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還剩下十八個人,每個人手中都有刀劍。
暴虎馮河,十八個人據廳死守的決心不容懷疑。全園本來有百餘人,大難來時已各謀生路哄散了。
他們是為首的人物,豈能也跟著一鬨而散?
即使這時能逃掉,日後呢?選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丘星河率直地提出騰龍大計,已擊中他們的心中要害。
知道大計的陰謀。當然是有關的人,牽連必定甚廣,參予的人絕難倖免,與其日後被一一揪出,不如在一起放手一拼。
丘星河六個人並沒放火,已經沒有人出面阻擋他們來去,最後他們毀了門窗。衝入大廳了。
十八個人佔住堂上,氣勢依然磅礴。
“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為首的人厲聲問:“你們對騰龍大計知道多少?”
“不要管咱們是什麼人,我要帶走改姓楊,任職河南左護衛的吳百戶吳超,那一位是?
站出來。”丘星河直逼至堂下,不怒而威:“如果不敢挺身而出,我會用最有效的手段把他的真面目剝開。”
周府三護衛人馬,名稱是河南中護衛、河南右護衛、河南左護衛,共一萬六七千人,保護周府的王室人員安全,屬於王府親軍。
名義上雖然受中軍都督府河南督司的管轄,但不接受調遣指揮。
護衛中的一個百戶,官職小得很,顧名思義,便知道只是百二十名兵士的小隊官,一個百戶長實在不算一個人物,丘星河所提的要求太平凡了。
“大膽!你知道你在對什麼人說話?”為首的人厲聲斥責:
“報出你的身分……”
破了門的大廳外,傳來一聲冷哼。
“不可魯莽!”丘星河急叫。
瘋丐尹非與金劍龍鏢,幾乎同時轉身撲出,聞聲倏然止步,兩面一分。
四名甲士,跟在崔隱娘身後昂然進廳。
門外,戎裝的士兵已封鎖了全樓。
“丘小哥請退。”崔隱娘笑吟吟地說:“讓河南中護衛的羅副指揮使處理這件事,諸位可在旁瞭解內情。”
堂上的十八個人臉上大變,像是見了鬼。
穿了甲的戎裝中年人,向丘星河頷首示意,大踏步上前,手按住軍刀,虎目炯炯,兇狠地掃視堂上的十八個臉色灰敗的人。
“武威所已被抄沒,一百十三人就擒,已供出你們這些叛逆。葛千戶,你可知罪?”這位羅副指揮使嗓門夠宏亮,有一股逼人的威嚴流露。
“我……”葛千戶握刀的手在發抖。
“你們圖謀不軌的罪證,已經大部份抄出……”
“去你的圖謀不軌!”葛千戶知道絕望,從絕望中產生乾坤一擲的勇氣:“羅副指揮,你應該參加我們的行列。安樂王爺待你不薄,你沒有理由過這種大權旁落的日子,應該加入我們共謀富貴……”
“你罪該萬死!”羅副指揮怒吼,舉手一揮。
“丘小哥,我們暫且迴避。”崔隱娘向右廂舉步。“我把所謂騰龍大計告訴你,王爺可能要請你作王府貴賓呢!”
他們一走,大隊甲士一擁而入。
其他房舍中,居住著一些僕役侍女。幾個走避不及的僕婦驚惶地在一座小院中招待崔隱娘七男女。
僕婦們奉上香茗,丘星河客氣地為四怪傑引見這位王府的奇女。
崔隱娘將得來的口供說給眾人聽:“那位葛千戶,有一位在天下各地頗有名氣的姨夫,叫什麼飛天神鰲尤武雄。他答應葛千戶如果軍方的人支持,能從鳳陽皇家監獄救出安樂王安泛,返回開封奪權,假使失敗,就尊奉安樂王做什麼江湖之王。這就是騰龍大計的目的。葛千戶不但收買了左、右兩護衛的一些官兵,更豢養不少謀士刺客,一面從擴展實力中,進行巧取豪奪的血腥手段籌措更多的財源,一面收買一些爭名奪利的豪強,以武威所作為掩護,居然被他在短短兩三年中,發展出如此驚人的實力。這件事不但軍方難辭其咎,布政使與開封府甚至按察司也難逃失職刑責。今晚他們集合首要秘密協商,很可能迫不及待提前發動,原因是在河南地區製造騷亂的計劃,受到甚為嚴重的挫折。這重挫折的原因,主要是丘小哥以及黑白道群雄的凌厲反擊所造志的。”
“老天爺!江湖朋友誰不知道這位黑道的兇梟飛天神鰲?”瘋丐尹非悚然地說:“神劍天絕只能算是大河兩岸的黑道司令人,有嚴格的規矩約束所屬的黑道朋友,而飛天神鰲是肆虐天下的黑道兇梟,他行蹤所至,當地的黑道人物如果不賣他的帳,他會冷酷無情地殺掉他們。但他的爪牙並不多,想棒一個亡命王子來做江湖之王,似乎無此可能。”
“那可不一定哦!”金劍龍鏢不同意瘋丐的看法:“有武威所這些人支持,做江湖之王並非妄想。”
五湖浪客說:“我總算明白武威所的人,為何收買九華山莊少莊主,向天南鏢局挑釁,希望將飛虎方世賢誘出的原因了。飛虎方世賢是軍戶,雖然僑居黃州,但老家仍在鳳陽衛,有不少子侄仍在衛軍中任職,擔任鳳陽和中都的警衛。武威所如果要攻入皇家監獄救人,去的人都是高來高去的貨色。方家的子弟是對付這種人的能手,他們成功的機會不多,必須讓方家的子弟告假離開,只有向飛虎方世賢下手才能達到目的。”
“這就說得通了。”三江孽龍說:“在各地製造血腥事件,以及攻擊錦繡山莊,表示鳳陽事件與他們無關。另一目的是佔據錦繡山莊,作為日後江湖之王的根據地,一石兩鳥,相當高明的計謀。真想不到,咱們會捲入皇家的權力鬥爭中,咱們真是笨透了。”
“這叫做無妄之災。”崔隱娘說:“根底已經挖出,那些江湖亡命失去支援,財源斷絕,必將樹倒湖猻散,諸位的威脅可以減除了。王爺不便過問,也過問不了江湖事,一切交由軍方處理,善後的事,可否請丘小哥至王府作客?賤妾以至誠相邀……”
“很抱歉,崔姑娘。”丘星河顯得意興索然,不勝煩惱:“草野浪人,沾惹官府是犯忌的事。早知道內情如此複雜,小可早就撒手不管了,軍方如果繼續追究,圖謀不軌的人固然罪有應得,但捲入血腥事故的許多無辜,極可能受到牽連,這些人必定對小可產生誤會,小可豈不兩面不是人,成了干犯眾怒的目標?我必須及早離開貴地,務請崔姑娘在王爺面前美言一二,盛情心領,感激不盡。”
“不會的,不會牽連無辜……”
“真的嗎?”丘星河搖頭苦笑:“商莊主為了自衛,殺了不少武威所的人,至少脫不了行兇的罪名。神劍天絕為了自保,在府城放火作案報復,他脫得了干連?小可夜間王府驚擾王爺的虎
駕,王爺寬宏大量不予追究,承辦罪案的人又怎麼說?小可愈想愈覺坐立不安,外面那些甲士萬-……崔姑娘,後會有期。”
他說得嚴重,四怪傑也感到毛骨悚然。
萬一辦案的羅副指揮鐵面無私。一聲令下帶走現場的所有疑犯證人,結果如何?
楊姑娘心中有鬼,不顧禮貌第一個離座衝出廳外,緊張地拔劍戒備,留心審看附近是否有可疑的人潛伏。
崔姑娘挽留不住他們,為免發生誤會,不勝依依地恭送他們離去。
“真是見了鬼啦!”遠出裡外,丘星河才放慢腳步開始抱怨:
“我們真是笨透了,介入這種倒黴的事。那個崔姑娘口說不問宮外的事,卻神不知鬼不覺跟在咱們身後撿便宜。她如果介入緝拿涉案罪犯,黑白道群雄將有無數的人遭殃,得設法發出警告,要他們早離疆界避風頭。”
“當初在汝寧,老夫四個人替你傳播消息。”瘋丐拍胸膛說:
“一客不煩二主,你就交給我們辦吧!那些黑白道英雄好漢,對我們頗為信任妮!當然對你更為佩服和尊敬啦!”
“那就有勞諸位前輩了,畢竟我年輕,我說的話他們並不見得肯相信,所以我知趣閉上嘴。”
“今後你有何打算?”
“儘快早離疆界,走得愈遠愈好。”丘星河一臉無奈:“留下來是非必多。小明,你呢?跟我南下好不好?早些離開是非地大吉大利。”
“星河,你言不由衷。”姑娘噘起小嘴生氣:“早離疆界避免是非,是不是該過河往北走?”
“目下所有的人,都仍然在南面你打我殺。”姑娘振振有詞:
“武威所的根基被挑,鷹大們必定不敢北上而往南逃。黑色道群雄也必定不甘心,不追去才怪。”
“那又怎樣?”
“你脫得了是非?”
“這……”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轉什麼念頭?”
“你到底想說什麼?”
“姜秋華。”
“胡說!你……”
“不要管她了,好嗎?星河,你牽掛她,我會不高興的。”
姑娘緊跟在他身後,緊握住他的手:“無儔秀士一旦失勢,而情勢已註定他非失勢不可,她就會另找一個可以幫助她,可以倚靠的人,這個人一定是你,她會用任何手段爭取你。星河,我怕她,我知道我樣樣都不如她,我所能給你的,只有這一份生死相許的感情……”
丘星河突然轉身,緊緊地擁抱住她。
四位老怪傑知趣地走到前面去了。
生死相許,這世間什麼都不缺,就缺乏這種彌足珍貴的情誼。
這種情誼並不限於男女之間,朋友問的所謂過命交情,以及親人們的生死相連,都屬於這種只有人類才有的靈性情誼,稀罕而珍貴,所以這功利的人間世,很難找到這種超脫的真摯感情。
“信任我,小明。”他低柔輕語:“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不必證明什麼,你在我的心目中,是無價的瑰寶。也許是我疑神疑鬼,總覺得她早晚會找到我,會對你造成傷害,將會成為你我的夢魘,所以我必須制止她,以免將來造成遺憾。”
“你打算……”
“必要時,廢了她的武功。”丘星河心情沉重嘆息一聲:“她那種野心太大的女人相當可怕,一旦失去武功成為平凡的女人,也許能活得本份些。”
“她的美貌仍可以傷人,希望你善加處理。”
“我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姑娘掂起腳尖,俏巧地親了他一吻,放手向前飛奔:“他們已走遠了呢!”
四位老怪傑早已不見了,知趣地先走啦!
武威所圖謀不軌,被軍方抄沒,首腦全部落網的消息,次日便傳遍全城。像春雷般向四面八方轟傳。
凡是與武威所沾了些邊的蛇鼠,紛紛逃亡遠走高飛。
廢平樂王安泛死在鳳陽高牆內(皇家監獄),悽悽涼涼孤獨地了結他罪惡的一生。
成王敗寇,他兩種目標都沒有達成,含恨離開了人世,也坑死了不少因他而波及的江湖草莽群豪。
龍沒有飛騰,大計也胎死腹中。
誰也沒料到這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茶,即將成功有望,準備得極為充分的大計,竟然被一個無端被捲入的後生小輩所破壞。
親痛仇快,丘星河成了失敗英雄們的仇恨中心。
天外神魔與四海妖神的不幸,也使丘星河成了他們恐懼的中心,除非有必勝的把握,他們不敢貿然舉起復仇之劍。
風暴中心移至許州,許州才是四通八達的大城。
經過多日來的搏殺,三方面的人,各自逐漸集中,不再有人三三兩兩單獨行走,以免被逐一消滅剷除,除非化裝易容術的確高明、可以保證不被對方認出身分。
三方面的人,其實骨子裡已分成兩方。
黑白道的人外表裝作互不相識,也不定在一起,人前人後態度有別,暗中互通聲氣相互策應支援,合作無間,配合襲擊更是默契圓熟,不分彼此奮勇當先。
武威所的人與九華山莊的親朋好友,早已公然合併為一,同進同退有難同當,不怕人言可畏。
武威所被抄的消息傳到,這些凶神惡煞頓時成了喪家之犬。
從耀武揚威的大菩薩,突然變成見不得天日的小鬼,羞憤急怒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
似乎在突然之間,凶神惡煞不約而同躲起來了。
假使官府接到追緝餘逆的指示,他們的處境太危險了,不得不化明為暗,從光天化日躲入黑暗的地底活動。
人紛紛往許州集中,大城市易於隱藏。
這幾天,瘋狂的復仇搏殺,似乎突然中止了,因為人都躲起來啦!
但暗潮洶湧,更猛烈的風暴正在醞釀中,敏感的人,已可嗅出血腥的氣息。
城東南節孝坊的一座大宅院內,內院秘室門窗緊閉,室內燈火明亮,氣氛呈現出不穩定狀態。
天、地、玄外勤組三首腦全部到齊了。
天字組妙筆生花陳駒、地字組郝九州、玄字組滄海君郭尊。
最有名氣的客卿、統領、執事,能來的都參加盛會,濟濟一堂,人數超出二十大關,真具有足以翻天覆地的聲勢,實力仍然強大。
三更天,九華山莊的首腦人物陸續到達。
密室寬闊,四十餘個高手名宿濟濟一堂,並沒顯得擁擠,六座公案式的議事長案,足以容納更多的人參予。
在座的人中,雷電神劍梁莊主的聲譽地位,在俠義道人士中當然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比起天外神魔與四海妖神這些字內魔頭,卻又差了一大截。
幸而這兩個老魔頭被廢之後.不久便自己走掉了,從此失了蹤。
九州瘟神仍在,名頭絕不比粱莊主低。
三位大法師名號雖然不怎麼響亮、但真才實學的確比梁莊主深厚紮實些。
在座的人中,只有無儔秀士心中明白,姜秋華才是武功最高明的人。
絳宮魔女的修為,僅比美秋華差上一兩分而已。
人一多,吵吵鬧鬧在所難免,每個人各有統屬,各有不同的遭遇,談起死傷,一個個怨天恨地。
主持會議的妙筆生花,總算把喧鬧聲壓下了。
“武威所護衛抄設,咱們斷絕奧援已成定局。”妙筆生花提出令人沮喪的重要問題:
“直接指揮咱們的葛千戶,恐怕性命難保。情勢危急,今後咱們何去何從,不知諸位有何高見,何妨提出大家商量商量?”
“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九州瘟神位高輩尊,說的話有份量:
“根基已被挖掉,沒有人再理會咱們的死活,今後休想再獲得錢與人的支援,咱們都成了無主孤魂了。俗語說:“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咱們如果不散,誰來養活我們?咱們的牆倒了,黑白道的混蛋們都在等著推呢!咱們如果不散;除非……”
“除非咱們這些人重新組合,一定可以形成一股實力堅強的組合,只要咱們誠心誠意,公舉幾位德高望重的人主事,天下大可有為。”滄海君是有名的工於心計,他在打重新組合的如意算盤。
目下他的地位不低,重新組合他一定可以成為主事人之一。
一旦牽涉到權力地位問題,這些人人自以為了不起的亡命英雄,誰肯放棄自己的權力,把別人捧上司令人的寶座,自己聽任驅策?
“我反對。”有人大叫:“咱們這些人中,各門各道都有。
在周府武威所,咱們都是王府的人、可以不計較過去,都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挺起胸膛的人。一旦重新組合,咱們既不能再在光天化日之下抬頭挺胸,又不能扮強盜打家劫舍籌措財源,能用什麼名義在江湖走動?”
“我贊成公舉梁莊主為主事人,咱們光明正大組織一個英雄會或豪傑盟。”絳宮魔女大聲說。
“餿主意!”翻江倒海冷笑:“我是一個強盜,九華山莊容得下我翻江倒海孫應龍嗎?
就算我願意高攀,那些俠義道英雄肯和我平起平坐嗎?真是婦人之見!”
“你……”絳宮魔女要冒火了。
“請大家靜一靜好不好?”“妙筆生花拍案大叫:“真正的大事未了,其他的事目下言之過早。”
“真正的大事是什麼?”九州溫神問。
“咱們的眼線已經證實,武威所被抄前後,丘小輩與瘋丐四個老不死,一直就在開封活動,八成與他們有關。目下他們正大搖大擺南下,這兩天可能抵達許州,顯然衝咱們而來,妄想作斬革除根的打算。如果抄沒武威所真與他們有關,咱們豈能輕易放過這罪魁禍首?何況他正衝咱們而來,早晚一定會碰頭的。”
三位大法師一聽丘星河要來,便感到脊樑發冷。
上次他們發現丘星河用的是天遁劍術,嚇得望影飛逃,碰上了梁莊主,本來想將丘星河的根底奉告,卻被梁莊主的傲慢所激怒,一怒之下不再多說,讓梁莊主損失慘重。
此後,他們聰明地不再提及。小心翼翼避免與丘裡河接觸,幸好丘星河已經北上開封了,一直不再碰頭平安無事。
大法師聰明機警,悄悄向兩位同伴打眼色。三個人乖乖閉上嘴不再發表意見,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溜之大吉。
“我要找他。”梁莊主咬牙切齒沉聲說:“本莊高手如雲,一人咬他一口也可以把他咬死!”
“梁莊主,在下絕對支持。”妙筆生花本來就有意把梁莊主捧出來扛大旗,討好地說:
“一切聽由莊主指揮。老實說,此人不除,誰也休想安逸。如果武威所抄沒是他在搞鬼,必定與王府訂有追緝咱們的協議,再有黑白道的混蛋替他賣命,咱們誰也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諸位,為了咱們今後的安全,必須趁實力仍在時,斃了他永除後患,人一散去,除了亡命天涯等侯他宰割之外,別無生路。”
“何況黑白道混蛋正在蠢然欲動,眼線遍佈。”滄海君也陳明利害:“咱們這一散夥,正好讓他們逐一消滅,將有大多數的人,等不到丘小狗來痛宰我們了。”
兩人的分析不但有道理,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只要他們一鬨而散各奔前程,必定有不少人被黑白道群雄逐一消滅。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議論紛紛。
妙筆生花與滄海君的話,有可信的說服力,不久便獲得共識,由梁莊主負責策劃,決定向丘星河興師問罪。
而心懷鬼胎的人,表面上不便反對,暗中打定置身事外的主意。
三位大法師就是心懷鬼胎的人,可不想和道行比他們高十倍,劍術更可怕的勁敵玩命。
決定了行動目標,梁莊主以司令人的身份,開始訂定行動的計劃,分配監視、引誘、設伏、決戰的地方等等、直商討至破曉時分,這才散會各奔指定地區準備行動。
城內每一角落,不分晝夜都有眼線潛伏。
神劍天絕親臨坐鎮,地方蛇鼠怎敢鬆懈?
商莊主與天南鏢局的子弟走在一起,逸雷劍客與天南鏢局的關係更不平常,他們敦請白道朋友協助,公門人就是他們的得力臂膀。
在公門人的竭減相助下,消息比神劍天絕更靈通。
公門人加上地方蛇鼠,梁莊主這些人想秘密行動談何容易?
瘋丐四怪傑地頭熟,抄捷徑走尉氏、洧川,經長葛與南北大官道會合,沿途不慌不忙,接站頭食宿,大搖大擺就道。
傍晚時分,六匹健馬接近長葛城。
迎面蹄聲急驟,馳來一匹健馬,接近到二十步外,伸左手打出行家才知道的手式。
瘋丐呵呵一笑,回了手式。
“不必回頭。”瘋丐策馬徐進:“老弟,咱們一面走一面談吧。”
騎士已兜轉馬頭,勒馬相候,向四位怪傑抱拳施禮,再衝走至後面的丘星河行禮善意地微笑致意。
“我們慢一點。”楊姑娘策馬向丘星河靠:“讓尹前輩和來人商量,也許有些事不傳六耳。”
“是什麼人?”丘星河緩下坐騎低聲問。
“很可能是天南鏢局的人。”
“他們不是在汝寧嗎?”丘星河意似不信:“或者應該更往南。無儔秀士不會放棄向天南鏢局挑戰的計劃,不然怎能把九華山莊的勢力範圍延伸至湖廣?”
“太和襲擊並沒成功,功敗垂成,還來不及全面發動,商莊主的人恰在發起攻擊之前趕到,無儔秀士是狼狽地逃回汝寧的,但他並沒暴露身分。他老爹已經接手,被商莊主與斷魂刀的人所牽制,妙筆生花在信陽被黑道人士纏住,大援不至,也被迫向北退,南下的計劃失敗啦!”
“你的消息真靈通,佩服佩服,是你的兩個保鏢供給的?”丘星河早知每當落店或歇息進膳,都有人神秘兮兮地接近姑娘,悄悄地遞送紙摺方勝,猜想是龍叔呂叔在暗中照料,不定期傳遞消息,他不便過問。
“是的。”姑娘無意隱瞞:“我們在開封活動,龍叔就派人在暗中照料了,我那能找得到能巴結內宮太監的人呀!星河,以後我會把詳情告訴你的。”
“他們已經先到南面去了?”
“比我們早走一天。”
“尹前輩好像知道你有人在暗中照顧。”
“他們四位前輩.也有人暗中照料呀!那位迎接打手式的人如不是天南鏢局的子弟,一定是錦繡山莊的人。尹前輩怕你對商莊主有成見,所以不讓你知道底細。”
“其實,我對商莊主並無成見,我只想保持我江湖遨遊者的身分而已。我積修外功,不希望假借俠義之名,擺出正義面孔釣名沽譽,像九華山莊那種俠義委實令人反胃,我寧可和俠義保持距離。”
“也和黑道保持距離?”姑娘迴避他的目光。
“是的。”
“但你幫助神劍天絕。”
“神劍天絕在大河兩岸。聲譽並不差,比天下其他各地的黑道豪霸好得太多了。”丘星河毫無機心地說:“比起武威斯和九華山莊的人來,他簡直可以稱一代豪傑啦!所以我願意助他。大河兩岸黑道朋友,需要他這種尊重江湖道義的司令人領導。”
“聽說你擊敗了他?”
“胡說!我為何要擊敗他?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你聽誰說的?”
“聽說而已。”姑娘支吾以對:“黑道人士對他十分尊敬,你不會對神劍天絕不滿吧?”
“廢話!我對他毫無成見。人世間,任何行當都有好人,有壞人,有不好不壞的人;有聖賢,也有不肖。俠義道有好的商莊主,也有欺世盜名的梁莊主。我總不能認為神劍天絕是黑道人,就對天下的黑道人深痛惡絕呀!”
談說間,進了長葛縣城。
悅來客店規模甚大,五六十間客房幾乎客滿,連幾進大統鋪也住滿了旅客,整座客店鬧哄哄。
顯然事先已有人打點,西院的高尚上房留了六間,早就有人殷勤伺候茶水,照料周到。
負責照料姑娘的人,仍然是扮成僕婦的李媽媽。
梳洗畢,姑娘到鄰房請丘星河至客房小坐。
一進門,龍叔赫然在座,扮成店夥相當神似。
“龍叔神出鬼沒,小侄大嘆觀止。”丘星河行禮畢,由衷地讚佩,楊姑娘叫龍叔,因此他也跟著叫:“沿途多蒙照料,感激不盡。”
“小哥,不要和我客套。”龍叔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坐,有些事要告訴你。”
“情勢不妙。”
“妙與不妙,全在你掌握中。”
“怎麼說?”
“有許多許多人,正在賣力地、興奮地挖陷阱,布窩弓,要引你這頭神龍飛虎宰割。”
“唔!有意思。”
“如果你嫌麻煩,犯不著和他們鬧著玩,那就妙極了。你假使仍然抱有我獨行的念頭,那就不妙了,我們都不希望你冒險,
小丫頭更不願意呢!”
“我絕不願意你冒險。”楊姑娘鄭重地說:“集中黑白道的人全力一搏,一勞永逸徹底了斷是上策。”
“集中人力一搏,那得犧牲多少人。”丘星河堅決反對:“不,那是我和他們的事,鬥智鬥力,我一概奉陪,以免日後牽纏,也免落人口實。龍叔,請將情勢見告,我會相度形勢準備對策,我堅決拒絕任何人參予。”
“他們人多……”
“又不是兩軍列陣交戰,人多派不上用場,我會選於我有利的地方和他們玩命,不至於笨得往他們的陷餅裡跳。”
“拒絕任何人參予,已經夠笨了。”姑娘悄悄擰了他一把,一臉不願意。
“他們不死心仍打算孤注一擲,這才真笨呢!龍叔。說啦!”
“他們準備在許州附近……”龍叔如此這般,詳細地將情勢說出。
龍叔辭出,瘋丐尹非就過來了,帶來那位傳信的騎士,把情勢說了一遍,與龍叔的消息大同小異,可知消息的來源都相當可靠。
有許多識與不識的人相助,丘星河信心大增,單劍與會的決心更為堅定,他有他的打算。
打算的最終目標,仍然以姜秋華為中心。在內心深處,他依然對給予他強烈第一印象的女人,無法完全或忘。儘管姜秋華曾經再三向他下毒手,他依然不希望姜秋華受到傷害。
如果黑白道群雄群起而攻,固然死傷在所難免,真沒有幾個人能在姜秋華的劍下僥倖,但最後失敗的人,必定是姜秋華。
女人的精力如果消耗過巨,結果是可以預料的。他知道,他這一縷內心的秘密,是不便向任何人解釋的,他有他的打算。
次日一早,第一個發現他失蹤的人是楊姑娘。
從許州到開封,有三條道路。
一是南北大官道,走鄭州東折;二是從長葛與大官道分途,經滄川到尉氏北行,也就是丘星河所走的道路。
三是東走鄢陵,北折至尉氏,與第二路線會合。
如果按照情勢估計,走第三道可以秘密抵達許州。
粱莊主的估計,斷定丘星河會走第三條路。
許州是直隸州,鄢陵屬開封府,走這一條路,有些地方是府、州、縣三不管地帶。
兩地相距不足九十里,中間有兩座市鎮:秋湖鎮與五女店。
至五女店是四十里,店以東便是鄢陵境界。
秋湖鎮至五女店這段十餘里的路程,是最複雜的所謂蔽地,經常有打悶棍背孃舅的剪徑毛賊活動,是官府的巡捕們最為頭痛的問題地區。
而秋湖鎮以西,卻是本州最肥沃的土地,農產力全州之冠,原來的兩座大湖已合併為一,形成一大片良田沃地。
丘星河所走的是第三條路,但卻是從許州往東走的,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從對方的身後接近。
設伏的人需要有耐心,獰獵的人更需要有耐心。
這天,天黑後不久,大道的南面野地裡,一個幽靈似的人影忽隱忽現,逐一探索附近的零星散佈小農莊。
有時則越過路北,路北也不時可以看到農莊的形影。
三更天,已越過秋湖鎮。
人心須分開潛伏,上百名男女如果住在一起,任何差勁的眼線也都會輕而易舉地發現異狀。
這一帶農莊也供應不起這些每天必須大魚大肉的凶神惡煞,那能瞞得了人?
絳宮魔女只剩下十一個人,唯一可以派用場的,只有一個月華使者,其餘的只能算是二流人物。
與九華山莊的人比較,仍然可以和九華雙衛以下的人爭短長,所以住在一座小農莊內,自衛能力並不次於其他的人。
姜秋華已將另一批暗中隨行的人集中,迄今為止,她的人依然是實力可觀的一組,以往所損失的人,絕大多數不是她的親信,她保全實力的手段,真可以用老謀深算四個字來形容。
計劃中的行動預定在白天,夜間必須休息養精蓄銳——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