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見白虎星君要撤走,怎肯罷手?一聲長笑,奮勇追出。
白虎星君一聲怒吼,左手一揚,但見白芒如電,三枚白虎釘成品字形向孫濤飛去。
孫濤一驚,向側一撲,仆倒向側滾,生死間不容髮,竟然逃過了可怕的三故白虎釘急襲。
但白虎星君已在這剎那了三丈餘長的飛橋,轆轤絞動聲中,飛橋已經拉起,無法飛渡了。
西北傳來了玉郎君已逃走的叫聲,吸引了其他眾人的注意。
夜色蒼茫,吶喊聲清晰、但看不見人影。
龍尾山莊羣雄僅把守住四方,而從砦牆爬下的人,卻是從西北角的空隙降下的,爬上了壕外側,撒腿向山下狂奔。
西面和北面的人、皆來不及攔截,誰也未料到有人從牆上縋下逃走。西面的人相距近些,有人認出是玉郎君,因此發聲叫喊呼援。呂芸在北面的寨門方向,聽到叫聲便撇下了孫濤,向西北角急追。巫山三煞不甘人後,也銜尾飛趕,但輕功相差太遠,遠出百十步便已拉遠了十五六步。
呂芸的輕功雖超塵拔俗,但昏暗中仍難追及,玉郎君已經進入山下的樹林,兔子般溜掉了。
夜來了,砦內燈火通明,寨牆頭每隔三丈便插了一支銅油火把,誰也休想乘夜爬牆而不被發覺。
高翔終於趕來了,孫濤正在準備爬牆的物品,要奮勇攻入。
呂芸接到人,大喜過望,急急將所發生的事一一説了,不勝惋惜地説:“大哥如果早來一步,玉郎君便逃不掉了。”
高翔大感困惑,苦笑道:“怪事。玉郎君真的在此地藏匿?誰看清他的人,的確認定是他。”
“會不會是有人冒充他呢?”
“不會吧?陳砦主真與盜寶案有關?”
“高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已從白蓮社的徒眾口中,查出該幫會可能建壇的秘所。如果玉郎君在此出現,源山砦便涉嫌重大了。”
“大哥已查出……”
“時機未至,這件事你千萬別泄漏出去。我先去制止孫兄攻砦,我要先查個一清二楚。”
他走向興高采烈的孫濤,招呼道:“孫兄,不必費心了,今晚暫且等待……”
“高兄弟,在下有把握攻入,今晚的事今晚了,可必再等待?”孫濤不解地問,並不贊成暫且等待。
高翔已有所決定,堅持己見説:“馮大俠即將到來一等他為再説好不好?再説,天黑夜暗,即使能攻入,也容易讓匪徒們漏網,不如明早一網打盡,豈不甚好?”
孫濤哼一聲,恨恨地説:“不行,姓陳的打了在下三枚白虎釘,今晚不將他的手砍掉,在下誓不為人。”
“孫兄……”
一名青年人在旁虎目一翻,沉聲道:“姓高的,孫爺的話你聽清楚沒有?這裏並非由你作主,龍尾山莊的人也不受你的節制,你怎麼這樣羅嗦?”
呂芸臉色一變,粉面生寒,冷笑道:“孫爺,這位是誰?你似乎不想加以阻止這位好漢胡説八道呢。”
孫濤臉一沉,向青年人叱道:“閉上你的臭嘴,別吃多了胡説八道。”
高翔不願得罪這些人,笑道:“在下從貴莊來,莊主行前已經説過,這次緝兇仍由在下出面。諸位如有疑問,何不等莊主來時再説?這樣吧,諸位如果堅持攻砦,那麼,在下只好置身事外了,告辭。”
“高兄弟,請別生氣,好吧,等莊主來後再説,好不好?”孫濤打了退堂鼓。
高翔説了幾句客氣話,領了眾人退至遠處休息。呂芸問起小綠,知道小綠失蹤,不由大驚失色。
金剛李虹也將飄渺魔僧出現的事説了,把高翔嚇了一大跳,心中暗暗叫苦,萬一在緊要關頭魔僧出面干涉,豈不糟了?
一個時辰後,玉獅帶了大批人馬趕到。高翔將途遇白蓮社的徒眾伏擊,殺了護壇使者,小綠失蹤的事一一説了,卻隱下查問口供的事。最後,力主暫勿攻砦,明日他要親見陳砦主,當面解決重重疑雲。玉獅極有風度地答應了,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源山砦陷入重圍。
高翔獨自走向橋頭,向寨門樓上的警哨大叫道:“南京高翔求見貴砦主,相煩通報。”門樓上一聲暴叱,飛下三顆銀星,聯珠飛來迅疾絕倫,看到星影便已到了他胸口。
他伸手一抄,三顆銀星入手,叫道:“金弓銀彈楊兄,你想關閉貴砦開城談判之門麼?”
垛口閃出一位劍眉虎目的中年人,挾了發射彈丸的特製彈弓,厲聲道:“你閣下欺太甚,已經沒有什麼可談的了,昨晚你們從南面入侵,殺了本砦三名守衞子弟,入侵毒謀難逞,難渡壕塹天險,今天要改用陰謀詭計談判,你認為本砦無人麼?”
高翔一證,昨晚有人襲擊砦南,會不會是孫濤在搗鬼?怎麼昨晚毫無動靜?
孫濤為何如此急於襲擊源山砦?熱心得有點過份哩!
“在下並不知昨晚所發生的事。”他只好直説。
“哼!你少在楊某面前耍花招。”
他仰天長笑、豪氣橫溢地説:“高某用不着耍花招,源山砦也不是什麼天險,如果在下硬行進入,不要説龍尾山莊的英雄豪傑有此能耐,高某的幾位朋友你們也阻不住。
如果在下派人傳信到南京,大隊官兵與龍驤鷹揚的無敵勇將齊集,試問源山砦能守得了多久?楊兄,高某單人獨劍請見貴砦主,貴砦高手上百,竟然不敢接待區區一個武林後輩,豈不要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麼?”
金弓銀彈死死地瞪着他,久久方沉問:“姓高的,你要單人獨劍進來與些主見面?”
高翔將劍解下,笑道:“諸位如果有所顧忌,在下可以不帶劍。”
“真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你等着,在下先得請示砦主。”
“有勞了。”
遠處等候的呂芸大驚,急急掠來。玉獅馮海也偕同楊掄奇飛掠而至。
呂芸急急奔到惶然問道:“高大哥,你要獨自進去?”
“不錯,我要獨自進去。”
“這……老天,即使他這裏不是那神秘幫會的秘壇,也是高手如雲的黑道聚會地,每個人都是不天不怕地不怕、不要命的殘忍驃悍兇惡亡命,你一個人空手進去,豈不是閉着眼睛入一死城裏闖麼?”
他沉靜地一笑.説:“請放心,我自有道理……”
“不,這太過冒險,進去必定凶多吉少……”
“呂姑娘,世間的事.那一樣又沒有兇險?喝口水可能被嗆死呢,為了避免一場不幸的殘殺,我非進去不可。目下我不能將內情告訴你,請原諒,你退下去。”
玉獅到了,神色肅穆地説:“高老弟,你竟然答應要獨自一人進去?”
他一本正經地説:“是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須進去查個水落石出。”
玉獅不以為然,神色懍然地説:“你已經知道他們的底細,仍然堅持要進去,硬往虎口裏送,這是愚蠢。”
“海公請想想、如果不查明底細,牽連太廣,不知要枉死多少無辜,因此明知兇險,晚輩也必須進去一趟。”
“只怕你進去容易,活着出來便難了。”
“有海公的子弟在外聲援,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不管談判成與不成,他們會放晚輩平安出砦的。”
“恐怕不會吧.你是他們的眼中釘,不惜幹方百計要將你拔除,今天你送上門去……”
“不然,以往晚輩獨來獨往,他們方敢不擇手段明攻暗襲,而今天有貴莊的門人及威震天下的海公親自聲援,他閃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老弟,我不能讓你獨自進去冒不必要之險……”
“海公……”
“咱們已掌握了他的罪證,而咱們又可掌握攻入的勝算,何必再浪費辱舌?我保證在一個時辰之內,把源山砦化為刀山火海……”
“不!海公……”
“給他們一刻時辰開門投降,不然他們將玉石俱焚。”玉獅聲色俱厲説。
高翔心中一急,計上心頭,説:“海公有所不知,晚輩進砦與他們商談,原是緩兵之計,這時決不可亂了腳步。”
“緩兵之計?老弟的意思是……”
“晚輩已派人至中山王府送信,至遲在巳午之間,龍翔鷹揚兩衞的高手,便可兼程趕來。南京盜寶案在官府中,外弛內張,此案不破,餘波所及,還會有少人遭殃、因此任何人牽涉到盜寶案嫌疑,皆須由官府出面,青天白日糾眾公然進襲砦堡,不如由官府前來處理方便得多。如果要全力進襲,難免雙方死傷枕藉、到對海公不利,晚輩也心中難安。”
“哦!你何時將信息傳出的?”
“昨晚碰上白蓮會的妖孽,晚輩便知事情辣手,因此到達源山砦,晚輩便悄然派人將信傳出了。”
玉獅似乎頗為不悦,但也無可如何,沉聲道:“好吧,既然你堅持要進去,老朽不便勉強,只在一刻時辰之內……”
“一刻時辰之內,晚輩如無消息,一切由海公作主,如何?”
“我給你一個時辰出砦。”
送走了玉獅與大總管,高翔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向臉色蒼白的呂芸説:“馮莊主如此心切,倒是十分意外,這裏面……”
“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昨天咱們所遭的一切,是不是太過巧合?”
“你懷疑……”
“咱們從湖廣追蹤而來、馬本停蹄船不泊岸、風餐露宿趕得甚緊,伏襲咱們的人,消息從何而來?源山砦的人,不可能與靈已會有關……”
“這個……暫且瞞住你。”
“哦!但……但玉郎君……”
“我們豈能以玉郎君的湊巧出現,便咬定他們是一夥。哼!如果玉郎君真與他們是一夥,便沒有逃出砦去的理由,砦中必定有地道複壁,藏一個人太容易了,逃出不是欲蓋彌彰麼?”
“老天!休想得真多。”呂芸乍舌地説。
“因此,只要我能進去,陳砦主便不會自掘墳墓,致我於死地。”
“你想他會讓你進去?”
“當然,不管他是不是主兇,都會讓我進去,他已無所選擇。他們來了,你退下去。”
“大哥,小心為重。”呂芸顫聲説,語氣中有掩不住的關切真情,與及流露在外的恐懼。
“謝謝你的關切,你走吧。”
呂芸依依不捨地退去,一步一回頭。
“小姐,他真要往虎穴裏闖?”
“是的,他是個有主見有膽識的人,沒能阻止他,我無能為力。”
“天哪,小姐……”
“已無法挽回,只能靠蒼天保佑他平安。小秋,沿途我們皆留下了暗記,為何至今仍不見爺爺到來?他老人家該在五天前到達南京的,按理他該來了,江寧鎮的暗記,不可能尚未有人傳信給他的。”
“小姐,老佛爺即使接到傳去的訊息,也必須趕到江寧鎮,再沿途循蹤趕來,繞一個大圈子腳程近三百里……”
“一千三百里他老人家也可在一晝夜趕到。”
主僕倆低聲談論向下退走,一步一回頭,目光始終緊吸住高翔的背影。
高翔屹立在橋頭,無畏無懼屹立如山。
“小姐,高爺真了不起。”小秋無限感慨地説。
呂芸沒來由地輕輕嘆息,低聲地説:“是的,他真了不起,如果他不幸……唉!我該怎辦?怎辦?”
她們站住了,砦門樓上已出現一羣黑衣人。
白虎星君出現在垛口、困惑地打量着下面的年輕人,久久方沉聲問:“你就是高翔?”
高翔抱拳向上行禮,笑道:“正是區區,閣下是……”
“陳仲先。”
“原來是陳砦主,失敬了。”
“廢話少説,你帶了龍尾山莊的人來,是何用意?”
“前來查案,南京盜寶案。”
“你欺人太甚。”
“正相反,區區如果存心欺人,早已下令進襲了。”
“呸!你們已經失敗兩次了……”
“砦主差矣!高某未下令進襲,而且阻止了雙方的慘烈惡鬥。玉郎君在貴砦出現,這件事總不能洗脱貴砦的嫌疑。”
“哼!你亂入人罪,血口噴人。”
“玉郎君的事……”
“他與本砦無關,朋友來往平常得很。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
“在下也懷疑這件事,因此希望與砦主商談……”
“你我已沒有商量的餘地。”
“砦主請三思而行,不可自誤。如果貴砦是清白的,高某隻消進砦走一圈,便可真相大白……”
“哼!你還想進來?”
“請砦主俯允。”
“哼!你如果敢進來,一切後果你自行負責,本砦主不負責你的安全。可以告訴你的是,你進來必將九死一生。”白虎星厲聲説。
他呵呵大笑,説:“即使是萬死一生,高某也要進去,高某從不放棄那萬分之一的一線希望,以免枉死多少無辜的人。”
白虎星君一怔,問道:“你真是為避免雙方死傷而來冒險?”
“但願砦主相信。”
“你真敢闖虎穴龍潭?”
“高某義無反顧。”
白虎星君呆了片刻,突然叫:“年輕人,你很有種。”
“謝謝誇獎。”
“本砦主成全你。”
“高某深感盛情。”
“高住,你的生死……”
“在下的生死,與砦主無關。”他搶着答。
白虎星君舉手一揮,叫道:“放下吊橋。”
高翔植劍於地,含笑相候。
“你最好帶上劍。”
“一把劍擋不住貴砦兩百位黑道高手。”
“不帶你便是希望微乎其微。”
“不久便可分曉。”
吊橋剛着地,他已大踏步而上。
吊橋升起,砦門方戛然而開。
門樓上的人已經不見了,險了開啓沉重砦門的四個人外,全堡不見人影。
寨牆上內有防跌女牆,人伏在上面,下面根本無法看到,因此上面雖有不少防守的人,他卻無法看到人影。
砦佔地並不廣,六七十間擁擠的瓦屋,全是平房,中間設了火巷,顯得有點簡陋,地勢所限,空間不多,放眼前望,從砦北可看到砦南的寨牆根,寨牆房屋高出甚多。除了前面的一座六七畝大的廣場外,顯然全砦活動的地方有限。比起廣闊恢宏的龍尾山莊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一是天堂,一是地獄。這些黑道亡命,也知早晚要碰上黴運出事,對棲身巢穴並未抱有長住的希望,所以房舍皆因陋就間,能過一天算一天,倒是對防身保命的牆壕,下了不少工夫,建得比州縣的城池還要堅固。
高翔之所以敢冒險入砦,並非是他不重視自己的生死、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有把握而來。他深信源山砦不是靈已會的秘壇,也相信自己的判斷。他曾經與靈已會不少戴面具的高手拼博,只要對方人手襲擊,他便可以捉摸對方的的身分了,況且大援在外,他不信陳砦主敢在這時放手一拼。
當然,在他的猜想中,如果陳砦主與靈已會有關,又當別論。但他仍然有把據脱身,兇險嚇不倒他,他必須查證一些事,任何兇險也無法令他裹足不前。
他概略地打量四周的形勢,方毫不遲疑地邁步向砦中心走去,義無反顧。
砦門重重地閉上了,萬籟俱寂。
他嗅到了兇險的氣息,危機像網般向他收擾。
靜得可怕,只有他一個人,他感到好寂寞,心情逐漸緊張。手心,有汗水沁出,經風一吹,涼涼地。
寒意甚濃,脊樑涼颼颼地。
陳砦主並沒有與他面對面商談的誠意,這是什麼意思?是為了他那句讓他走一圈的話麼?
他知道,危機來了。真的,危機來了。
走就走吧,要來的終須要來,這時想退出,已經不可能了。
他鋌挺胸膛,自語道:“馬行狹道,船到江心,不用多想了。”
勇者無懼。但在情勢末明郎化之前、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會感到一些緊張,他也不例外。
廣場對面,中一條四丈寬的道,長約十丈,通向砦中心唯一的一座像樣些的大廈。
兩側、是一排排的瓦屋,家家門窗半閉,看不見半個人影。
到了廣場中心,對面人影入目,一個黑衣中年人轉出右面的屋角,到了路心.然後陰沉沉地舉步向他迎來。
漸來漸近,七丈、六丈、五丈……
中年人穿黑勁裝,黑兇頭。背上系劍,腰下掛囊,身材高壯,臉色如古銅,粗眉鷹目,留了八字大胡,臉上有歲月留下的蒼勁堅強線條,每一條肌肉皆充注堅韌的活力,眼中的冷電寒芒如同利鏃,神色不怒而威,令人不敢正視。
四丈、三丈……
兩丈了,高翔抱拳施禮道:“請領在下謁見砦主。”
對方聽而不聞,仍然一步一頓欺近。
來意不善,他不再浪費口舌,也向前邁出一大步。
丈二、一丈……
一聲沉喝,宛如半空裏響起一聲乍雷,黑衣中年人進擊了。“金雕獻爪”急似迅雷,雙爪齊攻,上罩腦門下控胸膛要害,搶制機先進擊,先下手為強。
高翔早有準備。並不為對方那聲震耳欲聾的沉喝所掠。這一招只能接,不能閃,爪一分便可控制八尺空間,不易閃開,不然只有示怯後退。接,未摸清對方修為的深淺、相當冒險。
忙者不會,會者不忙。他雙盤手上拂以“撥雲見月”作勢硬接,明實明虛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身形突然虛懸而起,來一記怪異的奇妙反招“懶虎伸腰”,真絕,完全違反技擊常規,化不可能為可能。
“噗噗!”四隻爪接實。
“砰噗!”異響同時發出。
“嗯……”中年人悶聲叫,屈腰俯身踉蹌急退,退了四五步突然仰面便倒。
肚腹被踹了兩腳,怎能不倒?
高翔站正身軀,拍拍手説:“承讓承讓,得罪了。”
中年人臉色蒼白地爬起,吃力地説:“你走吧,在下認……認栽。”
“在下抱歉……”
“哼!不要假惺惺。”中年人憤然地説,跟艙走了。
高翔淡淡一笑,舉步邁進。
進入走道,他腳下一慢。
身後有聲息,一座半掩的木門中,鬼魅似的掩出一個黑衣人。緊躡在他身後。
他不動聲色,從容舉步邁進。
“轉身!”身後沉叱震耳。
劍氣壓體,徹骨奇寒。
他旋身左轉,又是反常身法,但見人化電閃,在劍尖前逸走了。
人影倏止,雙方貼身而立,黑衣人的劍刺出仍末收勢,他的左手已扣住了黑衣人的右肘,右手反扭住黑衣人的右手脈門,只消加上三分勁,黑衣人的雙手皆可能折斷報廢,毫無反抗的機會。
黑衣人目定口呆,雙手在發抖。
驀地,身後傳來了沙嘎的刺耳叱聲:“你取下他的劍,老身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他奪了黑衣人的劍,徐徐轉身。
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奇醜白髮老女人,手中劍冷電四射,一雙鬼眼厲光閃閃、缺了牙的癟嘴顯得相當陰狠刻毒,成為頰上無肉的人。
他輕拂着劍,含笑頷首呼道:“前輩定是飛天鬼母郭大嫂了,幸會幸會。”
“會無好會,你準備好了麼?”飛天鬼母問。
“隨時候教。”
“進招!”
“且慢!”
“有何廢話?”
“如果在下勝了,大嫂否作主,免了這些無謂的拼搏,讓在下與陳砦主面對面商談?”
“老身答應你、可惜你已活不到那時候了。”
“答應就好,在下是否能活並不重要。”
“進招!”
“有僭了。”
聲落,他點出一劍,雖是虛招,但虛點實至。飛天鬼母不敢大意,揮劍便搭以便爭取中宮。
雙方搭上手,便是一場空前猛烈的可怖惡鬥,劍影漫天,進發撕裂的徹骨劍氣直迫丈外,兩人急進急退兔起鶻落各顯神威,各搶機先互不相讓。
“錚錚錚……”雙方開始硬接了,因為雙方都快速絕倫,爭取中宮雷霆一擊,非硬接不可,誰的劍被震偏暴露中宮,誰便註定了失敗死亡的命運。
顯然,飛天鬼母被主翔的藝業所驚,狂攻了六七十招後,已有點心神不定。她先是輕視,然後是詫異,最後是驚愕,等到攻了八十招,她吃驚了。
高翔經過大風浪,他先是有點緊張,然後是鎮定,最後是膽氣大壯。
八十招後,他已完全摸清鬼母的劍路與內力修為的火候。勝算在握。但他並不急於取勝,事先已知道鬼母是源山肇事實上的首領,又猜出源山砦的人不是靈已會的兇犯,他不能做得太過分,所以開始採守勢,不管對方如何迫攻、他皆以不變應萬變,從容揮劍,化解了對方暴雨狂風似的劍勢、逐漸取得了主宰全局的契機。
飛天鬼母女開始奮不顧身的狂攻,八方旋動劍皆用了全力。
這是迴光返照似的攻勢、依然猛烈萬分,高翔卻不再感到重壓,他從容接招化招、不再讓出空隙,見招化招見式破式,緊守即得的地盤,不肯退讓寸土,在一陣近乎瘋狂的襲擊下,他毫不退讓,反而把飛天鬼母迫得步步後退,劍揮動開,像是撤出了千重天羅,萬張地網,把對對方迫得左衝右突,難越雷池半步。
天羅地網在逐步收緊,逐步匯聚。
“錚錚錚……嘎……”震劍錯劍的嘯鳴,比往昔更為急驟,更為猛烈。
飛天鬼母開始恐懼了。她已渾身大汗,逐漸脱力,勇氣與體力在急劇下降、消失。
她所攻出的劍招,皆被對方以雄渾綿厚的劍悶一一封死,而且在劍網中不時飛出一兩道詭奇絕倫的劍虹,直迫她要害迫她閃退,而又恰到好處地停止追襲,讓她有緩過一口氣來重行進攻的餘地。
終於,她看出這是一場絕望的拼搏,對方只守不攻存心相讓,她已經支持不住,如果對方反擊……
她不敢想,只感脊樑上發冷,儘管她已大汗徹體渾身火熱。但她仍然感到寒意甚濃。
一聲低嘯,她攻出最後三劍,之後便精神渙散,真力難以以為繼了。
“錚錚錚!”三劍皆被震出偏門。
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她看到神奇莫測的劍芒,曾經在她的眼前詫異地急閃數次。同時,今她心膽俱寒的劍氣,迫向她的眉心、咽喉、胸口三處要害。
人影乍分,惡鬥終於結束了。
飛天鬼母飛退丈外,只感到渾身發虛,脱力的感覺無情地襲到,她的雙腳在可怕的顫抖,人要向下挫,眼前發暈,心頭髮嘔。
她的劍無力地支在地上,支持着她力竭欲倒的身軀,吃力地舉左袖拭抹流入眼中的的汗水,和在死盯着眼前這位青年人。她仍然難以相信,這位年青人憑什麼迫垮了她?
劍術並不出奇,內力修為也平常得很,既無驚世的絕學、也沒有新奇的秘技,憑什麼能擊敗她這個從刀山劍海闖出來的老江湖?
她確是敗了,不由她不信。
高翔劍植身側,神定氣閒地屹立原地,含笑向她注視。神色平靜毫無得色傲態。
她深深吸入一口氣,屏息着,久久方問:“你……你為何不殺我?”
“在下為何要殺你?”高翔反問,語氣中並無挖苦諷刺的成份。
“你我已敵我分明。”
“在下只希望在責砦找出線索。”
“你找到了麼?”
“不曾,但已澄清了在下一些疑團。”
“你認為可以擊敗本砦兩三百好漢麼?”
“那是不可能的。”
“但你卻敢無畏地進來。”
“在下如不進來,責砦將血流成河,彼此皆無好處,在下必須進來。”
“你不怕死?”
“誰不怕死?應該説在下知道生死大義。當然貴砦的黑道羣豪都不怕死,但這種玩命的匹夫之勇是謂不義,不足為法。”
“你的膽識超人一等。是老身一生中所遇上的唯一勁敵。”
“謝謝誇獎。”
“你走吧,砦主在大廳候駕。”
“謝謝。”
“不會再有人攔截你了。”
“高某深感厚情。”
飛天鬼母發出一聲低嘯,進入右面的一棟平房。
“大嫂請留步。”他叫。
飛天鬼母扶門框轉身問:“有何見教?”
“貴砦與龍尾山莊有何過節,能否相告?”
“沒有過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這就怪了,難道就沒有利害衝突?沒有個人恩怨?”他進一步問。
“沒有,本砦的人,不屑與那些白道的釣名沾譽之徒往來,咱們高攀不起,黑白道各有生路,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算是怕他。”
“貴砦知道有關靈已會的事麼?”
“靈已會?沒聽説過,只聽説有一個什麼天地會。”
“他們與貴砦……”
“兩年前,天地會就曾派人前來遊説,被咱們拒絕了,咱們這些人從不想加盟結會受人驅策。”
“天地會的秘壇,是不是在二道溝?”
“對,但二道溝只是一處聯絡站而已。”
“他們的秘壇在何處?”
飛天鬼母冷笑一聲,冷冷地説:“你何不去問問龍尾山莊的人?”
“他們知道?”
飛天鬼母撇撇嘴,冷笑道:“世間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情牽涉到兩個人、便不算是秘密了。龍尾山莊是玉獅的隱居所,是白道英雄的聖地,他們的所作所為,自以為天不知地不知,其實他們卻是在掩耳盜鈴。”
“這是怎麼回事?”
“説來話長。三年前,龍尾山莊大興土木,而赤山東南麓倚山面水處,卻於呷提前建了兩間茅屋,住了幾個不三不四的人。龍尾山莊峻工,赤山湖南面的一片荒野中,也建了一座小山村,竟然是茅山茅屋的人所建造的。本砦是黑道朋友的落腳處,對附近的情勢怎能不留心?經過多次暗查,發現先前赤山茅屋的人,總是半診三理接待一些飛行絕跡功力奇高的神秘客,咱們便留了心。後來,咱們花了兩月工夫,以佈網式派譴伏樁,終於發覺那些神秘來客,竟然是來自龍尾山莊的人。”
“以後呢?”
“咱們惹不起龍山莊,將些事秘而不宣、從此不敢再管。”
“那座莊院,就是天地會的秘壇?”
“老身不敢斷定,但猜想……算了,二道溝的人,不時出現在赤山湖那座莊院,內情如何,你去想好了。”
“你們與天地會鬧翻了?”
“鬧翻倒未必,咱們只好告訴他們的説客,叫他們不要再來。這期間,本砦平白無故失蹤了好幾位眼線朋友,雖獲得線索知道是天地會所為,便苦無確證也就不了了之,咱們也知道這些人不好惹,啞子吃黃蓮,認了。”
“龍坑祠那些人呢?”
“不知道,老身只知那兒住了不少來路不明的人,都是些不起眼人物,好像是句容一帶的地棍們的避難所,從不在附近生事。好了,老身不能再與你數説別人的是非了。”
高翔的臉色瞬息百變,顯然已陷入了迷亂惶恐的困境中,抱拳一禮道:“謝謝你的消息,感激不盡。”
飛天鬼母轉身進屋,掩上了木門。
高翔向前面的大宅舉步,劍眉深鎖,心事重重。
在黑霧重重中,他看到了曙光。但這曙光卻充滿了不祥的量兆,不是日朗風清,而是山崩裂似的可怖暴風雨。他不住苦笑,自語道:“我不用去二道溝了,必須直搗黃龍。
希望這件事與龍尾山莊無關,不然……”
他開始冷靜地思索,定下了大膽的妙策。
距大廈的大門前台階不足二十步,他仍在一面徐行一面思量下一步的行動,兩側的窗户內,突然射出兩叢暗器,勝如狂風暴雨,向他猛然集中。
暗器共有兩種,可知共有四個人偷襲。三稜毒藥鏢、淬毒飛刀、見血封喉袖箭、毒流星,不下二十多枚之多,他難逃大劫。
“哎……”他厲叫,“砰”一聲仆倒在地,接着猛烈地翻滾,片刻間便大叫一聲,寂然不卻了。
窗門俊開,共跳出四個中年黑衣人。最先躍出的人,探劍撲上叫:“我砍下他的腦袋來……哎唷!”
“當!”長創脱手。
這位仁兄的小臂,纏上了一根絲繩。
絲繩的主人來自另一室內,繩長丈八,是一個年輕黑衣少婦,來得好快。
“留活口!”有人叫,是去而復出的飛天鬼母。
但叫慢了些,小婦手一帶,中年人的小臂硬生生被絲純所勒斷,斷手墜丈外。
“哎唷!”中年人狂叫着摔倒在地。
附後奔出六七名黑衣驃悍大漢、將另三人圍住了。
飛天鬼母神色明森已極,憤怒得臉部肌肉不住扭曲抽動,厲聲問:“你們幾個人在本砦多久了?三年零四個月,老身沒記錯吧?”
一名鷹目中年人強笑道:“郭大嫂,這……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本砦的規矩麼?你聽到老身不許再出面攔截襲擊的信號麼?”
“郭大嫂,這小輩……”
“你們是不是存心想毀了本砦,殺了高翔讓玉獅有毀了咱們源山砦的藉口?”
“郭大嫂……”
“住口!”
“在下可以保主源山砦的安全,只要讓在下向玉獅打個招呼,他們便會立即退去……”
飛天鬼母一頭亂髮無風自搖,陰森森地説:“原來你是龍尾山派來卧底的,該死的東西,老身要剜出你們的心肝來,你們上!”
高翔突然一躍而起、大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責砦與靈已會毫無關係。郭大嫂,這幾個人可否借給在下一用?打!”
“砰”一聲響,中年人摔倒在地。
原來中年人乘高翔説話的好機會,抬手發射毒鏢,竟想分射飛天鬼母與高翔,卻被高翔用五花石擊中脅肋,一擊便倒。
毒膘擦過飛天鬼母的脅下,衣破幸皮肉未傷。
另兩人同聲怒吼,奮勇揮劍突圍。
飛天鬼母一聲怒嘯,一劍向倒地的中年入刺去。
高翔一閃即至,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中年人的髮結猛地拖至一旁,笑道:“大嫂,留活口。”
飛天鬼母一劍落空,怒火無處發泄,大吼一聲,飛劍飛擲。
兩個黑衣人分別擊倒了三個人,剛好突出重圍。飛天鬼母的劍從後面劃空而至,貫入一個黑衣人的後心,鋒尖直透前胸,叫不出聲音,砰然倒地。
另一個未能逃脱,被前面湧出的人攔住了。
高翔拖了昏迷的黑衣人,向側方的房屋走去,向飛天鬼母説:“在下暫借一角清淨地問口供,請大嫂方便一二。”
“好,問完了,人可要交回給老身處治。”飛天鬼母餘恨末消地説。
斷了一手和人被俘,最後那人奮勇死戰。但不消多久,便支持不住了,抹脖子自殺了之。
不久,高翔挾了仍在法昏迷狀態的中年人外出,將人交給飛天鬼母,眉心緊鎖地説:
“郭大嫂,這人交給你了。”
“問出什麼頭緒了?”鬼母用懷疑的神色問:“看那位俘虜不像是受了刑,甚至尚未甦醒,能問出什麼口供?活見鬼。”
高翔搖搖頭,説;“靈已會的人、果然利害。這人是二道溝天地會的人,他知道有限。”
“但他説可以要玉獅撤走……”
“他只是與玉獅有一面之緣而已,那是多年前的事,事急信口胡説,乃是人之常情。”
“天地會派他們前來卧底,有何詭謀?”
“他們只負責探聽貴砦的動靜,昨晚方接到口信,命他們全力阻止貴砦的人與在下商談。”
“該死的東西!”鬼母恨恨地咒罵。
“貴砦還有該會的幾個卧底的人,大嫂自己去問口供好了。在下有事待辦,有暇再親向諸位陪不是,告辭。”
飛天鬼母急於清除內奸,也就不再強留,命人送高翔出砦。
山坡下,呂姑娘與龍尾山莊的人正翅首相望,接到人大喜過望。玉獅臉上的神色平靜,含笑問道:“老弟,怎樣了?再過片不見你出來,咱們便要發起襲擊了。”
高翔淡淡一笑,説:“飛天鬼母不是咱們要找的人,源山砦與盜寶案無關,與那神秘幫會毫無牽連、他們與江湖遊神清明觀主並無交情,龍坑此那些人,她們於我所知。”
“哦!老弟居然聽信她的鬼話?”
“晚輩已經得到消息了,已有了線索。”
“已得線索了?”
“二十里外的二道溝,是天地會的秘壇。二道溝西面五六里,有白蓮社的一處秘壇。”
“咦!這消息你是怎樣得來的?”
“天地會卧底源山砦的人,已經招了供。”
“哦!很好,你打算……”
“天地會也就是那神秘幫會的另一會名,用來迷惑世人耳目,晚輩處在此地暫且歇息,晚間至二道溝直搗匪巢。”
“這……靠得住麼?”
“極為可靠。”
“那……老朽先派人前往二道溝四周埋伏……”
“不必了,派人前往豈不打草驚蛇?咱們就在下面歇息,海公的人,請自行安頓,最好不要遠離,防止在源山砦卧底的人溜出往二道溝的人通風報信。”
“也好。老弟就在此地歇息,有事招呼一聲,老朽帶人至東北角安頓。”
高翔與羣豪在樹林中歇息,他將入砦的經過概略地説了,最後苦笑道:“如果天地會的人,牽涉到龍尾山莊,這件事便棘手了。”
了了神尼頗表憂慮地問:“高施主是否懷疑玉獅與南京盜寶案有關?”
“即使他與盜寶案無關,而他的那些手下,恐怕難脱嫌疑,極可能有人利用他的龍尾山莊,包庇為非作歹的匪類。”
金剛李虹接口道:“高兄弟,不錯,他那些手下,確是令人討厭。上次咱們前往拜會所見的馮孝,這次力主攻砦的孫濤,我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天罡真人也説:“那位大總管楊掄奇,是個笑裏藏刀的深藏不露的人,與這些人打交道,必須千萬小心。”
高翔憂形於色地説:“可是,我一直就沒抓住與龍尾山莊有關的確證。不錯,玉獅息隱龍尾山莊,日子過得極為奢華,他的屬下少不了也想過些好日子,勾結匪類極有可能。我確也發覺不少可疑線索,可是又不敢斷定,也不願加以斷定。唉!這件事很令人沮喪,不知該怎辦才好。”
天罡真人冷笑道:“玉獅豈止日子過得極安逸極奢華?哼!簡直比當今皇上還要神氣。”
“道長大概過的日子很清苦,所以滿腹牢騷。呵呵!金銀是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玉獅辛苦半生,在刀山劍海掙來的血汗錢,享受享受並不為過哪!”高翔微笑着説,只是想扯淡剛才的緊張憂慮情緒。
天罡真人呵呵笑,欣然地説:“高施主説是不錯,如果貧道不死,而又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金銀財寶,貧道也要享一享人間清福。玉獅確是會享受的高手,貼身侍候的如花似玉少婦,一個比一個美,一個比一個豔,穿綢着緞,龍涎香薰體,人比花嬌,異香滿宅……”
“且慢,道長剛才説什麼?”高翔急叫。
天是真人以為自己失言失態,一個修道的人説這些物慾的事到底證明他已動了塵念八心,不由臉上一紅,訕訕地説:“貧道罪過,罪過,沒説什麼。”
“道長剛才提起龍涎香。”
“是呀。咦!施主的神色……”
“道長認為逸園四女身上所發的香氣是龍涎香?”
“不錯。”
“真的?”
“笑話,怎會有假?貧道曾經出入宮廷,龍涎香在帝王家中,平常得很,家師曾蒙皇上賜給一盒,供春在汕源宮神案下,難道貧道連龍涎香部分辨不出麼?”
“哎呀!”高翔變色叫。
“咦!大哥,你怎麼了?”呂苫驚問。
高翔一蹦而起,寒着臉説:“我太愚蠢了,太愚蠢了!老天!”
“咦!施主你……”
“走遍天涯去找主兇,主兇卻在我身邊,天哪!一切都明白了。”
了了神尼沉聲道;“施主,不可聲張。”
高翔神色懍然,沉聲道:“目下咱們環境險惡,可説危機四伏,步步殺機,我必須當機立斷。請李兄與神尼速返南京至舍下會晤中山王府的孫爺,請他們速調龍驤勇士與鷹揚衞的高手,帶領人馬火速趕來,不可有誤,快走。”
了了神尼一蹦而起,向李虹叫:“李施主,快走。”
金剛李虹一頭霧水,問道:“高兄弟,這是……”
“快走,不許多問。”了了神尼叫。
高翔巫山三煞道:“諸位姑娘率領吳兄的朋友,火速四散召集所能召集的人,火速前來,會合地是源山砦,我這就入砦與飛天鬼母商量,其他的人跟我進去安頓,走。”
眾人知道事態嚴重,紛紛走了。
高翔偕呂芸主婢、天罡真人動身向上走,東北角的樹林,也出現了楊掄奇與三名大漢的身影,正向他們奔來,高翔心中一轉,向呂芸説:“你們先走,我去穩住他們。”
他轉身向大總迎去,半途相遇.楊掄奇搶先頗表驚訝地問:“高老弟,你們怎麼了?”
他臉上堆下笑,笑意甚濃地説:“小弟派他們去召集人手,要他們剋期趕到源山砦會合,請天罡真人帶三位姑娘先至源山砦安頓,姑娘家怎好在曠野歇息?大總管是否得到消息?”
理由充分,楊掄奇並未生疑,説:“敝莊主請老弟到前面商量。白蓮社秘壇的人,竟然走了個乾乾淨淨,不知是何緣故,莊中正大感不安哩。”
高翔無法脱身,為免對方生疑,只好與楊掄奇同行,一面走,一面信口説:“白蓮社秘壇的人撤走,不足為奇,他們昨晚向小弟襲擊,小弟的女友姑娘因此失蹤,下落不明,他們明知小弟早晚要去找他們算賬,撤走自在意中。”
龍尾山莊共來了百餘人,人數甚多,只派三個人有林緣監視源山砦,其他的人皆撤至林東的小山岡北面,那兒有兩間茅屋,作為玉獅的安頓處,距源山砦已在裏外,在山坡上也無法看到人影。
五人一面走一面談,進入了樹林。
了了神尼與金剛李虹向北走,到南京必須經過句容,遠着呢,按理決不可能用快程趕長途,但兩人重任在身,怎能不趕?一口氣趕了五六里,小徑右面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一聲怪叫,人影依稀。
金剛李虹好管閒事,叫道:“前輩慢走,林裏面有人動手,去看看是不是江南浪子吳兄……”
“少管閒事,快走,救兵如救火,不可耽誤。”了了神尼急急地説。
路旁灰影一們,灰影攔住去路,笑道:“請舒什麼救兵?説個明白啦!”
了了神尼候然止步,稽首道:“前輩久違了,貧尼稽首。快來見過青城逸士艾前輩。”
“呵呵!俗禮免了。老尼姑,奉誰之命去請救兵?”青城逸士問。
“高施主已找出主兇,命貧尼至南京請龍驤勇士與鷹揚衞的人前來相助。”
“呵呵!這小娃娃要把事情鬧大,衞所勇士豈是輕易調動的?即使能調動,那也是三五天以後的事了,目下鉅變正在醖釀中、遠水救不了近火。年輕人做事魯莽衝動,真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
“前輩之意……”
“你就別去啦!”
“前輩……”
“你去不但是白跑一趟,也趕不上這場熱鬧了。”
“這個……”
“何不到林裏面看看……”
“貧尼得趕回去告知高施主……”
“你回去告訴他,豈不是令他絕望了麼?”
“那……”
“林裏面羣魔亂舞,你不想進去開開眼界?”
了了神尼欠身道:“前輩所命,晚輩怎敢不遵?”
青城逸士怪笑:“且慢、老尼姑,你可要放明白些,如果你認為一切可以倚靠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可沒那麼多工夫,去管你們後生晚輩的事。呵呵!走也!”
説走便走,一溜煙向北如飛而去。
金剛李虹哼了一聲,向了了神尼説:“前輩難道要聽他這糟老頭胡説八道麼?”
了了神尼笑道:“李施主,放心啦!艾前輩把高施主有意迫出來扛大旗,你想他能撤下手不管麼?走吧,去看看裏面到底有些什麼魔。”
入林不遠,了了神尼臉色大變,駭然低叫道:“菩薩保佑!咱們千萬不可走近。”
“是些什麼人?”金剛李虹問,他對一些江湖兇魔所知有限。
“貧尼認識縹緲魔僧、白無常、八荒神魔、劍魔粱東海。右面的三個怪物,是字內三兇明司王鍾離方、魔鏈弔客鮮于平、釣磯魂公孫元。右面,是字內三魔天、地、人三個殘忍魔頭。至於與白無常聯手的兩位女人……咦!那……那不是華姑娘小綠麼?”
在場的人,都是和高翔有關的宇內名宿,頂尖兒魔字號魁人物。
那兩個女人是雍竹君與關憶萍母女,遠處的一株樹後,躲着她們忠心耿耿的奶孃老婆婆。
白無常倚在一株上,渾身汗水,但依然鎮定從容,抱肘笑道:“你們迫死我無常鬼有屁用,有種何不去找玉獅小輩要人?目下玉獅手下共有百餘名高手,他已經傾巢而出全力幫助高翔。”
“我無常鬼在陰曹地府呆了二十年,玉獅這小子的成名與息隱的消息,我無常鬼一無所知,你們可以自己去找。難道説,你們就不敢去找一個退了的白道小輩討人?是怕邪不勝正麼?我無常鬼與高翔小有交情,但卻不知他的行事,也不管他的事,他的-切無可奉告。”
八荒神魔嘿嘿怪笑道:“老夫不僅是要找高小輩,也找你,以報上次你兩人搗毀神魔谷的奇恥大辱,你要不將他交出,老夫必須先找你。”
天魔指缺了門牙的大嘴。厲叫道:“無常鬼,我的門牙不能白丟,你不將他交出來,一切後果皆由你負責,你最好放明白些,不然咱們拆了你這把鬼骨頭。”
八荒神魔一直死盯着關憶萍,獰笑道:“還有你這小賤貨,你……”
灰影一閃,“啪”-聲響,縹緲魔僧以令人目眩的神速身法,欺近八荒神魔,一耳光把神魔打得“哎”一驚,連退三步。
八荒神魔做夢也沒想到縹緲魔僧出手打他,驟不及防,連轉念都來不及,便捱了重重一記耳光,只感到眼前金蠅亂飛、厲叫道:“老魔僧,你……你是怎麼回事?”
縹緲魔僧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説:“你再口中不乾不淨損人,老衲要叫你這輩永遠説不出話來。”
“你這老賊禿可惡!我給你拼了!”八荒神魔憤極怒吼,兇狠地撲上。
白無常向雍竹母女打眼式,喝聲“走”!
三人飛退兩丈,拔腿就跑,乘亂脱身。
天魔一聲怪叫,急起便追。
地魔搶先一步追出,大叫道:“你走得了?青天白日……”
“打!”叱喝聲震耳欲聾。
是奶孃截出突襲,阻止追兵,喝聲中枴杖如山嶽般掃出,斜劈地魔的腰腹,杖沉力猛聲勢駭人。
地魔怎敢再進?盤龍杖向前一推,杖尖點地擋在身前,百忙中止步借力暴退。
“當!”雙杖相交。
地魔向後飛退,背部撞向後面的天魔。
老奶孃不敢追襲,如飛而走。
縹緲魔憎擋住了八荒神魔,也阻住了字內三兇的去路,只有劍魔一個人追出,一面追一面叫:“別讓無常鬼跑了。追啊!”
高翔與楊掄奇進入樹林,兩人怔住了,在林緣負責監視源山砦的三位青衣高手,全部都挺挺地躺在樹下。
“咦!”楊掄奇訝然叫。一躍而進,伸手扳起一名青衣人,立即放下站起説:“被人擊中昏穴,下手的人藝業駭人聽聞……”
高翔突然向右一竄,大喝道:“閣下現身!”
五丈外一株大樹後,竄出一個灰衣人,戴了金色鬼面具,撒腿便跑,一躍三丈,向東飛逃,身法之快、恍如電火流光。
楊掄奇發出一聲低嘯、警告半里外的同伴,也銜尾追出,追向凋林深處。
追了裏餘,相距仍在三丈左右。只拉近了一兩丈,鬼面具人的輕功並不比高翔火候差。
後面,楊掄奇已經不見了。
山坡下的茅舍中,玉獅侶莊中高手站在屋外,向南面眺望,並末因楊掄奇發來的警嘯而有所舉動。
四管事站在他的身後,天外流星周洪宇低聲道:“大哥,不用再遲疑了,咱們快去策應。”
玉獅臉色平靜,淡淡一笑道:“不必了,高老弟應付得了。”
“但是……”
“目下咱們該做的事、是如何攻下源山砦。”
“大哥,高老弟不是已和飛天鬼母……”
“咱們不管他們之間有何協議,源山砦存在一天,山莊便一天受牽累,也是本莊的心腹大患。以往咱們始終找不到藉口。這次正是天賜良機,再説,黑道魔窟在咱們左鄰生根,難免引起蜚短流長,這次再不乘機挖掉他們的老根,以後又得多費手腳了。”
“大哥不管高老弟的事了?”
“當然要管、但咱們只能在他身上花一分工夫,而用九分工夫壯大咱們自己。”
“哦!大哥不準備到二道溝……”
“哼!二道溝那幾個天地會的小人物,早就溜之大吉了。咱們只派一些人陪同高老弟前往,其他的人由你們四人帶領,連根拔源山砦這根眼中釘。”
“小弟必能達成,大哥儘管放心。”
玉獅揮手令眾人自去安歇,向四管事説:“你們好好歇息,我去喚大總管回來。”
“大哥,派一個人便可……”
“不,閒着也是閒着,我自己走走鬆鬆筋骨。”玉獅説完,舉走了。
不久,他到了東南角一座松林中。一株松樹下閃出楊掄奇。低聲道:“莊主,人已經引走了。”
玉獅頷首會意,走近低聲問:“人都撤走了麼?”
“撤走了,只留下八大護法。”
“好,這件事必須辦妥,機不可失。”
“是的,屬下已安排停當。”
“小狗可能疑心到本莊來了。”
“那不是很好麼?”
“到底有點不妥,這件事必須剋期辦好。”
“是的,這次必可成功。莊主知道那羣老魔地動靜麼?”楊倫奇頗表憂慮地問。
“知道。”
“莊主不如暫月-迴避……”
“呵呵!怕什麼?”
“那白無常……”
“放心吧!我已有了萬全準備。你去辦事吧,交代停當趕快回來。”
玉獅返回後不久,楊掄奇便匆匆趕到,老遠使叫:“稟莊主,高老弟去追一個戴面具的人去了。”
一旁的天外流星一驚、急問道:“大總管,那麼,是天地會的人來了?”
“可能是。”
“往何處走了?”
“很可能是從源山砦出來的,身法之快,駭人聽聞,本總管竟然無法跟上……”
“咦!高老弟回來了。”天外流星欣然地説。
凋林視界可及半里外,高翔正飛掠而來。
楊掄奇臉色一變,迎上急問:“高老弟,怎樣了?”
高翔腳下一慢,搖頭道:“兄弟不想窮追,無功而返。”
“哦!可惜,這不是坐失良機麼?老弟該……”
“兄弟本想窮追,但不能走得太遠,只好繞道折返,便宜了他。”
玉獅站在大門口,神色仍然平靜。
兩人尚未到達,遠處有人大叫:“瞧;那是什麼人?好快。”
“咦!是白無常,後面有人跟來。”另一名總管追雲拿月吳祿説。
來人確是白無常,後面六七丈,緊跟着劍魔梁東海,字內三魔、字內三兇。
白無常一面飛掠,一面桀桀怪笑,接近至百步外,方怪叫道:“老夫帶你們來了,你們自己上前要人吧!少陪!”
聲落,身形突然加快,向側方一竄,如飛而遁。
龍尾山莊上百位高手。立即列陣相迎。
高翔一眼便認出字內三魔,在槐園他中了毒香,被三魔全力一擊打落地底殘壘,因禍得福救了白無常,今天冤家路窄,再次碰頭。
上次至槐園緝兇,中了笑如來的詭計,事先巳置槐園主任宋成梁於死地,引他入伏,幾乎要了他的小命。他並不認為三魔出現槐園是巧合,而認定三魔是盜寶案主兇的黨羽,這次碰頭,妙極了,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是,他看到了字內三兇和劍魔梁東海,大事不妙。再看到隨後而來的,八荒神魔與縹緲魔僧,他更是心驚,不用説,他也知道這些人全是衝他而來的。
人的名,樹的影,眾老魔雖是老一輩的頂尖兒人物,但在玉獅這位後輩白道巨人面前,仍然不敢放肆,何況還有上白名高手列陣,更是不也狂傲啦!
眾魔也看到了高翔,高翔正與玉獅並肩而立。
雙方面面相對,相距四五丈各自戒備。
八荒神魔恨透了高翔,迫不及待地越眾而出,迫近至三丈左右,厲叫道:“姓高的小狗。你毀了老夫武昌的神魔谷溜之大吉,還不給老夫滾出來領死?”
玉獅冷哼一聲,揹着手冷冷地説:“閣下,你定是八荒神魔李崇陽了。”
八荒神魔重重地哼了一聲,也冷冷地説:“你就是曾經橫行天下,自以為是白道羣雄之首的玉獅馮海麼?”
“在下不敢自詡為白道羣雄之首,但卻敢説是正大光明的白道英雄好漢,你不服氣是不是?”
“哼!老夫目下不想和你多言,叫高小狗出來,老夫要抓也他的心肝生吞活咽。”
“你還是走吧。”玉獅冷冷地説。
“什麼?”
“你沒耳朵吧?你趕快滾遠些,聽懂沒有?”
追雲拿月大踏步而出,哈哈一笑道:“八荒神魔,你該聽清了吧,照敝莊主所説的話滾蛋,好意思再要人説第三遍麼?”
八荒神魔一聲怒嘯,雙爪一分,飛撲而上。
追雲拿月撤鐵爪在手,拉開馬步豪氣飛揚地叫:“領教你的神魔爪絕學。”
聲落,鐵爪硬向抓來的一雙肉爪抓去。
“啪”一聲響,鐵爪與肉爪相接。
兩人同向側飛退,追雲拿月重新撲上,豪勇地叫:“果然名不虛傳,再來一記。”
八荒神魔臉色大變,無堅不摧的魔功神魔爪,竟然抓不住鐵爪,而且肉爪麻辣辣地,怎也再硬接?身形一晃,閃過一爪又伸;手急抓追雲拿月的左肋。
兩人搭上手,便是一場兇猛的惡鬥。
遠處出現了白無常與雍竹君母女,白無常叫:“雍竹君,那位就是玉獅馮海。那姓祖的小輩祖大風,投入天地會中鬼混,引線人是玉郎君範世昌,範世昌在龍尾山莊一個姓楊的人手下辦事,你何不向玉獅馮海討那位姓楊的人,追尋玉郎君的下落?”
玉獅馮呵呵笑道:“鬼話,本莊姓楊的人多的是、卻沒有叫玉郎君的人。倒是昨晚源山逃走了一個玉郎君,你們何不向源山砦討人?”
高翔接着叫道:“玉郎君是昨日午間到源山砦借住的。與源山砦無關。天地會的真名稱,叫做靈已會,這附近的山區有不少會匪,他們的會主就是南京盜寶案的主兇,雍前輩要找玉郎君的下落,必須找到那些戴鬼面具,佩了金銀蛇令的匪徒追查,以免中了玉郎君借刀殺人毀滅源山砦的毒計。”
“高公子,玉面郎君是不是靈已會的首腦?”雍竹君大聲問。
“晚輩不知。猜想恐怕不是,只是個小人物而己。但晚輩不敢斷定,靈已會的首腦老謀深算,常會有令人莫測高深極為詭計的安排,他們之間的身分經常變動,很難判斷誰是真正的主腦。”
雍竹君沉吟片刻,説:“好,老身就在附近找。”
縹緲魔魔突然叫道:“小綠,你還不過來?”
關憶萍的相貌極像小綠,老魔竟走了眼。
高翔叫道:“魔僧老前輩,她是雍竹君的女兒,不是小綠姑娘,只不過相貌相同而已。”
魔僧扭頭兇狠地問:“那麼,你把小綠藏到何處去了?”
“昨晚被靈已會的人所誘走,目下吉凶難卜。”
“料你這小畜生……”
“老前輩只要找到靈已會的人,便可知道下落了。”
縹緲魔僧扭頭便走,雍竹君母女也匆匆走了。
宇內三魔互相打眼色,然後悄然後退。
劍魔哼了一聲,上前叫道:“高小輩,該你踐老夫的死約會了。”
高翔乘機脱身,向側方移,大笑道:“來吧,咱們的死約會,來啦!”
他脱離人叢,向東南飛奔。
宇內三魔所走的方向,也是東南,在他前面百十步,飛掠而走。
劍魔一追,字內三兇也追下來了。
白無常不走,在遠處死盯着玉獅,留意玉獅的一舉一動,像個殭屍。
八荒神魔叫苦不迭,眾人都走了,丟下他一人死撐,即使勝過追雲拿月,他也受不了,再不走就嫌晚啦!
雙方的藝業相差有限,任何一方想退出毫無困難。神魔是略佔上風的人,退出自然易如反掌,用的是劈空掌力,立將追雲拿月迫得向左飄閃,猛地向後道:“老夫斃了高小輩,再來與你們算賬。”
天外流星正要追出,玉獅卻揮手相阻,説:“周管事,窮寇莫追。”
所有的目光,皆轉而集中在站在遠處的白無常身上,這位武林朋友聞名喪膽的白無常,確是令龍尾山莊的好漢們暗暗心驚。
二十餘年前。江湖道上提起白無常的名號,委實人人心驚,個個膽跳,不論黑白道朋友,莫不畏之如蛇蠍,聞名變色,望影心驚。遠遠地看到池那獰惡高大的身影,和他那身白袍,寧可繞道遠避。誰也不敢正視這位兇暴殘忍的魔頭,橫行天下三十年,果真是血腥滿手神憎鬼厭,誰也無奈他何。要不是他兇焰正盛突然失蹤,江湖道上目下不知是何局面了。
白無常被天下第一僧囚子地底殘壘,當時世間只有三個人知道他的下落。一個是天下第一僧,這位活菩薩卻不會向外張揚。第二位是出賣他給非非僧的玉面郎君薛冠華,這位仁兄是他的師弟,一個風流好色壞事做盡的角色,利用師兄的名頭,在江湖無所不為,更為可惡。白無常為人兇殘惡毒,但有兩件事頗為世人所稱道,一是不好女色,二是不説謊;而玉面郎君卻好色如命,滿口謊話。
第三個人是槐園的主人宋成梁。這位仁兄至死不曾將這件事説出,默默在供給白無常二十年吃食,委實難得。
宋成梁死了,第三個人便是高翔。他對放了這位二十年前天下兩大凶魔之一的事,並不後悔。
所有的目光,皆被這位當年的天下兇魔所吸引,二十年失蹤,餘威猶在,眾人皆屏息以待,死一般的靜。
白無常白袍徐飄,幽靈似的向前移動。
玉獅昂然屹立,無畏地背手含笑相迎。
白無常接近至丈五六。青影徐移,四管事與大總管楊掄奇,不約而同地閃身而出,一字排開擋在玉獅身前,箭拔弩張,氣氛一緊。
玉獅淡淡一笑,揮手道:“你們退下。”
莊主令如出山,大總管與四管事同進向側退,在側後方嚴加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白無常冷冷一笑,雙目始終迫視着玉獅,説:“小輩,你好神氣。”
玉獅不為所動,沉靜地説:“好説好説。馮某出道甚晚,久仰前輩大名,恨未識荊,想不到息隱三年之後,居然有幸得觀前輩顏色。”
“你就是玉獅馮海?”
“正是區區。”
“白道領袖人物?”
“江湖朋友信口抬舉,豈能當真?”玉獅微笑着,神色安祥,鎮定從容,不亢不卑,風度極佳。
白無常眼中的疑雲逐漸消失,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和你較量較量,看你是否浪得虛名。”
玉獅不假思索地撩起袍快向腰帶掖.笑道:“前輩肯指教,馮某深感榮幸。恭敬不如從命,馮某恭候賜教。”
大總管楊掄奇冷哼一聲,大聲道:“莊主一莊之尊,豈可與這世人共棄的兇魔動手相搏?不但有失身分,也……”
“大總管,你……”玉獅微愠地叫。
楊掄奇跨步而出,大聲道:“不是屬下膽敢抗命,而是屬下的耿耿忠心,不能容許這兇魔撒野。屬下如讓這兇魔擅動莊主一毫一髮。皆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屬下必須盡責,事後再向莊主領罰。四管事八執事何在?”
四管事閃身截出,另八名驃悍中年人也越眾前移,雁翅列陣同聲道:“屬下在,恭候總管差遣。”
“你是什麼人?”白無常問。
“龍尾山莊大總管楊掄奇。”楊掄奇怒聲答。
“哦!玉郎君是在你的手下辦事麼?”
“在下不認識什麼玉郎君,龍尾山莊永不會收容這種黑道亡命。”
“哼!説得好聽……”
“動手,把這兇魔……”
驀地,白影如電,猛撲楊掄奇,白無常搶先動手了。大袖一揮,罡風乍起。
楊掄奇大喝一聲,雙袖齊揚,“推山填海”以內家掌力接招反擊,兇猛的掌力潛勁,向襲來的大袖迎去。
這瞬間,白無常突然袖一旋,人如閃電化為狂風,從四管事的中間飛越,猛撲玉獅,楊掄奇雙掌落空。
“噗啪!”中間的天外流星與追雲拿月同時出手截擊,流星錘擊中無常的右胸,鐵爪抓中白無常的左後肩。
但白無常渾如未覺,白影一閃即從中通過.右爪已閃電似的抓向玉獅左肋。
變化太快,突不及防、誰也沒料到白無常如此大膽,令人來不及應變。
玉獅臉一變,本能地左手反拂,五指詭異地直迫白無常的脈門及掌背,竟然同時上下反擊。右掌一拂之下,“啪”一聲擊中了白無常伸到胸口的左手。
白影飛射而出,去勢如電火流光。
玉獅突然“哎”一聲低叫,接着沉聲道:“其他的人準備回莊。大總管,帶四管事八執事全力搜尋白無常,帶上暗器,全力撲殺此獠。”
遠處,傳來了白無常淒厲的狂笑聲、笑聲逐漸遠去,玉獅的臉色不住在變。
楊掄奇突然向手下眾人大聲問:“誰知道高老弟的去向?”
一名中年人叫道:“往東南角走的。”
玉獅舉手一揮,人羣后出來了兩名青年人,他説:“你們把人帶回莊,沿途不可停留。”
“屬下遵命。莊主不回去?”一名青年人問。
“不、本莊主去找幾個人對付這些宇內兇魔。”
“莊主怎不帶人……”
“內莊的人早去了,本莊主去與他們會合,你們走吧。”
眾人紛紛分手,頃刻便走了個無影無蹤。
玉獅獨自向西南角的密林飛掠,無出五六里外。那兒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中、有三十餘名男女正等候着他。
他的臉色,與平時完全不同了,永遠湧現的微笑已經失蹤了,一絲隱憂爬上了他的心頭。雙目流露着冷厲的神色眼神.同時也流露出一絲恐懼。
他向小村走去、籲出一口長氣,喃喃地説:“要來的終須要來,我不能讓他們毀了我一生的心血。不!絕不!我必須用一切手段保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