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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猙獰面目

    “嗯……”

    銷魂菊衝出八尺外脱口驚叫,腳下大亂,上身一挺。可怕的刀光掠過她的右胸,凜冽的刀氣令她失魂,肌肉裂開時並沒感到痛楚,但止步後苦楚的浪潮突然君臨,痛得她受不了。

    右乳被斜剖面裂開,鮮血如泉湧。

    “我要用鴻鈞三辟殺你。”梅英冷厲地説。

    “鴻……鴻鈞三……三辟?刀……神的絕……學……”銷魂菊魂飛魄散,叫聲不像人聲,踉蹌急退。

    “不錯,鴻鈞三辟,我要砍你一百刀!”

    “饒……我……”

    銷魂菊淒厲地狂叫,失手丟劍。

    風雷乍起,濛濛的淡淡刀光飛旋而至。

    像銷魂菊這種藐視世俗、藐視生命的江湖女亡命,意志是不容易崩散的,但也並非真的能藐視死亡、藐視痛苦。

    現在,她右乳被剖開,痛苦的浪潮淹沒了她;刀神的聲威震懾着她的心神;可怖的飛旋刀光,以雷霆萬鈞之威追魂奪魄;她完全崩散了,抗拒的意識粉碎了。

    一聲慘呼,她丟劍脱力地、失魂地向前一撲。

    凜冽的鋼刀,將要把她撕裂成碎片。

    急切的呼喚聲,及時傳到:“姐,不要殺她……”

    是純純的急切呼喚,多麼憐憫的、慈悲的呼喚聲。

    冷冰冰的刀鋒,極不情願地停留在銷魂菊的肩頸上。梅英轉首向純純望去,美麗的面龐一片肅殺。

    純純由怡平強力的手臂扶住,坐在草地上,蒼紫浮腫的面龐雖然已經走了樣,但眼中悲天憫人的、懇求的神情仍可明顯地表露出來。

    梅英的目光,轉投向怡平,眼神表示出徵詢的意念。

    怡平點點頭。

    “姐,謝謝你。”純純臉上的笑容好可怕。

    “我剛才就應該殺掉你。”梅英向俯伏在腳前的銷魂菊恨恨地説:“你一而再暗算怡平哥,又虐待純純妹,剛才那一刀,我好後悔。”

    銷魂菊跪伏如羊,渾身可怕地顫抖。

    梅英退步收刀,撲向純純。

    “純妹妹……”梅英蹲下抱住了純純,熱淚盈眶地輕嘆:“我對不起你,我……我應該拒絕你要我逃走的要求,我……”

    “姐,我不是很好嗎?”純純也含淚笑了:“如果你拒絕,怎能帶着怡平哥來救我呢?

    我們倆都會毀在妖女手中,甚至會危害到怡平哥,是嗎?”

    “傻妹妹,你總有許多歪理,可吃足了苦頭。”

    “這算不了什麼。”

    “你是菩薩心腸,不該饒恕妖女。”

    “她也是可憐,饒了她算了。”

    “我總是無法拒絕你,你這討厭的傻妹妹。”

    怡平拉開梅英,笑笑説:“這叫作柔可克剛。好了好了,你們有完沒有?我們該走了,純純得找地方歇息調養。”

    他抱起純純,飛掠而走。

    兩裏外的溪岸乾涸的亂石灘中,血腥刺鼻,三具屍體悽慘地躺在血泊中,有一具屍體仍在抽搐。

    一面是乾坤一劍父子,和六位神色萎頓的人。

    另一面是拔山舉鼎、威靈仙、摘星換鬥、魔手無常、王夫子和三名黑衣天罡。

    人數相等,實力以拔山舉鼎這一面要強些。

    四夫子中,王夫子排名最末,很少出面管事,而武功深不可測,武功排名卻是第一,手下的親信七天罡,都是威震宇內的高手中的高手。

    上次在嶽州,死了一個天罡千手靈官魚亮。

    被怡平嚇走的另一天罡一劍追魂羅公權,目下正站在王夫子背後,臉色不正常,呼吸仍未恢復平靜;因為這傢伙不久前,一劍追了乾坤一劍手下的一名高手的魂,疲勞仍未恢復,真力損耗甚巨。

    雙方都是主腦人物,當然不會打羣架,一比一拼了好幾場,雙方各有傷亡。

    遠遠地,花花太歲飛掠而來!

    公孫雲長已經過一場惡鬥,霸道的乾坤劍術,殺了拔山舉鼎一位手下。他看看已方的六個人,六個他父親的好朋友,他的長輩,發覺這些人神色已萎頓不堪,下一場出去的人,應該是他父親乾坤一劍出面了。

    當然他不能讓父親出場,至少目前還不是主腦人物決死的時候。

    他一挺胸膛,緩步而出。

    “皇甫大總管。”他指名叫陣:“晚算不如早算,何不你我先作一了斷?在下恭候大駕。”

    魔子無常冷冷一笑,揹着手緩步而出。

    “你還不配。”魔手無常輕蔑地説:“老夫和你先了斷,魔手毒功接你小輩的乾坤劍術,你就不必顧忌兵刃鬥徒手有損你的威望,宰了我魔手無常,一定可以提高你小輩的聲望。要爬到我八魔之一的地位,是十分光彩的事。”

    恐怕除了怡平知道公孫雲長深藏不露、身杯驚世絕學之外,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內情了。

    連拔山舉鼎也被矇在鼓裏,以為這傢伙再強,也沒有乾坤一劍高明,至少在內功的進境上會差上一大截。再神奧的劍術,內力不如人,威力有限得很,除非出其不意偷襲,不然獲勝的機會不會超過兩成。

    魔手無常是宇內八魔之一,位高輩尊,邪功超絕,一雙魔手比刀劍更厲害,氣功不到家的人即使御使利器,也傷不了他一雙藍色的魔手。

    拔山舉鼎一面的人,任何人的聲望與輩份,皆比公孫雲長高。

    魔手無常出面,如果是較技印證。當然於理不合有失身份,但生死相決,就沒有人會責備他魔手無常以老欺少了。

    “好,就是你。”公孫雲長拔劍:“能與威震天下的藍色魔手功一決雌雄,在下深感榮幸。”

    在嶽州,公孫雲長和高嫣蘭在酒樓中,看到魔手無常就嚇得臉無人色。但今天正式決鬥,公孫雲長的態度和説話的口氣,與在嶽州時判若兩人。假使魔手無常夠機警聰明,應該提高警覺才是。

    老魔不夠機警,也不夠聰明。

    劍向前一引,公孫雲長眼中殺機怒湧,炯炯冷電鋒利如刀,狠盯着傲態依舊的老魔。

    劍不曾發生注入內勁的震鳴,也沒有劍氣發生。

    魔手無常冷哼一聲,毫無顧忌在走中宮正面壓迫,踏進兩步左袖一拂,風雷驟發,袖風劈面向公孫雲長湧去。大袖也猛振而出,隨振出的袖風行連續搶攻。

    公孫雲長移位斜走,袖風與大袖落空。劍芒一閃,反擊老魔的左肋,快如電光一閃。

    魔手無常狂笑一聲,旋身扔手,藍色的魔手伸出袖口,五指如鈎閃電似的硬向鋒利的劍身猛抓。

    劍芒疾沉,接着光芒四射,快速地避過魔手的一抓,立即回敬反擊,招發絕招乾坤倒旋,乾坤劍術的殺着就在這剎那間攻出,從下盤一旋一絞,一吞一吐,一連五六劍快速詭變,自下盤一直攻至上盤。

    “噗噗噗噗……”

    劍快速擊中魔手的聲響,似乎同一瞬間連響五六次。

    腥風刺鼻,魔手被劍逼出了毒汗四面飛散。

    公孫雲長疾退丈外,眼中殺機更濃。

    乾坤劍術果然非同凡響,霸道神奧令人莫測,這一招連擊六劍,劍劍中的。

    可惜的是,劍擊中魔手未起絲毫作用,那雙怪手堅逾精鋼,不但傷不了肌肉,甚至長劍有一面劍鋒出現了卷口的創痕。

    老魔也沒抓住追擊的機會,低頭抬手一看,看到左大袖出現三個劍尖所造成的劍孔。

    “你如此而已。”公孫雲長拉開馬步傲然地説。

    魔手無常臉色一變,老臉掛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羞怒矇蔽了靈智,憤怒地大喝一聲,疾衝而上,仍然走中宮長驅直入,左爪虛空一抓一扣,右爪隨即排空直探而入。

    劍光疾閃,一點一拂。

    點時並無異狀,拂時異象驟變,速度增加了三倍,光芒熾亮三倍,異鳴像是九天傳下的隱隱殷雷,劍氣陡發。

    “喀嚓!”

    魔手無常的右手掌齊心中分,直剖至小臂中段。

    劍虹耀目生花,連閃三次。

    魔手無常踉蹌後退、後退,雙目睜得大大地,似乎要脱眶而出。想叫,叫不出聲音。

    地下,掉落四段手臂和兩半破手掌。

    “咦!”拔山舉鼎這面的幾個人同聲驚呼,似乎仍然難以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

    “天哪!我的……手……”魔手無常終於叫出聲音了,簡直不像是人的聲音。

    他的一雙手,從肩下三寸處斷掉了,鮮血像泉湧,像簾水向下滴流。

    公孫雲長收劍入鞘,冷冷地説:“我替你八魔之一的魔手無常除名。”

    王夫子眼中冷電乍現,佩劍舉步。

    “王夫子留步。”威靈仙冷然相阻,臉色陰沉眼神獰猛:“貧道要會會這深藏不露,騙了所有武林人的威麟堡少堡主。”

    “護法仙長看出什麼了?”王夫子問。

    “無量真氣,傳説中早年第一妖神曾華隆的絕學。”

    “可能嗎?””

    “世間任何事都可能。”

    “仙長能……”

    “貧道要行法擒下他,逼出他的根底來。”

    公孫雲長聽得真切,冷笑一聲説:“威靈仙,你那些妖術障眼法,最好不要獻寶。無量真氣行功時,心神如凝,外魔不侵,真氣所指處,無堅不摧化鐵熔金。你那點點道行,免了吧!”

    “貧道既然一眼便可看出你的根底,當然有剋制無量真氣的法寶。”威靈仙開始舉步:

    “其實,妖神將這種登峯造極內功取名取得不符實;相反地,無量應該稱極量,連用三五次之後便到了極至,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最後氣散神崩一蹶不起。你修為有限,使用了一次,你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一倍,你以為我不知道?哼!貧道要耗盡你的真氣,再好好擺佈你。”

    公孫雲長心中暗驚,但口氣仍硬:“威靈仙,你是説給自己壯膽呢,抑或是自欺欺人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來吧!”

    威靈仙的手,落在劍把上。

    他這把劍名叫霜華,名列目下武林三大名劍之首,斷金切玉絕壁穿銅,以內功御劍,玄門十成罡氣也禁不起全力一擊。

    他不必用邪術,邪術對定靜功夫到家的高手效果有限,霜華劍才是他破無量真氣的法寶。

    一聲龍吟,霜華劍出鞘。

    寶光四射,映着日色發出濛濛耀目光華,晶芒四射逼人膚髮,森森冷氣令丈內的人徹體生寒。

    公孫雲長心中一跳,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僅加快了一倍,也許是三倍。

    “仙長請退回,屬下有要事實告。”花花太歲到了,及時發出叫聲。

    威靈仙扭頭回望,收劍後退。

    片刻,威靈仙重新上前。

    公孫雲長已利用這片刻,退回與其父幾個人商量對策。

    “公孫宙,你父子倆都出來。”威靈仙神氣十足地説:“咱們來好好解決。”

    乾坤一劍咬牙,偕公孫雲長上前。

    “你要讓在下父子聯手?”乾坤一劍沉聲説:“也許你威靈仙真的很了不起,但如此狂傲託大……”

    “是否讓你父子聯手,以後再説。貧道要給你一次機會,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什麼機會?”

    “重訂協議,化暗為明,衷誠合作;威麟堡不但可獲得應有的領袖羣倫地位,還可以獲得重利,可説名利雙收。”

    “化暗為明?”乾坤一劍臉色一變。

    “不錯,貧道可以全權作主。”

    “哼!你要威麟堡接受你們的驅策?這一來,我那些俠義道朋友怎麼説?”

    “鄢大人不需調動威麟堡的人,只需要閣下的名望震懾那些不自量的高手名宿。你那些俠義道朋友無話可説,因為你是站在官方的一面為朝庭效忠,反對你的人就是亂臣賊子。”

    “這個……”

    “如果你拒絕,貧道今天即使讓你們逃脱了,亦將使用最後手段來對付你。”

    “你有什麼最後手段?”

    “利用官府的力量,毀滅你威麟堡。只要一紙公文,衞輝府的巡捕丁勇,將把威麟堡化為瓦礫場,你父子即使能逃脱,也將成為格殺勿論的重要逃犯。”

    “你威脅我嗎?”乾坤一劍厲聲問,色質內茬,其實口氣並不強硬。

    “不是威脅,而是指引你一條明路。情勢比人強,閣下不要自誤。你我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你的實力目下已不堪一擊,難道要死光才認輸嗎?”

    “哼!你並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

    “貧道只想保留一分元氣而已。當然,要收拾你們八個人,貧道的人多少要損失一些人作代價。”

    “在下還有高谷主……”

    “你還在做白日夢。高谷主的人死傷更慘,貧道的人,可説已完全主宰了他的生死,周和吳、鄭三位夫子,恐怕已經將他困死了。”

    “即使不困死,也去死不遠。”後面的拔山舉鼎接口:“鄭夫子已將他的……”

    “不許多説!”威靈仙扭頭沉叱,極具威嚴。

    拔山舉鼎乖乖閉嘴,不敢把鄭夫子已將高嫣蘭擒住的事説出。

    摘星換鬥是高嫣蘭被擒之後,與雙絕秀士反臉,憤而離開鄭夫子,偕同魔手無常來找拔山舉鼎的。卻不知兩人走後,雙絕秀士丟了命,怡平救了高嫣蘭,嚇走鄭夫子的事,還以為高嫣蘭仍在鄭夫子手中呢。

    乾坤一劍是個聰明人,是個知情勢明利害的梟雄,當然已看出自己的危境,更知道威靈仙動用官府之力,毀滅威麟堡易如反掌,再堅持下去即使不喪身斷魂谷,也將遭到威麟堡被毀滅的悲慘下場。

    其實,他早就料到,這種正邪暗中合作,雙雄並立各自發展實力的局面。先天上就問題重重,不可能長久合作,只要有一方實力膨脹得失去了控制。就會發生吞併的難以控制的局面。

    而就事論事,他沒有龐大的財力做後盾,名義上又是與官府為敵,永遠是落在下風劣勢的一方。

    這次拔山舉鼎出動全部高手,名義上是對付萬花山莊,其實目的在他,即使沒有斷魂谷的火併,火併也會在萬花山莊發生。

    主要原因是萬家生佛已潰不成軍,拔山舉鼎已無後顧之憂,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除了他乾坤一劍還有誰?

    這一天終於來了,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協議的事,須從長計議。”乾坤一劍不得不軟化了:“在這裏陳兵相脅,能協議出什麼來?”

    “你答應了?”威靈仙似乎已料定有此結果。

    “在下並沒有肯定的答覆。”

    “只要你答應合作,協議的事並不重要。”

    “這個…”

    “等出山之後,再議訂細節還來得及,屆時你還有機會考慮。”威靈仙一獲上風,就步步進迫,恩威並施,留一步讓對方認為尚有退路,不至於絕望鋌而走險。

    “好,在下答應合作。”乾坤一劍完全屈服了。

    “那就一言為定,彼此不記仇,不積恨,衷誠合作,只享名利。”

    “一言為定,”乾坤一劍大聲説。

    “公孫施主。”威靈仙的稱呼立即改變:“賢父子可知道孤魂野鬼的下落嗎?”

    “在下曾經坦誠相告,莊小狗與韋純純在此谷中,皇甫兄就是不信,以至雙方誤會火併兩敗俱傷,真是天意。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人。現在咱們聯手把他們搜出來,不將他化骨揚灰,難消心頭大恨。”

    “銷魂菊已將韋純純擒住了。”

    “好哇!有了韋純純,莊小狗飛不了,咱們趕快布天羅地網。”

    “且慢!莊小狗不足慮,有了韋純純做人質誘餌,擒他並不費事。目下最急的事,是高谷主。”

    “高谷主?他……”

    “他不答應和你合作,説要與常北嶽聯手?”威靈仙陰笑着問。

    “他曾經這麼表示過。”

    “那麼,他不會甘心情願歸附了。”

    “可能的。”

    “那麼,咱們必須示之以威,先逼他屈服。”

    “這個……”

    “目下他固守在一處山崖內,咱們要逼他。須付出相當代價,多死一個,便少一個對付莊小狗的人手。”

    “是的,高谷主那些子弟兵,並不容易對付。”

    “所以,賢父子前往與他會合,他將十分歡迎,給他來一記裏應外合痛擊,如何?”

    “這……”

    “他既然拒絕與你合作,情義已盡,你還顧忌些什麼?”威靈仙逼對方上鈎。

    “好吧!只好如此了。”乾坤一劍一口吞下釣餌。

    其實,他這次光臨萬花山莊,本來就打算如果高谷主不合作,就裏應外合讓拔山舉鼎毀滅萬花山莊。

    “還有。”威靈仙又放下一隻鈎。

    “護法還有什麼?”

    “高嫣蘭已被鄭夫子擒住了。”威靈仙的目光落在公孫雲長身上。

    “高谷主不會因為她而屈服。”公孫雲長冷冷地説。

    “對,女生向外,女兒早晚是別家的,犯不着為女兒而受制於人。少堡主,她已經是你的人。”

    “我娶她就是。”公孫雲長用無所謂的口氣説。

    “你不能娶她。”

    “這……”

    “高谷主不會原諒你。”

    “反正不由高谷主不肯。”

    “貧道要她。”威靈仙單刀直入説出本意。

    “哦!仙長……”

    “你和銷魂菊相好,貧道並不過問。”

    “這……”公孫雲長居然臉一紅。

    “你的女人,貧道希望你也不要過問。話先講明白,免得屆時再起誤會。”

    “仙長可以全權處理。”公孫雲長吞下了鈎,居然不以為恥,臉不改色。

    “好,貧道領情。現在,咱們各自把信號傳出,讓散處各地的人停止搏殺,然後公孫施主先走一步,去和高谷主會合。”

    其實,散處各地的搏殺幾乎已完全停止,幸而獲勝的人雖然把對手殺死,也會被太虛幻境的子弟加以無情的殲除,能幸而不死的人已沒有幾個了。

    這場斷魂谷大搏殺,兩百名高手名宿,剩下不足三十人,真是一場空前慘烈的無情搏殺,武林元氣大傷。

    如果銷魂菊沒將純純打傷,情勢可能不變,結局也可能不那麼悲慘。

    為了找地方安頓純純,怡平暫時停止追尋公孫雲長,由梅英領路,疾趨谷北的一座奇峯下。

    這座奇峯危巖錯落,峭壁伸縮摺疊,峯下形成參差嵯峨的複雜地形,怪石、樹葉、高山、芒草、藤蘿……人進去之後,簡直步步艱難,有些地方寸步難行。

    這裏,是太虛幻境子弟的指揮站。這條山谷與巫山近鄰,太虛幻境的子弟對谷中的地形相當瞭解。

    按卓文俊夫婦的估計,兩處谷口將有慘烈的搏殺。豈知怡平心懸高嫣蘭的安危,偷入谷中造成混亂;兩個丫頭也關心怡平,抗命溜入谷中亂闖。

    這一來,情勢便失去控制,夫婦倆只好帶了一部分人入谷,搏殺零星四散的人,相機策應以減少怡平的壓力。

    梅英知道這處可以藏身的峯腳,卻不知道這裏已成了乃父的指揮站。

    由於山谷中星散的敵蹤幾乎已完全消失,僅剩下兩撥主力聚集,卓文俊不打算明攻,避免走狗們事急聯手自保,所以帶了一些人回到指揮站坐鎮,恰好接到愛女和怡平。

    神簫客與卓欣瑋、江南妖姬,也恰在這時由太虛幻境的子弟引來會合了。

    純純受傷,卓文俊夫婦可把梅英狠狠地罵了一頓,怡平也捱了神蕭客一陣子好埋怨。

    純純被安頓在一座隱秘的山洞內,乾草作褥,點起了松明,便成了暫可棲身的好居室。

    怡平對治打傷經驗豐富,上次在嶽州他就被打得死去活來,臉部變形,內腑受損。

    他的百寶囊中有靈藥,調好藥散油育,他温柔地替純純在紅腫的臉龐塗藥。梅英在一旁幫忙,不斷地埋怨自己見了怪菊花居然毫無警覺,而至害純純受苦。

    “姐。”純純抓住梅英的手,眼神中有希冀:“能不能派人去救銷魂菊?她的傷一定很痛苦,如果不救治,她會死的!”

    “不!”梅英搖頭拒絕:“她們那些人,都得死。世間如果沒有這些失去人性、不擇手段追求名利的歹徒,也許好不到哪兒去,但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傻妹妹,我必須拒絕你。”

    “姐,死了那麼多人,畢竟大慘了。”

    “你不覺得他們屠殺山區與世無爭的山民,比互相搏殺更慘烈百倍嗎?對那些無辜被摻殺的人,夠公平嗎?你曾經看過他們所製造的滅絕人性的罪行,我覺得你似乎有意無意地偏袒惡人。也許,你爹是居士,你也有佛門子弟的菩薩心腸,認為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我可不敢苟同。如果我拿起七星快活妖刀,闖入嶽州城見人就殺,殺掉十萬甚至百萬人,再放下刀向佛;我成佛了,那些被殺死的人就活該下地獄?公平嗎?”

    “哥,你的看法呢?”純純改問怡平徵求意見。

    “我?”怡平笑笑,“我們都年輕,以我們的有限智慧、短暫的涉世閲歷、些少的七情六慾體會、還不配下定論。如果你一定要我答覆,我只能告訴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兩句話,我不知道是哪一位佛,哪一位菩薩、哪一位羅漢所説。總之,説這種話,至少缺乏對弱者的同情,有在暴力下無可奈何的承認現買意識,或多或少有點助惡之嫌。”

    “哥,不可亂説;罪過。”純純白了他一眼。

    “我是學道的。”怡平笑笑:“你家奉佛,我不好妄論。説重了,你會受不了。”

    “那你是有所保留?”梅英注視着他微笑:“純妹原諒銷魂菊。原諒一個加害你的人,這種襟懷很了不起、偉大,但不值得鼓勵,至少對窮兇極惡的人,就不能用這種襟懷來對待他。哥,説説你的看法,不要保留,以免日後純純吃大虧,甚至可能枉送性命。”

    “我沒見過佛,卻見過無數名山大剎。”怡平莊嚴地説:“據我所知,佛寺裏有幾種像:如來部;也就是各種佛。菩薩部:觀音、普賢、地藏等等。天部:各種天神。明王部:

    金剛夜叉等遵守佛法的神。羅漢部:十大弟子、各宗派始祖等等修行聖者。除了佛之外,菩薩裝飾得金碧輝煌,衣着華麗,代表了富貴人家;不富貴就成不了菩薩。天部與明王部諸天神手多腳多,分握各種兵器,怒目睜圓,咬牙切齒,似乎你如果犯了他的佛法,不向他膜拜,手中的多種傢伙便會敲在你頭上,任何時候他都會向你撲下來,一副尚武的暴力面孔。

    走進這種地方,幽暗巨大的殿堂、怒目的金剛天王又高又大,各種又紅又黑的面孔、光亮的兵器和猙獰的神獸……似乎,你已經渺小得不配存在,你已經失去了自我,你恐懼、害怕、驚俱,因為你是個罪人;人的一生中,不可能不犯過罪,讚美一個漂亮的女人也是罪。不管你信什麼,最終的目的是求心理上的寧靜、平衡。但在那種地方,除了匍匐膜拜之外,你很難獲得心理上的寧靜,只有希求、惶恐、不安。如果有一天,那些殿堂菩薩天神們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廟宇明窗淨几,鳥語花香,恢宏莊嚴中有和平安詳清雅。我或許會虔誠地進去找心靈的寄託。總之,我這一輩子與佛無緣。”

    梅英眉心緊鎖,輕輕地嘆口氣。

    “你怎麼啦?”怡平問。

    “純妹,你信佛信得虔誠嗎?”梅英不答他,卻向純純問。

    “姐,你問這……有關係嗎?”

    “有的。怡平哥習玄門心法,你信佛虜誠,日後……這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擔心……”

    “姐,你什麼都不要擔心。”純純説:“家父信佛,但不妄佛。至於我,老天?怡平哥説了那麼一大堆。佛、菩薩、天神、明王、羅漢……不瞞你説,我什麼都分不清楚,反正見佛就拜,認識不清,這種信是模糊不清的。不過,我真的有點相信,人的一生中,冥冥中自有主宰,強求不得。從小我就跟在怡平哥後面,我太小,只知道我要跟着他。依賴他。他失蹤了十年。按理,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記憶中應該模糊得了無印象。但事實並不如此十年來,我一直就強烈地相信他會平安地歸來。歲月如流,我在成長,他也在我的心目中成長。

    我有強烈的信念,我會等到他的,等他一輩子……哦!怡平哥,不要笑我痴,我……”

    她臉上浮腫,塗滿了藥末,但一雙明眸卻不會改變,仍是那麼清澈,那麼充滿靈氣,綿綿地、切切地注視着坐在她身旁的怡平。

    只是,多了盈盈的晶瑩淚水。

    “純妹,那不是冥冥中自有主宰,那是緣。”梅英低聲説:“有些人,你和他接近一輩子,對他依然毫無印象。有些人,他只和你見過一次面,你依然在漫長的時日裏記得這個人。據我所知,青梅竹馬的玩伴,能成為佳侶的人並不多。如果怡平哥不曾失蹤十年;你對他的印象不會那麼強烈。以你們的家世相比較,你們成為愛侶的機會並不多。以目前的景況來説,你我和怡平哥相處了不少時日,你我的容貌決不會太醜,而怡平哥只用兄妹之情來對待我們,對那位高嫣蘭……”

    怡平臉色一變,緩緩站起。

    “梅英,請你不要説。”他的嗓音怪怪地:“好好照料純純。”

    “你……”兩位姑娘吃了一驚。

    “我必須把這件事作一了斷。”他突然將梅英擁抱在懷中。

    “怡平哥,我……我信任你。”梅英伏在他健壯的胸膛上顫聲説。

    “我會回來。”

    “是的,我和純純等你,等一輩子。”

    他抬起梅英的臉龐,深情地凝注着那雙充滿淚水的明眸。久久,温柔地替梅英輕拭流下的淚珠。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種難以言宣的感覺撼着他。

    驀地,他將梅英重新抱得緊緊地。

    “我在想。”他閉上雙目喃喃地低語:“我所追求的,只是一個心目中的虛幻影像,忽略了真實的珍貴愛情。我與那些愚蠢的人一樣,得不到的卻拼命去追求,就算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又有什麼用處?”

    他的目光,轉投在純純臉上。

    純純在對他微笑,那雙靈秀的眸子深情地迎接他的目光,向他投送內心的語言,傳送綿綿情意。

    終於,他鬆開含淚而笑的梅英,俯身拍拍純純的肩膀,轉身向洞外走,在洞口轉身,向兩位姑娘凝視片刻,方轉身大踏步走了。

    高谷主十幾個人扼守在崖口,將愛女接入之後,一直沒受到崖外的走狗襲擊,也不敢冒險殺出去,唯一的希望是等待天黑,再衝出去殺出血路趕回萬花山莊。

    終於,他們等到乾坤一劍八個人。

    八表潛龍和鄭夫子未出面攔截,任由乾坤一劍八個人昂然通過。

    兩方的人會合,人數超過二十大關,實力大增。

    “公孫兄,咱們只有這幾個人了。”高谷主慘然地説:“想不到咱們栽得這樣慘。看來其他的人不可能趕來會合了。”

    “不會有人來會合了。”乾坤一劍也懊喪地嘆息:“兄弟沿途發信號,就沒有一個人出來會合,谷中各處已聽不見格鬥的聲息,恐怕只剩下你我這幾個人了。”

    公孫雲長到了神色萎頓的嫣蘭身旁,發覺一旁的高夫人神情慘淡。用近乎怪異的眼神,冷然盯視着他,神情顯然不友好。

    “嫣蘭,我到處找你,天幸你平安無事。”他在高嫣蘭身側席地坐下:“我碰上了吳夫子,幾乎遭了他的毒手,他的劍術相當可怕。”

    “我碰……碰上了鄭夫子。”高嫣蘭猶有餘悸:“那四個夫子都藝臻化境,好險。你擺脱了吳夫子?”

    “我把他引到一處絕壁下,宰了他。哦!你能擺脱鄭夫子,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公孫雲長一面説,一面留意不遠處其父和高谷主的動靜:“真是不幸,可把你們萬花山莊拖下了水。”

    高夫人哼了一聲,大聲説:“少堡主,你們與拔山舉鼎到底訂了什麼協議?老身要知道。”

    與高谷主説話的乾坤一劍,突然哈哈一笑説:“事已至此,説出來已算不了什麼了。高夫人,你們也將與他們訂定協議。”

    所有的人,皆被乾坤一劍突如其來的話所吸引。

    “你説什麼?”高谷主一驚:“誰與他們訂協議?”

    六個人佔住了崖口,行動十分迅捷,除了乾坤一劍父子在原地不動之外,六人的刀劍已拔出戒備。

    再笨的人,也該看出不吉之兆。

    高家十餘個人,全都嚇了一跳,驚詫、憤怒、恐懼……表情不一,緊張的氣氛陡然升高起來。

    “本來,在下與拔山舉鼎多年前就訂有協議,他要利,我要名,互相暗中幫助,各自發展實力。結果如何,已不必多加解釋。”

    乾坤一劍毫不臉紅地説:“協議一直合作得非常順利,他擁有萬千金銀,我也順利成為領袖武林羣倫的風雲人物。直至這次斷魂谷事故發生,被孤魂野鬼莊怡平設下毒謀,雙方因誤會而火拼,而至兩敗俱傷,我算是栽了。”

    這番話像一連串焦雷,把高家的十餘個人震得頭暈眼花。

    “該死的!”高谷主幾乎要跳起來:“原來姓莊的話,都是真的了。我女兒在嶽州所發生的變故,都是你父子精心策劃安排的了。”

    “不錯。”

    “你這狗東西……”

    “高兄。千萬不要激動,目下算這些老帳,已無濟於事。目下我已經與他們重新取得諒解,誤會冰釋,正式與他們攜手合作,共圓江湖霸業。高兄,你只有也和他們合作的一條路可走。”

    “原來我高家的災禍,是你這惡毒的狗一手所造成的,你……”高谷主咬牙切齒地拔劍出鞘。

    “高兄,你最好明時勢識時務,拔劍對你毫無好處。”乾坤一劍臉上殺機怒湧:“我是為你好,你這十幾個人,將因為你的魯莽行動而葬身此地。你一動手,他們就會立即一湧而入,屆時想冷靜下來談便嫌晚了。他們的人本來就比你多,威靈仙與鄭、王兩夫子,決不是你們這些人所能抗拒得了的。要不是姓莊的小狗在附近虎視眈眈,威靈仙認為咱們如不三方面聯手合作,必定被莊小狗逐一蠶食,你們還可以派用場,所以不下令衝入消滅你們,要在下把意思轉達。你如果不合作,那麼,後果不必説了。他們不會容許你轉而協助莊小狗。高兄,好死不如惡活,死在這裏,萬花山莊結果如何,你該比我還要清楚。”

    語聲剛落,崖口已出現威靈仙威嚴神氣的身影,身後十餘名高手,神色一個比一個猙獰。最後,是向後戒備的王夫子和三名黑衣天罡。顯然意在防備莊怡平突然出現襲擊,因為威靈仙已經從鄭夫子口中,知道了莊怡平護送高嫣蘭前來的變故,認為莊怡平定然仍在附近潛伏。

    “高谷主,貧道立候回話。”威靈仙沉聲説。

    威靈仙方面,仍有二十餘人之多,加上乾坤一劍父子八個人己超出三十大關,而高谷主的人,相差一倍以上,實力相去懸殊,動起手來毫無僥倖的機會。

    “公孫宙。”高谷主切齒説:“好,我萬花山莊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不要怨我。”乾坤一劍淡淡一笑:“即使沒有我公孫宙,仍會有別的人對付你萬花山莊。江湖四霸天早晚要劃清界線,誰也休想置身事外。其他的高手名宿也必須明利害識時務。武林四傑的東神已遠離中土;西道已經和皇甫兄攀上交情;南衡屆士已不成氣候;下一個必須除名的就是常北嶽,他暗中派人幫助萬家生佛的確證。已被皇甫兄確實掌握着,他難逃噩運。高兄,玄同護法正在等候答覆呢。”

    “罷了?”高谷主絕望地説:“我高駿認了,有什麼條件,你們説吧!”

    “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威靈仙獰笑:“貧道條件很簡單,只要求萬花山莊宣佈支持皇甫大總管,不支持任何反對皇甫大總管的人。”

    “條件不算苛刻。”高谷主冷冷地説。

    “留一條活路給人走,這是貧道作事的宗旨。獲得一位朋友,總比樹立一個敵人強。當初在嶽州,莊怡平帶給大總管不少困難,貧道就曾經要求大總管,以一萬銀子作禮聘,聘姓莊的任副大總管。不幸的是情勢不易控制,一而再因執行的人自以為是,不斷犯錯,而失去大好的機會,導致嶽州之謀功敗垂成,以及今日斷魂谷死傷慘重的結局,的確不幸。現在姓莊的糾合了不少神秘難纏的人物,在各處屠殺咱們的人,咱們必須擊斃他,才能平安地脱險!”

    “這小狗機警絕倫,藝業深不可測。”乾坤一劍接口,目光落在高嫣蘭身上:“高谷主,在下與大總管的人商量對策,認為只有運用智謀,才能對付得了莊小狗,只有一個人,才能把莊小狗引入死亡陷阱加以殲除。”

    高谷主臉色一變,怒火上衝。

    高嫣蘭一接觸乾坤一劍陰森獰惡的目光,也粉臉變色。

    “這個人,就是令媛。”威靈仙接下乾坤一劍的話:“在嶽州,姓莊的為了令媛,可説出盡死力,甚至不顧一切潛抵貴莊示警。英雄難過美人關,情愛可令年輕人瘋狂。莊小狗從鄭夫子手下救走令媛送來此地,可知今媛對他仍有強烈的吸引力。因此由令媛出面,必可成功。”

    “我不去。”高嫣蘭臉色發白:“我不認為他會上當肯聽我的。”

    “你當然要去。”公孫雲長沉下臉:“那小狗的心意我清楚得很,從他看你的痴迷眼神中,我敢斷言只要你假以詞色,你要他去跳火坑,他也會乖乖地去跳。”

    “雲長,你知道你在説些什麼嗎?”高嫣蘭驚恐地問:“你居然要我去引誘他……”

    “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古往今來,用美人計的人多着呢。”

    “你……”

    “你怎麼啦?”公孫雲長的臉色更難看了:“是不是覺得他再三救你,明白真相之後對他生情?”

    “你……你這卑鄙的畜生!”高嫣蘭熱淚盈眶激憤地咒罵:“算我瞎了眼,中了你惡毒的險謀,落得萬花山莊子弟死傷七八成,陷親於不義……”

    “你給我閉嘴!”公孫雲長爆發似的怒吼:“你説什麼瞎了眼,為什麼不説你自己生得賤?我告訴你,你非去不可,而且必須成功,任何手段你都要施展出來,哪怕你和他,……

    不管怎樣,你如果失敗了,你萬花山莊剩下的這幾個人,哼!他們的生死,全控制在你手中。你不去,我將毫不遲疑地殺死你。”

    高嫣蘭哭泣着,厲叫着拔劍。

    公孫雲長一閃即至,噗一聲一掌劈在她的右肩尖上,腳一伸一撥,她驚叫着仰面摔倒。

    高谷主虎目怒睜,手一動長劍出鞘。

    “你想怎樣?”威靈仙沉聲問,神色獰惡已極。

    鄭夫子陰險一笑,出面打圓場,説:“高谷主,有些事你最好看開些,要令媛出面,其實是為大家好。趕快勸勸令媛,玄同護法還要向她面授機宜,她這樣哭哭啼啼,是會誤事的。”

    高谷主怨毒地盯視公孫雲長片刻,切齒大恨,憤然收劍向高嫣蘭説:“女兒,站起來;被打倒一定要站起來。你瞎了眼情有可原,為了那畜生瞎了眼才不可原諒。罷了,女兒。”

    銷魂菊撕腰帶作傷巾,百寶囊有最好的金創藥,裹了右乳的刀傷,躲在草叢中歇息許久許久,這才拾回自己的劍,開始找尋自己的同伴。

    她到了威靈仙預定聚會的地方,但除了死屍,她找不到任何活人。

    現在,她必須靠自己的努力,來尋找自己的同伴了,如果半途碰上乾坤一劍與高谷主的人,她只有束手待斃。

    因此,必須小心地掩起身形,不要讓死神找上她。

    她還不知道威靈仙己和乾坤一劍高谷主聯手了,對情勢的演變毫無所知。

    她不敢發出求救的呼叫,不敢暴露在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創口因走動或腳下失閃而疼痛,她不能走得太快。

    接近一處矮林,她嗅到血腥,接着,看到吳夫子和兩個自己人的屍體。

    “大事不妙。”她心中暗叫:“吳夫子武功超塵拔俗,也被殺死了,一定是乾坤一劍的人中,有可怕的高手潛藏着,我得千萬小心。”

    不久,她感到十分疲乏,口乾舌燥,便向溪邊接近。

    小溪幾乎已成為通道,她必須提防碰上敵人。

    同時,也希望能碰上自己的同伴。

    到了溪旁的樹林前,她仔細地察看四周的動靜,看不見任何生物,也聽不到任何可疑的聲息,這才大膽走近溪岸,坐下來伸手捧水解渴。

    喝完第三捧水,當她抬起頭,不由大吃一驚,不假思索地倏然而起,伸手拔劍。

    觸動了創口,牽動胸肌,一陣痛楚傳來,她幾乎失去拔劍的力道。生死關頭,這點痛苦她忍受得住,也必須忍住,劍終於出鞘。

    溪對面,站着神色冷漠,雙目紅腫的高嫣蘭,正目不轉瞬地盯着她,相距五六丈,她仍可感到高嫣蘭的眼神,鋭利得令她心中生寒。

    如在她受傷之前,高嫣蘭還不配向她挑戰。

    高嫣蘭的衣褲也是濕的。揮身曲線玲瓏凹凸分明,在男人眼中,勉力十足引人遐思。但在她眼中,卻一點都不可愛了,而且充滿危險氣息。

    “你,臉色蒼白。”高嫣蘭説話了,語言冷厲:“而且,你慌亂地拔劍,這表示你對我有顧忌,以往你根本沒將我放在眼下。”

    “現在,本姑娘雖然落了單,仍然沒將你放在眼下。”她強定心神説。

    “你已經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茬。”高嫣蘭一面説,一面涉水而過。水深及腰上,這一段溪流可以徒涉。

    這時,她除了手中劍,已沒有任何制勝的法寶了。

    自從被純純抱住滾落溪中,她所有的迷魂藥物已經浸水失效。如果她不受傷,高嫣蘭根本不是她的敵手。

    她的劍舉起了,劍好重好重。

    “你在冒冷汗。”高嫣蘭登岸前就拔劍在手:“你在嶽州的威風何處去了?”

    “你不覺得本姑娘威風仍在?哼!”

    她立即忍住了痛楚,揮劍進擊,劍起時的一陣劇痛之後,她度過了難關,劍攻出痛楚便消失了。

    高嫣蘭猜想她已受了傷,但是不知傷在何處,一時還不敢硬接,閃身避招從側方出招回敬。

    五六招快攻,高嫣蘭竟然未能取得優勢,雙方的氣勢皆在顛峯狀態,你來我往各展所學放手槍攻。

    十餘招之後,她終於重新感到痛楚了,攻勢漸緩,開始採守勢。

    高嫣蘭看出機契,攻勢加劇,一連五六招,把她逼退了兩丈,連換十餘次方位,險象橫生,喘息聲隱隱可聞,臉色泛青,大汗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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