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你用小刀欺負人的?”
“是……是王……王老大。他給我和另三個人一人一把刀,叫我們把住路口,盤問來去的生人。”
“問什麼?”
“問他們來做什麼的,如果有帶刀劍的人,使到村口的土地廟告訴他,他便給一百文賞錢。”
“土地廟在村口?”
“是的,在村的西面,土地廟左面有一間草棚,他和三個人住在裏面。”
“王老大是津裏村的人。”
“不是的,他們四個人來了十幾天了。”
中海松了手,擺出一付凶神惡煞似的臉孔,惡狠狠地説:“下次你這小流氓再用小刀嚇人,我宰了你餵給狗吃。”
“我……我再也不……不敢了。”小傢伙膽戰心驚地答。
“帶我去找王老大,走!”
小傢伙不敢不帶,畏畏縮縮的在前面領路。中海從布囊中將劍解開,抓住手上跟着小傢伙入村。
村西不足半里地,路左的山坡下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廟的左後方三二十丈處,一座草棚建在樹林的前緣。廟前的祭台上,四仰八叉躺看一名大漢,鼾聲震耳,腰帶上懸着一把單刀。兩人走近,大漢仍在呼呼大睡。中海一腳踩在大漢的右小腿骨上,大漢像被踏着尾巴的小貓,“哎”一聲怪叫,一蹦而起。
中海臉色一沉,大吼道:“定下神,清醒清醒,閣下。太爺來自巴縣小羅山,到梓潼公幹。你小子在這兒利用小娃娃惹事生非,是何道理?”
大漢被“小羅山”三個字嚇了一跳,忘了腳上的痛楚,愁眉苦臉齜牙咧嘴地問:“你……你來自內主壇,兄弟是……是外……外主壇的南路弟子,姓林名詩。”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中海心中大喜,在懷中掏出從死鬼擒龍客身上搜來的金雲玉版令,在大漢眼前一幌,收入懷中説:“在下是內主壇龍護法,奉皇甫壇主之命,前來參拜會主的。你是本會弟子,怎可胡來?”
林詩連看也沒看清令上的字號,已經爬伏在地行大禮,恭敬地説:“回票護法,這不是弟子的意思,弟子奉本壇歐陽護法的手諭,在這兒留意過往的岔眼人物,説是利用小孩做眼線比較方便些,弟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歐陽護法日下何在?”
大漢用手向東北角一指,説:“今晨仍在前面裏餘的範侍郎墓附近,近午時分已經帶着廿名弟子,返回五婦出聽候壇主差遣。”
“壇主日下何在?”
“弟子聽説在七曲山,不知真假。”
“本護法要面見成壇主,人地生疏,你將此地的事交待給主事的弟子,領本護法走一趟五婦山,小羅山十天前被襲,內主壇的弟子死傷慘重,本護法有十萬火急的要事在身,不能耽擱,必須立即啓程。”
林詩不辨真假,吃驚地間:“龍護法,此事當真?”
“為何不真?少廢話,去,告訴主事的弟子,本護法在此立候。”
“是,弟子即行前往,請稍候。”林詩奔至草棚,叫來了三名同伴,參拜畢,領着中海奔向縣城去。距城不足兩裏,便抄小道繞向城北,走上了北行大道。
五婦山,在城九十二里左右。傳説中五丁力士入秦,迎來五女,闢路經過此山,大蛇阻路,五丁力士逐蛇,蛇鑽入山穴,五丁拔蛇,山崩地裂,五丁力士和五女全部斃命,後人便稱這座山命名為五婦山。建有五婦山神廟和五丁力士廟,是梓潼的勝蹟。再往北走八九里,便是七曲山,經過山下的送險亭,道路便只上不下,算是踏入棧道山區的第一步了。
一般説來,外主壇的人,對內主壇的人皆有所顧忌,假使有把柄落在內主壇的刑堂香主手中,等於是和閻王爺攀上了親家,更像是一條腿踏入了鬼門關,不由他們不害怕。該死的林詩根本不敢向中海盤道,帶着死對頭奔向五婦山。
中海在小羅山好幾天,對內主壇的情形已有相當瞭解,言語間透露一些內主壇的消息,使把林詩唬住了。
轉上城北官道,走了一里多點兒,林詩向右折入一條小徑,同中海道:“趙相國墓後面的小村,有本會的臨時香案,由總壇的會友猛獅冉康主持,且前往拜會主的消息。”
“冉會友在這兒主持,不是距城太近了些?”中海問。
“不在路旁,不會引人起疑的。原來主持的人,是大漠之狼符會友,但五天前符會友奉命到成都公幹,因此交由冉會友主持。城北附近遍佈本會眼線,燕山的三位外主壇護法各帶廿四名弟子在官道附近潛伏,負責截殺落單的對頭,或者活擒至香案用酷刑逼死。”
“這些天來,擒殺多少人了?”
“弟子不知道,聽説可能有廿名以上,其中有永嘉鏢局的第一好手奪命神環賈平。那傢伙是鏢局主五行劍周志凱的臂膀,永嘉鏢局這輩子再也翻不了身啦!”
前面的坡地松柏成蔭,是城北的墳場。迎面是一座巨型古墳,佈局甚為古樸,前面的石碣,刻着是:“漢趙相國雍府君之基。”遠處裏外,林梢升起一縷裊裊炊煙。穿越墳場,跨入樹林,一陣令人作嘔的屍臭撲鼻而至。
“唔!有屍體暴露在外面了。”中海脱口道。
路見屍體或骷髏,必須報官或通知附近的里正;如果是在渺無人跡的地方,確知沒有他殺的嫌疑必須加以掩埋,這是人的本份。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叫。林詩卻淡淡一笑,説:“前面的樹林中,是冉會友處死本會仇敵的刑場,屍體皆懸掛在樹上。那些被擒來的人,經過懸屍林時,不嚇死也得走掉三魂七魄。會主高瞻遠矚,在七曲山佈下了天羅地網,等待天玄劍一羣死囚前來送死,由總壇幾位護法和會友,潛伏在城廂附近,城內廣佈眼線,只要跨入城門的對頭,決難逃出暗樁的耳目。對大批前來的人,則派人送交請帖,請他們到七曲山送死;如果只有三五個人,便明暗下手弄翻,將重要的對頭押赴七曲山,名頭小的人便帶至城外香案,交由四路的負責人處死。聽説,這幾天來,城南的弟子收穫甚豐,南路香案設在城南五里的長卿山下,至少已處決了卅名以上了。那些人大多是前來看風色的人,該死。”
中海聽得心中發毛,暗替聞風前來參予梓潼大會的人擔心,想不到龍虎風雲會行事如此卑鄙惡毒的,早已預謀在這次大會中大舉剷除江湖人,那些想看看風色以便轉舵的江湖客,一到梓潼便送掉性命,豈不可憐。他動了剷除附近香案的念頭,問道:“南路香案誰負責?設在何處?”
“由會友飛天夜叉胡文川負責,有陰山五老的二老,以及神爪黑蛟一羣高手相輔,高手最多實力也最強,因南路是到梓潼的要道。香案設在長卿山東麓的神山靈廟附近。”
一面説,一面進入樹林深處,屍臭味中人慾嘔,令人頭暈。接着,第一具紫黑色的屍體入目。
敖近的情景,觸目驚心,令人毛骨悚然。十八具屍體有男有女,零落地散佈在林中,有些倒吊,有些用木釘釘在樹幹上;有些渾身腫脹,有些已開始腐爛。遠遠地,便聽到金蠅飛翔時所發出的嗡嗡聲,令人聞之頭皮發炸。
中海無名火起,沉着氣説:“繞過屍林,恐防屍毒。”
林詩本人也有點變色,應唔一聲,同右繞走。遠走半里地,似乎屍臭仍在身中存留不去。
中海心中切齒痛恨,自語道:“不殺這些毫無人性的兇魔,天道何在?”
他不認識猛獅冉康,對燕山三位外主壇護法卻不陌生,愈想愈恨,俊臉上泛起了重重殺機。不久林盡草坪現,前面荒草萋萋,灌木星羅棋佈,五六棟土瓦屋現在眼前,相距約有裏餘,只可從草木映掩中概略的看出房屋的形狀,再就是裊裊炊煙,説明那兒有人家。
踏入草坪,西南角驀地傳來一聲奇異的胡哨聲。林詩在懷中掏出一具胡哨,發出三盤短促的哨音,説:“附近皆有弟子警戒,外人決難接近香案附近的。”
“唔!地勢過廣,實力是否嫌單薄了些?”中海問。
“香案是臨時性的,萬一被人發現,便可立即轉移遷地為良。其實,被發現的機會不多,十來個人能進不能出,香案的弟子足以將人留下;來人太多,香案便及早撤離,可説萬無一失。咱們自離開官道進入小徑時就已在暗樁的監視下了,只不過他們不負責出手而已,這兒才是動手留人的地方,本會的弟子答出信號,便不會有人出面阻留。總壇已頒下信號,以胡哨辨證身份,單日是單音,雙日是雙音。即是説,單日問一答三,雙日問三答四,錯了格殺勿論,簡單易記,是不會犯錯的。”
“萬一信號外泄,豈不危險?”
“不會的。如果來人數目過多,便有弟子出面盤道。人數少,接近香堂重地,也有負責警戒的人出面盤道查明身份,即使信號外泄,亦無大礙。”
談談説説間,已接近了香案所在地。土瓦屋的外圍,生長看一些菜木,桃李皆己結實,枝濃葉茂。看不見一個人,像是無人居住的荒園破屋。接近至五六丈內,矮樹下人影一閃,鑽出兩個帶刀的青衣大漢,迎面一站,喝道:“站住!是那一路的弟子?”
林詩抱拳行禮,笑道:“兄弟是東路歐陽護法所屬香案的弟子。”
中海將金雲玉版令亮出,説:“本護法來自內主壇,有十萬火急的要事面陳會主,特前來知會冉會友一聲。快前往通報。”
大漢被唬住了,內主壇和金雲玉版令來頭大,恭身道:“冉爺剛走不久,只有燕山三位護法在,弟子即入內通報,請稍候片刻。”
“冉會友到何處去了?”中海問。
“與八位煞神押解小甭人妖赴七曲山。”
“小甭人妖?”
“是的,小甭人妖投效本會,但在順慶鳳山下敗在大地之龍手下後,便逕自脱離本會掌握,下落不明。會主已傳下法旨,説是小甭人妖毒發期將屆,必定前來找解藥,要本會的弟子注意,擒獲後即押赴七曲山處治。”
“走了多久了?”
“約一盞茶時光。”
“哦!快前往通報燕山三注法,説我龍護法到了。”
“是。”大漢應喏了一聲,向最近的一座房屋走去。
燕山四毒的老二矮壽星,被中海割斷了耳下經脈,功力大打折扣。老四青蟲四狼,已經死在麒麟山莊,四毒只剩下兩個半人,中海根本不在乎。他一面解開系在外面的腰帶,一面將追電劍系在皮護腰上,如果燕山四毒認出他的身份,他使立即動手。
木門徐開,第一個跨出門外的人是四毒的老大火眼毒猴,接着是矮壽星和百毒頭陀,後面有十餘名粗胳膊大拳頭的好漢。一行人向這兒走,火眼毒猴一面大叫:“內主壇哪有姓龍的護法?見鬼!”
中海越過另一名警哨,向前迎去。
雙方接近至三丈內,人眼毒猴變色大叫道:“咦!那不是大地之龍麼?”
中海哈哈狂笑,接口道:“閣下,內主壇的消息尚未傳到,所以你有所不知。太爺乃是護江湖之法,並非是貴會的內主壇護法。閣下,我大地之龍沒死在順慶,奇怪了,是不?”
“該死的東西!宰了他。”
十餘名弟子聽説來人是大地之龍,有幾個嚇得腿都軟了。後面的林詩心膽俱裂,一聲不吭溜之大吉。
火眼毒猴怒嘯一聲,拔出點穴戟飛撲而上。矮壽星一聲怪叫,挺扎龍棒從左衝出。百毒頭陀更快,雙手齊揚,先打出兩種暗器鏢和箭,方挾着月牙鏟向上搶。
敖近大亂,喊聲震耳:“大地之龍來了,大地之龍來了……”
中海人化狂風,同右閃出,襲來的暗器落空,迎着已成了半個人的矮壽星,手一揚飛刀疾射。他對扎龍棒有點戒心,所以先用飛刀克敵,吼聲如乍雷驟響:“接飛刀,矮子。”
矮壽星怎接得了連看也無法看清的飛刀?銀星入目,喝聲亦到,他想躲已力不從心,百忙中扭身閃避,仍慢了一剎那,飛刀貫右胸而入,盡刃而沒。他像被雷所擊,厲叫一聲,一蹦五尺高,“砰”一聲摔倒在丈外。
中海拔劍出鞘,返身迎向火眼毒猴,厲吼道:“樹林中十七具屍骸的冤魂,向你們索命了,拿命來。”
風吼雷鳴,三人纏上了。點穴戟可點、可釣、可當斧使,自然也可當刀用,一陣急攻,居然鋭不可當。百毒頭陀渾身是毒,自暗器至兵刃,甚至十個指頭,沾上身性命危險。月牙鏟是重傢伙,十蕩十決,無人敢當。中海的劍短,兩毒的兵刃一長一短,配合得恰到好處,不易近身。加上四周有廿餘名聞警趕來的弟子,不時用暗器抓機會招呼,不能不防,攻了十餘招,仍未能出殺着進擊。
木門再開,奔出十二名青衣人,其中赫然有離魂一劍公孫良夫婦。仇人相見,份外眼紅。公孫大嫂怒叫一聲,拔劍衝入叫:“諸位請退,讓愚夫婦擒下這惡賊。”
她不加入倒好,加入更糟了。兩毒本來小心翼翼相輔進招,穩紮穩打纏住中海,希望有高手趕來相助,倒也見效,中海短期間確是無法下殺手。她從外圍搶入,兩毒的陣腳自亂,首先是百毒頭陀的長傢伙向左略讓,火眼毒猴的點穴戟便露出了空門,失去了掩護。
中海一聲長嘯,立即抓住機會切入,但見紫虹一閃,從點穴戟的右方一閃即逝。接看人旋身貼地旋出,身劍合一反撲百毒頭陀。
火眼毒猴“啊”一聲厲叫,人向左衝,右脅下開了一條大縫,肚腸外流,背部反而擋住了撲來的公孫大嫂。公孫大嫂閃身掠出,居然越過火眼毒猴奮力進擊,但已晚了一步,百毒頭陀已命在須臾。幾乎在火眼毒猴中劍的同一瞬間,“蓬”一聲大震,百毒頭陀的肩牙鏟一記“泰山壓卵”向下拍,拍向衝來的中海頂門。假使中海向左右閃,月牙鏟便可變招左掃右蕩,勢在必得。
豈知中海的身法奇快絕倫,僅肩腰一扭,險之又險地任由鏟頭擦左外肩而下,順手一勾,勾住了鏟柄,人仍挺進,一道紫虹以令人肉眼難辨的奇速吐出,刺入百毒頭陀的心窩,繼而人影一閃,已飄出八尺開外,再一聲沉喝,又刺倒了一名大漢。
百毒頭陀上身前曲,胸前血如噴泉,想抬頭叫喚已無法抬起,猛烈地嗆咳,支持了片刻,突然衝倒在地面上抽搐。
人影靜止,四周的大漢臉無人色,恐怖地向後徐挪,剎那間兩毒和一名大漢幾乎同時斃命,難怪他們心膽俱寒。
狂怒的離魂一劍夫婦也驚得血都快凝結了,臉色鐵青的並肩而立,用駭然的目光死瞪着屹立如山神色泠酤的中海。
“你們上,誰想先逃,小心龍某的飛刀先要他的命。”中海咬牙切齒地説。
鮑孫大嫂一咬牙,舉劍走出切齒叫:“小畜牲,你雖然劍道通玄,仍然難逃離魂門的迷魂術。不必用飛刀,你我拼個你死我活。”
“兩位,你們的迷魂術只能用一次,在天狐谷在下已領教過了。按理,在下可以答應你們的要求,但在下大事在身,不想和你們這些人性已失的人胡纏,目下不是較技印證的時候,龍某沒有埋由陪你們浪費時刻。小心了,在下要用連珠飛刀對付你們。大嫂,免費心機了,快停止使用你的迷魂術,在下已不是早先在天狐谷的大地之龍了,這些玩意對龍某已不生效用啦!”
鮑孫大嫂確是乘中海説話時施展迷魂術,手中拂劍,口中唸唸有詞。但中海的定力,已因兩儀心法大功告成血臻於化境,離魂一劍夫婦的修為卻又不夠深厚,所以不起作用。
鮑孫大嫂見迷魂術失效,知道絕望,一面向後退,一面咬牙切齒地説:“今後,迷魂門將全力對付你,後會有期。”
中海對公孫大嫂的厲惡神色,大感不解,問道:“大嫂,你能代表迷魂門麼?”
“當然。”公孫大嫂厲聲答。
“令師勾魂?女也算得是一代宗師,一向與江湖人不相往來,為何卻甘受龍虎風雲會驅策,委實令人不解。而且聽大嫂的口氣,似乎與龍某有不解之仇,是何緣故?”
鮑孫大嫂臉色冷厲,厲叫道:“你説,你在麒麟山莊帶走的雙頭蛇陳魁,你把他怎樣了?”
中海愕然,接看神色凜然地問:“你問雙頭蛇有何用意?”
“我只間你他的下落。”
“他死了,屍沉汨羅江。”
“你為何殺他?”
“他罪有應得……”
“住口!你必須償命。”
“為什麼?”
“他是我的內兄。”離魂一劍突然接口。
中海收了劍,雙手分握了六把飛刀,冷笑道:“很好,你兩人既然表明身份,在下便不會放過你們了,準備接飛刀。”
離魂一劍不再退,立下門户徐徐引劍,説:“我夫婦兩人即使死了,迷魂門仍會找到你的,來吧,呀!”
中海臉色陰沉,一字一吐地説:“你為令親拼命,尊夫人為兄報仇,無可厚非,此仇難解此恨難消。同樣地,雙頭蛇為了一百五十兩金子的賞銀,甘心做殺人兇手,乘着月黑風高殺我全家,分屍放火慘絕人寰。我龍中海天涯尋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個人難償他所欠的血債,必須也受到屠門惡報。你夫婦與雙頭蛇報仇,為親盡力,該死而無怨……着!”最後一聲叱喝,左手一揚,左方三丈外一名乘機向外逃的大漢狂叫一聲,仆倒在地掙命,背心上刀柄耀目。
離魂一劍夫婦立刻向前飛撲,雙劍齊出。
中海冷笑一聲,冷靜地等候他們撲近,舉手作勢擲刀。
兩人渾身一震,腳下一緩,最後在兩丈外止步,不敢再進。中海的飛刀術,在江湖傳聞中,成了最可怕的勾魂令,龍虎風雲會的人聞名膽。離魂一劍夫婦在天狐谷幾乎用迷魂術將中海迷倒,論真才實學,兩人有自知之明,目下迷魂術無用,對中海的飛刀懍然心驚,不得不停下來全神戒備,臉色全變了。地面上,燕山三毒已停止掙扎,附近五具屍體扭曲着躺倒,鮮血染紅了地面的綠草,看上去倍增恐怖。在中海的飛刀威脅下,四周近廿名高手,誰也不敢先逃。
他陰森森地屹立場中心,冷冷地瞥了四周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公孫大嫂的臉上,一字一吐地説:“公孫大嫂,龍某並不想誅連過廣。令兄的罪行人神共憤,賢夫婦投身龍虎風雲會,也必定專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在下應該殺掉你們。但雙頭蛇已經償還了血債,一人做事一人當,在下不想再找你們了。你們該走,下次見面,如果兩位再堅持要替雙頭蛇報仇,那麼,不是你們死就是我活,言盡於此,兩位可以走了。”
驀地,左後方傳來了女人清晰的語音:“閣下,剛才你所説的話是真是假?”
中海扭頭一看,心中一懍。樹林前一名年近花甲的老婦,帶了四名面貌清秀的侍女,正從林中緩緩踱出。五個人都帶了劍,她們的目光,皆煥發看一種令人心中發寒的古怪光彩,透着邪門。
鮑孫大嫂夫婦臉色立即恢復神采,躍退上前行禮。
“師父,你老人家萬安。”
中海知道江湖上難纏的人物勾魂?女到了,立即準備應編,盡力將情緒放鬆;同時,他決定不許對方接近三丈以內,以免為迷魂術所制。他臉色陰沉,説:“在下句句是實,決不虛言。雙頭蛇四個兇手,七年前在道州慘殺我父母,慘絕人寰,每人分了百餘兩黃金,天道循環,理該受報。在下天涯追兇,冒萬險深入麒麟山莊,便是為了報殺父母之仇。當然啦!龍某殺了雙頭蛇,令徒自可找龍某報殺兄之恨,反正你們都是些不明是非的人,是不理會雙頭蛇是否該死的,在下恭候諸位動手就是。”
貝魂?女冷然舉步向前走,逐漸接近至三丈了,一面説:“老身很難相信你的一面之詞,有證人麼?”
“證人當然有,但目前還不宜公諸天下。目下前輩聽與不聽信與不信,已無關宏旨了,反正在下與龍虎風雲會勢不兩立,諸位既然是該會的走狗,何用……”
“住口!老身並非是龍虎風雲會的人,這次入川,是為了我這兩位門人而來的。”
“是與不是,已無分辯的必要。站住!不許再進。”
“老身不慣受人……”
“再進小心在下用飛刀進擊了。”
“雕蟲小技,也敢猖狂,哼!”勾魂?女冷然説,向前跨進,四待女雁翅後跟,公孫大嫂夫婦左右相隨。
中海冷笑一聲,默運神功,一聲輕叱,扔出一把飛刀。
貝魂?女雖認為中海的飛刀是雕蟲小技,但一看到飛刀的來勢,不由她不懍然失驚,同左稍移,大袖風雷驟發,拍向攻來的飛刀。
“嗤!”厲嘯刺耳,裂帛聲幾乎同時傳出,飛刀不僅位被拍落,反而穿袖而過,自肘下射出,幾乎傷了肌膚。要折服武朋友,唯一可靠的是真才實學。
這一飛刀,立時把勾魂?女自命不凡的傲氣,打得氣散傲消。
“再兩飛刀傷不了你,在下拍手走路。”他冷冷地説。
“師父,讓弟子們領教他的藝業。”一名侍女打扮的少女説。
貝魂?女一代宗篩,自然難以下台,徐徐撤下長劍,神色凜然地向侍女説:“為師獨自和他一拼。記住:不許插手。為師如有三長兩短,你們必須立即帶了為師的屍骸入川,不許多事,切記切記。二丫頭。”
“弟子在。”公孫大嫂躬身答。
“你哥哥殺了他的父母,他殺了你哥哥;冤冤相報,何日是了期?為師不願勉強你做任何事,一切在於你自己。但你兩人投身龍虎風雲會,不是有辱本門聲譽麼?一失足成千古恨,為師委實替你兢心,假使你兩人仍然知迷不悟,那麼,離開我迷魂門。”勾魂?女沉重地説完,頭也不回地向中海走去。
中海扭頭便走,一面説:“在下只找龍虎風雲會的人,就此別過,日後要找龍某,龍某將在江湖恭候。後會有期。”聲落,人似狂風般掠走了,經過一名大漢的身側,突然伸手擒住大漢的右手,喝道:“走”,架着人去如勁矢離弦。
從五婦山的神廟向西繞,進入一座古林參天的山谷,有一座建有木柵的小村落,約有廿餘户人家的;這兒是外主壇壇主玉麒麟的臨時壇址。這些天來,山西麓的北行官道附近,高手散處各地,經過此地北上的人,絕難逃出他們的掌心。但是會期尚早,聞風北上七曲山的人極少,外主壇的人也就落得清閒,除了部份派出的人外,大多數高手皆在村落中納福。
未牌末,谷北的密林中,中海架看擒來的大漢,抄捷徑趕來了。站在山坡的林中空地,可以俯視村落的形勢。遠在五里外,仍可看清一切。大漢臉色青灰,吸着冷氣説:“那就是外主總壇臨時設壇處,小的決不是……”
中海將大漢推倒,按在樹根下説:“饒你不死,日後好好做人。在下制你的睡穴,兩個時辰後穴道自解,下次在下發現你仍在龍虎風雲會里鬼混,哼!小心你的性命。”聲落,制了大漢的睡穴,人向村落掠去。
明知村中兇險,對方高手甚多,大白天不易脱身,但他不得不前往一闖。
小甭人妖被迫從賊,既然有掙脱魔掌的意向,他豈能不管?他念在小甭人妖在濯馬莊援助素素的恩情,必須將小甭人妖救出。
本來他想硬闖,最後改變了主意。他算定玉麒麟必定要將小甭人妖送往七曲山,因此繞道從北面接近,想在路上埋伏,先救出小甭人妖,再去找玉麒麟的晦氣。他卻不知,龍虎風雲會早就打算在成都舉事,在梓潼一網打盡武林人不,以免起兵時受到牽制,因此,所有的高手,皆集中在五婦山和七曲山附近,他一個人便膽大包天深入虎穴,確是相當冒險。
他相信襲擊梓潼北路香案的消息,已經傳到玉麒麟的主壇了,居高臨下看得真切,村中已完成緊急戒備啦!眾寡懸殊,他不打算入村,在遠距三里地的入人各隘道口藏身,等候押解小甭人妖的人到來了。他伏身在草叢中,等了一刻左右,果然不錯,有人來了。八名賊人魚貫而行,中間跟着臉色委頓穿了男裝的小甭人妖。前面有兩個異常壯偉的人,一個是橫行漠外的猛獅冉康,他的厚背單刀極為沉重,另一人是濯馬莊的莊主神爪黑蛟,難怪小甭人妖被他們看出本來面目,原來是這傢伙從中壞事。那八名賊人,必定是跟隨着猛獅的八煞神,人太多,不易對付。
他解開包裏,取出幾把飛刀插入皮腰帶內,補充在北路香案所損失的飛刀,並多取了三把納在左掌內,準備停當,等候出擊。身後突然傳來急驟的馬蹄聲,有兩匹健馬從北面急馳而來,來勢甚疾,恰好與猛獅一羣人在中海埋伏處碰頭。馬匹停住了,兩騎士躍下雕鞍,同猛獅行禮,一個行禮,一個説:“冉前輩何往?弟子奉會主法旨,有請前輩與成壇主速至梓潼秘壇會合。”
“會主有何要事?”猛獅問。
“弟子不知有何事故,可能是有關成都的大事,咱們在成都的人,可能全被大峪山主一羣人所乘,午前凶訊傳到,會主已親自大道趕赴梓潼,可能去一會長春子帶來的一羣武林名宿,必有兇險的拼搏。因此令重要的護法和會友,速至秘壇聽命差遣。”
猛獅面露喜色,問道:“長春子何時到達梓潼的?來了多少人?”
“今晨到達,住在北大街鴻福客棧,共有四十二人,全是老一輩的名宿高手。”
猛獅點點頭,説:“好,老夫這就走,至於這個叛會小輩,且先羈囚在成壇主處再説。”
“弟子先走一步,還得到各地傳信呢。”騎士答。
“好吧,你們有坐騎,可先走一步。”
兩騎士上馬走了,眾人開始往回走。
中海暗叫糟糕,豈能讓他們將人帶入外主壇內囚禁?再不動手,可能良機不再了。他霍地掠出,向走在最後的一名煞神飛撲而上,如同鬼魅幻形,速度駭人聽聞。
走在最後的煞神功藝不弱,居然被身後極為輕微的聲音所驚動,心生警兆,猛地扭頭一看,剛看到人影,腦門便捱了一記重擊,“嗯”一聲輕叫,捧倒在地。輕叫聲驚動了前面的人,一聲怒叫,第二名煞神迅速拔劍。
中海三把飛刀同時飛出,小甭人妖身後的三名煞神,包括拔劍的傢伙,在“接飛刀”的大吼聲中狂叫着向左右衝倒,四名煞神不費吹灰之力,束手就死。
“大地之龍,老天!”神爪黑蛟脱口駭然叫,扭頭狂奔。
“留下,誰也別想走,接飛刀!”中海大喝,飛刀又出。
猛獅大吼一聲,拔刀向射向神爪黑蛟的銀虹揮去,卻慢了一剎那,僅擦過刀靶尾部,飛刀仍回前飛,“噗”一聲貫入神爪黑蛟的背心。
小甭人妖腳下不便,踉蹌退在一旁。
中海拔劍出鞘,豪放地大笑道:“你們已損失了一半人,還有機會,哈哈!一起上好了。使刀的老兄,你姓冉,定然是橫行大漠的什麼猛獅冉康羅!幸會奔會。”
四煞神左右一分,猛獅從中間挺刀迫進,怒吼道:“從背後暗算人,你算那一門子好漢?你既然認識我猛獅,便是你的末日到了。納命!”
聲落,人化狂風,兇猛地撲上,厚背單刀發出刺耳的嘯鳴,奪目的光華令人望而心騖。刀是好刀,人更驃悍,但見人刀相合,只聽刀嘯刺耳,兇猛地撲上了。
中海向小甭人妖閃去,笑道:“先殺人妖,再慢慢收拾你們。着!”
單刀嘯風聲傳出,他已遠出丈外。
兩名煞神硬着頭皮截出,雙劍一左一右,同時遞出。
紫虹一閃,“叮叮”兩聲脆鳴,點來的雙劍向左右盪開,追電劍再閃,沉喝聲震耳:“撒手呀!賓!”
兩大漢持劍的手臂各捱了一劍,劍失手落地,可也真聽話,一聲驚叫,撒腿便跑,像漏網之魚。另兩名煞神也夠機伶,甩掉劍如飛而遁。
猛獅一刀落空,趕到中海身後,一刀揮出。
中海跨出一步,人旋身一劍順勢架撥,“錚”一聲暴響,猛獅立腳小牢,被刀帶得斜衝兩步。
中海舉劍候敵,冷笑道:“你這廝是長春子的朋友,被老賊道招引到中原打江山,你得死!”
猛獅用一聲怒吼作為答覆,兇猛地衝上連攻五刀。
中海輕靈地揮劍,每一劍皆攻其所必救,劍虹神出鬼沒地在刀的空隙中游動。
猛獅攻出的五刀,皆被迫半途變招自救,沒有一刀能真正用得上勁。五刀一用,兇焰消掉一半,猛不起來啦!
九名同伴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兇猛無比鋭不可當的刀法無用,不由他不心驚膽落。
三十六着走為上着,再不走性命難保。
“哎!”他發出了震天巨吼,作勢上撲,乃劃出一道光弧,出招拼命了。
中海不為所動,冷笑道:“你想逃命,逃得了麼?”
猛獅刀招僅發一半,果然不出中海所料,立即倒飛而退,刀護佐前身,退飛丈餘。
中海像是無形質的幽靈,紫色的劍尖隨看對方移動,緊隨不捨,如影附形。
猛獅心膽俱裂,大喝一聲,揮刀猛劈劍影。
紫虹倏退,又突然吐出,從背後擦過,“嘎”一聲怪響,劍尖刺入猛獅的七坎穴,立即暴退丈餘地。
猛獅立腳不平,斜撞出八尺外,突然狂叫一聲,仆倒在地上哀號。
中海收回所有的飛刀,收劍向臉色灰敗的小甭人妖走去。
小甭人妖緩緩閉上雙目,長嘆一聲説:“不必問我,我無話可説,下手吧。”
中海掏出一顆耳鼠解毒丹,塞入它的手中,微笑道:“靳姑娘,小弟知道你有苦衷。這是可解百毒的丹藥。聽小弟良言相勸,趕快離開四川。回家去吧,流浪江湖終非了局,憤世嫉俗於事無補,反而害人害己,何苦呢?山長水遠,後會有期,希善自珍重。施小妹囑小弟向你問好,希望日後咱們有重聚敍舊的一天。”
小甭人妖徐徐張目,目不轉瞬地注視看他,幽幽地問:“兄弟,你不是為追殺我而來的麼?”
“不,我挑了他們的北路香案,知道你被他們押解往七曲山,因此火速追來,想救你出險,天幸趕上了。”
“哦!以德報怨,兄弟,你的氣度非常人所及。你居然單人獨劍,在這附近亂闖,究竟有何打算呢?你居然沒死在順慶,毒娘子已註定了失敗的命運。”
“靳大姐,鄒瑞月果然是毒娘子?”
“不錯,正是她。”
“果然不出所料,濟慈兄沒騙我。”
“你打算……”
“她必須受報。”
中海恨恨地説,又道:“死在她手中的人,太多太多了。”
“何不勸她改邪歸正,她也是個可憐蟲。”
中海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説:“大姐,你有佛門子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念頭,也有做草寇打天下,勢強則打家劫舍,勢蹙則接受招安做英雄的強盜想法,難怪世間挺而走險的人這麼多了。試想想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在九泉下該如何想法?殺人放火數十年,到老來放下屠刀便可成佛,死了的人難道便該死不成?對那些死者是不是人苛太殘忍了呢?佛家既然有因果報應的説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話,未免自欺欺人太過牽強。大姐,你能平安離開梓潼麼?”
“有了解毒藥,我何所懼哉?你打算……”
“打算收拾成老狗。剛才有人傳會主的法旨,叫該會的高手到梓潼候命差遣,我到路上等他。”
“毒娘子在七曲山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千萬別去冒險。”
“不會的,小弟不傻,在外圍找他們決戰,豈不寫意?小弟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人,更不想稱英雄道好漢,便往龍潭虎穴闖。毒娘子她能在七曲山耽上一輩子嗎?她總會有離開的一天,是麼?”
“兄弟,你的想法我很放心。”
“大姐,可知道黑旗令主的消息麼?”
“昨天我從潼川來,走在他後面,他該已到了城中安頓了。你找他……”
“小羅山龍虎風雲會的內主壇已毀,擒龍客夫婦也死了,天玄劍已經帶看人質趕赴成都,我要找黑旗令主要他反正倒戈,他的子侄出了樊籠,落在我們手中,不怕他不答應。”
“這樣吧,這件事交給我,我去找他。”
“也好!晚上我們在北門城外右城根下見,小弟等大姐的迴音。”
“一言為定,今晚三更見,有無消息必定相告。”
“好,不見不散,小心了。”
兩人分手各奔前程,中海抄捷徑往回走,在谷口通向南面的小徑埋伏等候。
可是,他失望了,玉麒麟已經先走一步,隨着傳信的弟子走了。等了兩刻時辰,眼看紅日西斜,他等不及了,決定入谷大闖一場,毀了臨時秘壇。
他不再偷偷摸摸,沿入谷小徑向裏走。
相距尚有半里地,進入一座松林,突覺耳後生風。他早有戒備,驀地前掠八尺,止步、旋身、拔劍、出招,恍若電光一閃,一氣呵成,快速絕倫。
在身後悄然撲上出刀暗算的人一刀落空,趕上來一招“推門送客”,跟上將刀送出,扎向中海的背心。
“錚!”火花四濺,劍已將扎來的刀盪開。
“刷”劍葉嘯風之聲令人毛髮豎立,紫虹掠過暗襲大漢的頂門,頭巾應劍而出,紅光崩現。
紫虹急劇地吞吐,大漢雙耳下墜。
“還不快滾?”中海收劍沉喝。
大漢雙手捂耳,拔腿便跑。
三丈外一株松樹後,另一名大漢呆呆地楞在那兒,看清了中海的面容,突然恐怖地大叫:“大地之龍!”接看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中海不加理睬,轉身大踏步走了。
大漢驚駭的大叫聲,驚動了第三道暗樁的人,警訊傳出了,小村中情勢一緊。
小徑兩側,潛伏的人紛紛現身,但沒有人敢上前攔截,“人地之龍”四個字,巳嚇破了他們的膽了。
中海在兩側一對伏路小賊的注視下,從容向內走,似乎不知身側有人,泰然地緩步而行。
將近村口,四名大漢在前面五六丈的林側,凝重地徐徐移至路中,一字排開,迎着緩步而來的中海,徐徐拔劍。
近了,四丈、三丈、兩丈了……
四大漢徐徐舉劍,其中之一深深吸入一口氣,沉喝道:“站住,閣下。”
中海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地向前走,虎目中冷電四射,沉靜地注視看發話的人。
大漢機伶伶地打一冷戰,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喝道:“閣下,此路不通。”
中海仍然一言不發,繼續前進,雙手輕微地開合,冷靜的神情令人望之悚然心驚,臉上冷酷的笑容令人心中發冷。腳步聲低沉,接近至丈內了。
四大漢凜然後退兩步,最後互相送過一道會意的眼色,同聲虎吼,四把劍瘋狂點出,一擁而上,劍影乍合。
村口,人影如潮,出來了四十餘個人影。
人影接觸,突然爆發出中海一聲長嘯,劍氣飛騰風雷隱隱中,人影倏然分散突然。同一瞬間,兩聲清越的劍鳴入耳,人影靜止,劍鳴的嫋嫋餘音仍在嘯吟。
村口相去僅二十丈左右,看得十分真切,四十餘名高手,被中海的神威所懾,一個個不住倒抽涼氣。
中海泰然的向前走,漸漸接近。
村口,中間一列以小襄王為中心。中海所認識的人,有麒麟雙豪人熊歐文、和怪熊歐式、松風道長、斷了右掌的紅砂掌駱平、十六煞神中的嶽文,大名鼎鼎的三生,還有他曾經會過的人,但他不知對方的名號。
小襄王見村外林深草茂,易於脱身,便沉喝道:“退!讓他進村,在村中和他一決。”
顯然,他的語氣有點虛。中海仰天長笑,遠遠地叫道:“小襄王,龍某不會入村的,你不必打如意算盤,咱們在村外決一死戰。假使你要在村中做縮頭烏龜,龍某便在各處放火,見一個殺一個。閣下擁有這麼多高手名宿,居然説出這種示怯的話來,不感到慚愧麼?咱們二度相逢,前兩次閣下勝了,是不是認為這次你死定了,所以想誘太爺入村圍攻?哈哈哈哈!太爺不會上當的,閣下。”
叫聲中,他已來至五丈內,不再接近,冷然相候。
小襄王進退兩難,被中海的話套住了,同時無名孽火向上直衝,俊臉上湧起重重殺機,冷哼一聲,舉手一揮,切齒低吼道:“兩翼列陣,誓除此獠。”
村前的廣場寬約四五畝大小,東西狹長,場外是野草荒林,半里外便是古木參天的山嶺。四十餘名高手兩翼張開,成半弧形將中海包在中間。各處陸續到了不少聞警趕來的巡邏賊人,先後堵住了退路,人愈來愈多,等到雙方開始交手,大大小小已到了五六十名之多了。
中海早已看清附近的形勢,萬一支持不住,突圍決無困難,能阻止他的人相信不多。他向後徐退,仰天長笑,説:“哈哈哈哈……小襄王,你們是一擁而上呢,抑或是稱英雄道好漢,用車輪戰逐一上前送死?上啦!太爺等着呢。”
首先,他這副大膽沉着的神情,便已控制了所有賊人的情緒,給予他們心理上的威脅極為沉重,無形中已主宰全局。同時,有利也有害,也因此激怒了不少人,令這些人忍無可忍,有了拚死的念頭。
首先是三生的老大玉扇書生忍不下這口氣,不同小襄王打招呼,冷然舉步走出,向中海陰森森地迎去。
中海不再退,反向前走,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先吸引所有的人注意,接看大聲説:“諸位,請聽龍某一言。龍虎風雲會包藏禍心,想招引外寇爭奪江山,以狠毒卑劣的手段,用毒藥勾人質,要諸位替該會賈命,古往今來,斷沒有用這種惡毒手段能夠成事的人,有人會甘心替這種人賈命。貴會的會主是毒娘子北宮雲娘,北宮雲娘背後的主事人,是早年二大高手之一的長春子,在下握有確證,如果諸位不信,不久自可分曉。長春子是元韃目下的韃酋伯顏猛可的堂弟,諸位該猛省了,諸位,你們知道長春子帶了多少漠外梟雄進入中原了麼?你們知道襲擊大峪山的是些什麼人嗎?諸位為何不打聽打聽?龍某從小羅山來,貴會的內主壇已經土崩瓦解,擒龍客已和貴會的武副會主火併,同歸於盡,眾叛親離,毒娘子業已窮途末路。小羅山的人質,也已被天玄劍全部安全救出,不久當可與諸位見面。在下帶有解藥,凡是被龍虎金丹所制的人,如果願意改邪歸正,在下願以藥解相贈。目下天下羣雄齊集四川,佈下了天羅地網,將一舉剷除龍虎風雲會,為世除害。除首惡元兇之外,既往不究,希諸位三思,權衡利害,及早圖謀。我大地之龍區區江湖晚輩,不敢奢言替天行道,僅盡武林人行俠仗義、鋤惡除奸、扶弱濟貧的本份而已。義之所在,奮不顧身,動起手來有敵無我,希望存心唾棄龍虎風雲會的人,動手時遠離在下。如若不然,在下單人獨劍,為求自全起見,不得不下殺手,那就不值得。言盡於此,如何自處,倘請仔細思量,以免自誤。”
他這一番話,擊中了眾人的要害,人羣立即議論紛紛,神情百變。
玉扇書生在丈外止步,臉上神色不住變動,最後深深吸入一口氣,冷冷地説:“閣下,你的廢話説完了麼?”
“尊駕難道毫無所感?”中海沉聲間。
“你的話騙不了我玉扇書生。”
“好,那就不用多説了。閣下,上!”
玉扇書生突然疾衝而上,不使用玉扇,立掌當胸搶進,左掌劈出,右手也疾探而入,來勢洶洶。
中海有點醒悟,原來對方已知道追電劍利害,因此不用兵刃,同時,也想拚拳腳消耗他的精力,以便萬一不支,可由後上的人收拾他哩!他心中冷笑,暗説:“將計就計,用重手法給他點顏色塗塗臉,嚇破小襄王的脂。”
麒螃雙豪吃過大虧,知道中海的拳腳厲害,不約而同大叫道:“不可用拳掌……”
叫聲未落,“拍”一聲暴響,玉扇書生一掌擊實,劈中中海的右頸根,右手也閃電似的戟指點中了中海的左期門穴。
中海屹立如山,雙手未動,僅冷笑一聲。
玉扇書生大驚失色,感到掌拍處堅似金鋼,震得手掌疼痛欲裂,反震力直傳心脈。右手雙指點中處,如中軟甲,毫不着力,想用勁卻又發不出力道來。
大驚之下,猛地一扭虎腰,收指出肘,兇狠地撞向中海的左脅肋。
中海冷哼一聲,左掌一撥,便撥開了撞來的右肘,右掌發如電閃,正反陰陽掌以五成力道連抽四記。
“拍拍拍拍!”耳光暴響似連珠,玉扇書生的腦袋像是博浪鼓般急劇地搖動。
“滾!”中海大吼,順手勾住玉扇書生的脖子向下按,左手托住對力的下顎一扭一掀,逾電光石火。
玉扇書生身不由己,反抗無力,變化太快了,措手不及,同時頭暈目眩,不知人間何世怎能反抗?被巨大的扭力所掀倒,“砰”一聲擲倒在地,同側滾了兩匝。他不死心,昏頭轉向爬起,怪叫着拔出玉扇,踉蹌前衝一扇削出。
紫虹乍閃,“刷”一聲異響,可擋刀劍的玉扇斷了六寸扁骨。
中海的劍尖,點在玉扇書生的咽喉前,冷笑道:“再不知自愛,下次龍某必定殺你,滾!”
玉扇書生臉色死灰,呼吸像是停止了,久久方訝然驚叫一聲,眼中透出恐怖絕望的神色向後直退。
“我的天!這人的藝業太不可思議了。”有人駭然驚叫。
中海瞥了騷動的人羣一眼,朗聲道:“小襄王,你是龍虎風雲會的少會主,也就是毒娘子的門徒,你死期已至,為何不説出毒娘子的身份?閣下,毒娘子是不是已將天機劍法教給你了?你取不敢將實情告訴他們?”
小襄王一聲怒嘯,拔劍一揮,吼道:“弟子們,上!亂劍將這胡説八道挑撥離間的惡賊分丁。誰先得手,本少會主有重賞。”
他不叫倒好,聲落,有人反而向後退。
中海抓住機會,舉劍大叫道:“天玄劍和大峪山主,以及洞庭王志切復仇的上千勇土,已經將長春子暗藏在成都舉事的人一網打盡了,剛才七曲山派來的信使,不是前來促請成老狗至梓潼商量善後麼?縹緲仙子與四絕秀士皆已首途前來,龍虎風雲會敗亡在即,陰謀敗露,眼看要土崩瓦解,諸位還來得及回頭,為何仍執迷不悟?小羅山內主壇的實力,比今天諸位如何?在下能毀了內外兩壇,如無飛騰變化的能耐,豈敢單人獨劍前來叫陣?諸位,及早回頭,想要解毒藥的人,請袖手旁觀稍待片刻,在下收拾小襄王之後……”
已不容許他説下去了,小襄王與麒麟雙豪已瘋狂地撲來。稍後些,是松風和四名中年人。其他的人,卻神色緊張地向後退。
“接飛刀!”中海的吼聲,像乍雷驟響。接着銀虹飛射,九把飛刀像暴雨般接二連三飛出,快捷絕倫,站在遠處的人也只能看到虹影飛射,近的人僅能看到一抹淡淡的虹影,難以看出刀形。
“啊……”麒螃雙豪狂嚎着衝倒,直向中海的面前滑來,金鐘罩絕學竟擋不住飛刀一擊,可知中海所用的勁道是如何的驚人。稍後的五個人中,也倒了四個,只剩下一名青衣中年人見機先行仆倒躲避,逃得性命。
小襄王雖知同伴倒地,但已無法逃走,沒有飛刀向他襲擊,他衝勢太快,發現雙豪倒地,他已接近至中海身前不足八尺,想逃也來不及了,只好上前拚命。
中海的劍前指,飛快地説:“三度相逢,生死簿內閣下的大名己勾,殺!”
紫虹疾閃,迎看小襄王刺來的反劍一搭一絞,“嘎”一聲怪響刺耳,小襄王的劍突然飛出三丈外飛騰着上了半空。
“你也得死!”小襄王厲吼,左手疾揚,一手打出了三種暗器,五枚彩虹針,三枚斷腸鏢,兩枚銀河之星,都是毒娘子早年橫行江湖的霸道暗器。
紫虹閃了兩次,人影暴退,中海的身軀似乎向後飛,退在三種暗器之前,在兩丈外腳踏實地,左袖一拂,右手劍一震,三種器全被打落腳下。他低頭瞥了一眼,叫道:“諸位,請看貴會的少會主所用的毒暗器,便知你們的會主是什麼身份了。”
小襄王已説不出話來,七坎穴血透胸襟,上層被劃破,雙手掩胸,艱難地支持着身軀不倒,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一陣顫抖、喘息,然後竭力含糊地叫:“我……我好……好恨……,天……天亡…我……多……多給我一……劍……”
聲落,腳下大亂,“砰”一聲仆倒在地,不住掙扎。
四周鴉雀無聲,有人在發抖。中海收了劍,取出十餘顆已去掉內丸的龍虎金丹,放在地下説:“諸位這些人中,服下龍虎金丹的人相信不會多,在下留下十五顆解毒丹,請雲棲生司馬前輩妥為分配。在下先走一步,後會有期。”
轉身揚長而去。
罷出谷,身後衣袂飄風之聲入耳。他倏然回身,笑道:“老爺子,你老人家大概早來了兩天,黑旗令主可能在今晨到達,你老人家來早了。”
苞來的人是狂丐西門守城,打扮成一個村老兒,跟上苦笑道:“慚愧,老了,不中用了。剛才我真替你捏了把冷汗,想不到你這條龍居然用一番大義凜然的話,瓦解了他們的鬥志,逢凶化吉,免去一場狠鬥,真了不起。哥兒,你得到黑旗令主的消息了?我從七曲山來,撲了個空。”
“天色不早,我帶你先找地方填肚皮。”
兩人放開腳程,向西走了。
初更天,兩人在梓潼城外藏在城根下,定神等候。天宇中黑沉沉,星光黯淡,中海坐在一塊大石上,低問道:“老爺子,飛錘劉隆可有消息?”
“他在總會護法青虹劍客連全章手下聽候差遣,目前在七曲山送險亭。我已將消息通知了他,要他找機會告訴六指琴魔杜老。我已經和打入龍虎風雲會的朋友連絡上了,據可靠的消息證實,長春子上次秘密到了七曲山,已在山西面九曲溪落魂崖旁佈下了歹毒的陷阱,埋伏了一百六十具九龍筒,和一百具大弩。那是一處絕地,崖高四十餘丈,三方面埋伏,九龍筒可溶金鐵,每具可連續噴射九次,火流可遠及四丈開外。大弩矢長五尺,可貫穿徑尺巨木。前來予會的人,如不被火燒死,亦將被大弩射穿,不然就只好跳崖自殺,十分歹毒。”老花子凜然地答。
“哼!咱們不會那麼傻,沒有人會去,咱們只在附近截殺,見一個殺一個,他們豈能永遠呆在落魂崖?咱們為何要聽他們的擺佈?”
“他們早已在江湖放出大會羣雄的消息,梓潼城中有專人派送請柬。縹緲仙子和四絕秀士是老輩名宿,天玄劍大峪山主等人,也是目下一代之雄,加上長春子帶來的一羣蠢才出面興風作浪推波助瀾,豈可像你一般任意胡來?他們焉能置武林聲譽於不顧而不去赴會?”
“難道説,明知凶多吉少,也因虛名浪譽硬着頭皮前往送死不成?”中海不悦地説。他知道高手名宿對聲譽極為重視,但心中卻極不以為然。
“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羅?”老花子笑問。
“龍虎風雲會這次大會天下羣雄,名不正言不順,為何要聽他們擺佈?哼!如果前往,反而有失身份呢。”
“所以,我昨日已派人急傳信息,催請大峪山主與羣雄火速趕來,打他個措手不及,至遲明晚他們便可趕來了。”
“哦!那……那施叔豈不是趕不及了麼?”
“哈哈!放心,施老弟機智過人,我料定他必是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率領可派用場的人兼程趕到成都了。護送人質要不了幾個人,龍虎風雲會的高手已聚會梓潼,剩下一些二腳貓決不敢妄討野火,何用護送全程?再説,人質中不能動刀劍的人為數極少,每天趕三兩百里決無困難,也不至於到得太慢。因此,施老弟明晚如不同來,至遲後天便可趕到。安頓的地方我已尋妥,人到了,咱們便大舉進擊,屆時,就看你這條龍如何飛騰變化羅,呵呵!”
“小侄不敢説有把握制老雞毛的死命,至少可以將他纏住,其他的事,還得倚仗前輩們了。在大峪山主未到之前,咱們先鬧他個雞飛狗跳,老爺子有興趣麼?”
“呵呵,好小子,你在用激將法?”
“小侄不敢。”中海怪聲怪氣地答。
“別得意,話可要説在前面,我老要飯的沒有你了得,偷雞摸狗打爛仗,奉陪,拚老命硬幹,請另找高明,我老要飯的有自知之明,怕死得緊,呵呵!”
“打爛仗,老爺子負責,拚硬活,小侄一力承當,如何?”
“一言為定,拜託拜託照顧些兒,哈哈!”
“唔!有人來了。”中海伏下説。
人影飛墜城根,一閃不見,片刻,傳來三下低低的擊掌聲。中海挺立站起,擊掌三下,低聲道:“靳姑娘來了,且聽好消息。”
“唔!城牆上有人。”老花子警覺地説。
丙然有人,接二連三飄下七條黑影,飄然而降,聲息毫無,輕功極為高明。
中海拔了三把飛刀在手,低喝道:“大地之龍。”
首先奔來一個嬌小的黑影,在三丈外低叫道:“兄弟,黑旗令主親臨請教。咦!那位……是…”
“呵呵!是我狂丐老要飯的。”狂丐站起笑答。
七個黑影到了,雁翅站立,中間的黑影欠身道:“龍哥兒,靳姑娘的話是真是假?”
中海上前行禮,朗聲道:“小可相信前輩在內主壇必定有朋友,如果所料不差,那麼,內主壇的消息不出兩天,定可傳到。令郎一行於近期間可抵成都,何不派人至成都將他們接來?”
黑旗令主點點頭,誠懇地説:“老弟台大仁大義,老朽不敢言謝。待老朽接到確實消息之後,黑旗盟的弟兄,誓為老弟為後盾,同心協力剷除龍虎風雲會,以贖老朽的罪行。”
中海連聲道謝,取出三十顆改制後的解毒丹遞過説:“這是專解龍虎金丹的奇藥,前輩可能用得着。小可猜測,他們的消息可能比前輩快,白天小可已將內主壇被毀的事傳出了。因此,他們極可能另生毒謀,向前輩下手,前輩必須早作安排。”
“老朽連夜暫離梓潼,撤走所有的弟兄,避免和他們見面,料他們也無奈我何!”
“前輩珍重,小可該走了。”中海首先告闢,長揖而退。
黑旗令主抱拳回禮,低聲道:“老弟台且稍候,長春子一行四十二人,落腳在北大街鴻福客棧,揚言要赴七曲山決鬥大會,老弟台千萬不可上當,那老雜毛……”
“前輩請放心,去年晚輩就已獲知長春子就是龍虎風雲會的暗中主持人,會主是毒娘子,兩人狼狽為奸。”
“哦,如此老朽可以放心了。今晚原預定在天仙橋羣魔聚會,策定毒謀,但老雞毛恐隨行的人起疑,無法分身,改期明晚三更末四更初,在趙雍墓聚會,屆時老雜毛以探踩七曲山為藉口,帶三名弟子前往。”
“前輩是否已得到前往參予的通知?”
“已獲毒娘子的所謂法旨了。”
“那麼,前輩怎能脱身撤走?”
“老朽打算參予,但事先撤走盟下的弟兄保全實力,他們投鼠忌器,當不會對老朽不利。同時,內主壇的消息尚未傳到,未證實內主壇已毀之前,他們諒也不會對老朽怎樣。”
中海將一顆耳鼠解毒丹遞過,説:“這是可解百毒的神藥,為防患於未然起見,前輩可留下防身。請在明晚會期之前,無論前輩是否已獲內主壇的信息,皆暫且忍耐,不可和他們反臉,拖過明晚再説吧。”
“老弟台意欲……”
“請恕晚輩暫行守密。”
隨來的六黑影中,有副盟主金劍龍鏢在內,接口道:“龍老弟,請留意北門城樓左面的外柱,如果發現向外一面被人用刀削掉一塊桂皮,便是老弟的消息已被證實,也就是敝盟與龍虎風雲會決裂的時刻。如果老弟無暇察看,也可從雙方的動靜中看出端倪i的。屆期務請西門前輩前來商量。”
雙方別過,接着是小甭人妖告辭。她告訴中海,要在附近散佈對龍虎風雲會不利的謠言,並進行策反和收拾小賊的事,直接打擊毒娘子以報復下毒脅迫的仇。她的藝業尚難擔當大任,中海也不希望將她留在身邊,一聲珍重,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