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惡作劇伸手剝衣,公子爺已一跳後退三尺,臉紅到脖子上了,幾乎踢翻了長凳。
“我姓杜,小名……小名……”
“不許説謊。”曹世奇忍住笑,繃着臉叱喝。
“你兇什麼?小名叫琴。”公子爺狠瞪了他一眼,“河南光州人,我要到京師遊玩,聽説新建的皇宮,比南京的舊宮雄偉瑰麗十倍……”
“且慢!”
“你怎麼啦?”“姓杜,河南光州……州西二十餘里,有座浦口岡,是州城的右翼,勢如卧龍。”
“咦!你知道浦口岡?”杜琴一怔。
“那位吟風園主就姓杜,早年綽號叫三界至尊杜一元,嫉惡如仇,也脾氣古怪,人見人厭。”
“去你的!那是我爺爺。”
“妙哉,我正要找你們家算賬,老的不在找小的,打!”
説打就打,隔桌虛空吐出一掌。
杜琴疾退八尺,明亮的鳳目怒瞪。
“到外面去,打就打,誰怕誰呀?你以為你是誰?敢向我杜家挑戰算賬?要你好看,出來。”
再一跳,便倒飛出店外。
店夥起初叫苦連天,又要打聽啦!桌椅鐵定要遭殃,到門外打,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曹世奇大踏步出店,哈哈一笑,衝上來就是一掌,鬼五撥扇拍耳門。
杜琴身材矮,向下挫腰高不及三尺,從下盤切入,還以顏色,掌出似閃電,手揮五絃攻脅肋,小鬼搏金剛直向懷中闖。
雙方搶攻,接觸奇快絕倫,完全以神意主宰攻擊的技巧,並沒投注入內力拼鬥,看誰能先擊中對方的重要部位。
技巧與經驗決定所發的如發的招式,是否能有效地切入對方的防衞空隙,收發的速度令人目眩神移,連旁觀的高手名家,也看不清他兩人攻防的實際變化。
曹世奇搶攻的本意,是把假公子逼退,豈知估計錯誤,反而被對方乘機貼身切入攻擊,女人怎能貼身與高大的男人纏鬥?
難怪他估計錯誤,立即失去主攻權,只能提高警覺,採取綿密的防衞技巧,阻擋假公子勢如狂風暴雨似的連續攻擊,很少能抓住機會回敬。
激烈的纏鬥在三丈方圓內,如火如荼進行,人影移動之快速,令旁觀的人也看不清實影。
手腳摩擦接觸與拳掌擊中人體的聲響,一陣緊似一陣。
貼身纏鬥,一定會發生緊密接觸。
貼身搏擊距離不遠,而且閃動的速度快,出招的速度也快,也就無法快速連續用勁,打擊力有限,如果擊不中要害,被擊中的人也承受得了。
片刻的快速纏鬥,突然在連續打擊的聲浪中,人影倏然中分,結束第一次狂野的接觸。
“你這小鬼手腳還真快,我警告你,不許用爪子亂掏。”曹世奇左手揉動着右肋,衣衫有一道斷線的裂縫,“你那貓爪子又尖又利,我哪有時間找窮縫補破綻?”
杜琴大概也捱了好幾下,不住活動右肩臂。
不論男女,攻擊時用爪,最容易造成傷害。
練了爪功傷害更嚴重,很可能抓出眼珠,或者抓掉一塊肉,把肚皮抓破流出內臟並非奇事,抓破衣褲更是平常,被女人抓破臉的男人多的是。
“可惡!你敢警告我?”杜琴向前逼進,“相打無好手,你管我用手或用爪?”
“我也用爪,哼!”
“誰禁止你啦?”
“撕破你遮羞青衫,那就會讓大家好看。”
“啐!你……”杜琴臉紅耳赤衝上,“那就用拳腳,放手一拼……”
放手一拼,表示要用真才實學狠拼了。
急衝中,她的雙手攻的目標,是曹世奇的中宮偏右,攻肋取腋極為潑野,就在行將接觸的瞬間,猛然仆倒雙手着地,右腿飛掃下盤脛骨,快如電光一閃。
曹世奇本來想大笑,小盤手防衞得像銅牆鐵壁,怎麼可能切入擊中肋腋?
人影猛然下沉,他吃了一驚,這小丫頭真用腿呢!用的是伏追風腿,腿不但可以將對手掃倒,肩也可以將前衝的對手絆翻。
如果一掃落空,扭轉身影隨即可用虎尾腳蹬對手的下襠。
他反應超人,向上跳。不能退,退將受到一連串的快速追擊。
半空中前空翻兩翻騰,遠出三丈外。
很不妙,小丫頭的反應也快得驚人,一掃落空頭部便向後轉,雙手一撐,足尖齊蹬,身形似離弦的箭,陡然彈起頭前腳後飛出,在地上自然順勢轉向,靈活快速妙到顛毫,緊躡在目標後如影附形。
曹世奇在半空翻騰時,已發現難以擺脱追躡,一聲低嘯,雙足不下伸,反而向上縮,雙手一張一振,側空翻斜降丈外。
杜琴沒料到他在勢盡力竭翻落時,竟然能突然縮成一團,改變落點折向翻降,那是不可能的事,腳如果不沾地重新發力,決不可能折向的。
勢在必得的一撲落空,小丫頭剎不住腳步,更來不及折向,衝出丈外方能轉過身來。
化不可能為可能,雙方都大感驚訝意外。
“老天爺!你簡直就是修練有成,變化靈活成了精的妖豹,被你纏上了,有九條命也難保。”曹世奇向杜琴豎起大拇指稱讚,“只是,在地上滾轉彈出,比懶驢打滾強不了多少,你應該像豹一樣上升半空扭轉,那就更漂亮美妙了。”
“那是因為右腳收勢時遲一剎那,雙腳發動不平衡,不得不採用的反應呀!”杜琴得意地説,“我的輕功提縱術與搏擊技巧,就是模擬豹的搏獵術參研的,你也不錯呀!打!”
左掌右爪一引,猛地斜躥而上。
這時,圍觀的旅客正陸續散去。有些旅客必須趕路,也怕遭了池魚之災。
有些旅客認為兩個大小書生型的人,打架似乎不怎麼當真,既沒橫眉豎目咬牙切齒,也沒叫吼連天頭破血流,沒有什麼好看的,也就不再理會動身離去。
再次纏在一起,更為快速,更為激烈,拳來掌往指爪齊施。
杜琴攻擊氣勢這猛,比男人更豪勇剽悍,像一頭衝入狼羣的怒豹,似乎全身都是可以傷人的武器,連背部也具有將人撞扁的威力。
如雷蹄聲來自府城方向,塵埃滾滾,地面也呈現撼動現象,大羣快馬絕塵而來,道上旅客紛紛走避。
這就是分置在各地,候命出動的主力打擊羣,接到信號便快速出動,每一匹坐騎皆來自衞城的良駒,可以用全速衝刺十里。
曹世奇聽到如雷的蹄聲,猛然飛退兩丈外,看到滾滾塵埃,難免有些心驚。
“老天爺!怎麼有這許多人!”他高叫,意在向杜琴示警,“好手也怕人多,猛虎也怕狼羣,快走,混蛋把老本都掏出來孤注一擲了。”
他向民宅飛奔,先避避風頭再説。
這些人是不能原地久留的,也缺乏遍搜鄉野與村落的能力。
遠在裏外,十里亭歇腳的旅客,便看出這一大羣來勢洶洶的人馬不尋常,紛紛走避以免受到波及。
杜琴本來不想走避,最後仍然溜之大吉。
有幾個旅客不夠機伶,被集中看管在小店前,由四十餘名打扮得不三不四的男女騎士,逐一盤問所發生的事故經過。
三名店夥也成了盤問的對象,店堂成了訊問處。
四十餘名男女騎士中,有姜成梁三個人,曹世奇的去向,是盤問的重點。
主事的人終於相信,曹世奇的確仍在人間。
正要下令搜查附近的三十餘户民宅,官道北面騎影出現,軍旗飄揚,五十餘位穿了甲的正式騎軍,分兩路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接近十里亭。
青天白日在大官道上,沒有人敢向正式的整隊官兵對抗。
真定以北直至京師,經常有成隊的官兵往來,軍需車隊往來,甚至會暫時封鎖道路。
曹世奇上次在榆溝集發生意外事故,就是受到了軍需車隊的影響而離開大道,想抄小徑避免被車隊誤了行程,沒料到反倒成了欲速則不達,出了意外,幾乎丟命。
這一隊五十餘名騎兵,似乎知道十里亭有意外的事故發生,在百步外便人馬間隔縮小,然後成四路縱隊接近,在亭北官道兩旁列陣。
這期間,四十餘名男女騎士,先後分為三批,循原路向府城方向退走,避免與官兵接觸。
官兵列妥陣勢,最後一批騎士已先一步離去。
領隊官是羅百户,並沒下令追趕攔截,對方見機撤走,官兵也沒有任何理由干預。
官兵沒有留下的必要,在最後一批男女騎士後面跟進。
最後距城不足五里,這批男女騎士,消失在向西岔出的小徑遠處。而先走的兩批騎士,早就走了個無影無蹤。
十里亭恢復寧靜,似乎並沒發生任何事故,官道上依然旅客往為不絕,歇腳的人你來我住。
曹世奇重新出現在小食客中,他的坐騎並沒被沒收帶走。
出了事必須遠走高飛,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他不但不遠走高飛,反而大搖大擺回到現場。
他一點也不介意對方是否留下人,留下人追尋線索是必然的事。
小食店的三個店夥見到他,真有見到瘟神的感覺。
“你怎麼又來了?”那位替他備酒菜的店夥,苦着臉叫起來。
“我還沒吃飽,更沒會賬,不來行嗎?我可不想欠你的酒菜錢,小本生意賺不了幾個,一走了之我能心安理得?”他笑吟吟據桌高坐,“替我重整杯盤,準備酒菜,我付你錢文,保證不會錢鈔,該放心了吧?”
“客官……”
“你如果想趕我走,我一定拆了你這家店。”他笑容滿臉一團和氣,語氣卻霸道,“我不會為難你,不會向你打聽那些人盤問你的經過,反正我心裏有數,他們所盤問的事我一清二楚,不問你就不會連累你。我這個人辦事相當講理,不做連累無辜,良心有愧的事。小二哥,你不打算替我準備酒菜嗎?”
“好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哪敢不聽你的?”店夥無可奈何地説,哭喪着臉替他準備酒菜,顯得心不甘情不願,認了命。
左面食桌先後來了四位旅客,各吃各的。右首那一桌也先後來了三個人。
後面那一桌的三名旅客,是比他先到的,像是趕車的車伕,埋頭進食不理會旁人,看不出練武人的跡象。
他不介意對方的眼線,反而擔心對方不派眼線。他公然現身,是策略運用成功的證明。
他人孤勢單追蹤三郡主,被牽着鼻子走,奔東逐北有如夸父追日,永遠落在後面,再追下去,早晚會日落崦嵫老命告終。
他一定要讓那些人來找他,早晚會製造逐一殲滅他們的好時機。
人多則走,少則分而殲之;這就是他的打算,所以剛才暫避以免受到圍攻。
這些人不可能永遠聚集大批人馬,向他行狂風暴雨似的雷霆急襲。一次成功的引蛇出穴行動,達到保持接觸的目的。
人算虎,虎亦算人,他要與對方保持接觸,對方與他保持接觸的打算更為積極,決不會急急撤走了之,一定會派人盯牢他的。
蛇已經引出穴,就等機會打蛇了。
稍遠處近店門的一桌,是兩個中年旅客,一穿黑長衫,一穿青直裰像僕從,主人佩劍,僕從佩刀,主僕二人都生了一以三角眼,不時有兇光閃爍不定。
“閣下,你居然敢仍在此地逗留,不趕快遠走高飛,是不是另有打算?”穿黑長衫的中年人,隔了兩張食桌向他打招呼,“你認為他們不會轉來找你?”“我已經有既定的打算,他們是否不死心轉回來,誰也無法逆料。”他泰然自若,臉上有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他們如果真的轉回來,我仍有足夠的時間離開,他們來我走,沒有什麼好怕的,老兄。”
聽口氣,便知道這位中年人,曾經目擊事故發生的經過,如果是普通的旅客,逗留歇息未免耽誤得太久了吧!應該早就溜之大吉了。
“你真能如意地離開?”
“那是一定的。”他語氣肯定,“他們一來就是一大羣,坐騎都是良駒,遠在裏外便可發現,我有兗裕的時間走避。”
“原來你打的是這種如意算盤,那太危險。”
“什麼危險?”
“他們改用其他方式,比方説,聲東擊西,不用坐騎,或者……”
“或者將人分成兩批,或者三五批,有明有暗,先佈網羅。”他打斷對方的話,“目下我四周,最少也有十個暗的人。問題是,他們能否有把握對付得了我,不要冒險逞能,你們十幾個人,絕對奈何不了我。
趕快傳信給三郡主,只有她才有對付我的能耐,我等她,我不想在差勁的對手身上浪費精力。”
“昨晚馮家大院那些人,真是你廢了他們的?”
“如假包換,信譽保證,是我、沒錯。”他拍拍胸膛。
兩旅客倏然而起,怒形於色。
“不要做蠢事。”他放下碗箸,虎目冷電湛湛,“把命留作日後打江山之用吧!我的事與你們打江山封王晉候毫不相關,為不相關的事而枉送性命,何苦來哉?這時死了或者殘廢,拜將成空封王無望,何不放聰明些,等你們的主王趕來再説?”
店門闖入假公子杜琴,一照面便將目光緊盯着他。
“好哇!你果然在。”杜琴一面興高采烈大叫,一面神氣地走近,“我們的事還沒了……咦…你們……”
曹世奇的左右後三方,九個人幾乎同時發起攻擊,有人早已悄悄撥刀劍在手,有人用內家真力虛空發拳掌遙攻,有人則悄然撲上近身攻擊。
杜琴面向着曹世奇,目擊三方面的人從他身後猛然發起攻擊。
隔了兩張食桌打交道的兩個人,是吸引曹世奇分心的誘餌,正面與曹世奇打交道,製造後面九個人偷襲的好機會,沒料到杜琴突然闖入。
任何完美的計劃,皆可能被突然出現的意外所打亂。
杜琴人化流光,猛撲曹世奇的左後側的兩個人,那兩人的一刀一劍,已將光臨曹世奇的背肋。
叫聲中,她連發兩掌,驀地風雷殷殷,隨掌而起的勁氣破空風聲懾人心魄。
遠在丈外,一刀一劍突然折向,人體也暴退、拋起,罡風所經處,杯盤碗箸亂飛。
同一瞬間,曹世奇也人化狂風,挫身迴旋,勁流怒湧,食桌條凳齊飛,酒菜碗碟勢如暴雨四方激射,他的身影如虛似幻,切入人叢,掌指齊發,沾身的人體立即飛擲,骨折聲此起彼落。
“啊……”
“哎……”
狂叫聲暴起,暴亂的人影倏然停頓。
食廳一塌糊塗,沒有一條長凳是完整的,碎桌凳與餐具酒菜撒了一地。
人也散了一地,九個男女沒有一個能站起來。
目擊杜琴衝上動手,以及曹世奇搏擊的聲勢,這兩位仁兄竟然不敢加入,心膽俱寒,逃走第一。
他們根本就來不及衝上加入,攻擊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結果,兩人如果衝上,唯一的結果是多賠上兩個人。
“喂!你怎麼招惹這許多人?”杜琴踏住一名大漢的腰背,並且俯身抓住大漢的髮結,“難道他們……”
“他們就是剛才那羣騎士的黨羽。”曹世奇説,“搜出他們的錢財,賠小店的損失。”
他壓住一個人,不但沒收了錢袋,也抄出腰囊中的三錠十兩重,只能暗中使用的犯禁銀子。
店門外出現兩個矮小的旅客,看清了曹世奇。
“曹兄,三郡主的大隊人馬在北面半里外,快到了。”扮成窮旅客的幻劍飛仙急叫,“聯手收拾掉他們,你得找一把劍。”
“不行,府城方向將有大批人馬起來。”曹世奇將搜來的銀錢往店內間拋擲,“先回避,走!店後脱身。”
蹄聲傳到,人馬來勢如潮。一拉杜琴的手,往店後急竄。
“別拉我!”杜琴大聲抗議,“我要看看什麼是郡主,我要……”
曹世奇果然料中對方的行動,對情勢的瞭解逐漸深入。
南北兩面的人馬,總數接近一百大關。
北面的人先一步到達,果然是三郡主和她的那些男女隨從,再加上哼哈二將所帶領的家將羣,潮水般趕到,立即分散搜索,健馬在房舍、樹林、田野奔東逐北,聲勢洶洶。
南面的人馬隨後趕到,負責搜索大官道西面一帶。
乘健馬搜索這一帶的複雜地形,成效有限,追逐逃跑的人,用馬快速追逐十分管用,搜尋匿伏的人,就不是易事了。
這些準備日後“馬上取天下”的悍將們,根本不屑下馬搜索樹林房屋,策馬縱橫八方奔馳,追逐一些驚惶走避的村民和旅客,白忙一場浪費工夫。
他們似乎已經認定,曹世奇除了逃走之外,別無反抗的能力,只要能把人追上就可以手到擒來。
曹世奇根本不會遠走,他是有備而來的。
表面上看,他是被追逐的狐狸,除了逃跑,他毫無抗拒的能力。
負責對付他的人愈來愈多,三郡主逐漸把精鋭投入這場追逐。
事實並非如此,他誘敵引敵的目標如期達成,逐次消滅,避實擊虛的策略完全成功,其實是他主宰了戰機佈局,每次雷霆一擊皆空前豐碩。
他不是一頭被追逐的狐狸,而是一頭機警、頑強、殘忍、有耐心的獨行花面大公狼,引導着獵人追向不測,等候機會撲上行致命攻擊的有經驗的老雄狼。
聰明的獵人如果碰上這種狼,最佳的選擇就是特別小心地,定下心神有計劃地逐步退出獵區,而且得具有擺脱老狼死纏的實力,以及應會神出鬼沒猝然躥出攻擊的能耐。
他躲在小食店後面住宅的屋樑上,甚至乘機假寐養精蓄鋭。
半個時辰後,搜索的人失望地撤走了。
大官道旅客依然往來不絕,並沒受到多少驚擾,這些人畢竟不是強盜,也不敢無緣無故找旅客出氣。
第三次出現在小食店的店堂,三個店夥叫苦連天。
“老天爺!你怎麼了?”那位中年店夥,哭喪着臉叫起苦來,“大爺你行行好……”
“呵呵!我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回來和你算算賠償的債,本來就是一個大好人呀!”他嬉皮笑臉,大馬金刀坐在唯一完整的孤零零食桌上,“打壞市井小民的生財傢俱不賠,那是潑賴暴徒的下三濫勾當,日後還能在江湖叫字號稱英雄?喂!算清楚了沒有?”
店堂早就經過清理,打掃乾淨恢復舊觀,只是桌子長凳無法及時補充,破了食具也得重行購置。
另一店夥乖乖地取出一隻布包,打開裏面盛了不少制錢、銀錠、寶鈔、小額官會票。
“客官把這些錢財撒了一地,小的哪敢動?”店夥惶恐地説,“他們如果告到官裏,小店擔待不起。”他取出幾張官會票,順手撕掉,這玩意兒隨時可止付,普通百姓小民真不敢持用。
“收下啦!銀錢上面沒記號。寶鈔不值錢,不會有人追究。那些混蛋都是大富豪,未來的開國元勳,這點損失他們不會在意的,也應該由他們負擔賠償。”他將財物包起,硬塞入店夥手中,“在你這裏吃兩頓,都被他們毀了酒菜。餓啦!我要酒菜。灶間沒被打毀,趕快張羅。不替我準備,乾脆我把灶音也砸了。”
“好吧好吧!大爺,我這家店就巴結你好了。”店夥真怕他砸店,怎敢拒絕?
其實店夥高興得心花怒放,曹世奇留給他的銀錢足夠他們買另一家店面有餘,破損的生財用具損失不了幾個錢。
備用的桌凳擺設停當,湊合了五張食桌,小食店重新開始做買賣。
北來的旅客漸多,正是食店生意最好時期,旅客在這裏歇息片刻,半個時辰便可抵達府城投宿。
陸續有旅客入店討茶水,找些食物填肚子,以便在入暮之前,有精力趕到府城。
杜琴像躡鼠的貓,悄悄溜入店佔了曹世奇後面的一桌,兩個窮旅客進來,是幻劍飛仙與王玉芝姑娘,包裹往曹世奇的桌旁長凳一擱,笑吟吟佔左右首。
曹世奇早就猜想她們會來,已要店夥先準備了碗箸相候。
“曹兄,你這樣逃來逃去,不是辦法呀!”王玉芝姑娘笑説,“我們也跟着窮緊張。”
“我不是做得很成功?”曹世奇説,“不要意圖説服我,陪你們兵對兵將對將來硬的,你看我昨晚擺平他們二三十人,剛才也撂倒了八九個。”
“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鑽進他們的籠子裏。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多少我摸清楚一些底細。我估計他也已損失了五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實力,再來幾次切割就差不多了。他們目下有三四十個殘廢需要照顧,也就拖詮一些人動彈不得。我敢打賭,他們一定激怒得快要發瘋了,必定不顧一切,集中全力來對付我,欽差就可以悄悄地平安偷渡啦!他們愚蠢得丟下正事不管,和我這種浪人玩命,已註定了是大輸家,我這一套真管用,是嗎?”
“我們可以三劍聯手,一舉擊潰他們……”
“不,那一定比他們更蠢。”曹世奇斷然拒絕,“我只要你們供給正確的消息,讓我把他們激得發瘋,再逐一打發他們回山東老家,發瘋的人,是不難對付的。你們最好躲起來,白天不要跟在我附近,以免反被眼線盯牢,你們承受不了他們狼羣式的攻擊。”
“曹兄……”
“別礙事,快走。”曹世奇打出既將有變的手式,壓低聲音,“請帶口信給羅百户,叫他千萬不要再在大官道走來走去,被他們認為他是妨礙攔截欽差的最大威脅,就會不顧一切向他全力搏殺滅口。”
“這個……”
“對我的行動並無幫助,何苦捨命相搏?”
“好的,我一定把話傳到。”王玉芝當然知道利害,公然帶着兵馬南來北往走動,不但辛苦而又無利於大局,還得冒受到突然猛烈攻擊的危險。
“尚姑娘,明天或後天,我請你這把劍助威,如何?”曹世奇轉向幻劍飛仙笑問。
幻劍飛仙正感到不是滋味,顯然認為曹世奇不理睬她。
“我求之不得。”她大喜過望,“我好高興,現在和你在一起好嗎?”
“不,現在走在一起,我的把戲就玩不成了。”
“你的意思……”
“除了三郡主這羣人之外,另有同樣具有威脅性的一羣人,這羣人不易提防,我得先解除這羣人的威脅,有你在一起,他們有所顧忌就會改變計劃了。”
“那我如何找你?”
“你和王姑娘回到羅百户身邊,我會出找你。”
“好,我等你。”
“如果我進行順利,明天未牌或申牌初,我就可以前往邀請你。王姑娘,希望你轉告羅百户,明天不要遠離府城十里以上。
你們在府城附近活動,他們不敢掉以輕心,也疑心你們已經知道欽差的動靜,會留下一些人留意你們的舉動,對我的活動有利。”
“好的,我們這就前往與羅百户會合。”王玉芝立即偕幻劍飛仙告辭。
杜琴一直就好奇地留意他們的舉動,偷聽他們的談話。
但曹世奇在談及重要細節時,壓低聲音幾乎像在耳語,即使站在身邊,也不易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她女扮男裝,已看出幻劍飛仙與王玉芝,也是個假貨,因此更為留心——
天涯孤萍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