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平躲在山坡的樹林裡,啃著帶在身邊的糕餅充飢,等候要等的人出現,像只呆頭鵝,心慌意亂地痴痴地等。
他覺得有點坐立不安,似乎有點災禍臨頭的感覺湧上心頭,已經日上三竿,怎麼依然毫無發現?要不就是公孫雲長與高嫣蘭已經離開,或者並未前來。
另一可能是:俘虜的口供不確。
一切安靜如恆,毫無異狀發生。
有老廟祝在廟門外打掃落叢;有幾起零星前來進香的香客。田野中有農人在整理即將成熟的稻米;山林中飛鳥爭鳴;天空中各種水禽成隊飛翔;大道上行人往來不絕……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只有他這個傻鳥在窮緊張,在預感將有某些不幸的事故發生。
好漫長的等待,他終於蜷縮在樹下的草叢中,朦朦朧朧地夢入南柯。
當然,夢一點也不令人愉快。南柯一夢代表一場現實人生,禍福榮枯平凡得很。而他,卻夢到那天在客店中,被銷魂菊的移神大法愚弄的情景,高嫣蘭與公孫雲長都在夢境中重現了,如虛似幻,似假若真……
高嫣蘭……
他終於看到高嫣蘭了!
是他第一次見到的高嫣蘭!
雍容、華貴、矜持、美得令人目眩、風華絕代的高嫣蘭,正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光環中,飄飄若仙地向他矜持地微笑。
他曾經看過這種景象,是昨晚,錯不了,昨晚是姓卓的姑娘,現成卻變成高嫣蘭了,到底誰真准假?
令他耿耿於心的公孫雲長出現了,令他氣憤的是,這傢伙以那天同樣的嘲弄口吻向他說:“喂!傻鳥!跟我走;你這比白痴更糟的傻鳥……”
然後,高嫣蘭從光環中走出來,莊重和矜持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媚態橫生,春情洋溢,向他伸出纖纖玉手,向他膩膩地媚笑:“來啊!我們走,手牽手……”
砰一聲響,高嫣蘭像一頭白羊,赤裸裸地摔倒在他面前,那香豔的畫面……
他猛地一驚而醒,夢境消失了!
那有甚麼叫他傻鳥的公孫雲長?那有赤裸裸的高嫣蘭?他只是睡在草叢中做白日夢,因為他連日奔波,晝夜不停追逐、搏殺,的確太疲倦了。
他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而頭上的炎陽正熱力四射,草叢中依然熱浪蒸人。
“我真得遠遠地離開這些煩人的激情和兇殺了。”他拍拍自己的腦袋苦笑自語。
驀地,透過草隙,他看到了些什麼。
懈怠消失了,睏倦消失了,他像換了一個人,像一頭髮現獵物的肉食猛獸。
魔手無常正跨出廟門,沿小徑向南走,消失在廟前半里外的樹林中。
裡面還有些什麼人?綠魅?銷魂菊?
真不妙,高嫣蘭可能真的會來!
走狗們計算之精,令他心中懍懍。
兩個夫子是天才,拔山舉鼎更是天才,難怪萬家生佛那些英雄,屢戰屢敗,毫無所成。
有了目標,他的心情穩定下來了。
當情勢不明,密雲不雨時,這段時間是非常令人不安的。一旦要等待的事明朗了,一切不安的情緒更會穩定下來,即使面對的是兇險,恐懼的感覺也會逐漸地消退。
茅屋中,高嫣蘭在房中穿著停當,嫋嫋娜娜地出到廳堂,公孫雲長已經佩好劍相候。
“哦!容光煥發,真的脫胎換骨了呢!”公孫雲長邪邪地盯著她笑,說的話更是歪邪:
“嫣蘭,你好美好動人,你知道嗎?幾番風雨……”
“啐!”她嬌羞萬狀,臉紅到脖子:“不許你說下流的話,你……”
“哈哈!嫣蘭,你真不夠……不夠情趣,情人單獨相處,有些話……”
“不聽不聽不聽!”她真有點像要惱了,畢竟不習慣這種變故:“我們該走了吧?”
“對,走。”
公孫雲長及時收斂了邪笑,系妥百寶囊,從囊中取出一隻香囊形的如意型小飾袋,溫柔地系在她的腰帶上。
他鄭重地說:“如果碰上莊怡平,悄悄地用力抓捏這個小飾袋,千萬不可讓他發現,記住了。”
她吃了一驚,晶亮的眸子注視著公孫雲長,眼中有重重疑雲。
“為什麼?”她訝然問。
“因為他是我們最可怕的敵人。”公孫雲長一臉煞氣,眼神銳利如刀。
“這……”
“他是走狗,秘密走狗的暗探。”
“雲長……”
“你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她腦門一震,這句話份量太重了。
“雲長,你知道我的心,我已經是你的人……”她有點傷感,女人在這種時期多少有點多愁善感的。
“請相信我的判斷,嫣蘭。”公孫雲長又換了一張面孔,笑容又變得邪邪地,手輕撫她滑不留手的粉頸:“親親,該開臉了,是不是?”
未出嫁的閨女,臉上的汗毛是不能弄掉的,所以叫黃毛丫頭。直至新婚當日上床之前,由一位老太婆專家用線將汗毛夾掉,叫開臉。以後就可以使用脂粉了。
開臉,也就是代表她有了婆家,走上一去不回的生命臨界點,跨出一步,就永別了處女年代,再也不會回頭。
在一個未出嫁的女人來說,這是一種侮辱。
尤其是這句話出於奪去她貞操的男人口中,往深處想,她該去上吊,至少也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
她臉色變了,變得蒼白失血。
“一回到家,我爹就會派人前往錦繡谷提親。”公孫雲長總算發覺自己失言,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失去掙扎的力道,顫聲說:“雲長,我……我覺得我……我好賤。”
“不要,親親。”公孫雲長輕撫她顫抖的嬌軀,語氣出奇地溫柔:“都是我不好,得意忘形,盡說些閨房裡才能說的混帳話。以後,以後不會了,親親,原諒我。”
她完全屈服了,感到心中甜甜地。
“雲長,我們要趕快回家,我怕。”她在他懷中幽幽地說。
“是的,我們要趕快離開嶽州。”公孫雲長鬆開擁抱,挽著她的纖腰向門外走。
她又想起了什麼,腰上的小飾袋。
“這裡面是什麼?”她問,指指如意香囊。
“一種類似昏神的藥物。”公孫雲長說得十分輕鬆。
“那……我……”
“你在早餐中已服下了解藥,可支持四個時辰。”
“你……你怎會有這種……這種……”
“一位朋友送給我防身的。”
理由正當:防身。
她本來想說出這種藥物是下五門的迷藥;宵小歹徒的為非作歹可惡迷藥。
“我們往何處去?”她站在門外,不知何去何從。
“往東走,先離開湖濱遠一點。”公孫雲長往東面的七里山一指:“再走遠些,水寇們便不敢深入了。咱們走陸路到武昌,東走長安驛出蒲折。”
“這地方你熟悉?是什麼地方?”
“不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公孫雲長信口說。
“那……你知道長安驛……”
“猜想而已,我們是在洞庭湖濱是不會錯的,水寇們帶了咱們在湖中兜圈子,咱們根本沒離開嶽州。”
“所以你猜想會碰上莊怡平?”
“對,他一直就躲在咱們附近玩弄陰謀詭計,水寇們兩面拿錢,打算把你我送給走狗,走狗一定就在附近,他也會在附近。”
“其實,我兩人雙劍合壁,不一定怕他。”她一面說一面舉步:“尤其是在你靈智大開,功力突飛猛進之後,我倆用不著耽心他的。”
“小心些總是好的,我討厭他那注視你的貪婪目光。哼!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他。”公孫雲長兇狠地捏緊拳頭說,腳下一緊。
小徑直通七里山下,但並不經過嶽王廟,而從廟左一里左右繞向山北麓。
折向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村落,小徑通過村北,村口有兩位農夫坐在大樹下聊天話家常。
兩人接近了村口,公孫雲長說:“先問問道路,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兩村夫面向著村內,似乎不知道有陌生人向村口走。
兩人走向村口,走向大樹下的兩個村夫。
“請問……”公孫雲長在十步外便朗聲發話。
“哈哈哈…-”
兩村夫同時大笑而起,順手抬起座在身下掩藏著的劍。
“你們才來呀?”一個村夫獰笑著說。
“天都羽士!”高嫣蘭大驚失色脫口叫。
“認得我雙絕秀士周凱嗎?”另一名村夫拔劍說。
公孫雲長伸手拔劍,低聲說:“退!脫身要緊。”
退不了啦!身後嬌笑聲入耳。
高嫣蘭銀牙一咬,拔劍出鞘轉身戒備。
兩個穿綠的美豔女郎,兩面堵住了退路。她不陌生,一個是綠魅蔡鳳,一個是曾在怡平房中出現過的銷魂菊。
綠魅蔡鳳衣袖中。丈二長的絲巾人手。
銷魂菊的劍閃閃生光,鋒利無比。
“喲!高姑娘,恭喜恭喜。”銷魂菊口沒遮攔,笑得邪而又蕩:“看你嬌豔若滴,滿臉春情……哎呀!怎麼惱了突下毒手?”
高嫣蘭心中有鬼,又羞又怒,猛地飛撲而上,劍發萬花吐豔絕招,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
銷魂菊那將她放在眼下?
她雖然名列武林三女傑之首,其實只算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比起那些年長的江湖英雌,仍然差了一截,不論是武技或經驗,在在皆相形見拙,無法比較。
她的劍術相當不錯,萬花山莊的家傳武學相當不凡,一口氣攻了十餘招,把銷魂菊逼得八方遊走。
“不要大用勁了,小心身子。”
銷魂菊劍隱肘後,靈活地在漫天劍影中閃動,有如遊峰戲蕊,並不還手反擊,一面避招一面格格嬌笑發話,話中的含義足以刺傷心懷鬼胎的人。
綠魅蔡鳳在一旁觀戰,輕輕拂動一段絲巾,一面怪腔怪調地嬌叫:“菊大姐,向她的下盤招呼,讓她快活快活!”
她憤怒如狂,攻得更急更猛,縱然耗損精力,始終無法擊中閃動如鬼魅的銷魂菊。
任何神化的劍術,也奈何不了不接招拼命的人。
兩個鬼女人所說的話,不但令她羞愧難當,也心中懍懍。
她知道,兩個鬼女人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蕩婦,閱人多矣經驗豐富,一眼便看出她的底細,一夕纏綿便臉泛春情,難逃有心人的眼下。
另一面,公孫雲長與天都羽士和雙絕秀士,三支劍殺得天昏地黑。
以往,公孫雲長根本不是天都羽士的敵手,目下不但應付裕如,而且以一打二依然悍勇絕倫,攻多守少,掌握了七成優勢。
觀戰的綠魁蔡鳳似乎等得不耐煩,手中的半段絲巾逐漸伸長,叫:“菊大姐,你不反對我可要加人了。”
銷魂菊格格一笑,突然出劍接招,電其一閃,劍氣進發如潮。
“錚錚!”
硬接了兩劍,火星飛濺。
高嫣蘭斜退了兩步,一聲嬌叱,重新猛撲,劍發絕招寒梅吐豔,連發五劍步步進逼,真力源源不絕,壓力一劍比一劍增漲。
“錚錚錚!”
劍鳴陣陣迸爆,雙方全力相搏。
銷魂菊驚異了,接了五劍僅回敬了兩劍,這才知道高嫣蘭不好惹,短期間佔不了便宜。
“用你的絲巾活捉她。”銷魂菊嬌叫:“這賤丫頭厲害,事不宜遲。”
“我就上啦!”
綠魅蔡鳳在叫聲中行進,絲巾驟吐,宛若怒龍天矯排空而至。
公孫雲長恰好一劍逼退了天都羽士,人似流光一閃即至,左掌一揮,劈空掌力吹偏了絲巾。
“快走!我掩護你。”公孫雲長大叫。
高嫣蘭知道不能被纏住,一躍三丈飛掠而走。
“從村中脫身!”公孫雲長及時指示方向。
村屋凌亂,正好脫身,兩人一陣亂竄,從村南鑽入樹林,擺脫了天都羽士四男女,落荒而逃。
他們不管東南西北,見路就走,小池塘小溝渠飛躍而過,不易走的地方便繞道,急似漏網之魚。
公孫雲長一馬當先,左盤右折一陣狂奔,不久便到了一處土丘下的楓林前。
“歇息片刻養力。”公孫雲長停下用腰內拭汗:“很不妙,這一帶走狗甚多,顯然水賊已通知他們了,所以在這裡等候我們。”
高嫣蘭也香汗淋漓,臉色發白嬌喘吁吁,用衣袖拭汗,不勝憂慮地說:“看來,我們要脫身勢比登天還難,如何是好?”
“吉人天相,嫣蘭,不要失去信心。”公孫雲長咬牙說:“出困之後,我去求你爹,出動萬花山莊子弟,與走狗們一決雌雄。”
“可是……”高嫣蘭欲言又止:“雲長,我爹……我爹恐怕不會答應……”
“我們成親之後,你爹會答應的。”公孫雲長陰笑:“走狗們會找上我的,當然也會找你,你爹難道袖手旁觀嗎?威麟堡與萬花山莊兩家子弟聯手,雄霸天下指日可待,走狗們何足道哉?”
楓林深處,突然傳出鼓掌聲!
“對!雄霸天下,指日可待。”說話的人是現身緩步而來的魔手無常,宇內八魔之一:
“但你得先問問,我魔手無常有否反對的意見。”
接著現身的,是兩個面目陰沉,穿著勁裝的中年人。
劍插在腰帶上,人並不怎麼引人注目,像貌也平凡,但整個人陰森森帶有三四分鬼氣,散發出令人心寒的怪異氣息。尤其是第一個中年人,脅下的大革囊外面彩繪了一隻梟鳥,更顯得不尋常。
公孫雲長臉色大變,脫口驚呼:“王夫子手下的七天罡!”
鄢府四夫子各自擁有一群死黨,這些人皆不受大總管拔山舉鼎的指揮。王夫子排名第四,但武功卻是第一,手下的七個死黨號稱七天罡,平時很少露面,碰上特殊的情況,方秘密派出辦事,是充滿神秘性的可怕殺手。
這表示已來了三位夫子,真的拔山舉鼎可能也秘密抵達了。
不要說兩個天罡,一個魔手無常已經讓他倆心驚膽跳了,大事去矣!
“拼了!”高嫣蘭咬牙說。
“不能拼,準備脫身。”公孫雲長氣餒地搖頭:“二比三,我們的機會微乎其微。”
魔手無常走近,大抽一抖,藍光隱隱的一雙魔手露出袖口,魔手毒功已運足了十成勁。
“老夫等你們上,誰先送死?你?”魔手無常向高嫣蘭一指:“你先上,老夫正缺少疊被鋪床、冬天暖腳的人。老夫不殺你,只要你替老夫冬天暖腳。”
高嫣蘭連番受到侮辱,真是羞愧難當,把心一橫,銀牙暗咬,鏘一聲拔劍出鞘。
“姓郝的,你的口好髒,不像人話。”她柳眉倒豎杏眼睜圓:“你白活了這一把年紀。”
魔手無常冷哼一聲,大踏步欺進。
高嫣蘭不假思索地一劍揮出,憤怒地搶攻。
藍色的魔手左拂右拔,鍥入湧來的劍山中。
“卟卟卟……”
劍砍在手上,如中韌甲,手絲毫未傷,逐漸切入中樞。
高嫣蘭大駭,狂亂地後退,後退!劍仍然用盡全力拼命砍劈。
藍色的魔手也發威了,拍一聲響,劍鳴聲增高,劍向外急蕩,空門大開。
魔手無常桀桀怪笑,魔手再伸,自中宮探入,抓向高嫣蘭高聳的胸膛。
右側方人影乍現,喝聲震耳:“魔手無常,小心腦袋。”
同一瞬間,一名天罡怪叫:“下挫!”
魔手無常竟然置之不理,大概魔手快抓住那可愛的左Rx房啦!不抓牢怎能甘心?
“啪!”
一聲暴響,泥屑爆裂。一塊堅硬的泥團,擊中魔手無常的右耳門。
“哎……”
魔手無常厲叫,向左急退兩步。
這傢伙不但魔手毒功刀槍不入,身軀也不怕刀砍劍劈,可是卻禁受不起泥塊的打擊,被打得馬步不穩,吃足了苦頭。
功深者勝,用泥塊打他的人比他高明。
“莊怡平!”
驚魂未定的高嫣蘭不自禁地輕呼!
怡平緩步出林,揹著手神定氣閒。
“魔手無常,你這殺妻者。”他泰然自若地說:“衝上來,在下卸了你的一隻手,你的魔手就不會再傷害人了。上啦!在下不會用天雷鑽打你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魔手無常捱了一泥塊,心中雪亮,耳膜可能已經破了,右耳報廢啦!沉重的打擊力道直撼腦門,昏眩感仍然存在,眼前也金星亂飛,怎敢逞強衝上?驚恐地揉動右頰,咬牙強忍痛楚不加理會。
“閣下,衝我來。”那位佩了怪革囊的天罡,向怡平點手叫。
“尊駕又有何高見?”怡平問。
相距約兩丈餘,氣氛一緊。
“敝長上希望你前往一唔。”
“敬謝不敏。”
“那麼,在下要殺你。”
“你隨時可以動手。”
“你準備了。”
“你,千手靈宮魚亮,暗器之王。”怡平仍然揹著手:“三丈內殺人易如反掌,你就不用客氣啦!”
一顆寒星出現,一閃即至。
怡平左手一伸,寒星入手。
“玉女摘星手法,武林中這門冒萬千之險的絕技,不復多見了。”千子靈宮忍不住喝采。
“誇獎誇獎,在下深感榮幸。”他有風情地欠身答謝對方的稱讚。
這瞬間,三顆寒星光臨,最後一顆在身外三尺左右超越,後發先至。
仍然是玉女摘星手法,他的左手輕輕亂點,三顆寒星無影無蹤。
千手靈官說得不錯,行家的話極為可信。
這種身形不動,面對暗器以手硬接的手法,必須冒萬千之險,稍一差錯,便會傷在暗器下,尤其是多枚暗器攢射,一隻手連續硬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可以傷手的暗器,如:雙刃飛刀(柳葉刀)、鐵蒺藜、三稜刺、飛娛蚣、蠍子鏢……用手接太危險了。
一聲冷哼,千手靈宮發出了三枝小金梭。
要保護自己免受傷害,必須讓對方無法攻擊,所以說攻擊是最好的防禦。有如被狗追逐,越害怕狗越是兇惡追逐不休;但如果俯身拾起磚石,惡狗必定不敢衝上咬噬,磚石投出,惡狗必定退得遠遠地。
這瞬間,怡平手中的四顆寒星,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從小金梭的空隙中一掠而過。同一剎那,他向下一蹲,向前撲倒滑進丈餘。
“砰砰砰!”
小金梭從他的背部上空飛過,在他先前所立處爆炸,梭尖向前後飛,梭身的碎片射向上下左右,威力足有三丈方圓。
同一瞬間,千手靈官嗯了一聲,身形急退,退了五六步,腳下大亂。
四顆寒星是錢大的星形鏢,全部鍥入千手靈官的胸腹內,射速快得肉眼難辨,這位暗器之王一顆也沒躲開,也沒有機會躲閃,一方面是自己正全力發射致命的小金梭,一方面也沒料到怡平會抓住機會回敬,即使看到星影,也無法閃避了。事實上,正面的確不易看到旋成一線的細小星形鏢。
玩火的人死於火,玩暗器的人死於暗器。
怡平一躍而起,已拉近至丈餘距離。
“砰!”
千手靈宮仰面便倒,翻轉蜷縮成團,想叫又叫不出聲音,身軀猛烈地痙攣。
怡平的目光,落在另一位天罡身上。
“你是一劍追魂羅公權吧?”他冷冷地問:“我等著你拔劍,等你一劍追我的魂。”
魔手無常失了蹤,在千手靈官倒地時逃掉了。
一劍追魂打一冷顫,如見鬼憋般一步步後退。
“膽小鬼。”他大叫:“瞧,我是赤手空拳,你的劍怎麼啦?”
一劍追魂突然轉身,一躍三丈如飛而適。
這瞬間,劍嘯似龍吟,電虹射到,來勢似崩山。
怡平反應超人,魚躍側射,奇準地撲倒在千手靈官身側,立即奮身急滾,躍起時劍已在手,立即揮出。
是千手靈官的劍。
“錚!”
劍鳴震耳,他封出一劍。
公孫雲長突襲無功,被震得飛返丈外。
“你好無恥!”怡平咒罵:“你這卑鄙的狗,你丟盡了俠義門人的臉,連畜牲都不會恩將仇報,連偷雞摸狗的小賊也不會向恩人偷襲。”
“對付你這走狗的走狗,用不著和你講道義。”公孫雲長一面逼進一面咬牙說:“你是拔山舉鼎的密探,不用假仁假義掩藏你的走狗面目。殺!”
天地分光,狂風起石……乾坤劍法的絕招綿綿不絕地湧出,以雷霆萬鈞的聲威向怡平攻去。
劍上突發摧山裂石的可怕劍光,內力修為不夠的人,兵刃一觸劍光,必將刃毀命休。
怡平要不是從快活刀口中,知道公孫雲長隱藏了真才實學,必定毫無戒心,一照面便可能被劍光毀劍奪命。
他小心地運劍封架,神功默運,玄門絕學大方丹士參悟的相成大真力凝聚於劍身,不論對方劍光的力道如何霸道兇猛,皆在相成大真力下消散於無形。
他暫時不反擊,暗中留意乾坤劍術的精微變化,一口氣接了對方三十餘招數十劍的狂攻,在三丈大的圈子中游走自如,逐漸摸清了乾坤劍術的劍路。
一旁的高嫣蘭空自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孫雲長鄭重地要求她,要她使用那可怕的香囊。是的,她已是公孫雲長的人,怎能不聽公孫雲長的囑咐?
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怡平是走狗的密探。
她的目光,落在千手靈宮的屍體上。
屍體已經不再蜷縮,胸腹四處血跡令人心悸,雙目瞪得大大地,死不瞑目,張大著嘴露出森森白齒,臉上肌肉變形,痛苦的表情清晰可見。
死屍可不是假的,千手靈宮暗器之王也不是假的,剛才那三枚武林朋友膽落的天雷金梭已說明了千手靈宮的身份。
如果怡平真是走狗的密探,會殺死千手靈宮?
她的目光轉向鬥場,心中暗懍。
公孫雲長的劍術可怕極了,劍光越來越強烈,狂野無匹的絕招像長江大河滾滾而出,每一劍皆是致命的殺著。
她第一次看到公孫雲長搏殺招魂使者七位高手,對公孫雲長的進境極感驚訝!
但這一次,她更感驚異了。劍光,那是練劍一甲子的高手名宿,下了無窮苦功才能獲致的化境成就。
可是,她更驚異於怡平的造詣,守得緊封得緊,在驚濤駭浪似的兇猛強攻下,仍然揮灑自如,有驚無險一一化解攻來的絕招,不時回敬一記妙著,有如神來一劍,逼公孫雲長撤招自保,得心應手無懈可擊。
她總算是行家,知道再拖下去,公孫雲長的勝算,將隨時光的飛逝而每下愈況,勝利將屬於怡平的了。
公孫雲長也心中不安,看出形勢不利,心中一焦,趕忙大叫:“嫣蘭,雙劍合壁。”
她腳下遲疑,劍升而又降。
“不殺他,你我死路一條。”公孫雲長繼續大叫:“不管用何種手段,殺掉他,快!殺掉他!殺掉他……”
她一咬牙,挺劍衝進。
同時,左手終於抓住了那隻小香囊。
“錚錚錚!”
怡平分別震開了兩人的劍。
“高姑娘!你……”怡平急叫。
“錚錚!”
火星飛濺,他不得不全力接招。
公孫雲長連人帶劍震得側飄丈外,幾乎摔倒。
“錚!”
高嫣蘭也暴退丈外,合壁之勢瓦解。
“你們……”怡平一臉蕭殺:“已經無可救藥了。高姑娘,你,總有一天……喂……你們……”
人影來勢如電火流光,香風撲鼻。
怡平身形一晃,卟一聲劍脫手墮地。
第一個到達的是銷魂菊,到了怡平身後,雙手齊下,在怡平的背部連下七指,刺入兩枚針。
第二個到達的是綠魅蔡鳳,絲巾纏住了怡平的雙腳猛地一帶,始平砰然倒地。
公孫雲長一躍而上,劍勢如虹下毒手了。
“錚!”
銷魂菊閃電似的拔劍封出,震開了公孫雲長的劍。
“你還不走?哼!”銷魂菊沉下臉,鳳目帶煞:“我警告你,你的鬼心眼我清楚得很,少在我面前弄鬼。”
綠魅蔡鳳將怡平扛上肩,向公孫雲長做鬼臉,說:“放心啦!他不會礙你的事。我告訴你,天下的美女多著呢,他不會穿你的破靴子,嘻嘻……”
兩個女人帶了俘虜,揚長而去。
高嫣蘭猛然一震,只感到渾身一冷,像是掉在冰窟裡,臉色突然蒼白如紙。
“你……你你……”她用劍指著公孫雲長,聲調完全走了樣:“你……原來你……”
“不要用劍指著我!”公孫雲長怒叱,臉上殺氣騰騰,一臉的丈夫像,一家之主的丈夫像。
高嫣蘭呆住了,張口結舌,鳳目睜得大大地,眼中有驚駭、狐疑、意外、以及恐慌等等複雜神情。
“我警告你。”公孫雲長更神氣了:“不要把我當仇人看待。不管我做了些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好,你必須明白我做的事都是對的。”
“你……你你……”高嫣蘭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一輩子,她哪曾受過這種委屈。
“嫣蘭。”他的態情又變,變得柔情千丈,語氣無限的溫柔:“不要多疑,好嗎?對其他的人,我會用手段;對你,我是一片真心。不管世間發生任何事,也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海樣深情。嫣蘭,我的小嫣蘭……”
他無限深情地凝注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受驚小女人,溫柔地張開雙手向前伸。
“雲長……”
高嫣蘭痴迷地,激情地呼喚!
她丟掉劍,投入那雙堅強有力的手中。
“嫣蘭……”公孫雲長將她抱得緊緊地,溫柔地,深情地親吻那淚水潤溼了的粉頰:
“相信我,親親。我送你回萬花山莊,請人向你爹媽提親。今後,我倆攜手並肩邀遊天下,只羨鴛鴦不羨仙。嫣蘭……”
“雲長……”高嫣蘭在他懷中,情意綿綿地、痴迷地呢喃。
同一期間,江南妖姬和喬遠,正在發狂般追尋怡平的下落。
府城中,群魔亂舞,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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