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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簫韻攝巨魔 鳳噦壓羣豪

    範希達話聲方落,門外已響起一聲陰陽怪氣的話接道:“申子都在,莊主有何吩咐?”

    踏門進來,是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眼帶玳瑁框老花眼鏡,削頭尖嘴,嘴上留着一撮山羊鬍子人高不過五尺,手裏捏着一根旱煙帶,煙帶一端的煙鍋,足有茶杯大小,他口中一抽一吸帶進股燻人刺鼻的濃煙。

    範希達對他這位心腹夫子申子都極其禮道,在這忿怒之時,仍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伸手道:“申夫子請坐!”

    範希達一頓腳罵道:“胡雅賢那畜生真不是東西,一切計劃都被他破壞了。”

    申子都吸了一口煙,噴出一股濃煙,他就在煙霧迷-中接口道:“這也不能怪他,他中了別人的暗算。”

    範希達愣了一下道:“他人呢?”

    申子都道:“子都已把他帶在門外了。”

    接着,不待範希達吩咐,轉頭向門外喝道:“把胡姑爺帶進來。”

    玉面書生胡雅賢在兩人挾持之下走進房來,範希達只見他這時的神情呆呆愣愣,一雙眼神渙散無芒任人擺佈。

    範希達濃眉一皺道:“他中了什麼暗算?”

    申子都臉上第一次出現訕訕的表情道:“子都一時還沒有查出來。”

    範希達對子都一向非常倚重,也深知他百藝都通之能,大感意外的怔了一怔道:“查不出來?”

    申子都道:“他神智錯亂了,似是被人傷了穴道,但以子都所知有關人身神智的穴道卻找不出被傷的跡像,也極可能是中了迷魂之類的藥物……我想慢慢總可以查出來。”

    話聲頓了一頓,接着問道:“莊主當時與胡雅賢在一起,可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範希達凝目沉思了一下,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搖首道:“宋承志還在一丈開外,中間又隔着老夫與維盟,他本來嫌疑最大,但他沒有出手的機會,其他四人離雅賢較遠,倒是有可能暗中下手。”

    申子都雙眉一皺道:“衡山派那幾個人就是想傷人,子都也不相信他們有此功力,傷人之後,會查不出跡象來。”

    範希達迷惘的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申子都道:“我們遲早要把他查出來。”

    範希達道:“但目前雅賢與小女馬上就要行禮,這卻如何是好?”

    申子都道:“婚禮當然照常舉行,否則對各方來賓如何交待。”

    範希達望着胡賢雅那副痴痴呆呆的樣子,搖頭苦笑道:“看他這樣子,今天能行得禮麼?”

    申子都出聲道:“行不得禮,也要行禮。”

    範希達若有所悟的點頭道:“夫子之意是找一個人代雅賢行禮,但其中不無可慮之處,譬如那代理的人選……”

    一言未了,申子都笑口接道:“這個不勞莊主煩心,子都已通盤替莊主計劃了。”

    範希達欣然色喜道:“計將安出?”

    申子都話聲一輕,細得叫人聽不清楚,只見範希達不住的連連點頭,口中道好不迭。

    兩人一番密計之後,範希達回身復出,親自熱情的相陪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等人。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在宋曉峯暗中提調之下,絕口不提玉面書生胡雅賢的事,給範希達來了個高深莫測。

    範希達幾番提起玉面書生胡雅賢,都被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裝聾作啞,支吾過去,弄得範希達像熱鍋上的螞蟻,又難受又難捱。

    好容易捱到了卯時三刻,外面吹奏起喜樂之聲,來賓進來恭請男女雙方前往禮堂主持婚禮,衡山掌門人張維盟也無異議,爽快的點頭答應了。

    這本來是拿橋生事的最好機會,範希達就等着衡山掌門人反臉生事,他便可以藉口停止婚禮進行,於是一切責任,都落在衡山掌門人頭上了。

    那料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表面上是若無其事,其實卻是一點也不放鬆,一步緊逼一步,非到有利的時間,絕不發動。

    範希達只好暗中一咬鋼牙,陪着衡山掌門人步向禮堂,並肩坐在男女雙方家長席位之上。

    宋曉峯與衡山派另外三人及康中節,則是坐在貴賓席上,這時新郎新娘尚未進入禮堂,衡山掌門人張維盟忽然面色一正,道:“範莊主,請恕兄弟無禮,想説兩句話了。”

    範希達暗笑一聲,忖道:“你到底忍不住要發動了吧!”表現在外的卻是無比的有禮貌,含笑抱拳道,“小弟一介草莽之夫,得與貴派喜結秦晉之好,惶悚之餘,對貴掌門人的雅愛不勝感激之至,有何賜教,希達洗耳恭聽。”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笑了一笑道:“小弟此時説話,本來非常不合時宜,但小弟因素仰貴莊主氣納山河,寬宏大量,因此冒昧發言請貴莊主賜諒。”

    話聲一頓,不待範希達開口,接着又道:“關於這次逆徒胡雅賢與令嬡喜結鴛盟,小弟是由哀的贊成,並給予至成的祈福,不過逆徒胡雅賢身犯背師叛道,大逆不道,江湖共棄的大罪,對今日嘉禮而言,實乃一大遺憾之事……範莊主當亦有此同感吧!”

    範希達面色一變,冷冷的一笑道:“在老夫的看法,令徒……”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一笑截口道:“請範莊主原諒兄弟把未盡之言説完,如有不當之處,再請範莊主指教。”

    範希達“哼!”的一聲,道:“請説!”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緩緩的道:“因此,兄弟有感於此,看在範莊主金面之上,準備赦免逆徒大逆不道之罪,以為賀禮……”

    話聲又是一頓,接着面色一肅,聲音一沉,又道:“不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逆徒之罪可赦,敝派赦罪之禮不可廢,因此兄弟有請莊主同意在婚禮未舉行之前,由兄弟替逆徒舉行一次赦罪之禮,如此,逆徒亦可重新做人,在江湖道中昂首闊步,行無所愧了,區區之意,不知範莊主以為如何?各方高朋貴友又以為如何?”

    江湖如説還有門派的尊嚴,這是最起碼的要求了。

    武林之中,無論黑白兩道,莫不把背師叛道視為不赦之罪,若是背師叛道之徒,就江湖上下五門,亦不屑為伍,等於是武林之中的公敵了。

    範希達當然不會承認胡雅賢犯了背師叛道之罪,但衡山掌門人説的話太富誘惑力了,範希達雖然有着隨時翻臉的準備,由於宋曉峯給他精神上的壓力太大,但凡有一線希望他又何常不想和平解決。

    範希達自然不是好吃的果子,衡山派要不是有宋曉峯撐腰,範希達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裏,那會想盡辦法,出盡花招來應付衡山派,晚上派幾個人,就一了百了,把衡山掌門人解決了。

    目前有宋曉峯插身進來,情形就完全的不同。

    童世昌話雖説得好,他只要不知宋曉峯的來歷儘可放手和他周旋,但範希達真的放得開手麼?

    童世昌自己都顧忌不敢出面,範希達會不曉得麼?

    如果後退無路,範希達之作困獸之鬥,拚命圖存,乃是必然的發展,但現在衡山掌門人的口氣松得很,使範希達不由產生了一種希冀的想法,先聽他意,再作決斷,豈不更好。

    範希達苟全的念頭一起,一時拉不下臉來,但他心情一轉道:“小弟孤陋寡聞,不知貴掌門人言下之意,是一個什麼儀式?”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道:“儀式簡單的很,地上橫鋪七尺紅綾一方,只要逆徒從紅綾之上走過一遍,立誓重新做人,如此而已。”

    範希達猶豫了片刻,一嘆道:“説起令徒背師叛道一事,據老夫所知,乃是受了奸人陷害所至,其中是是非非,一言難盡,貴掌門人既然寬大為懷,不加重責,老夫何樂不為,以成雙方之美,令徒縱是替人受過,為了師門威信與息事寧人,老夫相信令徒尚有此犧牲精神,掌門人請稍候,容小弟去喚令徒出來,接受貴門規戒。”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一抱拳道:“範莊主深明大義,兄弟敬佩無已。”

    範希達微微一笑道:“理當如此!”起坐轉入內堂而去。

    範希達邁步出了禮堂,申子都已迎了上來,道:“莊主,你真相信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的話?”

    範希達隱住心中私念,道:“家兄約的幫手來了沒有?”

    申子都道:“一點消息沒有。”

    範希達一嘆道:“我們的幫手沒趕到,張老兒的話,就是不可信,也非信他一信不可了。”

    申子都道:“這樣一來,莊主等於替胡雅賢承認了背師叛道的大罪了,如果張老兒得寸進尺,又提出另一個要求,莊主是接受也不接受?”

    範希達一愣道:“這……?”

    申子都眼中射出一道疑訝之色,望着範希達沒有接話,申子都雖然沒有説什麼,在範希達的感覺上,還勝於指着他鼻子當他“沒種”。

    範希達剛剛興起的一線屈伏念頭,被申子都望得重新考慮起來,他心裏泛起一種羞愧之感,暗忖道:“想我雷霆手範希達平日何等威風,一跺腳,山搖嶽顫,如説就這樣被宋承志嚇得忍氣吞聲,畏首畏尾,豈不叫江湖朋友笑話,將來我範某人還能在江湖上混麼?……”

    正當範希達念動心搖之際,申子都忽然説道:“依子都之見,莊主即然答應了他們,這時,也不宜馬上改口,我們就依照他們的話,慢慢敷衍他們吧!……”

    話聲一低,兩人又商量了一陣,範希達一聲請胡姑爺,裏面出來了玉面書生胡雅賢。

    範希達點頭輕聲道:“有勞姑爺,多謝了。”

    玉面書生胡雅賢微微一笑道“區區小事,晚輩理當效勞,何謝之有。”

    範希達道了一聲:“請!”帶了玉面書生胡雅賢緩步回到了禮堂。

    玉面書生胡雅賢帶着羞愧不容的神情參見了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衡山掌門人張維盟和顏悦色的受了玉面書生胡雅賢的參拜,給了他個全臉,也沒説他什麼。

    玉面書生胡雅賢回身立在範希達身後,範希達輕輕乾咳了一聲,含笑抱拳道:“貴掌門人所囑,小弟已與令徒説妥了,令徒雖是含冤抱屈,因感師門深恩,也不願多所分辯,只聽憑貴掌門人發落。”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抱拳而起道:“範莊主深明大義,兄弟代表衡山一派,表示誠摯的謝意!”

    話聲一落,舉步向正中央二站,一揮手道:“擺下‘明輪法渡’!”

    陳敬先應聲而出,大步走到衡山掌門人身前不遠之處,抖出一幅一尺六寸寬,七尺整的紅綾,平鋪在地面之上,一欠身道:“‘明輪法渡’已備,請掌門人明輪布法。”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輕喝一聲道:“逆徒胡雅賢還不前來速領法旨!”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臉色一肅,道:“‘明輪法渡’,載三綱,備五常,明忠奸,別邪惡,你要心地奸詐,妄圖僥倖,必招滅神三報,死在當場,你可再思再量,可真接得下‘再生法旨’麼?”

    衡山掌門人説得聲色值厲,令人不寒自栗,使平鋪在地上那塊七尺紅綾憑添了無比神秘的色彩。

    範希達神情一震,心念立轉,暗忖道:“莫非那七尺紅綾之上,另有巧妙安排……”

    玉面書生胡雅賢更是雙眉緊皺,也被衡山掌門人三言兩語嚇得心神不定,他也有範希達同樣的想法,開始懷疑那七尺紅綾之上有着極其厲害的殺人手段。

    鬼蜮江湖,殺人手法,日新月異,層出不窮,這七尺紅綾之上必有蹊蹺,這種想法,在範希達與胡雅賢身上,乃是必然的結果,因為,他們就是這種人,將心比人,那還錯得了。

    念由心生,念起心寒,玉面書生胡雅賢眼中那七尺紅綾,就像一座“(奈何橋”,叫人心裏直冒冷汗。

    他暗自思量着忖度道:“這七尺紅綾上,一定有鬼,我犯不着替別人去冒這生命危險……”

    玉面書生胡雅賢心裏躊躇着,斜眼向範希達望去。

    範希達更不能給大家看笑話,人一站而起,正想發話打岔的時候,忽然一陣陰森森的冷笑,發自禮堂門首。

    大家聞聲轉頭望去,只見門首並立着一對奇醜的老人,那一對老人,面容之醜,還在其次,身上披麻戴孝着一身喪服,尤其此時此地現身出來,分明沒有安着好心。

    範希達的心理,和大家都不一樣,反而暗中吁了一口長氣,臉上掀起了一片喜色。

    那一對醜老人,一邁步,像是隻邁了一步,但人已到了禮堂當中,流目四顧,一聲冷笑道:“那一個是紫彩玉簫宋承志站出來與老兄弟答話。”

    宋曉峯緩緩從座上起來,一抱拳道:“小生紫彩玉簫宋承志,與兩位老人家素未謀面,不知兩位老人家有何指教?”

    一個醜老人,“哼!”了一聲,道:“老夫問你,陰陽扇子佟七可是死在你這小子手中?”

    宋曉峯星目一閃,仰臉發出一聲清嘯,聲如龍吟,直衝雲霄,久久不絕。

    那兩個老人都只覺心頭一震,暗道:“此人內功這等精深,怪不得佟七死在他手中了,一個老人暴吼一下,打斷了宋曉峯嘯聲道:“鬼叫什麼,還不回老夫的話!”

    宋曉峯嘯聲一斂,點頭道:“不錯,陰陽扇子佟七正是小生所除。”

    另一個醜老人道:“你可知道陰陽扇子佟七是老夫兄弟的徒兒?”

    宋曉峯微微一笑道:“小生連兩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又怎知道陰陽扇子佟七是出自兩位門下。”

    一個老人翻眼瞪目道:“你可聽説過丁家山的丁氏雙醜嗎?”

    另一個老人接口又道:“就是老夫兄弟二人,老夫丁一拳。”

    “老夫丁一腳!”

    宋曉峯一臉茫然之色,搖了一搖頭,道:“小生沒有聽説過!”答得出奇的乾脆。

    但衡山掌門人張維盟和他三個師弟卻都變了顏色,張維盟叫聲道:“宋大俠,兩位丁老前輩乃是當代奇俠,久不在江湖上走動的老英雄……”

    宋曉峯“啊!”的一聲,向丁氏雙醜一抱拳道:“那麼小生失敬了!”但接着又冷笑一聲,一面不屑之色。

    丁一拳氣得一翻眼道:“你可知道老夫的來意?”

    宋曉峯笑了一笑,舉目向禮堂上望了一望道:“時間不多,人家紅葉莊馬上就要舉行喜慶之禮了,兩位要找小生算帳,就請出手吧,不用多説廢話,耽擱了人家的良辰吉時。”

    接着向衡山掌門人前面一站,衡山掌門人與陳敬先收起七尺紅綾退過一旁,那玉面書生胡維賢也趁機走出了禮堂。

    禮堂之中,一陣紛亂,當中空出一大片。

    丁氏雙醜想不到宋曉峯如此豪邁,把他們要説的話,先説了出來,丁氏雙醜雖是窮兇極惡的老魔頭,但口舌上功夫並不高明,愣在當場竟接不上話。

    宋曉峯冷“哼”一聲道:“小生久聞兩位一向以陽剛之力見長,拳掌之勢雄渾而馳名江湖!得與相會,就請兩位一起上吧!小生倒要看看兩位是否名符其實。”

    宋曉峯剛才的表情,還是一副不認識他們的態度,現在的話説,不但表示對他們久已聞名,致且知之甚詳。

    丁氏雙醜與人對敵,向來是兩人一同齊上,對方是一人,他們是兩人同上,對方是十八人,他們也是兩人同上,這本來是他們的貫例。

    但他們一見宋曉峯之下,因見宋曉峯年紀甚輕,兩人如果同上,心理還有點不好意思,正打不定主意是一人出手還是兩人同上之時,宋曉峯這一叫陣,正給了他兩人同時出手的機會。

    丁一拳大喝一聲,道:“看不出你小子,你還知道老夫兄弟的規矩,那你先接老夫三拳看看。”

    喝聲中,進步擊出一拳,拳勢未到,一股奇猛的潛力排空向宋曉峯當胸撞去。

    宋曉峯冷哼一聲,站馬立椿,吐氣開聲推掌相迎,拳掌功力一接,風旋力轉出一聲轟然大響。

    宋曉峯馬步不動,丁一拳看似身形疑立如山,但他卻比宋曉峯多用了三成真力,他使出了七成真力,宋曉峯只不過使出四成真力左右而已。

    丁一拳一拳未擊動宋曉峯身形分毫,愣了一愣,接着大喝一聲欺身再進,連續擊出三拳。

    宋曉峯有心賣弄以收驚眾成名之效,不避不讓,一聲“來得好!”力接三拳。

    拳掌相接下來,丁一拳胸腹之間,已微顯氣促,宋曉峯則神態如常,輕鬆之中,微微含笑。

    丁一腳猛喝聲道:“你也接老夫幾腳看看!”

    喝聲一落,人已盤膝而上,腳如蜻蜒點水,閃電般就連環七腳。

    腳影翻騰,有如驚濤駭浪,宋曉峯幌身閃讓,移星轉鬥,不離方寸之地……。

    這時,丁一拳只大喝一聲,振臂揮拳而上。

    丁氏雙醜這一聯手搶攻,威勢果然不同凡響,宋曉峯所承受的壓力不説,單隻廳中觀戰之人,已被強勁的真力逼得紛紛走出廳外,只看得人人目瞪口呆。

    宋曉峯發出一聲朗朗長嘯,打起精神,雙掌威勢陡然加強,掌掌如巨斧開山,奮力相迎。

    雙方劇鬥了一陣,雙方都越戰越勇,拳拳勁力也愈打愈是強猛,宋曉峯以一敵二,眉頭暗皺,忖道:“這一對老魔鬼果然名不虛傳,我不能再和他們硬拚硬打了,萬一範希達另外請了別的高手,那我就上當了。”

    宋曉峯機警非常,此念一生,身形步法立時一變,展開一身小巧功夫,避實就虛,和丁氏雙醜遊鬥起來。

    眨眼之間,雙方已是相鬥了六十多招。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身側道:“姓丁的,老夫真替你們難過,一個這樣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打了六七十招,都收拾他不下來,愧你們還有臉再打下去,還不替老夫住手……”

    聲音起處,一股奇強的掌力,直向他們三人之間撞來,丁氏雙醜借勢收掌,向兩旁躍開,宋曉峯也收掌不攻。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着古銅色寬袍,黑臉白髮,長鬚垂胸的偉岸老人,靜靜的站在他們不遠之處。

    不知何時,他已欺近三人身側。

    丁一拳雙目一瞪,怒吼道:“呂七枴子,你搗什麼蛋,不服氣你來試試!”

    那被稱為呂七枴子的老人冷笑一聲道:“至少比你們強,好,老夫就露兩手給你們看看,臊臊你們的臉。”

    説着,忽然揉身而上向宋曉峯迎面就是一掌。

    宋曉峯一揚雙眉,怒道:“你是什麼人,報上名來。”忽的雙足一點,上身向後一仰,懸空倒翻了一個跟頭,飄退九尺開外。

    呂七枴子冷哼一聲,道:“憑你這後生晚輩,也配問老夫姓名。”雙臂連番劈出,振臂搶攻而上。

    這老人一上就打,打得宋曉峯怒火高漲,也就懶得再和他説話,暗罵道:“老鬼,你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你能,我就非你叫丟個大人不可。”

    此念一生,便不再退讓,出手也不留情,展開一身所學便迎身而上,兩人一接,便人影莫分了。

    宋曉峯年紀比呂七枴子小了好幾十歲,但他天份奇高,又因自己的悲慘身世,激發了他力求上進的心理,在連遇名師的際遇之下,天才加上努力,他的一身成就,於是成了武林之中的奇蹟。

    奇蹟是很難令人相信和説服的,呂七枴子也就是不相信宋曉峯有什麼了不起的真實功夫,所以接下了丁氏雙醜的場子。

    詎料,一接手之下,呂七枴子才看出這少年真不含糊,而有點震駭了,當面這少年人不但奇強,甚至作戰經驗也非常豐富,莫想在他身上行險取巧。

    兩人一接手,就是三四十招,呂七枴子,打得全身只冒冷汗,但見宋曉峯氣定神閒,英氣勃勃,雖經過丁氏雙醜一戰,仍然毫無倦容色,心下更是驚恐。

    宋曉峯與呂七枴子戰了三十四招,心中也暗自思量道:“這呂七枴子果然真名不虛傳,我如不使用義父所授的‘天工十八解’那能少於丁氏雙醜交手招數之下剋制強敵。”

    呂七枴子下場時,大笑丁氏雙醜沒有用,六七十招都收拾不下宋曉峯,宋曉峯由此有意給他難堪,絕不容他走出六十招以上,就要把他挫敗。

    宋曉峯此念一生,陡然一提真氣,全力出手,雙掌威勢陡然加強,打得呂七枴子上氣不接下氣,一陣氣喘吁吁,就在這時候,宋曉峯手法忽然一變,身形幌動間,右手快如閃電,直向呂七枴子腕脈之上扣去。

    這一招,乃是“天工”奇學之一,因為江湖上罕聞罕見,不懂這武功人,根本就無法預測他出手之勢。

    呂七枴子雖是一位功力絕頂,經驗豐富的大魔頭,同樣也有芒然無措之感不知該如何化解才好。

    因此不覺微微-怔,還未看清來勢,右手脈門已落到宋曉峯手中,呂七枴子但覺脈門一緊,全身一麻,勁力盡泄,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可是已經毫無抗拒之力。

    不料,宋曉峯指力微發即收,人卻幌身而退,退出三步之外,一抱拳道:“承讓了!”

    呂七枴子呆了一呆,道:“你為什麼要半途縮手,不取老夫之命?”

    宋曉峯道:“小生為什麼要取你的性命,你我素不相識,無仇無怨,怎可糊里糊塗,就出手傷人。”

    呂七枴子哼的一聲,道:“你少在老夫面前假仁假義,須知你落在老夫手中時,老夫一樣要你的命。”

    宋曉峯笑了一笑道:“小生做人,一向如是,至於老丈要如何對付小生,那是老丈的事。”

    話聲頓了一頓,接道:“現在老丈可願將尊姓大名見告了麼?”

    宋曉峯自丁氏雙醜那聲“呂七枴子”話中,早已知道他是黑道中老一輩子的兇人呂七枴子,他的故意問他的姓名,就是要不知呂七枴子來歷姓名的人,知道他下手挫敗的是呂七枴子,因以兼收警告之效。

    呂七枴子敞聲一笑道:“老夫雖然敗得不服氣,但你確夠知道老夫身份的資格……老夫人稱呂七枴子的就是。”

    呂七枴子兇名卓著,宋曉峯瞥目一閃,只見廳中之人,無不悄然色變,大是震驚,同時,也對宋曉峯現出一種另眼相待的驚訝之色。

    宋曉峯一抱拳道:“原來是呂老前輩,小生失敬了。”

    呂七枴子一招失手,敗得臉上無光,尤其當丁氏雙醜向他一笑時,他更是忍受不住,猛然大喝一聲,道:“少假惺惺了,來,來,來!叫你看看老夫的真實功夫。”

    喝聲中,一拎寬袍大襟,取出一付一尺四五寸長的鋼拐,分執兩手,拐身一錯,發出一陣清脆的鳴聲。

    宋曉峯冷笑一聲,正要答話,忽然,一聲哈哈大笑,走出一個矮矮胖胖的大麻子,指着呂七枴子罵道:“呂七枴子,我看你是越老越沒出息了,剛才誰叫你不使出看家本領,現在落敗了好意思賴着不讓。”

    呂七枴子望着來人眼睛一瞪,道:“金二麻子,你可是要嚐嚐老夫的陰陽雙枴。”

    黑二麻子比呂七枴子的兇名,更狠更辣,大家又是一震,眼光一齊都射向了黑二麻子,都想仔細看看這黑二麻子到底是怎樣一個長像。

    宋曉峯朗笑一聲,道:“範希達,你到底請來了多少助拳的幫手?何不請他們一起出去,這樣不嫌太麻煩了麼?”

    一聲冷峭峭陰森森的話聲,接口道:“還有老夫我巫某人。”

    一個身穿黑布長衫,蒼白着一張臉,臉上無須,瘦得像一根竹竿的漢子,跨步走了進來。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驚叫一聲,道:“雲夢一毒巫元亮!”

    他是怕宋曉峯不知道其人是用毒能手,故意叫出聲來給宋曉峯示警。

    宋曉峯上下打量了雲夢一毒巫元亮一眼,轉目疑注在範希達臉上,面色一正,道:“範莊主,你打定了主意沒有?你如果沒有打定主意,現在還來得及改變主意,從正正當當的途徑,解決你與衡山派的糾紛,小生決不偏袒任何一方,否則的話,你便是自絕於人,小生可不容你敗壞江湖規矩,武林道義……。”

    範希達震於宋曉峯威名,又見他佔了呂七枴子上風,但呂七枴子也和他打了五六十招,按照一般情形來説,宋曉峯確實比呂七枴子厲害,不過,兩者之間的差距並不太遠。

    換言之,宋曉峯可以勝過一個呂七枴子,但絕勝不過兩個呂七枴子,如今當場來到的五個人,每個人的身手都不在呂七枴子之下,何況雲夢一毒另有用毒的專長,宋曉峯要在這等絕對劣勢之下,討得便宜,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説,他這次是敗定了。

    範希達眼望勝利在握,宋曉峯在他眼中已經成了一個失敗者,一個失敗者,還有什麼可怕的。

    這時,範希達但覺雄心勃勃,精神大振,失去了的信心,完全恢復了回來,所以顧慮都一掃而空,滿腦子只是高興,哈哈一笑道:“老夫與衡山派的事,自有五位江湖前輩公斷,那有你置啄餘地,你要是識相的,就乖乖的站過一旁去,聽候五位前輩裁定。”

    宋曉峯冷笑一聲,道:“你別高興得太早,到時候你就哭都來不及了。”

    雲夢一毒巫元亮見宋曉峯只望了他一眼,便不再與他答話,一種被輕視的感覺陡然而生,忍不住大喝一聲,道:“姓宋的,老夫聽説你專愛管人閒事,目中無人,憑一已之好惡,橫行江湖,老夫今日就要教訓教訓你,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可敢和老夫走個三招兩式?”

    宋曉峯從範希達身上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道:“小生久聞你雲夢一毒,人毒心毒,全身是毒,為江湖上一大禍害,久有替江湖除害之心你自己不找來,小生還怕找不到你啦,今日你可來得正好,小生還要試試你的用毒手段,看看你,有多大的火候。”

    .

    説着,伸手取出“紫彩玉簫”,一接一合,簫長二尺有餘,右手一橫,輕笑中帶着一份蔑視。

    雲夢一毒巫元亮怒極而笑道:“老夫今日要不能取你之命,誓不為人!”身形一幌,人已急步而上。

    驀地,一聲大喝道:“巫兄,且慢!現在還輪不到你哩!”金二麻子橫身過來,擋住了他。

    雲夢一毒巫元亮雙眼一鼓,脾氣還沒發出來,只聽金二麻子的另一股細如蚊蚋般的話聲,傳入耳中道:“這娃娃不簡單,今天一個弄不好,我們這五個老傢伙,只怕就要被擱在這裏,你平日的養氣功夫那裏去了,怎樣也沉不住氣了,我看你還是動點腦筋,在衡山派那幾個晚輩身上做手腳!”

    雲夢一毒巫元亮被金二麻子一點醒,口中妙了一聲,立時停住了身形。

    金二麻子一轉身,面向宋曉峯列嘴一笑道:“我們這幾個老不死,都是滿手血腥,罪大惡極之徒,你宋大俠就先慈悲慈悲我金二麻子吧!”

    話聲一落,接着一聲:“看招!”身形一矮,箭射般搶步而上,雙手一抖,兩條手臂陡然向外一長,長出一尺有奇,五指一鈎,向宋曉峯當胸抓去。

    他原是空手而上,宋曉峯本已計算好了尺寸,幌身避讓之際,他身形未到,手臂一長,五指已達宋曉峯心口,這種出人意外之作,嚇得宋曉峯出了一身冷汗,幾乎一抓之下就被他抓了個肚破腸流。

    幸好宋曉峯確有過人之能,在人人無法避讓的情形下,身形一旋,向斜裏滾了出去,死裏逃生,避過了他這要命一擊。

    宋曉峯一滾而過,回敬了金二麻子一招“倒打金鐘”,右手一翻而出,“紫彩玉簫”直點金二麻子右手腕脈。

    金二麻子這出手一擊,對不知他底細的人,向不虛發,不知有多少人糊里糊塗死在他這一招之下,因知他這一招,被人稱為鬼手招魂。

    這本是手到擒來的一招,不料竟為宋曉峯躲了過去,相反的,金二麻傷人不着,心理上自是不免一怔,就這一怔之下,宋曉峯的“紫彩玉簫”已到,此點在他腕脈之上。

    但聽“當”!的一聲,如擊金石,金二麻子的腕脈雖被點中,同時一條右臂也被點得甩了出去,但金二麻子卻是若無其事的發出一聲哈哈大笑,掄起雙手,猛攻而上。

    宋曉峯這時也恍然大悟,那雙鐵手便可一甩而出,打人一個無防無備。

    宋曉峯幾乎上當吃了一個大虧,劍眉一軒,冷笑二聲,舞起紫彩玉簫,手下運足之真力,出招便毫不留情了。

    宋曉峯這一念辦出,勢如狂風暴雨,威力絕倫,五十招不到,金二麻子已是攻少守多,完全處於下風。

    金二麻子一身功力,在五大魔頭中,本來最強,只因他上來激怒了宋曉峯,被全力出手,結果反而比誰都打得吃力。

    眼看金二麻子再支持個二三十招,就非傷在宋曉峯手下不可了。

    呂七枴子剛剛落敗下來,訕訕的不好意思馬上出手支援,暗中卻向丁氏雙醜使了個眼色。

    丁一拳大叫一聲,道:“兄弟,今日既不是印證武功,比武較技,我們似乎用不着客氣大家齊上吧,收拾了這個小子,好喝範莊主的喜酒。”

    説着,大喝一聲,跳入戰圈,揮拳猛攻。

    丁一腳悶聲響,配合丁一拳的拳勢起腳夾攻,宋曉峯口中發出一聲長笑,哈哈大笑道:“要上來,你們就五個人一起上吧,看看本公子在不在乎你們人多。”

    手中“紫彩玉簫”一緊,飛舞中發出陣陣簫聲,簫聲一起,宋曉峯身形步法又是一變,一人接住三個,態度反而是輕悠然,敵手雖增加了,但他肩上的負擔,反而似減少了。

    丁氏雙醜初上時,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直替宋曉峯擔上一份憂心,他雖知道宋曉峯有過人之能,但絕不相信以他一人之力擋得住三人絕世老魔聯手合擊。

    可是在這等陣仗之下,他就是想插手幫忙都幫不上,他雖是一派掌門之尊,在這幾個老魔之前,到底還是要稍遜一籌,冒險上去,不但幫不上忙,只有礙手礙腳。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轉頭向老方望去,只見老方亦是一臉凝重之色,似是也替宋曉峯擔心得很。

    等到宋曉峯簫聲一起,老方雖然臉上止不住驚訝之色,卻籲出了一口長氣,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望着老方笑一笑,放下了一顆懸心。”

    眨眼間,四人交手之下,又過去了一百多招,呂七枴子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觀,老起面孔,哈哈一笑道:“宋大俠,功力高絕,震古爍今,當不在乎多上老夫一人,老夫也要出手了。”

    舞動手中雙枴,也加入了戰局。

    好一場惡鬥,刀光劍影中,只懸掛在廳的花燈綵緞,被激盪的勁力氣流,撕裂得成了一片片彩蝶,隨着流轉的勁力風,全廳飛舞。

    宋曉峯似乎有着無盡的內力,一人獨戰四大老魔,竟然毫無力乏不支之狀,反而越打越精神。

    不大功夫,五人又已力拼六七十招。

    金二麻子等四人已是打得驚心無比,手裏的兵刃,簡直不成了兵刃,像是提着自己的一顆心在飛舞。

    其實,宋曉峯在四大魔頭圍攻之下,外表看來雖是輕鬆,事實上心中也很是緊張。

    要知,他的成就雖高,無論如何也高不過他們四個合擊之力,他之所以能敵四人,完全是神妙的簫聲,深具奪神惑心之功,使他們四人無形之中受到了牽制之故。

    但,他本身並不能因此減少真力之消耗,因為發動簫聲,本身就是一種流耗真氣真力的技藝。

    百招一過,宋曉峯不由暗中驚心的思量道:“想不這到四個竟然這樣難鬥,眼下還有云夢一毒巫元亮沒有出手,單這四人聯手之勢,已經夠我應付,如果雲夢一毒巫元亮加入進來,再要取勝,那就更難了,以金二麻子一招抬魂鬼手最猛,呂七枴子敗過一陣之後,打得最穩又狠,丁氏雙醜之拳腳為主,都沒有使用兵刃,比起來他們兩人弱點較多。

    宋曉峯經過一翻熟思之後選擇第一個下手的是丁一腳,第二個是丁一拳,其次才是呂七枴子和金二麻子。

    心念一決,手中紫彩玉簫一變,突然振腕疾攻,奇招連出,倏然之間,連攻了金二麻子三招,迫得金二麻子退後了六步。

    宋曉峯迫退金二麻子後,紫彩玉簫一轉,指向呂七枴子,又是三招凌厲的簫法,又把呂七枴子逼退到一側。

    宋曉峯逼退了金二麻子與呂七枴子之後,突然大叫一聲:“丁一拳當心了!”人隨聲起,縱身直向丁一拳撲去。

    丁一拳大叫一聲:“來得好”雙拳一掄,挺身而迎,那知宋曉峯猛撲過來的身子,忽然一式雲龍回身,不聲不響的向丁一腳射了過去。

    丁一腳沒想到宋曉峯真正的目標是他,中了他聲東擊西之計,一時措手不及,只覺一股強大無比的潛力,有如泰山壓頂般,當頭罩下。

    丁一腳一身功力,都集中在雙腳之上,宋曉峯這一招居高凌下,正是丁一腳的弱點。

    丁一腳微一失錯,宋曉峯手中紫彩玉簫已疾落而下,正點在丁一腳肩井穴上,丁一腳忽叫了一聲,向後疾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閉氣昏了過去。

    宋曉峯一簫點倒丁一腳,丁一拳已是一聲大叫,怒撲而到,宋曉峯橫身向旁邊閃開兩步,讓開丁一拳的拳勁,紫彩玉簫一順一挑,“分雲奪月”,直奔丁一拳右腋之下。

    宋曉峯在出手攻擊丁一腳之前,早已相度好了地形,看準了丁一拳必然猛撲而上,閃身讓步之際,簫招已然遞了出去,所以丁一拳毫無閃讓的餘地。

    只聽丁一拳悶“哼!”一聲,腳下一陣踉蹌,退出七八步,一交跌倒在地上。

    宋曉峯連傷二人,大吼一聲,簫招又指向呂七枴子,這時,雲夢一毒巫元亮忽然震喝一聲,道:“姓宋的,你不要你朋友性命了麼?”

    宋曉峯聞聲一驚,手下慢得一慢,呂七枴子已經舞起雙枴,護住了聲身,失去了突擊機會。

    宋曉峯玉簫一收,斜身掠向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等人立身之處,只見他們五人,人人擠眉苦臉,似在忍着極大的痛苦。

    但,四周不見了老方的影子。

    宋曉峯一震道:“你們怎樣了?’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歉然地苦笑道:“我們好像得了絞腸痧,突然之間腹痛如裂……。

    一言未了,雲夢一毒巫元亮哈哈大笑,接口道:“什麼絞腸痧,分明是中了老夫‘斷腸散’之毒,此毒午不見子,子不見午,要沒有老夫解藥,各位與範莊的帳,只有來生再算了。”

    宋曉峯無名怒火一冒而起,劍眉一挑,大喝一聲道:“只要你有解藥,小生就不怕你不拿出來。”身形急射而到,“紫彩玉簫”幻起一道彩虹,直向雲夢-毒捲去。

    紅葉莊能否扳回劣勢,就在雲夢一毒這一招,自是不能讓雲夢一毒被宋曉峯纏住,金二麻子大喝一聲,道:“咱們勝負未分,老夫再接你幾招看看。”橫身迎了上來。

    同時,呂七枴子也大叫一聲,疾撲而到,夾攻宋曉峯。

    宋曉峯怒發如狂,手中“紫彩玉簫”如狂風暴雨,疾掃而出,勢不可擋,直逼得金二麻子與呂七枴子節節後退。

    雲夢一毒巫元亮飄起急退,揚聲大叫道:“宋承志你要發橫,那就莫怪老夫立下殺手,將張維盟等一干人,馬上置於死地。”

    説着,雙手向衡山掌門張維盟等連連揮動不已。

    衡山掌門人等人立覺腹痛加劇,大叫一聲,抱着肚子,跌在地上,直不起腰來。

    宋曉峯顧得金二麻子與呂七枴子來,便顧不得衡山掌門人等人,如果要顧衡山掌門人等人,便無法下手傷人,但如果衡山掌門人等人有了什麼失閃,他縱把這五個老魔消形化骨,就整個的事件來説,他已是完全失敗了。

    宋曉峯劍眉一蹙,手下微微一緩之際,只聽另有一聲清如風噦的嬌呼道:“大家快住手,不要打了,且聽小女子一言。”聲音甜柔,充滿了引人的誘力。

    大家都被這呼聲叫得心神一分,只見眼前一亮,一位絕世風華,美豔無倫的少女,從容緩步走了出來。

    宋曉峯轉眼望了趙靈燕一眼,怒火頓息,先自收回紫彩玉簫,退身回到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等人一起。

    宋曉峯在雲夢一毒一喝之下,衡量輕重得失,本有停手之見,趙靈燕出現得正好,他也就順水行舟,給了趙靈燕一個極大的面子。

    趙靈燕貌美如花,容顏絕世,看得那幾個老魔頭都是一怔,換上了一副笑容。

    趙靈燕身後跟着那個半老徐娘的中年美婦人,輕點蓮步,直趨宋曉峯面前,嫣然一笑道:“宋大俠,今天你已討不了便宜啦,我和你談一談,好不好?”

    宋曉峯微微一聳雙眉,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趙靈燕微微笑了一笑,轉回頭去,向王大娘道:“大娘,你先去替衡山掌門人他們把毒解了。”

    王大娘伸指懷中,取出一隻瓷瓶,到出五粒藥丸,舉步向衡山掌門人等人走去。

    雲夢一毒巫元亮大喝一聲,道“住手!”

    王大娘充耳不聞,前行如故……。

    雲夢一毒巫元亮幌身飄向王大娘,伸手向王大娘肩上抓去道:“老夫下的毒藥不準旁人過問。”

    王大娘頭也不回,驀地反手拍出一掌,道:“看你本事,口氣倒是大得很,可惜,你碰到的是老孃。”

    王大娘回手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潛力無儔,暗勁一吐,掃在雲夢一毒腕脈之上,雲夢一毒巫元亮欲避無及,被掃個正着,痛得他大叫一聲,甩着一條手臂,倒竄而回,一張老臉漲成了紫色,卻是不敢再上。

    王大娘一招震退雲夢一毒後,就像沒有發生什麼事似的,將五粒藥丸分給衡山掌門人等五人道:“快把它服了下去。”

    她交出藥丸之後,説完話,回身走回趙靈燕身後,也不管他們服不服那藥丸了。

    衡山掌門人等人雖有腹痛如裂,由於江湖經驗豐富,卻不敢亂服藥物,深恐另生枝節,五人接過藥丸在手,卻不免一陣猶疑。

    宋曉峯注目向趙靈燕望去,趙靈燕淡淡一笑道:“你不相信我麼?”

    宋曉峯哈哈一笑道:“姑娘有什麼吩咐,請先説出來,再服用你的解藥不遲!”

    趙靈燕盈盈一笑道:“你是怕吃虧,是不?”

    宋曉峯微笑不答,心事被趙靈燕一語道破了,趙靈燕淡淡一笑道:“人家都説你算盤打得精,今日一見,果然精得令人佩服。”

    話峯忽然一頓,舉着一雙秋水般的靈眸,望着宋曉峯,接着道:“我替你解開衡山掌門人等所中的毒,你替玉面書生胡雅賢解開身上的穴道,你不吃虧吧?”

    宋曉峯一笑道:“不吃虧,不吃虧,張掌門人放心把解藥吃了下去吧!”

    衡山掌門人各自將手中的藥丸吶入口中,就地閉目調息起來。

    趙靈燕舉起右手,輕輕拍了三掌,掌聲甫落,只見範希達帶着二個丫環,扶着玉面書生胡雅賢走了進來。

    宋曉峯笑了聲道:“姑娘倒是看準了,小生一定會替他解穴!”

    趙靈燕微笑道:“宋大俠,可是又要後悔。”

    宋曉峯忽然發出一聲朗朗大笑,揮手之間,解了玉面書生胡雅賢被制的穴道。

    胡雅賢穴道被解,全身一震,恢復神智,目光一轉,看清了廳中情景,只見掌門師尊與三位師叔,都正在閉目調息,似是受了劍傷,大叫一聲,搶身拜倒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的身前,道:“弟子罪該萬死,願隨恩師轉回衡山,接受恩師最嚴的處分。”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緩緩睜開雙目,注視玉面書生胡雅賢有頃,點頭一嘆道:“你説的,可是真心話?”

    玉面書生胡雅賢叩頭如雨道:“弟子一錯不能再錯,言出至誠,請恩師明鑑。”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神情一肅道:“你能立時跟隨為師,轉回三湘衡山?”

    玉面書生胡雅賢俯道:“唯恩師之命是從!”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挺身站了起來,回顧三位師弟與康中節四人道:“四位可調息好了?”

    康中節等人紛紛站起身道:“已調息好!”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望了宋曉峯一眼,向範希達一抱拳道:“範莊主,請恕在下打擾了。”一揮手,帶着玉面書生胡雅賢向外走去。

    玉面書生胡雅賢一低頭,走在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身後,不敢回頭再望範玉蓮一眼。

    範玉蓮嬌呼一聲,道:“請掌門人留步!”搖肩而出,飛身落在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身前,深深-禮行了下去。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長眉一蹙道:“劣徒自願隨老夫回山,姑娘,再阻……”

    範玉蓮截口道:“晚輩絕無阻老前輩出莊之意,但請老前輩聽晚輩一言。”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雙目閃動,只見全廳的人,都似拉滿了弓箭,人人注視着他的反應,大有一言不合,又將掀起-番生死之鬥。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既不願意惡鬥再起,又怕落人口實,點頭道:“姑娘有什麼話説?”

    範玉蓮道:“晚輩要告訴老前輩一件事實真像。”

    一言出口,範希達已是大喝一聲,道:“玉蓮回來!”

    範玉蓮立身不動,但卻幽幽的嘆息了一聲,道:“爸,請你原諒女兒了。”

    趙靈燕舉目示意,她身後的王大娘,斜身跨出一步,站最好的位置,暗中護着範玉蓮。

    宋曉峯已聽出範玉蓮話中有話,暗中提功運氣,準備隨時出手應變。

    金二麻子等五人雖是應邀前來助拳,事實上對衡山派與紅葉莊結仇之事,並不十分清楚,當然他們的為人並不在乎紅葉莊有沒有理,但心理上又何嘗不願多知道一點,因此,在此緊張情勢之下,他們五人卻沒有一點表示。

    範希達所恃仗的,就是二麻子他們五人,如今他們五人聲色不動,他可就不敢冒昧出手了。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輕聲道:“姑娘有什麼話?請説!”

    範玉蓮欲言又止的猶豫再三,最後,面色現出一副毅然之色,説道:“請老前輩不要冤枉了令徒,衡山殺人盜技之事,都非令徒所為,實則另有他人,如説令徒不該與晚輩相好,其罪也僅止於此,請前輩明察。”説完回身急走,走出了大廳。

    衡山掌門人張維盟怔了一怔,呼道:“姑娘,請留步,老夫……。”範玉蓮去勢極快,衡山掌門人話聲一出人已無蹤。

    ***

    範希達道:“她姓趙,是小女的朋友。”

    雲夢一毒巫元亮氣哼哼的道:“我也知道她姓趙,她總有出身來歷吧!”

    範希達愣了一愣道:“這……”看他的樣子,一臉苦,不是不想説,好像他自己也根本説不清楚。

    雲夢一毒巫元亮冷笑一聲道:“範莊主,你可要知道,我們這次來幫你的忙,可擔着極大的干係,你不會把我們坑在你紅葉莊吧!”

    範希達搖頭而嘆道:“各位老大哥,對小弟的愛護,小弟感激不盡,至於那趙姑娘的身份來歷,小弟也曾問過小女,小女也不知道。”

    雲夢一毒巫元亮凝目望着範希達道:“你真的不知道?”

    範希達道:“小弟實在不知道。”

    雲夢一毒巫元亮忽然抱拳道:“恕老夫有始無終,我要告辭了。”

    金二麻子伸手攔住雲夢一毒巫元亮道:“老兄,為什麼?你要打退堂鼓了,這可不行。”

    呂七枴子哈哈一笑,道:“金老二,愧你跑了一輩子江湖,你這個都看不出麼,放手讓他走吧!”

    金二麻子一怔道:“呂老七,説得不錯……巫兄你請吧!”現出了一付輕蔑的表情。

    雲夢一毒巫元亮決心要走,忍住氣,冷笑一聲,向廳外走去。

    正當他將要走出大廳之際,忽然響起一聲冷笑道:“巫元亮,你給老孃站住。”

    雲夢一毒巫元亮雖不願意停下來,但那語氣太叫人難堪了,憑他的身份,他不能再往外走了,當下一聲怪笑道:“你不來找老夫,老夫正要去找你哩……”轉身錯步,就到了突然而來的王大娘身前不遠之處。

    可是當他面對王大娘的時候,忽然發現她這次出來,衣襟之上多扣了一顆烏光發亮的珠子,不由神情一震,一肚子狠話,立時胎死腹中,“啊!啊!”兩聲,換了一付惶惑驚訝之聲。

    王大娘卻沒有理他,一付高傲的樣子,不帶絲毫感情的道:“我蒙姑娘有請範莊主與各位前往水月軒一會!”話聲一落,便轉身而去。

    這是一種令人惱怒的態度,同時也更激發着大家的好奇之心,大家都抑制住心中的惱怒,都有赴會的意思。

    丁一拳嘿嘿的乾笑了二聲,道:“好大的架子,各位是去也不去?”

    雲夢一毒巫元亮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但剛才急着要走,現在也顧不得剛才的行為了,立時接口道:“當然要去!”

    金二麻子橫了雲夢一毒巫元亮一眼,帶笑帶嘲的道:“巫兄,我們就算捧你的場吧!”

    雲夢一毒巫元亮一翻眼,紅葉莊範莊主,搶口道:“小弟為各位老哥哥前面引路了。”急急領先出了大廳。

    雲夢一毒巫元亮搶先走在範希達身邊,大家一鬨,又走在雲夢一毒巫元亮身後,穿過幾道迴廊,到了後花園水月軒。

    水月軒早已設好座位,趙靈燕一人獨自面西而坐,身後分列着四個自己帶來的丫環。”

    西面擺好了六張椅子,王大娘站在水月軒進門處,算是代表趙靈燕門前相迎。

    範希達身為主人讓金二麻子,呂七枴子,丁一腳,丁一拳,雲夢一毒巫元亮,最後是範希達依次就了座。

    王大娘依然站在門首,水月軒之內,除了趙靈燕的貼身丫頭外,也沒有紅葉莊的人。

    她倒真是喧賓奪主了!

    範希達心裏説不出的感慨,可是他卻儘量忍氣吞聲,於是一欠身,“趙姑娘有何見教?”

    趙靈燕笑了一笑,道:“晚輩想和各位前輩印證一下武功,各位前輩不會認為晚輩狂妄吧!”

    金二麻子瞪目放聲大笑道:“姑娘是要考驗我五個老不死的?”

    趙靈燕説:“考驗之説,晚輩不敢,是請各位前輩替晚輩教訓教訓這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金二麻子心裏早就不舒服了,原先還保持着身份,沒有作這過份露骨的表示,現在一聽趙靈燕提出來的對手是她四個丫頭,羞惱之情,怒奔而出,一跳而起,道:“姑娘,你要老夫們和那四個丫頭比武較技?”

    趙靈燕美貌如花,儘管出言狂敖,但説話的態度卻仍是笑吟吟地道:“老前輩可是看不起我們女孩子?”

    金二麻子一火之後,自己又悔起來了,覺得大失身份了,打了一個哈哈道:“老夫最怕女孩子,焉有輕視之理。”接着又幹笑了二聲,好為難的坐了下去。

    趙靈燕點點頭道:“本來也是,男女體質有別,一個女孩縱是得天獨厚,勤修苦練,要想在陽剛霸力之上勝過男人,也是難之又難,何況一般普通的女孩子,不過話又説回來,女孩子確有女孩子的長處,不知老前輩認為是也不是?”

    金二麻子抱着少費唇舌的態度,點頭道:“是是是!姑娘所言甚是!”

    趙靈燕一笑,説道:“那是老前輩答應指教她們!”

    金二麻子一怔道:“老夫答應了麼?”

    趙靈燕聽而不聞,接着道:“當然,以晚輩這四個丫頭的年歲,功力來説,自然遠非各位前輩之敵,因此,晚輩也不準備要她們個別向各位前輩請教……”

    話聲未了,呂七枴子忍不住道:“就四個人一起上,也是開自己的玩笑。”

    趙靈燕望了呂七枴子一眼,沒説什麼,接着繼續説:“晚輩想,把她們四人分為二組,每組請一位前輩指教,大約勉強可以奉陪了。”

    丁氏雙醜道:“老夫兄弟二人,向來對敵的規矩是,不論對方人多少,我們兄弟,都是兩人同上……”

    趙靈燕笑笑道:“兩位老前輩的為人,晚輩久仰了,她們當然不能破壞兩位老前輩的規矩,但也不能兩組合一,失了討教的意義,兩位前輩手下留一點情,也就差不多了。”

    丁氏雙醜相視了-眼,同時大笑而起:“以老夫兄弟二人對那二個小娃娃,勝之不武,敗之為羞,老夫兄弟告辭了。”

    身形移動,並肩朝外走去,趙靈燕含笑不語,任由你們而去,可是當他們走到王大娘身前時,王大娘雙目一瞪道:“你們要到那裏去?”

    丁一拳右袖一揮,擊出一股功力,道:“你管我們到那裏去,讓開!”

    王大娘嬌軀微閃,右手已探爪而出,向丁一拳袖口抓去,同時冷笑一聲道:“你是自討沒趣!”

    丁一腳盤腿而上,掃出一腿道:“你更是自討苦吃!”

    王大娘這時已一手抓到了丁一拳衣袖,嘶的一聲,已把丁一拳袖子抓了下來,抖腕一落,就把那隻斷袖向丁一腳腳上掃去。

    揮袖如刀,勁風颯颯,一股陰寒之力,已襲腿而到,丁一腳心頭一陣駭然,縮腿一個旋身翻了出去。

    王大娘出手兩招,就撕下丁一拳一隻袖子,使丁一腳凌厲無匹的腳法中途被阻,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丁氏兄弟已知道王大娘不是簡單好惹的了。

    二人錯身而過,心頭上的滋味,各自不同,丁氏雙醜閃開五尺開外,兇芒閃閃,卻不敢再輕易出手了。

    王大娘的目的,顯然只在阻止他們出去,所以並未乘勝出手,臉上掛着一抹寒笑,擋住門口。

    如果沒有人説話,丁氏雙醜下不了台勢非和王大娘拼到底不可。

    當然不是沒有人出來打圓場,只是那出聲打圓場的人不是金二麻子,也不是呂七枴子,而是一生最是陰沉的雲夢一毒巫元亮,他現的態度真叫人出奇的驚訝,只見他忽然站起來道:“趙姑娘,老夫不自量力,先討教貴下的高招絕學。”

    趙靈燕微顏一開,道:“巫老前輩賞臉,秀英秀娥出去虛心求教。”

    兩個美婢閃身而出,反腕撥出背上長劍,同時抱劍一禮,道:“請老爺子亮兵刃!”

    雲夢一毒巫元亮擅長毒功,一向很少使用兵刃,但今天卻特別將就,從懷中取出一對“環齒五行輪”,分拿兩手道:“兩位請!”

    秀英秀娥便不多言,一振長劍,滑步揉身而上,同時攻出一劍。

    雲夢一毒巫元亮右手五行輪平胸一揮,劃出一片影輪,封開了秀英刺來一劍,但秀娥手中長劍劍鋒閃處,已向他右腕點到。

    這一招出招之先,卻是最沒有威力的一招,所以雲夢一毒巫元亮沒把它放在心上,先出手封架了秀英來勢凌厲的劍勢,卻不料秀娥那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劍到中途,忽然一變,變得十分奇詭,一閃到了腕邊,令人防不勝防,措手不及。

    雲夢一毒巫元亮大吃一驚,被迫得甩腕挫腰向後退了一步。

    秀英嬌喝了一聲道:“老爺子,再看看小婢一劍!”銀芒閃動,快如奔雷,當面刺到。

    雲夢一毒巫元亮左輪疾起,封住了來勢,秀娥忽然橫裏一劍刺了過來,又是來得奇奧無比,又把雲夢一毒巫元亮迫得收輪向後躍退。

    雲夢一毒巫元亮這一陣,先機盡失,秀英秀娥聯手劍如狂濤駭浪,排山倒海一瀉而出。

    雲夢一毒巫元亮,被打得個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他們這一交手,丁氏雙醜與王大娘之間的緊張氣份,被轉移了方向。

    金二麻子大叫一聲道:“兩位兄弟,這場較技,值得一看,兩位還不回來一飽眼福。”

    丁氏雙醜已看出王大娘的厲害,自己兄弟能不能衝出水月軒,毫無信心,經金二麻子一叫,正好順風扯旗,散功收勢,走回去坐下。

    雲夢一毒巫元亮原也沒怎樣看重那二個年輕的婢女,他的出頭下場,完全是別有用心,那料,和二女一交手之下,才知道那二女真正厲害,自己雖使出全力,竟然有無法還手之感,一直落處下風。

    五十招下來,雲夢一毒巫元亮已經是累得滿頭大汗,迫得險象環生,幸好那二女並無傷人之意,每到緊要關頭又放了他一馬,否則五十招都走不到就落敗了。

    雲夢一毒巫元亮打得心驚肉跳不説,就是一旁看的人亦無不是震驚,對那四個丫環刮目相看。

    雲夢一毒巫元亮自知再打下去,不但毫無取勝的希望,只怕真要敗得不光彩,與其落敗後丟人,不如趁早認輸稍全顏面,念動之下,哈哈一笑道:“兩位合擊之術,配合得天衣無縫,堪稱當今一絕,老夫領教了,佩服!佩服!”一收雙輪,躍退而出。

    那二位美婢收劍一笑道:“老爺子誇獎了!”氣不喘,心不跳,頭上秀髮亦無一根散亂,竟似尚未使出全力的樣子,站回趙靈燕身後。

    趙靈燕秋波一轉,向他們五人臉上閃過,道:“不知晚輩這幾個使女,尚堪承教否?”最後目光停注在丁氏雙醜身上。

    丁氏雙醜醜臉一臊,接話也不好,不接話也不好,尷尬到了極點,發出一陣窘迫的苦笑。

    目光一收,趙靈燕笑笑地又道:“還有那位老前輩,不吝珠玉,下場賜教?”

    金二麻子發出一聲敞笑道:“姑娘不會是真的考量老夫等人的武功吧?”

    趙靈燕凝眸的一笑道:“老前輩的看法呢?”

    金二麻子笑容一斂道:“姑娘有話,請直説了吧!”

    趙靈燕笑一笑道:“老前輩洞察先機,晚輩就實話説了。”

    話聲一頓,兩道柳眉微微一挑,那張秀美絕倫的面孔,雖然笑得依然,卻隱隱帶上了二分威嚴,接着道:“晚輩有意禮聘五位前輩為紅葉莊大護法,不知五位可願屈就?”

    紅葉莊的莊主是範希達,紅葉莊縱有請他們五人做大護法,這話也應由範希達相求,現在由她口中説了出來,其中道理,尤值得玩味了。

    雲夢一毒巫元亮他心中別有想法,神色一點不動,金二麻子,呂七枴子與丁氏雙醜兄弟便不由得稜芒暴射,一齊向範希達看去,希望範希達自己説個明白。

    範希達更是一臉迷惘之色,不知所措。

    趙靈燕又道:“至於範莊主你哩!晚輩仍請你為紅葉莊莊主,不過一切請由晚輩安排,莊主替晚輩執行。”

    範希達心神猛然大震,算是完全明白了趙靈燕的意思,敢情,她是看中了紅葉山莊,要鵲巢鳩佔了。

    範希達自己都不知道,那裏來的膽量,怒笑一聲道:“你倒會打如意算盤,算盤打到老夫紅葉莊頭上來了,你就認為老夫這樣好欺麼?”

    王大娘冷笑一聲,接口道:“這總比‘紫彩玉簫’要把你整個的紅葉莊在江湖上除名,要好的多,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範希達氣得大叫道:“老夫這紅葉山莊寧願被‘紫彩玉簫’弄得冰消瓦解,也不能給你們這批乘人之危的……”

    叫聲未了,王大娘已閃身過來,截口道:“你簡直無法無天了,待老孃先教訓教訓你……”

    王大娘身形奇快,話聲中,已出手如風,一連打了範希達二記耳光,只打得範希達人都呆了。

    範希達一身功力,原非等閒,就比不上金二麻子等人,也是江湖上不可多見的高手,王大娘二記耳光打來,他不要説閃讓,連人家出手的手法都沒看清,耳光就上了臉,打得又清又脆,人也被打呆了。

    趙靈燕輕喝一聲道:“大娘,你怎可隨便出手打人,快退回去。”

    王大娘一面退身向門首而去,一面嘮嘮叨叨的罵道:“這種人‘惡狗只服粗棍’,我要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好歹,你看,他現在不是乖乖的了。”

    他不是乖,而是氣得發了昏。

    趙靈燕向範希達揮手送出一股冰風,把範希達摧醒回來,淡淡的一笑道:“範莊主,不要生氣,我還沒有把話説完哩!”

    範希達心裏恨極了,光棍不吃眼前虧,這時再丟人太不值得,只有忍氣吞聲一言不發。

    趙靈燕話聲一頓,不見範希達接話,笑了一笑,道:“你如果答應晚輩,今後紅葉山莊一切聽晚輩之命行事,你不但名義上仍是紅葉山莊莊主,而且實質上也仍是紅葉山莊的莊主,所有-切財產,仍是你自己的,凡事只要不與晚輩的命令相牴觸,你仍可獨斷獨行,你除了暗中聽我之命外,可就毫無損失,但你所得到的好處,就非一言能盡了,你好好的多想一想,再回答我吧!”

    趙靈燕未言先笑,接着又向金二麻子等人道:“你們五位對晚輩的禮聘,有意思嗎?”

    雲夢一毒巫元亮望了金二麻子等人一眼,道:“金兄,趙姑娘如此看得起我們,依小弟之見,就接受了趙姑娘的美意吧!”

    金二麻子冷笑一聲,道:“你高興受聘,那是你的事,不用你替老夫出主張。”

    雲夢一毒巫元亮被頂撞得-愣,下不了臉,老羞成怒,哈哈一笑,道:“人貴自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那是你自己的事,小弟言盡於此,我要各行其是了。”

    説罷,轉身向趙靈燕一抱拳,道:“老夫樂於受聘!”

    趙靈燕欠身一禮道:“多謝老前輩盛情。”

    目光緩緩轉回金二麻子等人身上,道:“四位可是心存疑念,認為晚輩不足領導各位。”

    金二麻子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趙靈燕一笑道:“這樣可不可以,晚輩和你們四位走幾招看看,四位如在三十招之內,擊敗了晚輩,那算是晚輩剛才的話沒説,如果晚輩能支持三十招不敗,那就請五位不要再推辭,接受了晚輩禮聘吧!”

    呂七枴子雙目猛一睜,道:“你要和我們四人一齊動手嗎?”

    趙靈燕道:“晚輩身子弱,內力不強,自是接不住各位千斤之力,但晚輩曾得一種身法,只要四位手下稍留情,晚輩認為尚可一試。”

    説得客氣,可是她起身下座,移步廳中,所用的身形步法,大家就沒看清楚,只見她一隱一現,人就站在廳中央了,

    要是在平日,這四個老傢伙怎樣也不會一起下場鬥一個年輕少女,但經與宋曉峯一戰之後,已經知道了年輕人的厲害,剛才又見那個婢女的身手非常了得,因此更不敢輕視趙靈燕。

    金二麻子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這樣説,我們四個老傢伙,只有再丟一次人了……。”

    霍的站了起來,當先下場,呂七枴子與丁氏雙醜也接着分站在趙靈燕四周。

    趙靈燕含笑道:“晚輩這遊身步法,善守不善攻,四位請出手吧!”

    金二麻子向呂七枴子和丁氏雙醜一點頭道:“不是猛龍,不過江,趙姑娘身懷絕學,我們就一起出手吧!”接着,大叫一聲,四人一起撲了過去。

    趙靈燕嬌喝一聲:“來得好!”以巧快絕倫的身法,一閃而退,四人一總落空,彼此錯身而過,交換了方位。

    金二麻子等四人微微一怔,以他們四人的身手,就是一隻小小的蚊子也飛不走,何況是個人,但,事實上,這個人卻真從他們四人八隻手下溜走了。

    呂七枴子大叫一聲,道:“趙姑娘的身法,真是神妙無方,大家儘可放膽出手了。”

    四人奮起,拳風掌影頓時織成了一道天羅地網,把趙靈燕緊緊包圍在核點之中。

    趙靈燕一聲輕笑,就在他們掌風掌影之中飛舞起來,她飛舞的姿態真好看,就像沒有重量一樣,整個的人有如一道幻影,無論你拳打腳踢,掌劈招戳,所發出的力道眼看無不落實,但結果總是落了空。

    趙靈燕一直沒有還手,只用那套美妙神奇的身法與金二麻子等四人周旋,金二麻子等四人竟對她毫無辦法。

    一側觀戰的範希達,只看得比金二麻子四個動手的人更是驚心動魄,他這時的心緒也比誰複雜和矛盾。

    他本來對趙靈燕充滿了敵意,這時見她一身功夫確實厲害,心想:“如果她説的話句句實在,再沒有別的企圖我就暗中受命於她,也無不可,何況戲法人人會變,我有了她這大靠山,只要逢迎得當,還不更是方便得手……怕只怕另一方面,會不會怪罪我……説起另一方面卻也叫人惱恨,這次我一得到‘紫彩玉簫’要來的消息,就申請求援,他們卻置之不理,回信都沒有一個,急難不能援,我就心生別向……。”

    他是滿腦子胡思亂想,既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獲勝,自己可以藉助他們四人之力,免於受趙靈燕的控制,同時,又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落敗,大家同在趙靈燕領導之下,別創一番新局面。

    他就這樣,三心二意,患得患失,眼前中見人影飛舞,迷迷漫漫,心裏思潮搖曳,亂亂糟糟。

    場中一交手下來,很快的就過去了二十多招,雖然只是少少二十多招,但在金二麻子等人感受上,真比別人打了一二百招還疲累,因為他所發的都是空招,第一心情就不能舒暢,第二功力控制也特別費心,所以,都已經冒出了一身大汗。

    金二麻子暗中和三人打了一個招呼,傳音道:“時機稍縱即逝,這種打法,只怕永遠挨她衣角都挨不到,依兄弟之見,我們這幾招也得暗暗休息一下了,大家蓄力以待,我們在三十招將滿的最後一招,各盡平生之力,給她一個厲害的,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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