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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風雲際會萬應廟

    夕陽紅豔豔的光輝,像面稠密的銀絲細網覆罩在火樹嶺滿嶺深秋的紅葉上,風吹樹搖,葉浪翻動,在四周一望無垠的枯黃色的大草原襯托之下,火樹嶺確像是一道燃着熊熊烈火的火嶺。

    這座雄偉、壯麗,佔地盈餘的巨大宅地,就這麼孤立無鄰地聳立在這座狀似草原上火牆般的孤嶺上,綠瓦粉牆,在紅葉、夕陽的映襯下,使人覺得醒目得的乎有些刺眼。

    嶺下的草原是靜悄悄的,但卻有全身勁裝的大漢騎着馬,繞嶺巡視着。

    火樹嶺上是青悄悄的,同樣的,卻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散佈着勁裝大漢。

    巨宅也是靜悄悄的,但丈多高的院牆頂上,也是勁裝漢子在穿梭走動着。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然而,靜悄悄的動物卻往往是最可怕的生靈。

    無疑問的,是個包圍的圈子,以大院為中心的嚴密包圍圈子,由近的武裝漢子所佈下的一面包圍網。

    他們到底在包圍什麼呢?

    巨宅中只有兩個人,而且,江湖上幾乎人人都知道包圍的與被包圍的是一夥的。

    大院中的兩個人,此刻正在院中央的那棵巨大的楓樹下對峙,一壺醇酒,兩隻酒杯,伴着夕陽餘輝,滿天彩霞,這景象就與入一種閒雲野鶴,悠然自得的感覺,當然,有許多事情在內在與外表並不相同,但是,不管怎麼説,這兩個人所布出的畫面,就使人覺得閒散而與世無爭,而他倆,似乎也正希望着每一個看見他們的人,都會油然的產生這種感覺。

    背向着樹幹的是個儒生打扮,劍眉朗目,年在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他明亮而靈活的眸子中所流露的光芒,總給人一種老練,穩健而又精明的印象。

    儒生對面是個與他年歲不相上下,濃眉大眼,滿臉膘悍之氣的黑臉年輕人,憨直、豪放而不善於用心計的外表,與對面坐的儒生恰好成了強烈的對比。

    食中二指牛着一顆黑色的棋子,黑臉年輕人一雙環眼凝視在對面儒生的臉上,呆呆地望着。

    靈活的眸子,注視着棋盤上散佈的黑白棋子,儒衣年輕人的一雙眸子也定住了。

    他們,似乎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下棋,只不過是在打發着那些漫長、無法打發的時光而已。

    “波”的一聲,一片巴掌大小的紅葉不偏不倚地落在棋盤的正中央,紅如鮮血的葉色立刻映進了儒衣年輕人的眼瞼。

    微微怔了一怔,儒衣年輕人道:“秦大哥,該你落子了。”

    眼皮子眨了兩眨,黑臉年輕人並沒有如言把食中二指挾着黑子放在棋盤上,壓低了嗓門,他道:“酸丁,你真個還有心思下棋?”

    事實上,也只有他這種直腸子才看不出夥伴有沒有心思下棋,腦筋稍微會轉彎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話是白問了。

    本來嘛,世間有幾個人能從容就義的呢?

    沉穩、平淡的露齒笑了笑,儒衣年輕人道:“秦大哥,你怕了?”

    環眼一瞪,黑臉年輕人一挺胸脯,道:“笑話,你把俺秦如虎看成什麼樣的人了?雖説世上沒有不惜命的人,但俺還不至於貪生怕死到連替他賣命的勇氣都沒有。”

    笑笑,儒衣年輕人道:“秦大哥,他年歲並不幾得比咱們大。”

    秦如虎粗聲粗氣地道:“我知道啊,我這句話可不是為了年齡身分而説的,酸丁,你説説看,有志不在年高,我什麼時候説過不值得了呢?”

    秦如虎道:“對啊,那俺並沒有説錯什麼啊?喂,酸丁,你不是説他們不久就會發覺的嗎?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呢?”

    儒衣年輕人抬眼望着對面的秦如虎,沉靜地道:“他們不來不是更好嗎?我們可以多活上幾天啊!”聲音很平和,但卻有一種掩不住的英雄末路的淒涼意味。

    重重地喘了幾口大氣,秦如虎粗聲道:“俺知道啊,可是……”

    接口笑了笑,儒衣年輕人道:“憋得發慌?”

    秦如虎吐了口大氣,道:“唉,誰説不是嗎?他孃的長痛不如短痛,反正咱們是活不成了,我倒真想他孃的痛痛快快地幹上它一場,宰一個賺一個,宰不到也有人替咱們撈本錢。”

    儒衣年輕人笑道:“命是自己的珍貴,大哥,當時沒跟師傅走,你不覺得後悔嗎?”

    環眼一瞪,秦如虎道:“後悔俺就不留下來了,既然留下來了。還後悔什麼?“儒衣年輕人正色道:”大哥,咱們與姓燕的並沒有什麼交情阿,而且,論身份,論地位,咱們沒有一丁點可以與人家攀交,你覺得咱們這樣做值得嗎?”秦如虎凝重地道:“值得,當然值得,要是不值得,師傅他老人家又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去設下這金蟬脱殼之計呢?”

    儒衣年輕人道:“大哥,師傅當年拿了姓燕的一筆重金,答應在他雙目失明兩年之後,送上那條千年蝮蛇膽,醫好他的眼睛,因此,師傅現在所做的,只是履行諾言而已。”

    秦如虎正色道:“酸丁,你可別忘了,師傅家財無數,他可以不要姓燕的金錢,因為他並不缺少那些錢。”

    儒衣年輕人道:“誰都不會嫌錢多,別忘了師傅是武林中有了名的錢蚤子。”

    “姓金的不是派了人送來五千兩金葉子要買那蝮蛇膽嗎?

    這個數目比姓燕的所給的少説也要多上兩倍,師傅如果是真個為錢,他又何苦要拿自己的命與他兒子的命來冒險往外送那蝮蛇膽呢?“以驚異的目光凝視着秦如虎,儒衣年輕人稀奇地道:“大哥,你説呢?”

    秦如虎不假思索地道:“師傅取姓燕的金錢,只不過是要掩人耳目,使江湖同道錯以為他與姓燕的只限於商業行為而已。”

    儒衣年輕人的眸子更亮了,追問道:“你的意思是説他們並不是純粹的商業行為了?”

    秦如虎斬釘截鐵地道:“完全不是。”

    儒衣年輕人追問道:“那麼你説是為了什麼?”

    秦如虎道:“師傅認為姓燕的這個人值得交。”

    儒衣年輕人道:“他們才只見了一面不是嗎?”

    秦如虎正色道:“有些人甚至連一面都沒見過,都能成為心靈上最知己的朋友。”

    儒衣年輕人點點頭道:“大江南北,四山五嶽,只要是在江湖上走過幾天的人,幾乎無人不知道燕翎雕這三個字的,但是,師傅並不是那種喜歡結交各流權貴的人啊!”

    秦如虎為難地搖搖頭,道:“這俺可就説不出箇中道理來了,俺總覺得師傅的想法是不會錯的。”

    儒衣年輕人道:“那以為師傅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秦如虎一呆,道:“俺怎麼知道師傅他老人家的想法呢?”

    儒衣年輕人道:“你不是説你知道嗎?大哥,你自己對燕翎雕這個人的看法又怎麼樣?”

    一提起“燕翎雕”這三個字,秦如虎原本呆視着棋盤的環眼立時就靈活起來了,抬頭仰望着頂上隨風擺動着的楓葉,他回想着:“他有一種使人説不出來的俊逸脱俗的靈氣,如果不是師傅提起他就是‘邪劍’、‘七星’中的魁首燕翎雕,我還真以為他是個投帖拜山,慕名求醫的江湖後生呢!不過,大哥,説實在的,他儘管一點架子也沒有,儘管他臉上並沒有帖上‘邪劍魔星’燕翎雕那幾個字,可是我總覺得他有一股子懾人的氣息,使人不自主地願意與他親近,卻又不能自主地要對他產生一種敬畏與服從的意念,就像是他只要對你笑一笑,你就會覺得為他做什麼都值得,酸丁,你可有這種感覺嗎?”

    緩慢慎重地點點頭,儒衣年輕人道:“是的,我也有這種深刻的感覺,不但我有,連我們師傅好像也有,大哥,你知道那是為什麼嗎?”

    環眼中閃動着窘迫而又希冀的光彩,秦如虎道:“酸丁,你知道俺自上到下只有一根腸子,從來就不會轉彎。”話落一頓,道:“大哥,你一定知道,是嗎?”

    壯重而嚴肅地,儒衣年輕人道:“大哥,你方才所説的那些話,已可以證明你腦筋是比以前靈活得多了,遇事也能自己思量了。”停了停,儒衣年輕人點頭道:“是的,我知道為什麼,因為他那種笑是發自內心的,出片至誠的心聲,就像一個未解人事的稚幼童子的真誠的笑靨,沒有奉承,沒有虛假,他流露出內心對你的善良本意,因此,他會博得你給他的同樣的真誠與善意,這是他使人心悦誠服的第一個深刻印象,但是,師傅是老江湖,只憑這一點。他老人家絕不會象拿命去交他這個朋友的,對嗎?”

    不停地點着頭,秦如虎連聲道:“對對對,對極了!大哥,你説得固然對,但是,師傅目下不是就拿命去交他這個朋友了嗎廣有點黯然,儒衣年輕人慨嘆一聲道:”兄弟,師傅的確是這麼做了,不但用了他自己的性命,甚至連他兒子的性命也用上了,你沒有説錯,因為他有使人覺得值得為他那麼做的感覺。“秦如虎迫切地問道:“為什麼?”

    儒衣年輕人肅容道:“因為他為別人做得更多,而且是完全不求任何代價的情況下做的。”話一停接着道:“兄弟,誰都知道五台山下的燕家是個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武林世家,對嗎?”

    秦如虎道:“對啊!”

    儒衣年輕人道:“誰也知道燕家因為攻打太陽莊而覆滅了,對嗎?”

    秦如虎道:“對啊,‘邪劍魔星’燕翎雕及他手下七星的攻力與燕家莊的功力本來並不比太陽莊的‘太陽叟’及他手下那批兔崽子差,只是,‘太陽叟’那老小子用不光明的手段才得勝的。”

    儒衣年輕人道:“我們不能否認太陽莊有着他雄霸一方的實力,也不用管他依仗的是什麼樣的手段,總而言之,燕翎雕是敗在他手中了,問題的關鍵是:”邪劍魔星‘燕翎雕是不是不攻太陽莊就不能活下去了?“雙眼一瞪,秦如虎道:“這是什麼話?太陽莊雖然霸道了點,但如果説叫他們主動地去打燕家莊,就算皇天借膽給‘太陽叟’那老小子,他也不敢前去。

    儒衣年輕人道:“不錯,‘太陽叟’確實沒有那個膽量敢去攻燕家莊,也就是説燕翎雕本來可以安然無事在家享清福的,但他卻主動去攻太陽莊,他為了什麼?”

    好像才想到這個問題似的,秦如虎道:“是啊,他為什麼?”

    儒衣年輕人道:“為了道上朋友的安寧。”

    喃喃的把這句話重複了幾遍,秦如虎眼中神光一閃,脱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為一些全不相識的朋友犧牲了一切;師傅才覺得值得為他這種人賣命,對,值得為他賣命!”

    “秦兄,你説值得為誰賣命啊?”

    聞聲霍然站起身子,秦如虎黑臉上立時泛上了濃濃的煞氣。

    搖搖頭,儒衣年輕人朗聲道:“兄弟,坐下來,你怎麼連太陽莊連二總管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十分不情願的。秦如虎慢慢地坐了下來。

    踏着滿地末掃削楓葉,——個五短身材,衣着鮮明華麗的五旬上下的漢子率領着八個身着白鍛緊身武士衣的健壯漢子,以帝王出巡般的神態與步伐,——步一步地走過來。

    滑溜得像是隨時有滾出眼眶子般的眼珠子環掃了空曠的滿地紅葉的巨大院落一眼,五短身材的漢子抬起右手抿抿唇上那兩撇令人生厭的花白小鬍子,以尖刻的聲音道:“兩位這幾天可好?”話落人已停在秦如虎身後了。

    似有心又似無意,八個身着白鍛子緊身衣着的漢子圍成了大半個圓孤,把三個人圍在中間,一個個昴首挺胸,眼睛瞪着天邊,就像是他們的目光,永遠都不屑向平行的方向看似的。

    緩慢地站起身來,儒衣年輕人朗聲一笑道:“連二總管一向忙碌,今天怎麼有空到火樹嶺來了?兄弟,你快站起來,讓個座痊給連二總和坐。”

    連二總管已開口道:“甭客氣,甭客氣,老哥哥我生就好勞碌命,比不得二位能享這種閒雲野鶴般的清福,嘿嘿。”笑聲過後,臉色微微一整,道:“凌兄弟,咱們卻是自己人,我也不説那些客套話了,我今天到火樹嶺來,是來取那條蝮蛇的,他們師傅在太陽莊等着呢廣早就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了,儒衣年輕人平和無比地道:”連二總管,家師臨去太陽莊之前曾一再叮嚀過,只要連二總管有家師的手諭,兄弟我馬上就交出去。“連二總管小眼一眯,笑道:“嘿嘿,凌兄弟,你連我也信不過了?”

    儒衣年輕人冷靜地道:“二總管,話不是這麼説的,家有家法,兄弟我實在做不了主啊!”

    滑溜的眼珠子一轉,連二總管道:“那麼我可以看看那條蝮蛇嗎?”

    儒衣年輕人笑道:“二總管這是為了什麼呢?”

    臉色越變越冷了,連二總管道:“我擔心它已經不在那裏了。”

    就像是天塌下來臉也不會變色似的,儒衣年輕人微笑道:“空穴不來風,無雲不下雨,二總管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是何居心?”

    話落順手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起身遞給連二總管道:“二總管先喝杯酒壓壓風寒。”

    搖搖頭,連二總管道:“我不喝酒,凌兄弟,如果信得我連雲天,你就讓我看看那東西。”

    話,是説得很重了。

    看了秦如虎一眼,儒衣年輕人一仰脖子把酒倒入口內,舐舐嘴唇,他道:“連二總管的話不是説得重了些嗎?“連二總管突然冷笑一聲道:”凌兄,我説過我很忙碌,無暇久留,還請凌兄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暗自把功力凝具於雙臂之上,秦如虎靜靜地坐着沒動。

    笑笑,儒衣年輕人道:“連二總管忙些什麼?撒網?”

    小眼中神光一閃,連雲天道:“網什麼?凌兄弟?”朗笑了一聲,儒衣年輕人道:”

    湖海中撒網是網魚是鯊蟹;草原上撒網是網兔獐走獸;江湖道上撒網,連二總管,你説是網什麼?“瘦削露骨的小臉突然一寒,連二總管道:“網人,一個盲人。”

    儒衣年輕人道:“盲人也會使太陽莊如此費心嗎?”

    連雲天冷冷地道:“凌兄弟,你一向有‘小諸葛’之稱,依你看,太陽莊派兄弟我這種料子出來,像是很費心嗎?”

    儒衣年輕人道:“如果是個真正的盲人,連二總管,太陽莊的確派連兄及這八位太陽莊上一流的武士就足夠了,但是,問題是盲人,一旦不盲了,連二總管,那事情可就不是費心思所能解決的了。”

    連二總管冷笑道:“問題是他不可能不盲。”

    儒衣年輕人心頭一動,道:“二總管好像很有把握?”

    連雲天道:“事實使我很有把握,凌兄,你只要看看火樹嶺外的情景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有如此信心了,今天不要説用人將腹蛇給送出去,就是你用天上的飛鳥水中的游魚,也休想飛出我大陽莊的天羅地網,哈哈哈……”

    儒衣青年同樣笑道:“任你上有天羅下有地網,也只不過網中我火樹嶺天上的飛鳥,水中的游魚,告訴你,我師傅早在十天前就已易而去,燕當家可能現在已在你們太陽莊了。”

    連二總管一聲暴吼“給我搜!給我殺!“自火樹嶺向東大約五百里的地方,有五百户人家的大村落,稱為萬梅村。

    萬應廟前廣場右邊的一棵老梅樹上繫着一匹黑毛四蹄奇白如雪的駿馬,草原上的人大都識馬,因此,這匹馬四周圍了不下二十個老少不同的人,評頭論足地在那裏議論着。

    “這是八駿名馬中的烏雲蓋雪,好馬三分龍,這馬看着讓人喜歡。”説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

    “不知道這馬的主人是誰?”説這話的是個人健壯的年輕人。

    老頭子以教訓人般的口吻道:“良馬擇主,這匹馬神駿無比,他的主人還會差得了嗎?

    我看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冊林奇人。”

    健壯的年輕人好奇地問道:“王老爹,你見過他了嗎?”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爹那張像風乾了的橘子皮般的多皺紋的老臉上。

    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王老爹乾咳了兩聲,道:“我來得雖然比你們都早,但卻沒有看到馬主人,我來的時候,馬就係在這裏,馬身上連一滴汗都沒有,想是馬主人早就到了。”

    眾人臉上立時顯出了失望的神色。

    突然,一個七八歲,有着一張蘋果般的紅紅的臉蛋的小男孩道:“王爺爺,我見過那個騎馬的。”

    眾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小童臉上了,健壯漢子忙道:“玄靈兒,馬主人是什麼樣子?”

    仰着小臉向着眾人,玄靈兒得意洋洋地道:“高高的個兒,穿黑衣服,手裏提了個長長的包袱,臉白白細細的,就像……就像……”

    有人急問道:“像什麼呀?”

    “你快説呀,像什麼?”

    玄靈兒急得直抓頭髮。

    大眼睛一亮,玄靈兒道:“就像王爺爺大廳中掛的畫上關公後面站着的臉很俊的人,只是,看起來要比那個畫中的人年輕些。”

    王老爺道:“玄靈兒,你是説他像關平?”

    本來就圓的眼睛睜得更圓了,玄靈兒道:“一點都不錯,他是很像關平,只是,比關平好像還要俊些,也斯文些。”

    周圍立時響起一陣笑聲,有人道:“玄靈兒,你別是在夢裏看到的吧?一個臉蛋白白細細的人,比關平看起來都小,他能騎得了這麼一匹神駒嗎?”

    “是真的嘛,今兒個一大早,我娘才把攤子擺出來,他就來了,他早飯就是在我們家吃的,他還把銀子交給我,説多出來的要給我做新衣服穿,你們就不知道他有多和氣呢!”

    健壯的年輕人睃子一亮,道:“要不要去問問房寡婦看看?”

    立時有人應道:“對,一問她就知道了,走……”

    房寡婦的攤子就在萬應廟廣場進口的右邊,離這棵老梅樹不到兩尺遠的那間小茅屋前。

    健壯的年輕人帶頭,分開人羣就要往房寡婦擺設的小吃攤走。

    “哎呀,房寡婦家的小茅屋失火了。”

    不錯,是失火了,細小的火苗子正在濃煙中如蛇吐信般地伸縮着。

    眾人站住了腳,眼着着玄靈兒邊哭邊叫的向小茅屋奔去,但卻沒有人敢上前。

    ‘目注小茅屋前那七八個歪頭斜眼,持刀帶槍的大漢,王老爺長長的嘆息一聲道:“這年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房寡婦孤兒寡母,就靠擺個小吃攤子有一天沒一天的過着,她又有什麼地方敢開罪柳大爺呢?唉!”

    健壯年輕人滿臉憤慨地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眾人臉上都帶着怒火,但卻無人敢動。

    房寡婦滿臉憂懼愁容,一聲不敢吭,拖了張桌子又在桌子上放了張椅子,然後踩着椅子,拿了牀浸濕了的棉被往火苗子上蓋。

    “喂,我説房寡婦,你細皮嫩肉的可小心點別燙着啊,還有,你家就這麼一牀棉被,浸濕了燒了,夜裏不冷嗎?”

    茅屋前的七八個漢子,立時像得了瘋癲症似的全笑彎了腰。

    房寡婦仍然沿着屋緣,拖着被子往火苗上撲,一句沒吭,她知道,她沒有説話的權利。

    廟裏廟外的人漸漸圍上來,但卻沒有一個人伸手相助,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是誰家來的。

    七八個大漢笑聲才完,立時又有人高聲道:“房寡婦,你別流淚呀,你一流淚,我看着就怪心疼的呢!”

    七八個大漢子笑彎了腰,他們放縱的神氣,就像是這周圍沒有人似的。

    一隻手搭在方才説話的麻臉漢子肩頭上,一個冷得像是從萬年冰窟裏吹出來的尖鋭寒風般的聲音道:“朋友,你要是一流淚,我也會心疼呢!”

    倏然轉過身來,但那隻手仍然搭在麻臉漢子肩頭上,只是從右肩移到左肩,從背面改成了對面的正面而已。

    首先映入麻漢子眼中的是那油黑髮亮的一身生絲黑衣。密密的武生衣拍整齊的排在胸前,一條蛇紋長鞭繞了幾個大圈子掛在他肩頭,雙腕上面匝着一對護腕寬銀子圈,單從這身裝扮,就使人覺得他只是個易與之輩。

    一張稜角畢露的臉,骨多肉少,一雙冷如寒電的鋭目,一張薄得使人覺得像紙一樣的嘴唇,他的長像,也使人覺得冷。

    “拿開你的鬼爪子!”麻臉漢子吼叫了。

    綻開薄唇,黑衣漢子笑道:“朋友,我説過,你哭了,也會使我心疼。”

    “快拿開啊……你的……鬼……爪子。”聲音裏透着哭腔了。

    綻開了唇薄,露出一口令人心寒的森森白牙,黑衣人仍然那麼若無其事地笑着。

    腿開始彎了,麻臉漢子慘厲地叫道:“快……快拿開……啊,痛……痛啊……”

    淚,真的流出來了。

    剩下的六個大漢一見不是路數,紛紛拔刀圍了上來。

    一見要開打了,周圍圍觀的人羣立刻如潮水般地向後退下去。

    人羣一退,場中突然又多出一個人來了,他不是進來的,他是沒有跟着他們退而留下來的。

    他是一身玄衣,衣料也是生絲織成的,所不同的,是他胸前是一排銀色的武生扣,沒有護手銀圈,他,手裏提着一個長長的包袱。

    一看到那張臉;眾人就知道他是那匹馬的主人,玄靈兒沒説錯,他是像關平,但比關平更美更年輕,玄靈兒所唯一沒有形容到的,就是他除了使人覺得祥和,文雅之外,另有一股氣質,一股子使人覺得像是鶴立雞羣般的獨特的,雄視羣倫的氣質,但這氣質卻不是做作出來的,而是天生的。

    麻臉漢子整個人幾乎都快跪下去了,哭喪着那張泌滿汗珠子的慘白的臉,他叫道:“少爺,我……我……受……受不了……”

    一柄鋼刀,挾着一縷鋭風,繞到黑衣人身後的一個黑臉大漢,一聲不響地照定黑衣人後腦劈了下來。

    刀還在空中,人已向後倒飛出去了,黑臉漢子一背撞在一個硬硬的障礙上。

    “朋友,肯拿背部讓你攻的人,他背部往往是最危險的地方。”

    聞聲才知道自己是撞在人身上了,黑臉漢子猛然轉身向後退了兩步,上下打量着面前這個面帶着懾人魂魄的笑容的年輕人道:“你是誰?你們是一路的?”

    上下打量了黑臉漢子一眼,黑衣年輕人道:“朋友,你這身衣服倒挺華麗的,我問你,你家裏一定有很多牀棉被吧。”

    黑臉漢子鼓足勇氣冷喝道:“我家有沒有棉被,關你什麼事?”

    黑衣年輕人笑道:“房家母子目下正少棉被用你知道啊,同時,你拿棉被來的時候,順便帶個萬把銀子來,你手頭如果不怎麼方便,叫柳祖蔭幫你湊湊,你就告訴他説是我要的。”

    “萬把兩銀子?小於,你在説夢話?”

    黑衣年輕人道:“我一向不敢做這種夢,也不説這種夢,朋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是自己的,銀兩全是身外,之物,對嗎?如果你不懂這句話,柳祖蔭會懂,你去告訴他,就説是一個騎‘烏雲蓋雪’馬的人這麼説的。”

    單刀一舉,招化白蛇吐信,黑臉漢子一刀刺向黑衣年輕人咽喉,刀出如風,身手還真不弱。

    右手輕輕一抬,黑臉漢子的刀尖就落在黑衣年輕人食中二指之間了……黑衣年輕人右手抖動了一下,那麼輕輕地振抖一下,黑臉漢子的刀立時化成了千百碎片。

    在圍觀者的驚呼聲中,黑臉漢子的臉全白了。

    仍然那麼和善地笑着,黑衣年輕人道:“朋友,回去吧,在這裏等你,至於你那幾位朋友,我看你回去的路上順道通知他們家屬一聲,叫他們來收屍吧。”

    “有種的你別走!”撇下這句話,黑臉漢子像陣風似地鑽出人羣。

    雙臂圈抱於胸前,黑衣年輕人神態安閒地在觀賞着場中另外六個人的變化。

    麻臉漢子此時整個人都跪在地上了,一張麻瞼已變成了死灰色,仍在以嘶啞的聲音不停地哀求道:“啊唷唷,大……大爺,你……你就饒…饒了小……小的吧,下次我……再……

    再也不敢……了。”

    心像是比鐵石還硬,黑衣漢子冷笑道:“下次,朋友,你還打算着下一次啊?”‘六個持刀大漢的刀尖全指向黑衣漢子,是彎着腰,他們緩慢的一步一步的繞着黑衣漢子轉着,但卻總覺得找不到一個恰當的下手機會。

    房寡婦的房子火熱越來越大了,玄靈兒眼看着母親奮不顧身的拿着棉被往火上撲,嚇得又哭又叫的團團轉。

    圍觀的人個個臉上都流露着憤慨與同情,但卻沒有入敢出面相助。

    突然,六個大漢同時暴喝一聲,飛身向黑衣人撲上去。

    刀光閃爍,風聲凌厲,化成一片光網,急驟地罩向黑衣人。

    按在麻臉漢子大肩頭上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在殺豬似的一聲慘吼聲中,麻臉漢子整個人被扯着凌空向四周掃去。

    血影現,刀光突息,六個漢子一個個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沒有一個有氣的了。

    缺腿斷臂,血染了一身,麻臉漢子雖然還活着,但那遍身的刀傷,卻比死了更痛苦。

    倏然自得的露出那口森森的白牙笑了笑,黑衣人道:“麻子朋友,想是你良心發現了,所以才把他們全給宰了,雖然,你也受了點不輕不重的傷,但歸根究底的説起來,嘿,麻子朋友,還是你行。”話落向後退了兩步,找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周圍圍觀的人都覺得心裏暢快無比,但暢快中卻有點不寒而慄的血腥慘厲的感覺。

    “房大嫂,我看你就不要再救了,讓它燒下去吧,反正有人會賠錢,不要緊。”説話的是銀釦子的黑衣年輕人。

    此話一出,周圍立時響起一片私語聲,顯然,這話他們都覺得非常新鮮,因為,自柳神蔭來到南梅村後,他們曾見過不少路見不平而拔刀相向的事,但卻從來沒看到過誰曾逃出五梅村。

    “你給他們開過價單了?”話是坐在石頭上的黑衣人問的。

    年輕的黑衣人道:“開過了,不過,數目不算大,朋友。”

    “有多少?”

    年輕黑衣人道:“一萬兩,是不大,沒有把我的那一份也列在裏頭。”

    年輕黑衣人笑笑,道:“朋友,柳祖蔭的錢可不好拿。”

    黑衣人仍然坐在石塊上,連頭也沒回,道:“好不好拿,那是兄弟我自己的事,朋友,對嗎?”

    温和地笑笑,年輕黑衣人道:“很對,不過,朋友,你那一份我沒有替你要,這一份是給房寡婦安家用的。”

    黑衣人道:“朋友,你很慷慨,人家拿錢,你來頂禍,好吧,我的那一份就由我自己來要吧。”

    周圍立時又響起了議論之聲,他們都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的話説得太天真了,天真得連死在眼前都不知道。

    火勢越來越大,房寡婦終於在無力撲救的情況下離開了屋邊,淚水雜着汗水,縱橫滿面,她雖然已是個年近四十的婦人了,但一張姣好的臉上掛着淚珠,仍然有着楚楚動人的韻味。

    圍觀的人羣外突然響起一片車馬喧譁之聲,有入神氣活現地吆喝道:“你們讓開點,柳莊主來了。”

    一輛單馬拉的小巧馬車從閃開的人羣中滑進場內,馬車後面,有兩個管家模樣伴行下,緊跟着一個五柳長髯至胸,有着一張銀盆般大大白臉的四十三四歲的長袍漢子,三角眼總泛着笑意,闊海口見人常開,此人與人的印象會使你本能的感覺到你是遇上了一條含笑的毒蛇。

    向場中兩個黑衣年輕人打量了一眼,三角眼的漢子道:“兄弟柳祖蔭,二位中哪位是‘烏雲蓋雪’的主人?”

    雙臂仍然抱在胸前,銀釦子的年輕人笑笑,道:“柳莊主,在,下就是。”

    雖然極力壓制着內心的驚懼與不安,三角眼的漢子柳祖蔭仍然不能自主地振動了一下,乾笑了兩聲,臉色突然一沉,喝道:“打開馬車。”

    兩個管家模樣的漢子一起哈腰應了一聲,急步走到馬車旁邊,把搭蓋在車上的篷布拆下來。“車上共有八隻油漆光亮的紅色樟木箱子,疊成兩排堆放着。

    兩個管家模樣的漢子拆下篷布之後,其中一個轉臉問道:“莊主,要不要把箱子打開?”

    柳祖蔭道:“打開。”

    合力把八口大箱子抬到地上,排放好之後,兩個人一一把箱蓋掀開,周圍立時就響起一片鬧哄哄的驚歎聲。

    黃登登的金葉子,映日生輝,光彩雖然不美,但卻令人目眩神迷。

    等兩個管家退站到一旁後,柳祖蔭向八口箱子一擺手,做出一個灑脱大方的姿態,道:“可要點點看嗎?少俠?”

    站在那裏動都沒動過,黑衣年輕人道:“柳莊主,那些東西目前我沒有資格作主,要等柳莊主回答我一個問題之後,在下才好作決定。”

    豪聲長笑了一陣,柳祖蔭道:“少俠請説。”

    指指仍在燃燒的房子,黑衣少年人道:“柳莊主,房夫人的居處是你叫他們來放火的嗎?”

    心頭像被鐵錘猛敲了一下似的,柳祖蔭臉色一變,脱口否認道:“沒有,絕沒有這等事。”

    黑衣少年人冷冷一笑道:“柳莊主,這麼説是他們自己擅自作主的了?”

    柳祖蔭的心狂跳着,反應也不靈活了,急急地應道:“可不是嗎?這些狗才也未免太膽大妄為了。”

    黑衣年輕人冷然一笑道:“柳莊主對貴手下們,一向都是這麼縱容的嗎?”

    張口結舌,柳祖蔭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了。

    鋭利的目光在柳祖蔭陰晦狡詐的臉上掃過一瞥,黑衣少年人道:“在下擅自做主,叫柳莊主貼補這孤兒寡母們點生活費,不知柳莊主意下如何?”

    柳祖蔭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少俠肯這麼做,還是看得起我柳祖蔭呢!”

    冷冷地笑了一聲,黑衣年輕人道:“柳莊主,你心裏真的這麼想嗎?不會是別有居心吧?”

    心又狂跳了一下,柳祖蔭道:“少俠這麼説可就不對了,我柳祖蔭雖然在道上算不得什麼一言九鼎的大豪,可也不是地痞無賴之徒,再説在你少俠面前,我柳祖蔭天膽也不敢耍花槍啊,不信嘛,喏,你看,除了兩個管家之外,我可曾帶有什麼人來?”

    黑衣年輕人臉色一整,道:“柳莊主,這麼説你送這批錢財是送得心甘情願的了?”

    心中暗自罵了一聲,忖道:“混你孃的球,老子此刻在人矮檐下,這筆帳等韋爺的人來了,咱們再算不遲。”心裏雖然這麼想,臉上裝做得可比孝子賢孫更服帖,陪着笑臉,柳祖蔭道:“應該的,應該的,別説理虧在我,就算只衝着少俠你,我柳祖蔭送上這點薄儀也是應該的啊。”

    朗聲一笑,黑衣年輕人道:“柳莊主言重了,好吧,柳莊主既然這麼説,在下我就要老實不客氣地替房夫人先收下了。”

    柳祖蔭笑道:“少俠請便,嘿嘿,因為家中沒那麼多現銀,所以,我拿了些金葉子代替,再一方面,金葉子重量少,也比較好帶些。”

    黑衣年輕人淡然一笑道:“柳莊主可設想的真周到,二位管家,不用點了,我信得過柳莊主。”話落一停,又道:“柳莊主,在下想借你這輛馬車用用。”

    柳祖蔭想都沒想,脱口道:“少俠請便。”

    把鞭子從車伕手中接過來,黑衣年輕人徑向房寡婦走去。

    肩頭上圈着蛇紋邊的黑衣人仍然坐在石頭上,此時才開口道:”柳莊主,你與那位黑衣兄弟之間的事辦完了嗎?“柳祖蔭二呆,道:“你們不是一路的?”

    站了起來,黑衣人道:“要是同一路的,柳莊主,你想我還會開口嗎?”

    聲音突然一冷,柳祖蔭道:“年輕朋友,你有何貴幹?”

    又露出了那口白森森的牙齒,黑衣人道:“柳莊主,你這‘舌如劍’的綽號可當之無愧!

    怎麼你對那位兄弟與對我的嘴臉一下子就全變了樣子?”

    柳祖蔭冷冷地道:“年輕朋友,你還沒告訴我你有何貴幹?”

    毫不在乎地笑了笑,黑衣人道:“我也想向柳大莊主借上個萬把兩銀子用用,柳莊主意下如何?”

    大白臉一沉,柳祖蔭冷笑道:“年輕朋友,你是哪一條線上的?柳某人想聽聽你的大名。”

    黑衣人道:“那位兄弟的名字你怎麼就沒問呢?”

    柳祖蔭道:“柳某人與他早就相識了。”

    黑衣人道:“你們見過面嗎?”

    柳祖蔭冷聲道:“柳某雖然沒見過他,但‘邪劍魔星’燕翎雕這幾個字,柳某卻一直心記着。”

    黑衣人輕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麼説起來,在下也不是外人了,聽説五梅村一向是五村一體,七天前在下曾在東梅村樊家做過客,柳莊主該有個耳聞吧?”

    老臉突然一變,柳祖蔭道:“你就是龍虎雙鞭中的‘天龍鞭’莫成龍?”

    黑衣人笑笑道:“我就知道柳莊主與樊老莊主會連絡的。”

    心中就像吊了七上八下的十五個吊桶,柳祖蔭心中暗自叫苦,思忖道:“這小子可也是個棘手難纏的人物,在樊勝家十八個快刀手的圍攻下,來去自如地帶走了三千兩金葉子,聽樊勝説此人來去如風,手底下紮實得很,不是個好招架的人物,好在‘龍虎雙鞭’愛財如命,看來我今天非得先破點財把此人打發走了才好辦事。”念頭轉完,臉色立時一緩,道:“原來你就是‘天龍鞭’莫大當家的,失敬,失敬。”

    黑衣人——“天龍鞭”莫成龍笑道:“柳莊主,我們兄弟倆在江湖上為人處世的習性你是知道的,我看我用不着多説了吧?”

    柳祖蔭冷笑一聲道:“莫朋友,你此來就只是為了銀子嗎?”

    “天龍鞭”莫成龍淡然一笑,道:“”柳莊主,你想我會為了這萬把兩銀子專程趕到西北大草原上來嗎?“心頭突然一動,柳祖蔭道:“莫朋友是為了那樁買賣而來的?”

    “天龍鞭”莫成龍一笑,道:“柳莊主言含驚訝之意,莫非五梅村也計劃插上一腿嗎?”

    連連搖着頭,柳祖蔭道:“不敢,不敢,不是猛龍不過江,敢專程趕來這裏的,哪個沒有兩下子?五梅村有自知之明,莫朋友,你此來是為錢還是要人?”

    “天龍鞭”莫成龍淡然一笑道:“柳莊主,聽説她是個豔名動武林的美人,對嗎?”

    這時黑衣年輕人已把房寡婦母子二人勸上了馬車,房寡婦只要了一箱黃金,説什麼也不肯多拿。

    黑衣少年朗聲一笑,道:“財銀動人心,房夫人能戒除貪念,算得上是明哲保身的上策,在下也不多勸了,你母子二人到別處安身活命去吧。”

    説了些千恩萬謝的話,方寡婦才事着玄靈兒上車離去。

    眼角掃了房寡婦離去的方向一眼,柳祖蔭笑道:“莫朋友,你話説得再對也沒有了,不過,你漏了很重要的一點沒説。”

    “天龍鞭”莫成龍笑了笑,道:“”‘鐵血紅顏’豔絕天下,狠如蛇蠍,在下可是漏説了這一點嗎?“柳祖蔭陰險地笑道:“莫大當家的既然知道,想必是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了。”

    “天龍鞭”莫成龍淡淡地道:“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天地雙鞭’既然插手這樁事,當然是認為這個險很值得冒。”話落一停,道:“柳莊主,咱們的銀子,你是給不給?”

    柳祖蔭道:“莫大當家的可有個理由嗎?”

    指指地上的七具屍,“天龍鞭”莫成龍道:“我替柳莊主清理了門户,維護柳莊主在地方的聲望,難道説柳莊主不該謝我嗎?”

    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柳祖蔭強忍着滿腔怒火,道:“莫當家的,目下我手上可沒有那麼多。”

    黑衣少年此刻突然接口道:“柳莊主,這裏還有七箱,房家母子只要了一箱,這七箱在下退還。

    柳祖蔭脱口道:“燕當家的不留下自己用嗎?”

    黑衣少年笑道:“柳莊主,你能肯定我姓燕?”

    柳祖蔭大笑道:“哈哈……玄衣銀扣,人似仙重,當今武林之中,除了‘邪劍魔星’燕翎雕之外,還有誰有這般裝扮呢?”

    黑衣年輕人冷冷一笑道:“柳莊主既然這麼説,在下也不好再説什麼了,打擾之處,還望柳莊主海涵,在下告辭了。”

    柳祖蔭臉色一變,急聲道:“蒸當家的請留步,柳某還有話説。”

    臉色一寒,黑衣年輕人道:“柳莊主還有什麼吩咐?”

    柳祖蔭陪着笑臉道:“吩咐二字,柳某人不敢當,只是,燕當家的多少也請給柳某人設想一二,名動武林的‘邪劍魔星’燕翎雕駕臨草莊,柳某恭為村主卻全無招待,宣揚出去,我柳祖蔭豈不要被武林同道恥笑,笑我不懂待客嗎?”

    燕翎雕冷然一笑道:“柳莊主言重了,江湖道上,誰不知道柳莊主有‘舌如劍’的雅號,燕某人不便打擾。”

    就在此時,四周人羣突起了一陣騷動,環繞的人牆分開了八條路,從這八條分開的狹道中,大模大樣旁若無人的走進八個黃衣勁裝的大漢,八個大漢,每人胸前都刺着一朵血紅色的梅花。

    “舌如劍”柳祖蔭向四周望了一眼,神色一變,態度立時變了個人似地冷笑道:“燕大當家的難道説還會含乎我柳祖蔭嗎?”

    看也沒看才進來的那八個大漢一眼,燕翎雕冷冷的道:“柳祖蔭你是老鼠跳到稱盤上,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了,咱們不同源,不同道,沒有什麼可以談的,姓燕的我告辭了。”

    話落轉身就走。

    同時向內跨進幾步,八柄劍一攔,圍成一道銀光閃亮的劍圈,阻住了燕翎雕的去路。

    臉上浮動着錯愕,驚訝與難以自信的複雜表情,燕翎雕緩慢地轉向“舌如劍”柳祖蔭,道:“柳莊主,你打算強留?”

    險沉的冷笑了一聲,“舌如劍”柳祖蔭道:“朋友,柳某人想知道你封底是誰?”

    燕翎雕笑道:“你不是説在下是‘邪劍魔星’燕翎雕嗎?”

    “舌如劍‘’柳祖蔭搖搖頭,得意無比的道:”此一時彼一時,朋友,據在下所知,‘邪劍魔星’燕翎雕那雙照子已不亮了。“燕翎雕道:“這麼説,你是一定要試上一試了?”

    柳祖蔭道:“不試怎麼能確定呢?”

    臉上臉然帶着笑容,語氣卻冷如寒冰,燕翎雕慢聲道:“不惜流血傷命?”

    “舌如劍”柳祖蔭冷聲道:“只要你朋友有那個本事。”

    把右手中的長包袱交到左手,燕翎雕轉身大步向外走去,狀似根本就沒看到那八柄攔路的寒光閃爍的利劍似的。

    突然,一聲爆吼起處,八柄劍宛似夜間煙火爆炸般的飛射出一片寒茫,密密麻麻,似密網,似勁風急雪,傾盆暴雨般的倒向燕翎雕。

    密集的劍影遮去了黑色的人影,那綿密的程度,看樣子連飛煙都無法泄出。

    周圍響起一片窒息中夾着同情與惋惜的呼叫聲。

    八聲沉猛的痛吼壓過了周圍的一片呼叫聲,劍網突逝,八個縱橫五梅村的虎狼般的萬梅村爪牙,已平躺在地上,每人眉心上都有一顆劍剜成的巴掌大小的星星,鮮血夾着白花花的腦漿,流於他們滿臉,形狀慘厲恐怖之極。

    “天龍鞭”莫成龍臉色一變,暗呼道:“‘邪劍’?”他正是燕翎雕。

    “舌如劍”柳祖蔭面色如土,胸口急劇的起伏着,説不出一句話來。

    左手仍然提着那個長長的包袱,燕翎雕右手中什麼也不同拿,那姿態,就像是剛走到那位置上似的。

    沒有回頭,燕翎雕道:“柳莊主,燕某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色厲內荏地厲笑着的“舌如劍”柳祖蔭道:“燕大當家的,你果然是咱們要找的人,燕大當家的,我柳祖蔭自知無法與你抗衡,但是,你可中輥想出手動我,否則,這些百姓可要跟着倒黴了。”

    燕翎雕冷冷一笑道:“柳莊主,我早料到你有這種依恃了,回去告訴‘梅叟’萬梅心,五梅村最好不要插手管我燕翎雕與‘太陽莊’,‘太陽叟’這檔子事,否則,叫他自己衡量着辦吧。”話落大步向外走去。

    旁觀的人自動的讓開一條路,以新鮮,稀奇而又帶着無限豔羨的目光,目注這個近幾年來,大草原上的兒郎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般的人物——“邪劍魔星”燕翎雕揚長而去。

    一直聽着得得的蹄聲去遠了,“舌如劍”柳祖蔭臉上才算恢復了人色,森冷的向四周望了一眼道:“都給我滾回去。”

    敢怒而不敢言,人羣開始紛紛散去。

    旁觀的人一動,場中突然飄落兩個錦衣漢子,其中一個圓臉吊睛漢子不可一世地向四周掃了一眼,急急地問道:“柳莊主,姓燕的人呢?”

    心中暗自冷哼一聲,忖道:“別在那裏放馬後袍了,你們還不是看到姓燕的人不好對付,縮頭不敢進來,等人走了,卻又出來稱你們他孃的人王了,哼。”心念是這麼轉的,臉上神情可完全不同,笑笑道:“走了,他孃的,這混蛋實在扎手,要是二位早到一步就好了,連二總管沒來啊?”

    圓臉吊睛漢子道:“我們二總和在萬梅村等着,他要我兄弟二人來通知柳莊主一聲,如果證實了燕翎雕本人,叫柳莊主火速到萬梅村去商討對策,聽説太陽莊大莊主另有安排,已派出高手對付姓燕的了,叫我們配合行動。”

    “舌如劍”柳祖蔭一怔,道:“派出來的是什麼人?知道有?”

    搖搖頭,圓臉漢子道:“連二總管徹説。”

    圓臉漢子道:“我們另外的六個弟兄已去通知了。”

    “好,我們走。”

    “天龍鞭”莫成龍一直坐在那裏沒動過,此時突然開口道:“柳莊主,在下的銀子呢?”

    “舌如劍”柳祖蔭道:“:”莫朋友,你就看準了我姓柳的是塊沒刺的肥肉了?“懶散的站了起來,“天龍鞭”莫成龍道:“柳莊主,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不是説過於嗎?我可不是巧取豪奪的來向你硬敲,我這是有代價的服務啊,你可別仗着有了太陽莊的人了,就要翻臉。”

    圓臉漢子冷聲問道:“柳莊主,他是誰?”

    “舌如劍”柳祖蔭道:“”‘天地雙鞭’中的大當家的莫成龍。“圓臉吊睛漢子冷笑一聲,轉向“天龍鞭”莫成龍道:“莫成龍,你們‘天地雙鞭’在江湖道上雖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但太陽莊可不是省油之燈,要打太陽莊的主意?朋友,你可得多思量思量。”

    “天龍鞭”莫成龍道:“朋友,教訓我,你還不夠資格,連你們頭兒連雲天在內,目前他都得聽我的,我還有急事要辦,柳莊主,你還欠我一箱金葉子,這七箱我帶走了!”

    抬腳踩在身邊的一隻箱子上,圓臉漢子冷聲道:“朋友……”

    話才出口,突見腳邊多子塊四寸見方的銀牌,銀牌正中間是個黃金圈,圈圈內寫了個“令”字。

    “太陽令,你是誰?”

    伸手把“太陽令”收起來,“天龍鞭”莫成龍道:“柳莊主,麻煩你把那八箱湊足後,派人送到白沙渡西南十里外的‘天王廟’中,那裏有人替我接,燕翎雕一向做事有始有終,他必然會在白沙渡送房寡婦母子上船,讓她們脱出五梅村的地盤,因此,如果要找他,那裏一定可以等到。”話落轉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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