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沉寂中消逝,很快的,天已近三更了。
昏暗的燈光,照着巨大的檀木牀,牀上的被子高高地隆起,一眼便可以看得出,那裏面蓋着一個正在熟睡中的人。
輕輕地,房門推開了,飛風女於風飛提着劍出現在門口。
那張美得惹人心迷的粉臉比日問她赤手空拳往燕翎雕劍網中衝的時候更蒼白,蒼白得使人覺得她隨時隨地都有暈過去的可能。
很明顯地,她是來刺燕翎雕的,刺殺這個一直不肯殺她的人。
站在任何一個立場她都欠了他的,而且,欠得很多。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目前卻必須殺他,站在自己的立場她只有這麼做才對。
人的好惡有時不能全憑自己作主,你所好的,有時候必須捨去它,你所惡的,有時卻又非得與他在一起不可。
在房門口站了老半天,飛鳳女於鳳飛就是在想這些她自己永遠都想不通的問題。
燈火爆出一聲輕響,把飛鳳女從沉思中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中,手中劍緩慢而吃力地舉了起來。
猛然間,飛鳳女於鳳飛銀牙一咬,飛身射向牀邊,手起一劍,刺入被中。
美目緊緊地閉着,用劍拄在牀上,支持着那搖搖欲倒的嬌軀,飛鳳女於鳳飛檢查一下自己的戰果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姑娘我知道你會來,因為你請求留下來的理由太牽強了!”
劍一刺下去,飛鳳女就知道自己的計劃與安排已在燕翎雕的意料之中了,心中方自一驚,又突然聽到燕翎雕泰然冷漠的聲音,立時驚怔住了。
劍,仍然深深的插在松軫的棉被中,飛鳳女想轉向發聲處,但卻沒有勇氣面對着她想像中的那雙清澈、冷靜、冰冷如刃的鋭利目光,她,並不擔心燕翎雕會以那種手段殺害她,因為她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所害怕的是那種智不如人的尷尬對視。
姑娘,也許你不會相信,打從你突然決定留下來起,我就知道你會有今夜的行動了。“聲音仍是發自燕翎雕之口,也仍然是那麼泰然冰冷令人不安。
氣得想哭,但卻又欲哭無淚,以無法剋制的顫抖聲音,飛鳳女冷聲道:“我早就該想到有‘魔星’之稱的燕翎雕不會這麼容易落入別人的圈套中才是,燕當家,今夜的事,我飛鳳女沒有別的説的,你看着辦吧。”
飛鳳女耳邊傳來燕翎雕一聲輕盈的笑聲,道:“姑娘,假使你信得過我姓燕的一向的為人處事的作風的話,燕翎雕要告訴你,我,乃是出於善意的安排。”
芳心中有一種無法剋制的被人羞辱了似的怒火,飛鳳女倏然抽劍轉向門口,冷聲叫道:“善意?燕翎雕,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三歲孩童還是低頭痴愚得足堪被人戲弄的呆子?”
背依在門框左邊的牆壁上,那位置,一開門正好被門掩遮住,所以飛鳳女進門時一點也沒有發覺房內有人。燕翎雕移動了一下身子,使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鋭利、清澈而又充滿智慧的目光,深深地盯視了飛鳳女一陣子,才緩慢地重複道:“沒有錯,我的安排是善意的。”
燕翎雕的眼神,表情以及那低沉堅定而真誠的聲音,都使人無法不相信他所説的是真心話,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使飛鳳女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燕翎雕會有什麼善意,寬恕一個要置他於死地的人的善意。
時間在消失,使飛風女的心情平和了許多,她冷冷地一笑,道:“燕當家的,這麼説姑娘我倒是應該謝謝你的這份善意的安排了?”
淡淡地笑了笑,燕翎雕道:“那倒不必!”
沉默了一陣子,飛鳳女突然問道:“燕當家的,你下一步的安排是什麼?該是抖出來的時辰了吧?”
臉上笑容突然一收,燕翎雕道:“我要姑娘與我合作。”
粉臉兒突然一紅,飛風女冷聲道:“燕當家的,你我之間目下是什麼立場?”
燕翎雕凝重地道:“姑娘是哪一方面的立場?”
生硬地,飛鳳女道:“敵與友?”
想都沒想,燕翎雕道:“不是敵人!”
飛風女沉聲道:“那麼燕當家的對姑娘我今夜來此的目的做何解釋?”
淡然一笑,燕翎雕道:“出於誤會。”
偏着頭望着燕翎雕,飛鳳女道:“據江湖上的傳説,燕當家的對那些想置你於死地的人好像從來就沒用過‘誤會’這兩個字。”
燕翎雕道:“因為那些人的舉動,並非出之於誤會。”
飛鳳女冷笑道:“那麼燕當家的又怎麼能肯定姑娘我是出於誤會?”
笑笑,燕翎雕道:“因為在下確實知道是出之於誤會。”
飛鳳女實在想不出燕翎雕那“確知”二字的根據,冷然一笑道:“根據什麼能‘確知’?
就因為我是……”
燕翎雕笑意一斂,正色地搖搖頭道:“姑娘,燕某並不是因為你是個女子,也並不是因為你特別美而漂亮,姑娘別往那裏想。”
飛鳳女原本確實是那麼想的,但卻沒想到竟被燕翎雕毫無遮攔的説了出來……有一種被人玩弄的感覺,飛鳳女霍然站起嬌軀,冷聲道:“燕當家的,你説話最好放尊重點。”
燕翎雕笑道:“燕某從來沒有像今夜這麼尊重過。”
粉臉人兒變成了鐵青色,飛鳳女冰冷道:“燕翎雕,姑娘我智不如人而落在你的設計中,沒有什麼好説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飛鳳女雖然是個女兒身,絕不會皺眉或討饒而替望月山莊丟人。但是,我也要鄭重的警告你一句話,燕當家的,你別想在嘴皮子上佔姑娘一絲半點便宜。”
盼望吸嘉許之意的目光凝視着飛鳳女,燕翎雕點點頭道:“很好,姑娘果然不愧是那老狐狸的掌珠,看得遠闊,想得周全,只是,姑娘你全想錯,燕某既不殺你,也不剮你。”
未等燕翎雕把話説完,飛風女突然搶口道:“那麼姑娘告辭丁。”話落就要往外衝。
斜倚着牆壁,燕翎雕目注急步向外走去的飛鳳女動也不動一下。
像全沒想到燕翎雕會聽任她自由離開,飛鳳女激動的情緒隨着急行的腳步而漸漸平復下來了,心情一定了下來,飛鳳女腦海中立時升起了那個無法解釋的疑問。
燕翎雕為什麼要讓她這麼容易的走掉。
太過於出乎意料的事,往往會使人無法接受,飛鳳女終於在房門口停住那越走越慢的腳步,目光望着漆黑的房門外,冷冷地説道:“燕當家的,你真要聽任我這麼離開?”
淡淡地,燕翎雕道:“姑娘再向前跨一步就到門外了,你還擔心姓燕的會背後暗下毒手?”
飛鳳女冷笑道:“當然你燕當家的用不着那麼做。”
燕翎雕道:“那麼姑娘還擔心什麼?”
飛鳳女冷聲道:“我並不擔心什麼?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好像不是你姓燕的往日的作為。”
燕翎雕道:“燕某原本就對你表明無意殺你,你既然信不過我,多説也無益,當然只有聽任你離去。”
緩慢地把頭轉向燕翎雕,飛鳳女道:“你有什麼證據要我相信你所説的合作出於誠意呢?”
搖搖頭,燕翎雕笑笑道:“我沒有。”
冷笑一聲,飛鳳女道:“空口白話?”
臉色微微一凜,燕翎雕道:“是空口,但卻不是白話!姑娘,燕翎雕口中向來不説白話!”
飛鳳女冷聲諷刺道:“燕當家的,你在向我展示你那塊震懾江湖的金字招牌?”
燕翎雕臉色一寒,冷漠地道:“姑娘,要不是衝着老狐狸,燕翎雕今夜不會向你多説這許多無意義的話,你我話難投機,姑娘請吧!”
飛鳳女美豔麗,自踏入武林至今,她所聽到的無不是豔羨讚美的詞句,做夢也沒想到燕翎雕竟然當面説她不是他投機的人。
呼吸急促,粉臉煞白,飛鳳女從顫抖着的櫻唇中並出來了幾個字,道:“告辭了!”話落急步向門外跨了出去。
搖搖頭,燕翎雕才想站起身來,突聽房門外響起“樵霸”柴洪的聲音叫道:“姑奶奶,你怎麼這般一撞,差點沒把俺撞翻了。”
“青面獅‘’楊猛話聲才落,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鐵交鳴之聲,緊接着飛鳳女飄身重又落回房中。
像半截黑塔似的,“青面獅”楊猛搭住房門口,齜着一口白牙,笑道:“嘿嘿,姑奶奶,你不是要看證據嗎?這東西你可認得嗎?”話落伸手緊握着右手,五指一張,掌心上豁然託着一顆血紅色的明珠。
美目一觸到那顆明珠,飛風女雙眸突然一亮,滿臉怒火煞氣立時消除了不少,脱口問道:“血珠?你從哪裏得來的?”
“樵霸”説道:“姑娘你可知道哪裏可以得到這東西嗎?”
飛風女神色緊張地道:“據姑娘我所知,普天之下這種血珠只有七顆,稱為七星映血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來源。”
向房內跨進一步,“樵霸”柴洪目光轉到了燕翎雕臉上,道:“頭兒,看樣子你猜得沒錯,準是那老狐狸了!”
燕翎雕重重又坐到椅子上,淡淡地道:“我一直相信是沒有猜錯。”
“樵霸”柴洪一怔,道:“那你為什麼不拿給她看呢?”
冷冷地笑笑,燕翎雕道:“江湖道上講究的是信與義,信既難立,無話可談!”
“樵霸”柴洪説道:“你不是説要救她嗎?”
燕翎雕道:“世間可走之路絕不只一條,我又何必就非認定這條路不可?”
“樵霸”柴洪焦灼地道:“可是,頭兒,你不是説這是捷徑嗎?”
冷冷地,燕翎雕道:“柴洪,你不用多説了,站開點,跟這位姑娘出去。”
左手上下摸索着立在胸前的赤銅扁擔,“樵霸”柴洪不安地道:“頭兒,咱們不能意氣用事。”
聲音突然變得冰冷異常,燕翎雕遭:“柴洪,我説讓開,讓這位姑娘出去!”
黑臉一凜,“樵霸”柴洪急忙向姑娘右讓出三尺,焦灼的大聲應道:“是,是。”
飛鳳女認出“樵霸”柴洪手中的那顆“血珠”,更知道那七顆“映血珠”的來源與下落,也因此,她明白了燕翎雕為什麼會一改往日作風讓着一個要置他於死地的人……
滿腔因誤會,疑心所引起的怒火完全消失了!美目望着“樵霸”柴洪才讓出來的寬大門户,她卻又不想離開。
視線從門户的空暗的長方形的框框中轉註在燕翎雕臉上,飛鳳女黯然地道:“燕當家的,家父曾經説過他身邊‘映血七星珠’有五顆已送給五個與他有再生造化之恩人。玉珠贈與一個名動江湖的少年人,那時才只有十七八歲,那個人就是你吧?”
“樵霸”柴洪連忙接口道:“對對對,一點也沒有錯,那少年正是咱們當家的。”
蒸翎雕道:“‘樵霸’,你能肯定是我?”
黑臉一怔,“樵霸”柴洪道:“那顆玉珠不是就在你身上嗎?”
燕翎雕寒着臉道:“你看到過?”
“樵霸”柴洪立即緊張起來,就是那麼不開竅,想也沒有再想,脱口道:“那老狐狸送那五顆血珠的時候,俺不是也在場嗎?”
臉色變得鐵青,燕翎雕道:“你是做見證怕我私吞了見證人?”
這下子可聽出話有些不對勁,“樵霸”柴洪一時惶恐起來,哭喪着臉道:“頭兒,你這是怎麼啦,俺柴洪忠肝赤膽,哪敢存有半點私心?你什麼都可冤枉起俺,唯獨不該懷疑俺老柴對你的忠心,這……這真叫俺難受。”説着説着眼淚就在眼眶中滾落。
狠狠地中嘆了一聲,燕翎雕道:“老柴,你年紀都一大把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真個開過竅呢?你怎連喜怒哀樂都不會分呢?”
“樵霸”柴洪狀容微斂,道:“你是説你説的是氣話?頭兒?”
燕翎雕冷聲道:“是真的,我還叫你跟我身邊啊?”
大嘴一咧,“樵霸”柴洪道:“俺就知道不是真的,俺只不過是乾嚎着嚇嚇你而已,嘿嘿……”
燕翎雕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大聲道:“給我出去。”
向飛鳳女擠擠眼,“樵霸”柴洪像煞有介事的一躬身子,朗聲道:“老柴遵命!”話落急步退出房外,在門口向飛風女指指自己手上的“血珠”,再指指右邊的燕翎雕,然後才退了下去。
美目在燕翎雕臉上掃視了一陣子,鼓足了勇氣,飛鳳女道:“燕當家的,我可以看看你身上的那顆血珠嗎?”
燕翎雕冷漠地道:“姑娘仍然在找,能否信得過我的證據?”
搖搖頭,飛鳳女道:“此刻飛風女縱然有一萬二千個相信,你也不再希冀這份信賴了?”
燕翎雕道:“那姑娘又為什麼一定要看那顆血珠呢?”
飛鳳女黯然一笑道:“因為那顆血珠促使家父落到這步田地。”
臉色突然一變,燕翎雕道:“姑娘是説令尊今日之險,是由於他贈珠給燕某人而引起的?”
飛鳳女凝視着燕翎雕道:“你又怎能肯定是家父有險?”
笑笑,燕翎雕道:“由方才姑娘的話中,燕某可以證明你並不知道令尊與燕某往日認識的經過,你我又未謀面,愛恨情仇均談不上,姑娘如此不遠千里的專程來找我姓燕的,並且硬要置我於死地,不是受人威脅又會是什麼呢?而且前能威脅姑娘你就範的除了令尊的生死之外,還會有什麼呢?”
飛風女笑了一聲,道:“燕當家的,你的思維能力的確是夠敏捷,小女子佩服之至。”
淡淡地,燕翎雕道:“姑娘過獎了,燕翎雕可不敢當。”話落微微一停,道:“姑娘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飛鳳女長嘆一聲,黯然地道:“燕當家的真想知道嗎?”
燕翎雕道:“姑娘仍有所疑?”
搖搖頭,飛鳳女道:“沒有什麼好疑的了,只是考慮到該不該説的問題,燕當家的,前來找你,我已違背了家父本意了,如果再説出家父內心的決定,那將再次違揹他老人家的一再叮嚀,因此我……”
截住飛鳳女的話,燕翎雕道:“姑娘,燕某之所以要細心和安排今夜的局面,也無非是想姑娘口中探知令尊的近況,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由姑娘親口告訴我,當初,姑娘或許並不知道令尊贈珠給了什麼人,但姑娘一定知道贈珠的原因。”
飛鳳女道:“我知道。”
燕翎雕正色道:“那就是了,送佛送上天,殺人殺到死,姑娘,我不敢保證我將救令尊或甚……但是,有一件事,擺在眼前的,姑娘你必須明白,就算你拿着我燕翎雕的首級去見巴震宇,也無法換回令尊的性命,説不定姑娘還得賠自己的一條命。”
珠淚在飛鳳女的美眸中滾動着,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人往往需要希望來支持着活下去,哪怕只是一線渺茫的希望。”
燕翎雕道:“巴震宇也一定深信你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對嗎?”
飛風女點頭道:“我相信他也一定是那麼想。”
星目中掠過一絲亮光,燕翎雕道:“姑娘,如果他真是那麼想,那麼我有另一條救令尊出險的路,只是,我得知道五年後及這五年中令尊的作風及其為人。”話落星目中駭人的寒芒一閃,冷冽地道:“姑娘,你得把實話告訴我,否則,燕某能救他,也能毀滅他,姑娘,你該相信燕翎雕説的並非恐嚇之言。”
飛鳳女一雙美目睜得大大的,望着燕翎雕道:“你真能安全地救出他來?你可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燕翎雕道:“太陽莊。”
飛鳳女道:“燕當家的,你不會説太陽莊上全是些無能之輩吧?”
燕翎雕凝重地道:“太陽莊雄踞口外,獨霸一方,藏龍卧虎,無人敢攖其鋒,誰也不能説那裏是些無能之輩。”
飛風女道:“燕當家的可是並不畏懼他們?”
燕翎雕深沉地道:“姑娘,如果燕翎雕對巴震宇以及他那批手下全無忌憚,早就攻進太陽莊了。”
凝視着燕翎雕,飛鳳女道:“燕當家的,你仍然敢説能救出家父?”
沉重地,燕翎雕道:“姑娘懷疑?”
飛風女搖搖頭,道:“我只是不明白……”
燕翎雕道:“我説過合作,姑娘可記得嗎?不用合作這兩個字,姑娘,我不敢説得那麼有把握。”
飛鳳女道:“燕當家的,你既能説得這般肯定,飛鳳女沒有理由再懷疑什麼,現在,我就回答你要知道的問題。”
話落神態突然變得十分慘淡,目光在燕翎雕臉上停了許久,才道:“家父自從把‘血珠’贈出之後,便把整個‘飛狐黨’解散了。
然後帶了幾個親信奴僕舉家遷居口外望月山建下目前的望月山莊,隱姓埋名,絕口不提往日的事,甚至連他自身的武功也不再使用,他説用舊日的武功會令他回憶起往日的心思因而走上老路子,如果家父他肯使用往日的武功,雖然他不一定能敵得住巴震宇,但最低限度也不至於俯首貼耳的就被巴震宇派來的幾個手下請去了。“話落望着燕翎雕道:”燕當家的,你是不是曾限制過或勸過家父不要再用他自身原有的武功?“想了想,燕翎雕道:“令尊沒把當年的詳細情形告訴你?”
飛鳳女搖頭道:“沒有,燕當家的,也許你可以告訴我?”
笑笑,燕翎雕道:“令尊沒有告訴你,那表示他並不希望你知道那些事,在下自然也不便於出口。”
一絲疑念突然閃過飛鳳女心頭,她脱口道:“家父往年是不是一個……一個……”
臉色一整,燕翎雕道:“姑娘不要想得太過頭了,雄踞一方,稱霸武林,是每一個學武的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走上的最後一條路,姑娘,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令尊是個勇者,能夠急流勇退的勇者!”
飛鳳女知道燕翎雕不可能再細説了。思忖了一陣,問道:“燕當家的,是你使他急流勇退下來的了?”
搖着頭,燕翎雕道:“姑娘,燕某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可能是環境的變遷使令尊想通的。”
美目凝視在房角的一點上,飛鳳女沉思了好一陣子,突然若有所悟地道:“燕當家的,當年家父提起‘玉珠’之事時,曾以極其沉痛的聲音説:”玉珠雖為稀世奇珍,但卻不足以報那人救他,令他醒悟的大恩於萬一。燕當家的,是你在家父無法與那突如其來的變遷環境相對抗時助他度過於難關,對嗎?“笑了笑,燕翎雕諱莫如深地道:“姑娘,是與不是,日後令尊認為有必要告訴你時,他自然會告訴你,我不該再多説什麼了吧?”
緩慢地點點頭,飛鳳女道:“燕當家的,江湖中人都説你蠻橫,跋扈,不可理喻,而事實卻不是如此,看來人言可畏,此話不假了?”
無所謂地輕笑了一笑,燕翎雕道:“也許他們説的全有根據。”
飛鳳女迷茫地道:“你不替自己辯護?”
燕翎雕突然朗聲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巧言狡辯,永遠掩不了事實,對嗎?姑娘,咱們似乎該談談我們下一步的安排了。”
飛風女似乎還想再探討面前這個年輕人內心深處的想法與見解,但燕翎雕主動地扯開話題,她也不好再扯了。
深深地望了燕翎雕一眼,她道:“燕當家的,我除了聽從你的安排與吩咐之外,我是毫無主張。”
笑笑,燕翎雕道:“姑娘這麼一説,燕翎雕倒反而覺得有話難以啓齒了。”
“燕當家的,你不必替我保留什麼面子了,連家父都曾領受過你所賜與無法回報的重恩,我身為他女兒,我還有什麼可自驕自傲的?燕當家的,你如果再客氣,就等於是不把我們父女看成不可來往的人了。”
臉色一變,燕翎雕忙道:“姑娘,言重了,言重了,那麼燕某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不當之處還希望姑娘多加指正。”話落一停,道:“巴震宇在五梅村受此重創,必將全心全力來對付我,他目前的實力雄厚,我這邊卻人少力薄,無法與之正面抗衡,如果他堅守太陽莊,我將無法攻得進去。”
飛鳳女道:“那要怎麼辦?”
燕翎雕成竹在胸地道:“引他出來。”
飛鳳女敏感的想到了要自己擔任此角色的,脱口道:“由我去?”
燕翎雕突然答非所問地道:“姑娘那兩位使女不靠不靠得住廣迷惑地望了燕翎雕一眼,飛鳳女道:”雅慧、雅琴自幼與我一齊長大,我深信她倆至死也不會背叛我;只是,燕當家的;你怎麼突然問起她們來了呢?“精目中閃動奇光,燕翎雕道:“因為我想由她倆去把巴震宇引來,而姑娘你留在這裏。”
怔怔地望着燕翎雕,飛風女提醒似地道:“燕當家的,巴震宇狡猾如狐,你怎麼能相信雅慧他們能把他引出來呢?”
深沉地笑了笑,燕翎雕道:“正因為巴震宇生性狡猾多疑,所以我才想出這條計來的。”
飛鳳女道:“燕當家的能否説得更明白些?”
燕翎雕點點頭,緩聲道:“姑娘的兩位使女回去時要説你被‘樵霸’柴洪他們給強留下來了,並且説我也受了不輕的傷。因為我受傷是事實,因此,‘波音劍’江濤以及由五梅村逃出去的徒眾們也必然會這麼説,這麼一來,巴震宇就比較容易相信你是真會被我們給強行留下了。”
飛鳳女想了一下,搖搖頭道:“燕當家的,我看太不妥當吧?
你們既然把我給留下了,怎麼又會讓雅慧她們逃掉呢?“笑笑,燕翎雕道:“巴震宇必然也會這麼想,我也正要他這麼想。”
飛鳳女道:“為什麼?”
燕翎雕道:“他既然想到我們故意縱容你那兩位使女逃掉是有意的安排,必然會猜測我們為什麼要那麼做。只要他這麼想,他就會想到我嚴重的傷勢,也自然會想到我是留你下來做人質護身,而故意放她倆回去通知他的。”
怔怔地望着燕翎雕,飛鳳女道:“燕當家的,萬一他想到你與家父的關係呢?”
笑笑,燕翎雕道:“我與令尊的關係連你都不太清楚,難道你想他會知道這些嗎?”
睜大了一雙美眸,飛鳳女道:“燕當家的,這些安排,你是在什麼時候想出來的?”
燕翎雕道:“在我知道你是誰之後,我就有這個念頭!”
飛鳳女道:“那是説你一見到我時就有這個計劃了?”
燕翎雕道:“也可以這麼説。”
飛鳳女道:“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深沉地笑笑,燕翎雕道:“姑娘,那時你的想法與現在可不同。因為你仍然深信有機會能取下我的人頭,去試着安然地把令尊換回來,人不到窮處不會思變,姑娘,我怕那時在你心目中的巴震宇所具有的威力太大,使你沒有勇氣去想別的路子。”
飛鳳女道:“你平了五梅村之後就斷定了我對巴震宇的信心發生動搖了嗎?”
燕翎雕笑道:“另一方面,是我相信你已到技窮的地步。”
感慨地搖搖頭,飛鳳女道:“燕當家的,假使巴震宇曾經與你相處過一段日子,他也絕不敢貿然動你。”
燕翎雕笑笑道:“我太狡猾,奸詐是嗎?”
望着燕翎雕,飛鳳女道:“我如果這麼説,燕當家的,你心裏一定會很不痛快,是嗎?”
淡然地笑了笑,燕翎雕道:“姑娘,我説過事實永遠不容許巧言掩蓋。”
飛鳳女道:“真的如此?”
燕翎雕道:“你不相信?”
飛鳳女鄭重地道:“燕當家的,你的年齡使我無法相信,但是,你的心思策略卻又使我無法不相信,因此,我自己也説不上來應該信還是不信。”
淡然一笑,燕翎雕道:“還好,這些都不關緊要。”
飛風女道:“緊要的都談完了嗎?”話落收劍入鞘。
燕翎雕點點頭,沒有開口。
飛鳳女道廣燕當家的,把巴震宇引出來後,我們在五梅村會他?“燕翎雕道:“他到了這裏,我們也到了太陽莊了。”
粉臉微微一變,飛鳳女道:“調虎離山?燕當家的,這想法的確完美,只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燕翎雕泰然地道:“我自己的傷?”
飛風女道:“現在想到的?”
燕翎雕道:“早就想到了。”
飛鳳女吃驚而又擔心地道:“帶傷會敵?”
朗然笑了一聲,燕翎雕道:“姑娘,説得更明白點,只有一個字——‘拚’!”
粉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憂鬱,飛鳳女道:“燕當家的,任何人都無法使你改變主意吧?”
燕翎雕笑笑道:“姑娘也許該説任何人都無法使這個時機再度重現。”
暗自嘆了一口氣,飛風女道:“燕當家的,現在話是真個説完了,我該走了!”
從椅子上站起來,燕翎雕道:“姑娘好走,燕某不送了。”
有些失望地走到房門口,飛鳳女停住腳步,道:“明天動身?”
燕翎雕道:“明天。”
幽幽地長嘆了一聲,飛鳳女抬動腳步之前撇下了一句話,道:“燕當家的,但願有一天我能有機會真正地瞭解你及你的心。”
話落人已消失在門外的黑夜中了。
黯然地搖搖頭,‘燕翎雕嘴角上浮上一絲痛苦的笑意。
黎明的第一線曙光才突破大草原上的漆黑夜幕,萬梅村十字街口的巨宅之下突然響起一個低沉而雄渾的聲音道:“莫家兄弟,咱們頭兒現在不見客。”
樓上的燕翎雕本就一夜多未曾入睡,聞聲突然想起了天地雙鞭,忍住滿身創痛,從牀上緩慢地撐着坐起,耳邊響起“天龍鞭”莫成龍的聲音道:“那咱們兄弟可以在這邊等等他。”
“樵霸”柴洪的雄渾聲音道:“你倆知道咱們頭兒何時才能見客?”
“天龍鞭”莫成龍道:“這個咱們兄弟確實不知道,但在下説過,咱們可以等。”從桌上包袱中找出潔淨的衣服換上,包好血衣,提着包裹,燕翎雕深深吸了一口冷氣,移步走向房門。
這時耳邊又響起“樵霸”柴洪的聲音道:“假使咱們頭兒今天一天都不見客呢?”
沉着而緩慢,“天龍鞭”莫成龍的聲音道:“樵老大,莫成龍明白告訴你一句話,咱們兄弟與你們當家有個約會,除非他撒手歸了天,否則,咱們與他不見不散。”
“樵霸”柴洪帶怒的聲音道:“莫成龍,你他孃的還有更中聽的話沒有?都説出來讓俺聽聽如何?”
燕翎雕走下階梯,耳邊突然傳來“地虎鞭”莫成蛟的聲音道:“柴洪,別那麼吹鬍子瞪眼睛,咱們兄弟可並非是人嚇着長大的,何苦呢?”
“樵霸”柴洪怒吼道:“咱們姓柴的只不過是先警告警告你們這兩個狗頭而已,老子可沒有那份閒情來理會你呢?”
“天龍鞭”莫成龍的聲音朗笑道:“柴老大,那你們打算怎麼樣呢?”
恰在這時,響起了“幻狐”邊漢雲的聲音道:“樵夫,是怎麼回事?”
“樵霸”柴洪暴烈地道:“這兩個狗頭指名道姓的要見咱們的頭兒,問他幹什麼,他們又不説。”
燕翎雕在大門口停住腳步,肩頭斜依在門框上,外面的景色“樵霸”柴洪雙手橫抓住赤銅扁擔,氣勢如山的背門面街而立。他屁股後面放着一張紫檀木的太師大椅子,顯然,他這一夜就會在那裏守護着燕翎雕住的那幢巨宅。
十字街心上,“天地雙鞭‘’風塵僕僕的並肩面向着”樵霸“柴洪而立,”地虎鞭‘’莫成蛟左手中提着一個大包袱,包袱底下隱隱流着血漬。
在“樵霸‘’柴洪對面的那座巨樓的樓頂斜伸向街心的檐角上,”幻狐‘’邊漢雲騎坐在上面,那位置與高度,幾乎可以到僚整個萬梅村的每一個角落,從“幻狐”邊漢雲所坐的安舍姿態可知他顯然坐在那裏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了。
燕翎雕很明白他倆為什麼要徹夜不睡的這麼做,他們為他做任何事都是出自內心的,不希望他知道,也不希望説些什麼。
他也從來不説些什麼。
燕翎雕的目光掃視了周圍的情形之後,才轉回到街心上的“天地雙鞭‘’身上,”地虎鞭‘’莫成蛟已再度開口道:“柴老大,你的幫手到了,這下子你説話可以更加幾分勁道了。”
一橫赤銅扁擔,“樵霸‘’柴洪縱身撲落街心,衝着”天地雙鞭“生硬地道:“你倆可別自以為算得上是號什麼人物,在老子眼裏‘哼哼,你們他孃的還沒成氣候呢!收拾你們,那還用得着幫手?”
話落一揚赤銅扁擔就要出手。
“老柴,歇歇吧?”聲音出自燕翎雕之口,他人仍然斜依門框而立。
聞聲強止住欲攻之勢,“樵霸‘’柴洪飛身倒射出一丈五六,落足在石階之下,才回身道:”頭兒,你什麼時候出來的?俺怎麼一點也沒察覺?“看了“樵霸”柴洪一眼,燕翎雕道:“老柴,這一夜你可風涼的夠了吧?”話落了望了那張檀木椅子一眼。
黑臉一紅,“樵霸”柴洪咧咧嘴笑道:“大概是他孃的水土不服,俺在屋裏合不上眼,因此搬了把椅子出來坐坐,卻沒想到竟遇上了這麼兩個説話沒頭沒尾的冒失鬼。”
笑笑,燕翎雕道:“老柴,動腦筋你動不過我。”話落,站直丁身子走到大廳前的廊檐下,面向着街心的“天地雙鞭‘’道:”莫老大,莫老二,兩位果然是信人。“向街上四周的屍體掃了一眼,“天龍鞭”莫成龍道:“很抱歉,咱們兄弟來晚了些,否則,咱弟兄也許可以見識一下燕當家的驚人手法。”
淡淡地笑笑,燕翎雕道:“莫老大謬讚了,燕某人不敢當,兩位可要裏面坐坐嗎?”
“天龍鞭”莫成龍朗聲道:“不必了,燕當家的,咱們兄弟是特地踐約來的,尚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老二把包袱打開。”
“地虎鞭”莫成蛟把包袱放在地上,伸手解開,裏面豁然出現四顆血淋淋的人頭。
把人頭一顆顆的面對燕翎雕擺好,“地虎鞭”莫成蛟道:“燕當家的可認得太陽莊八劍中的這四位嗎?”
點點頭,燕翎雕道:“沒錯,是他們,燕某曾見過他們。”
目光集結在燕翎雕身上,“天龍鞭”莫成龍道:“燕當家的可還有什麼吩咐嗎?”
燕翎雕笑笑道:“燕某敢用那‘吩咐’二字嗎?”
冷漠地笑了一聲,“天龍鞭”莫成龍道:“燕當家的客氣了,如果燕當家的沒有什麼別的吩咐,兄弟要問一句話。”
笑容不斂,燕翎雕道:“請説。”
“天龍鞭”莫成龍道:“你我之間事,了結了沒有?”
凝重地,燕翎雕道:“兩位想走?”
“地虎鞭”莫成蛟心絃一緊,脱口道:“莫非燕當家的想留咱兄弟倆住下來?”
很突然的,燕翎雕朗笑道:“哈哈……莫二當家的,咱們都是明眼人,誰也不用瞞誰,二位為了實踐諾言,對付四劍,二位一定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對嗎?”
臉色先是一緊,“天龍鞭”莫成龍怔了一陣子,突又坦然的笑道:“榮譽、名利,都是血與汗換來的,燕當家的手刃太陽莊四大金剛中的兩位,又殺了四劍,外加上萬梅村的‘毒梅劍’一干人眾,這份榮譽,想必也不是憑空而來的吧?”
燕翎雕笑道:“沒錯,莫大當家的。”
冷冷地笑了一聲,莫成龍道:“那咱們彼此,彼此?”
仍然笑着,燕翎雕道:“莫老大,單就你我而論,咱們的確可以説是彼此,彼此,但是,再看得廣泛一點,咱們並非完全相同,二位同意嗎?”
“天地雙鞭”的目光本能地掃向岸然站在階下的“樵霸”柴洪身上,他身上雖然有傷,但那種皮肉之傷,對一個武功深厚的“邪劍七星…‘樵霸”柴洪而言,絕不能稱之為傷。
莫家兄弟的兩張微顯蒼白的臉微微一黯,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笑了笑,燕翎雕道:“不過,兩位可以放心,燕翎雕不要説與二位有言在先,一了百了。
就算沒有説定二位認為有那個必要的話,不防在此住上一陣子。”
冷冷地笑了一聲,以懷疑的口氣,“地虎鞭”莫成蛟道:“這麼説,燕當家的是出於一番好意了?”
燕翎雕道:“房子非燕某所有,借花獻佛,也説不上好歹二字。”
“天龍鞭‘’莫成龍道:”毒梅劍‘梅劍和一死,這片基業變成了無主之物,任何人都可據為已有,燕當家的不怕咱們兄弟一住下去就霸佔了這些房產嗎?“笑笑,燕翎雕道:“燕某早巳説過,這些房產並非燕某所有,只要二位認為合意,不妨長住下去,不過……,‘話落衝着二人一笑,沒有往下説。
莫成蛟道:“燕當家的話好像還沒有説完吧?”
燕翎雕道:“話説出來也許不怎麼中聽,不過,二當家的既然這麼問,燕某隻好直説了。”話落一頓,臉上笑容一收,正色道:“二位如果真打算在此久住下去,最好從明天起,暫時離開一段時日。”
“地虎鞭”莫成蛟道:“為什麼?”
以平淡,低沉而緩慢的聲音,燕翎雕道:“因為巴震宇會來。”
這句話的確完全超出了“天地雙鞭”的意想之外,兩張臉同時一凜,四道目光不由自主的全部集中在燕翎雕臉上,那情形,就像是他倆要從燕翎雕臉上找出什麼答案似的。
淡淡地笑笑,燕翎雕道:“兩位覺得奇怪?”
完全同意地點點頭,“天龍鞭”莫成龍道:“燕當家的,如果這邊的這片景象沒有發生,我深信巴震宇確實不會正視你燕當家的第二次出現江湖這樁事,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但是,此刻情形可就不同了,燕當家的,他將把你當成必須先除掉才能使他心安的敵人,而他又知道你一定會去找他,因為,他一者為保老巢安全,二者可以以逸待勞,燕當家的,如果你説他會來,只是猜測的話,在下要説你猜錯了。”
燕翎雕笑笑,道:“莫老大,絕不人錯,對敵作戰要把握時間,尤其重要的是把握良機,巴震宇會知道何時才是良機的。”
目光在燕翎雕臉上,上下打量了一陣,試探着,莫成龍道:“燕當家的,他此時有什麼可稱之為良機的機會?”
笑笑,燕翎雕道:“賢昆仲看不出來?”
“地虎鞭”莫成蛟道:“燕當家的,你傷得不輕!”
燕翎雕道:“巴震宇也知道這個。”
似乎沒想到燕翎雕會坦誠地承認自己傷得不輕,“天地雙鞭”彼此對望了一眼,“天龍鞭”莫成龍道:“照此看來,燕當家的想的是不會錯了,巴震字確實是應該把握這個良機才是,因為對他而言,你不是個普通的敵人,他。已用他得力的手下來試過了。”
話落目注燕翎雕道:“燕當家的打算在這裏迎他?”
搖搖頭,燕翎雕沒有回答。
“地虎鞭”莫成蛟道:“躲開他?”
燕翎雕又搖搖頭,仍然沒有開口。
“地虎鞭”莫成蛟心急口快,脱口道:“既非拒敵,又非避敵,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燕當家的還有什麼可走的路。”
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燕翎雕道:“仍然有一條路。”
“地虎鞭”莫成蛟脱口道:“什麼路?”
“天龍鞭”莫成龍心計多,人也比“地虎鞭”莫成蛟精明,聞言忙道:“兄弟,你問得太多了。”
好似沒有聽到“天龍鞭”莫成龍的話,燕翎雕道:“如果在下與姓巴的換個位置,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條可行之路。”
一旁的“樵霸”柴洪臉色立時一變,急聲道:“頭兒,言多有失啊。”
看了“天地雙鞭”一眼,燕翎雕只笑了笑,沒有開口。
“地虎鞭”似乎仍不明白燕翎雕所謂的“換個位置”那句話的意思,但又不好再問,不由自主地把詢問的目光轉到“天龍鞭”莫成龍臉上。
“天龍鞭‘’莫成龍臉上先是一片迷茫,緊接着便顯出了驚異之色,長笑一聲,道:”
哈哈……燕當家的,高,高,你的確高明,一條極其通俗的‘調虎離山計’在此時此地,確實被你運用得天衣無縫了。“話落一頓,突然又搖搖頭道:”燕當家的,只可惜你少用了一條計,否則,收穫將更豐碩。“望着“天地雙鞭”,燕翎雕道:“驅虎吞狼之計?”
臉色突然一變,“天龍鞭”莫成龍道:“你早就想到了?”
笑笑,燕翎雕沒有否認。
“天龍鞭”莫成龍道:“你為什麼不用,那麼不是可以多消滅巴震宇一些實力嗎?”
燕翎雕正色道:“我怕賢昆仲殺了巴震宇。”
“地虎鞭”莫成蛟冷笑一聲道:“燕當家的,你是自知留不下我倆來對付巴震宇,還是取笑我們兄弟技不如人?”
抬頭看看天色,燕翎雕道:“二位怎麼個想法那是二位自己的事,燕翎雕話已傳來,怎麼應付,那是二位的事了,咱們之間的事已經抵消,時間不早了,燕某要上路了。”
探右手,“地虎鞭”握住腰間的鞭柄,冷冷地道:“燕當家的,在顏面上,你沒有給咱們兄弟留半步後退的餘地。”
“天龍鞭”莫成龍伸手按住“地虎鞭”的右手,沉聲道:“兄弟,莫把大恩當成大仇。”
“地虎鞭”莫成蛟道:“老大……你怎麼想的?你……你……”
冷靜地,“天龍鞭”莫成龍低聲道:“老二,別忘了咱們曾計劃在那裏養傷,五梅村,咱們絕藏不住,如果巴震宇真個到了五梅村,咱們是註定了活不了的。”
“地虎鞭”莫成蛟道:“你以為他是……”
截住“地虎鞭”莫成蛟未完的話,“天龍鞭”莫成龍道:“兄弟,燕翎雕是看準了咱們傷不輕才留我們的,他只有用留我們的話作引子,才能告訴我們這幾天將要發生的事故,兄弟,在顏面上,他已替我們保留得太多了。”
“地虎鞭‘’莫成蛟生性雖然急躁,魯直,但卻不是反應遲鈍之人,聞言恍然大悟,豁然貫通,白晰的麪皮一紅,低聲道:”大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不是曾經有過對不起他的地方嗎?““天龍鞭‘’莫成龍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他以為中處們兄弟仍有可取之處吧。““地虎鞭”莫成蛟仍然不明白地道:“他為什麼不直接了當地告訴我們呢?”
這時,燕翎雕已率同“樵霸”柴洪走進大廳,對面檐角上騎坐的“幻狐‘’邊漢雲也已消失了蹤影。
“天龍鞭”莫成龍道:“兄弟,世間有兩種人,一種人是未曾施了點恩惠與人便先企圖讓人知道,另一種人是既施恩與人卻不願意受惠之人知道,兄弟,你説哪一種比較可取?”
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地虎鞭”莫成蛟沉聲道:“大哥,我不是傻瓜,你不用再説了,只可惜我們目前身上都傷得不輕,否則……”
“天龍鞭‘’莫成龍搶口道:”兄弟,燕翎雕的傷勢並不比咱們輕。““地虎鞭”莫成蛟道:“大哥的意思是……”
“天龍鞭‘’莫成龍道:”兄弟,咱們倆出道至今,不是算計別人就是被別人算計,咱們沒有真心為別人想過,也沒有任何人真心為咱們想過,咱們日夜所盤算的,所提防的。無一不是利與害的爭奪與閃避,兄弟,我們並不是沒有一顆天生的赤子之心,而是環境不容許咱們那麼做,對嗎?“凝重地,“地虎鞭”點點頭,道:“對,大哥,咱們要不要去問問燕翎雕要不要我們幫他一手?”
“天龍鞭‘’莫成龍道:”兄弟,太陽莊是什麼地方,雄霸口外,江湖同道為之側目,這會是偶然得來的嗎?燕翎雕功力再高,心思再密,又豈敢忽視太陽莊那股震懼武林人心裏的雄渾實力?““地虎鞭”莫成蛟忙道:“要不要去與他商量一下,我們與他同行?”
“天龍鞭”莫成龍含笑一聲道:“兄弟,你把燕翎雕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猛然一怔,地虎鞭“莫成蛟愣愣地道:”説得也是,這……這……”
“天龍鞭”莫成龍笑道:“兄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這身,我們兄弟倆一向的作風不就是如此嗎?”
猛然一拍大腿,“地虎鞭”莫成蛟笑道:“對啊,大哥,還是你腦筋靈光,咱們走吧。”
“天龍鞭”莫成龍道:“出莊?”
“地虎鞭”莫成蛟道:“沒錯,出莊,莫非大哥還有什麼別的打算嗎?”
“天龍鞭”莫成龍笑了笑,道:“別的打算,等出莊之後再計劃吧!”話落當先轉身朝南方的路上走去。
除了橫七豎八的凌亂屍體與人頭之外,十字街重又恢復了它黎明之前應有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