱手而飛,急劇的翻騰,傳出了可怖的嘯風聲。
兩女大驚,向下一僕滾出丈外。
這瞬間,長嘯聲冉冉消失在荒野裏。
兩女全神躲避飛來的手杖,滾了兩匝一躍而起。
“快追!”陳婉貞急叫,“他竟然元氣不傷,依然能用驚世的身法逃走……”
他的身影已消失在百步外的樹影后。
十方瘟神行走不便,荀明萱只好自己走了。
她對張文季不辭而別,感到十分傷心。
她對張文季用情極深,可是張文季並不接受她的情意,顯然對她出身青城五雷散人門下仍有不滿,仍然把她看成淫蕩的女妖而保持距離。
她直到當天傍晚,才發現張文季走了。
次日,她辭別養傷的十方瘟神,孤零零地走上尋找張文季的路,自怨自艾心情十分的落寞。
她像天下所有的痴心女人一樣,一顆心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巳牌左右,她到了二聖殿。
這裏距青陽縣城,還有四十里,她不想留下午膳,在街上買了些點心帶上,以便在路上充飢,匆匆忙忙踏上至縣城大道。
她扮成村姑,挽了包裹,青帕包頭加上遮陽笠,掩住了臉孔,劍用布卷裹了,與包裹系在一起,勉勉強強可以瞞過不怎麼精明的江湖人。
沿途行人稀少,偶或可以看到三五個外地來行乞的花子,不是老弱就是殘廢,一步一頓踏上歸鄉的旅途,稍健壯的早就走光了。
不久,迎面來了兩個精壯的大漢,一佩刀一佩劍,沒帶行囊,腳下相當俐落。
她隨三位師侄在江湖行走,一切用不着她操心,所認識的江湖人物為數有限,她不認識這兩個人,但一看便知是闖道的好漢。
她心中生疑,人都走光了,這兩個人為何反而往九華山趕?
當然不是來進香的,何況沒帶行囊,這時反而往九華山趕不合情理。
但她不想過問旁人的事,仍埋頭趕路。
趕了三五十步,碰到了三個殘廢花子。
“那兩個混蛋,怎麼反而往山上趕?”
她的聽覺很鋭利,清晰的聽到了那位斷了右小腿,用枴杖來代步的老花子,低聲的在向同伴耳語。
“那是誰?”
同伴是斷左手年約半百,臉黃肌瘦久病在身的樣子。
“五花劍和快刀,安慶的一雙水賊頭頭,三年前他們的賊羣散了夥,跟在大乾坤手的一個猛獸身邊做聽差跑腿,混得很不錯,比當年做水賊安逸多了。”
“大乾坤手早就溜走了,他們為何反而往回趕,豈不透着邪門?”
“是呀!邪門……”
斷腿花子突然發現她放慢腳步,有意無意跟在後面,立即扭頭用無神的怪眼瞪着她:
“小孩子跟在後面幹什麼?”
她身材嬌小,遮陽笠戴得低,穿的兩截衣褲,一瞥之下難分男女。
“哦!那兩個混蛋,真是大乾坤手的狗腿子?”
她反問,悦耳的嗓音一聽便知是女人。
“咦!你……”
“請見告。”
“你是……”
“大乾坤手的對頭。”
“天垣宮的?”斷腿花子臉色一變。
“請見告。”
她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口氣轉厲,請字也説得帶有威脅的反面意義。
“是的,他們是大乾坤手的人沒錯。”
斷腿花子不敢拒絕,據實相告。
“謝啦!”她扭頭便走,腳下一緊。
五花劍快刀兩人,腳下相當快,已遠出半里外了,不理會身後發生的事故。
前面竹叢下踱一個人來,遮陽帽戴得低低的,右手有一把連鞘長劍,踱至路中迎面擋住去路,走動時腳步沉穩,流露出陰森冷靜的氣概頗為懾人。
五花劍是行家,腳下一慢,挪了挪佩劍提高了警覺,向同伴快刀打手式示意。
快刀也是行家,水賊的小首領當然精明。
“不是我們的人。”快刀沉聲説。
是我們的人怎會擺串強者的姿態攔路?這“我們”兩字大有問題,可知大乾坤手必定另有一些“我們的人”活動。
身邊的人手,對這些“我們的人”相當陌生。
“是衝咱們來的。”五花劍像一頭髮現獵物的貓,潛勁內斂,隨時準備爆發出狂野的行動。
接近至兩丈左右,腳下更慢了。
“對,是衝着你們兩位來的!”
荀明萱冷冷的説,語氣透露出森森寒氣。
“亮萬,你是女人。”五花劍沉喝,在丈二左右手按劍靶按下卡簧。
快刀的手,也抓住了刀靶。
姑娘心中一動,她本來就不曾獲得綽號,跟隨三位師侄經年,一事無成哪有綽號?當然她不想將姓名説出。
“江海滔滔,五湖浩浩。”她借用了尚義小築示威的切口。
五花劍臉色一變,有點心虛。
“你們怎麼還有人留在這裏?”五花劍強作鎮定,“在下五花劍程風,你是誰?”
“你們為何要往回走?我要知道原因。”姑娘語氣轉硬,“我要口供。”
“去你孃的,你配?不敢亮名了,又何必託大?”五花劍用上了激將法。
知道對方的底細,是取勝的契機之一,只要碰上的不是高手名宿,沒什麼好怕的。
“我要口供。口供可以換取你們的命。説,你們為何要回來?”
“混蛋!”
一聲劍吟,姑娘拔劍出鞘。
不露名號而且先拔劍,表示決非高手名宿,表現不像一個強者,也表示有點心虛。
五花劍勇氣倍增,手動劍出,速度比姑娘快一倍,先下手為強立刻發招。
一招長虹貫日攻上盤,搶制機先氣勢極為猛烈。
“錚!”一聲暴震,五花劍的劍被封出偏門。
“你該用寒梅吐蕊,才符合你五花劍的綽號身分。”
姑娘並不乘虛回敬,反而垂下劍冷冷出言諷刺:“衝上來,閣下。”
五花劍看到姑娘的臉,但從託大的語氣中,以及毫不在乎的劍勢估計,知道碰上了可怕的人物,向快刀一打手式,一左一右猛地撲上夾攻。
姑娘不再客氣,向左快速易位,輕易的擺脱了從她右面發劍的五花劍,寶劍一搭一絞,快刀的狹鋒單刀發出怪響,刀向側揚空門大開。
“一個一劍。”姑娘扭身找上了五花劍,“公平交易,着!”
快刀的右肋捱了一劍,大叫一聲暴退丈外搖搖欲倒。
五花劍還沒看清劍是如何及體的,只看到劍光一閃,右肩一震,手中劍似乎突然沉重無比,五指一鬆,劍失手墜地,本能地疾退丈餘,低頭一看,看到右肩的創口鮮血正大量湧出,便支持不住了,扭頭便跑。
右肩尖骨碎,右手報廢了。
只奔出四步,眼前出現劍尖的閃光。
“我要口供。”用劍阻擋的荀明萱冷叱,“要不就撞劍自殺,隨你選。”
“我……我認栽……”五花劍沒撞劍自殺的勇氣,崩潰似的求饒。
“那就招吧!”
“我……我們是……是催請郭……昊天教主的人,趕……趕往鐵券山搜……搜捕太歲張的。”
荀姑娘不以為意,原來昊天教主一羣人,放棄潛龍精舍,仍在九華附近躲起來了,並未與大乾坤手一同遠走高飛避禍躲災。
人在巢穴也奈何不了張文季,目下分散了再集中在別處對付,濟得甚事?所以她不以為意。
總算知道張文季在何處了,她心中一寬。
“鐵券山在何處?”她信口追問。
“在府城東五……五六十里,與……與青陽交……交界的官道南……南面。”
“哦!太歲張並沒趕到府城?”
“他……他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他這一輩子,永……永遠到……到不了府城了。”五花劍乖乖吐實。
“為何?”姑娘心中一跳,臉色也一變,不祥的感覺撼動着她的心神。
“他……他中了行疫鬼使的疫……疫毒。咱們需……需要大量人手搜……搜山,希望盡……儘快把他搜……搜出來,以免他死在……別……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不論死活,他對我們都有大用,屍體傳送江湖示威,咱們的聲……聲威可……可增十倍,不……不能讓野獸吃……吃掉……”
“行疫鬼使有這麼厲害?”
她心向下沉,只感到渾身發冷。
“他的疫毒……非……非常可怕……”
五花劍打一冷顫,似乎提起行疫鬼使便會遇上鬼:“太歲張中……中了疫毒……恐……
恐怕已經死……死了!”
姑娘心中大亂,飛起一腳,踢在五花劍的心坎上,反手將劍飛擲。
快刀正往路旁的竹林逃,背後沒長眼,看不到飛騰而來的寶劍。
劍飛行的控制十分準確,近身恰好鋒尖轉向前面,斜插入快刀的背心,重重的栽入竹叢內。
姑娘五內如焚,事急痛下毒手,不能讓信息傳到昊天教主手中,滅口是唯一的手段。
拔回劍,她飛掠而走。
鐵券山在青陽西南三十餘里,她目下距青陽還有三十餘里,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必須全力飛趕。
“等我,等……我……”她心中在狂叫。
山嶺綿延,林深草茂,到處都可以藏匿,出動上千人手也無能為力。
如果是暴斃的屍體,搜尋當然容易些,但也需要充足的人手。
因為,逃入鐵券山的太歲張,逃入的時候仍有充足的精力,不可能暴斃在容易看到的地方。
假使追的人,知道太歲張是在山野長大的,必定知道他適於在山野中生存,不會死在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野獸受傷待斃,會鑽入隱蔽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鐵券山只是不起眼的山嶺,附近丘陵起伏。
據傳説,這裏是殺人八百里的黃巢,在這裏就降,接受朝廷頒賜免死鐵券的地方,鬼話連篇。
不知誰造的謠,居然把這座山稱為鐵券山。
陸續趕來收屍的人真不少,太歲張中疫毒而死的消息向江湖轟傳。
生見人死見屍,沒有屍體很難令人信服。
已經潛遁至府城附近的高手,興高采烈往回趕,希望能找到太歲張的屍體,作為已經殺死太歲張的直接證據,提高他們的威望,值得全力以赴。
搜一個死人是沒有威脅的。
搜索廣大的山區,人都分散了。
搜一具屍體並不容易,必須搜遍每一角落,比搜一個會走動的活人,要花更多的精力。
走動的活人可以看得見,屍體必須到了切近才能發現。
三個人站在一座山腳下的灌木叢前,仔細察看地面的亂草叢。
“不像是人踐踏的遺痕。”
身材高大的白象肯定的指指向一邊倒的茅草:“草太茂太高,會自然傾斜耐伏倒。深秋季節,將枯的草也會自然倒伏的。”
“這些矮樹叢已經大半凋落,枝脆葉疏極易折斷,人如果經過,一看便知。”昊天教主得意的門人五靈真人,也支持白象的説法。
“的確沒看到有人經過的痕跡,如果想搜遍這一帶山坡,半天功夫也不夠,不能僅憑一片倒伏的草,就耽誤咱們的時間。”
五靈真人與八猛獸的白象一起行動,表示潛龍精舍的人,大部分隨同大乾坤手一羣人潛抵池州,這時大舉返回鐵券山搜尋太歲張的屍體下落。
而精舍的主人是昊天教主,仍然留在九華山深處某個地方,五花劍快刀兩人前往報信,並不急需昊天教主前往搜屍體,因此並不急於趕路,被荀明萱斃了,信息沒能傳到昊天教主手中,而潛龍精舍的人早已隨同大乾坤手一起行動,準備進行另一項陰謀。
失了巢穴的猛獸,奮力攫取另一處地盤是正常事,潛龍精舍毀了,另找地方建窟,需要大乾坤手大力相助,兩股人馬重新因利害關係而結合在一起。
“咱們再在這裏討論老半天,再也沒有搜尋的時間了。”
那位黑衣大漢冷冷的説:“兩位好好研究吧!我四處看看。我認為可疑必須搜,你們搜不搜悉聽尊便。”
這位黑衣大漢,是大小姐曾漱玉的人。一羣黑衣男女,是曾漱玉的人,不受大乾坤手的指揮調度,因此大乾坤手的人也無權干預他們,只能相互採取配合的行動,雙方的地位極為微妙。
這些男女不但武功高強,態度也高傲,行動果敢驃悍,對遲疑不決的人極為輕視。這位大漢就看不慣白象兩人的只説不動。
因此他固執己見立即採取行動,大踏步進入灌木叢,鋭利的目光仔細察看樹叢下的深草,留意是否有屍體躺在草中。
白象知道大漢的性情,搖搖頭苦笑。
“五靈道長,咱們就分開來搜吧!”
白象舉起手中用來撥草的竹杖説:“不搜遍這處地方,他是不會放棄的,他就是這種死心眼的人。”
“那是浪費時間。”五靈真人冷冷一笑。
“多方面的人組成臨時搜索隊,意見多是正常的現象,事權不統一,必定事倍功半。像這樣每個角落可疑的地方都要搜,派一千個人也是枉然。走吧!你往左我往右。”
正要分開進入灌木叢,前面的黑衣大漢,已經遠出三十步外,身影消失,只能聽到分枝撥草的聲音。
灌木叢高有丈餘,相當濃密,遠出十步外便被樹叢所吞沒,樹下的蔓草高及肩長,更易擋住視線。
“快來!”黑衣大漢的叫聲傳來,“這裏的確曾經有人走動過,踐踏過的痕跡明顯了。”
兩人不再遲疑,急急跟進循聲急走。
荀明萱心懸張文季安危,六十餘里她只花了一個半時辰,趕到鐵券山外圍,已經是未牌末時分。
藏妥包裹,她不理會全身汗濕,無所畏懼進入山區,抱萬一的希望疾趕山林深處。
真有點像大海撈針,但她毫不退縮。
不久,她由灌木叢通過,登上了山坡頂端。她用目光搜索山坡的另一面荒野。
她心中發慌,空山寂寂,林深草茂,居高臨下只能看到樹林荒野,怎能看到可能躺在某一角落的人?
數十里方圓的山區,她一個人能搜多少地方?
正感到失望焦躁,卻在偶然回顧時,看到白象三個人,出現在她先前經過的坡下。
“決不許有人搜尋他。”她心中暗叫,“必須來一個殺一個,殺!”
一比三,她不能大意,不能和他們硬拼,她必須用一切手段消滅這些人。
她認識白象,也對穿了道袍的五靈真人不陌生。
五靈真人與霸劍天王,曾經從潛龍精舍出來與張文季談判,表現並不出色,其實武功修為比霸劍天王更紮實高明些,是昊天教主的得意門人,道術當然也不弱。
她所要面對的三個人,即使三眼功曹在此,也對付不了三人聯手狂攻,獨當一面實力極為強大。
白象神力驚人,渾身橫練刀槍不入。
五靈真人武功道術皆出人頭地,足以躋身超絕高手之林。
黑衣大漢勇敢驃悍,暗器出類拔萃。
她如果與三人硬拼,勝算有限。
但她必須消滅前來搜索的人,勢在必得。
她挫低身軀,向左繞走疾趕坡下。
三人站在灌木叢中,察看有人經過的遺痕。
不錯,的確留下清晰的遺痕,下面有野草中分被踏倒的痕跡,上面有被碰斷的小樹枝。
“的確有人經過,上坡。”
五靈真人指指點點,踏倒的野草是向上倒的,所以知道經過的人向上走。
“只是,恐怕是山下村落的頑童,斷枝的高度甚矮,而張小狗的身材……”
“你們只會袖手議論嗎?”
黑衣大漢冒火的説:“該不該循跡往上找?張小輩已經死了快兩天,咱們這些來找的人,只會見一樣就議論老半天不採取行動,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會是來遊山考古吧?”
“貧道不想浪費精力。”
五靈真人也氣往上衝:“每件可疑的事都急急忙忙窮搜,咱們能一天搜完多少地方?老實説,貧道根本不相信這一帶,能找得到張小狗的屍體,完全是浪費功夫。”
“為何找不到?”黑衣大漢冷笑。
“這裏距張小狗中疫毒的地方,足有十里以上。”
五靈真人振振有詞:“江湖朋友眾所周知,行疫鬼使的疫毒,嗅入片刻便發作,上吐下瀉立即崩潰,片刻便渾身脱水,不成人形虛脱而死。張小狗即使已修至金鋼不壞境界,也抗拒不了內腑的崩潰,怎麼可能遠逃出十里外?咱們分配搜這一帶山野,根本就是虛應故事。
張小狗可能倒斃的地方,皆分配給大小姐的親信了,哪輪得到你我這些人立功?閣下這裏所留下的痕跡,怎麼看也不像一個高大而瀕死的人,所走過的遺痕,你未免大驚小怪自以為是了,哼!”
“你知道疫毒的性能?”黑衣大漢冷冷地問。
“聽説過而已。”
五靈真人道:“貧道最近幾年,很少在外行走積修外功,但消息同樣與老江湖一樣靈通,潛龍精舍對江湖情勢有廣泛的瞭解。”
“道長知道行疫鬼使?”
“當然,可惜不知底細。聽説,這個人是個女的,最近三四年才聲威鵲起,江湖朋友聞名寒慄,是這一代新的十大神秘新秀人物之一,與太歲張齊名卻神秘萬分,迄今她的姓名出身皆是無人能解的謎。你們的大小姐能請到這位女鬼使相助,真是不簡單,要不了多久,聲威必定比她父親大乾坤手更驚世,更懾人。”
“那一定會的。”
黑衣大漢口氣顯得信心十足:“本來家小姐打算,替老太爺奪取尚義小築在江南的江湖霸權之後,移師北上,開創大河兩岸的霸業,便可南北呼應,主宰江湖。沒料到所策劃的九華交會,竟然被太歲張介入而功敗垂成,真是可惜。”
“其實你們早該請行疫鬼使對付三眼功曹的……”
“不可能,道長。”
黑衣大漢搶着説:“兩年前,咱們就着手進行接近三眼功曹的大計了,只是這傢伙十分機警,他身邊的心腹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任何來歷不明的人,想通過那些心腹的盤察審核難以登天,根本不可能成為他的身邊人,毫無機會下毒或行刺。這次行疫使者一羣人,本來預定可望在佛誕之前趕到的,沒料到中途出了意外,錯過了參與的機會,也許是數有前定,三眼功曹命不該絕,今後咱們得大費周折了。這傢伙必定提高警覺,計算他更為困難了!但他已經註定了噩運,早晚而已。”
“你是説,行疫使者是一羣人?”
五靈真人頗感驚訝:“人一多,想保持極端神秘不是易事,你們被迫用行疫鬼使來對付張小輩,三眼功曹必定知道底細,他會不惜任何的代價,除去這致命的威脅。
行疫鬼使人愈多,愈容易查出線索。目下三眼功曹已發出復仇令,公然宣示江湖,與你們誓不兩立。你們過早暴露實力,讓黑道人士知道行疫鬼使脅助你們,行疫鬼使將會成為眾矢之的,很不妙,貧道可不願跟着遭殃,只要有行疫鬼使的人在場,潛龍精舍必須避遠些以策安全。閣下,行疫鬼使一羣人,是否也參加搜屍行動?”
“這……”
“參與了,是嗎?”五靈真人沉聲追問。
“在下不知道。”黑衣大漢大聲答。
五靈真人鷹目炯炯狠盯着大漢,捕捉大漢的神色變化。
“貧道退出。”五靈真人突然變臉,“三眼功曹一直就注視着咱們的動靜,人手不足不敢冒險行動。
目下為了搜屍,咱們人都分散了,如果你是三眼功曹,會不會坐失良機,仍然在府城附近眼巴巴枯等機會臨頭?”
“道長……”
“抱歉,我得走。”
五靈真人警覺地四顧,似乎感到已經身陷重圍了:“咱們的人分散搜尋,很可能一頭鑽進埋伏裏,讓尚義小築的人,逐一蠶食消滅。你們不走,貧道可要走了。”
説走便走,轉身向坡下飛奔。
“怕死鬼!”黑衣大漢沉聲叫罵。
“申老弟,五靈真人的分析不無道理。”
白象粗眉深鎖,不安的神情掛在臉上:“三眼功曹很可能會跟來,咱們人手分得太散,現在咱們只有兩個人,真要碰上埋伏,活的機會有多少?申老弟,咱們也走吧!”
白象在大乾坤手面前的地位雖高,但他不能指揮大小姐的人。
九華之謀失敗之前,大乾坤手父女兩方的人,各走各路見也如同陌生人,予外人的印象是兩方敵對的人。
陰謀失敗之後,才一起住進聽濤小院,雖是一家人,但沒有統一的指揮,大小姐的一羣黑衣男女,只聽命於大小姐,不理睬大乾坤手的爪牙。
白象的地位雖高,也指揮不了任何一個黑衣男女,雙方的地位是平等的,所以稱呼上顯得非常客氣。
“牛鼻子的話有屁的道理!”
黑衣大漢怒聲説:“三眼功曹跟蹤在咱們後面,他身邊沒幾個人,他敢出來埋伏送命?
別抬舉他了,你如果害怕,跟他走好了。”——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