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努力挪往牆面的幸藴在心裏呻吟。
他往這邊走過來了……他一定是發現了她……
“你可以轉過來了吧?”背後傳來展煜的聲音。
在她垂著頭轉過身體時,他繃緊的嗓音又説了:“你覺得這樣子很好玩嗎?”
“我我我……”幸藴的語言能力再度被他如炬的目光給燙壞了。
“不許結巴,一次回答我的話。”他兇她了嗎?她有必要嚇成這樣子?
幸藴低垂著頭,微顫的聲音應道:“我沒有在玩,而且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你跟人説話都是不看對方的?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你……我我……”
又來了!展煜可以確定,她能十分流暢的表達字句,只要不看著他的話。
這種驚恐的表情對他來説並不陌生。
但她的緊張之外,還讓他感受到一種排拒──一種沒來由的排拒。
“為什麼要這樣做?”皇天可鑑,打出孃胎以來,展煜還是頭一回這麼小心翼翼的控制語調。
他要知道原因,可是她卻眨著迷濛的眸光代替語言。
她終於肯“正眼”瞧人了,但就是不説話。
“你可以不用看著我,只是你必須回答我的話。”這樣子的妥協讓他感覺可笑,“我跟你約好的時間,你忘了嗎?”
“我……我沒忘。”
“可是你卻出門去了,你上哪兒?”
“我……我想去分局。”她很誠實回答:“因為忘了帶證件,所以才又回來,哪知道會遇上……”遇上他。
解讀著她懊惱的表情,展煜忍住怒氣。“你覺得很倒楣是不是?”
“唉,一直都是這樣……”
她的輕嘆惹火了展煜,他極力控制的嗓門終於節節飆升,“你打算一個人去分局?那我昨天説的全是屁話啊?你現在是耍著我好玩嗎?”
幸藴好害怕,她真的怕死了,可是……她不服啊。
“我沒有耍你!”仰頭對著他,她衝口而出:“昨天都是你自己説好的,我又沒有答應。”
展煜注意到她這難能可貴的“進步”──她望著他説話終於不再結巴。
只是她所説的每個字句,卻讓展煜更加火大。
“你的意思是説我一廂情願,你根本就不需要?”
她捏著手指頭,咬著唇瓣。
“説話啊!為什麼不説話?!”他出其不意的一吼,又讓她嚇了一大跳。
“我、我……我能説什麼呢?該説的都被你説了啊。”她可憐兮兮。
“你──”他指著她,跨進一步。
她驚慌退後,“啊──”接著突兀的尖叫聲傳來。
展煜還弄不清楚狀況之前,她的身體倏地一挺,然後直接撞上他,彼此的曲線一下子密切吻合。
她散發淡淡花香的髮絲在他下顎搔弄,屬於女性的柔軟貼覆著他的堅實重地……
懷裏的小人兒在掙扎起身。
佇立不動的展煜袖手旁觀,就像真的成了一座山,挺身依偎和拚命逃脱都任由她去忙。
“我、我……是那個……刺到了……”扶住他的兩臂,幸藴漲紅著臉掙扎起身,然後指著身後那道牆,努力想解釋自己方才“投懷送抱”的行徑。
他挑挑眉,理解的表情在説他看見牆面鐵絲了。
捂著胸口,她還在調著氣息,卻聽見他説了──
“可以走了吧?”
“哽?”
“去分局。”然後他掏出了一疊鈔票,遞上前。
幸藴愣了愣,馬上搖搖頭。
這樣子的動作再度激怒了展煜,“聽好!你不需要我幫忙,我更不想在這兒湊熱鬧!但既然是我答應的事,我就一定會去辦,這是我的原則!你懂了嗎?我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的原則,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幸藴眨眨眼,“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子……霸道──”
“我就是這樣子!”他在她耳畔咆哮,“我只是想讓奶奶安心,所以就算你不樂意、不情願,都請你忍耐配合一下,反正一交差,大家就各不相干,你跟我都算是解脱了,懂嗎?”他把錢塞入她手裏。
幸藴定定注視他,迷惑複雜的臉色終究澄清釋然。
他説的對。她何必怕他?兩人很快就各不相干了。
拉起展煜的手,將錢又塞回去,迎著他風雨欲作的臉色,她淡淡説了:“你陪我去就好,至於錢,我有。”
“你有?”奶奶不是説她急缺這筆保釋金?“奶奶説這筆錢包在她身上……”
她打斷他的話:“我很謝謝奶奶,可是昨晚我已經借到了。”
她寧可借錢,也不肯接受奶奶的資助?
展煜俯盯著她,第一次這麼專心的打量一個女人。
潔淨的小小臉龐,細細長長的眉彎下,漾動的眸光總是羞澀無助,然而從那緊抿小嘴泄漏的倔強線條,卻讓人無法輕忽。
打量她的同時,浮現在展煜腦海的是,飯廳那幫人對她的種種議論……忽然間,他萌生了惻隱之心。
可憐的小東西,她知道自己已經惹禍上身了嗎?
展煜相信奶奶的言出必行;相對的,“展於聯盟”那種不擇手段的“殺傷力”,這丫頭也將無法倖免。
難道她真是人如其名──“沒幸運”?以至於奶奶對她的鐘愛,也算是橫禍的肇端?
“隨便你。走吧。”他收回錢,掉頭帶領著她。
她鬆了口氣,“謝謝你。”
這句“謝”有些古怪。跨上駕駛座,展煜忍不住問了:“謝我什麼?”
謝謝他在門口當傻瓜?謝謝他放下工作,跑來追著要她答應讓他插手幫忙?
她説了:“謝謝你能夠不為難我。”
展煜神色微微一變,沉凝著語氣,“我為難你了嗎?”
“但是……你肯照著別人的意思去做,這點已經夠讓我感激了。”
搞什麼?把他説得那麼專制跋扈!
“我有那麼可怕嗎?”
“如果我説是,你……會不會生氣?”躲在兩排睫毛下的眼珠子往他的方向瞄去……
“不會。”他啓動引擎,重重踩下油門。
“真的?”眼縫稍稍擴大中……
“我説不生氣就不生氣,什麼蒸的煮的!”他粗聲應道。
“喔……那、那我知道了。”她兩眼一直,點點頭。
“你又知道什麼了?”
她大膽的看著他,釋然的道:“那我現在比較不怕你了,你臭臭的臉原來是天生的。”
“錯!是我娘生的!”他緊握方向盤的指頭已經泛白。
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居然還敢嫌他的臉臭?不,所有的人都怕他,都當他是瘟神,怎麼能夠讓這個丫頭片子不怕他?
“你真的有把握不怕我了?”他那張臉真的好臭。
“我不知道。”至少她已經不再結巴了啊!側望著他緊繃的臉色,幸藴卻似乎發現了什麼,“我這樣説,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閉嘴。我説我不開心了嗎?不要自作聰明亂猜!”他開始不説話了。
幸藴愣了愣,真的閉上了嘴。
誰説她不怕了?幸藴發誓自己從來不曾遇過,像他這麼兇悍的男人……可是,卻也是最最英俊的一個。
目光偷覷著他優美的側面線條,她突發奇想──他不説話的樣子似乎順眼多了,那麼,如果他能笑的話……
還看?還看不夠嗎?她真的用行動來表示愈來愈不怕他了?展煜操控方向盤的專注,被身邊那道偷窺的眼光破壞了。
行經路口,紅燈暫停的時候,他猛地掉頭,正好捕捉住她來不及逃竄的眼光。“既然想看就大方一點。”
“沒什麼……你這樣子沒什麼好看的。”幸藴低下頭,把玩著衣釦。
她剛説了什麼?他的樣子沒什麼好看的?!
“那你剛才在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要專心開車?!”
“我沒讓你不專心啊。”他的喉嚨是加裝了擴音器嗎?
“你一直看著我,讓我怎麼專心?”
“我……我只是偷看一下,怎麼知道被你發現了呢?”除了閉嘴,還要她閉眼嗎?
“那你偷看什麼?剛剛你不是説我的樣子沒什麼好看的?”
“反正……跟你現在的樣子扯不上關係,那全是我自己的想像啊。”她輕聲應道。
想像?“想像什麼?”
她訝張著嘴,似乎想到什麼,一張臉瞬間翻紅,然後她拚命的搖頭。
“你不説?”
“那……那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你……你不用管,也沒必要知道。”存放在她自個兒腦袋瓜裏的“東東”,本來就不該是任由他挖掘的啊。
展煜當然沒必要理會這些。他向來就不屑去在意任何眼光、議論。
只是……這光景她莫名其妙的臉紅,他就是想知道──
綠燈亮了,後頭的車子叭叭催促著。
幸藴卻發現他似乎無意開動車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子……”她急了起來,一口氣道完話:“我説就是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笑起來一定很好看,要是脾氣再改好一點,相信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這樣子可以了吧?”
車裏開始了數秒鐘的安靜。
展煜不自在的目光快速瞟開,隨即踩下油門衝出──
靜默持續當中,直到他問了句:“如果我一直不改呢?是不是就會被女孩子討厭了?”
“是。”幸藴鼓著臉,直接一句話答畢,然後吸口氣──咦?沒等到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她本能的側頭望去。
若有所思的他緊蹙著眉尖,那表情竟有著幾分的憂鬱。
她的話傷了他嗎?幸藴開始有點兒不安。“如果我的話讓你難過,我……我跟你道歉──”
他忽然揚聲大笑起來。
雖然那樣子的笑容很快就隱沒,但這一刻,心裏的想像終獲證實,讓幸藴一時傻眼。
他菜笑的臉龐,讓人倍感舒服,一如她想像,他的笑容真的好生動迷人……
“我會為你的話難過?好笑!”斂笑的一刻,真臉再現。
幸藴擰著眉,只是低嘆。
一切“好看的”,畢竟只是想像。
梅幸藴很快就發現,想像力最豐富的人不是她,是她剛剛脱離牢獄的母親。
“你背著媽交男朋友喔?説,你們交往多久了?他叫什麼名字?幾歲啦?住哪兒?幹什麼的?家裏還有什麼人……”
從踏出拘留所開始,梅珍兩隻眼睛就黏在展煜身上,然後拉著女兒一路問個不停。
幸藴滿臉無奈,漫不經心的目光掠往前方那道頎長的身影。
他寬闊的肩膀披散著褐發,讓她想起了後山遍野的漾火丹楓……
然而,他往前走的快速步伐,除了突顯那種強勁腳力之外,幸藴感覺到的是一種不耐意味。
展煜的確是不耐煩了,這個歐巴桑有夠吵的!
刻意走在前頭的他,雖説拉開一段距離了,但還是清楚聽見背後那對母女的交談。
“媽,你就不要問了,好不好?”幸藴努力的壓低聲音。
“怎麼能不問?我好幫你啊。”
“幫我什麼?”
“幫你打分數啊!這男人底子好不好,媽是不會看走眼的。”
“是嗎?那……爸爸呢?”
“你這死丫頭!什麼時候學會頂嘴的?噢,現在就開始護著他啊?這小子是長得不賴啦,可男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像媽就是年輕不懂事,才會被那個混蛋騙了,我是怕你跟媽一樣吃虧──”
“不會的,媽,你想太多了。”她跟他……怎麼可能?
“喔?這麼相信他了?你跟他交往到什麼程度了?你跟他不會已經那個……不行,這一定要處理。”
處理?處理什麼?幸藴還來不及意會母親的誤解,卻發現母親已經上前喚住走在前頭的他。
“喂──”
展煜停下腳步,掏掏耳朵,然後──跨步走!
“喂,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不理人?派頭還挺大的!梅珍索性小跑步,擋到他前方去。
展煜眯眯眼,傲然昂頭回答:“我不叫喂。”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叫他。
“媽,你幹什麼──”上前想制止的幸藴,卻被母親拉個正著。
“都是你這丫頭,剛剛媽問了一大堆,結果你什麼都不説,瞧我現在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道。”
“媽,他是展奶奶的孫子──”
“原來是她的孫子啊。喔,我早説過我梅珍的女兒條件好,不怕將來沒好對象,就連展大媽也在肖想你當孫媳婦,呵呵呵……”梅珍打斷女兒的話,得意忘形的笑著。
“媽──你不要胡説了。”她看見他皺眉了……幸藴感覺從脖子一路燙了起來。“媽,我們先回家再説,好嗎?”
幸藴走到展煜面前,頭埋得好低好低。“你不用送了,我叫計程車就可以,謝謝。”
“真的不用?”展煜有點兒好笑。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抬起的臉會是怎樣子的。
“當然不是真的!”梅珍跳到他們之間,指著他責怪道:“她説不用送就真的不用送啊?你還真的讓我們自己搭計程車咧?”
“媽,你……你這是幹什麼?不要這樣子啦!”幸藴的頭開始暈了。
“你懂什麼?還沒娶過門就這樣不懂體貼,將來真的嫁給他了,不是更糟糕?”梅珍可不是傻瓜,如果不挫挫這男孩子的傲氣,將來女兒不是註定要被吃得死死?
“媽,你在胡説什麼?!是展奶奶叫他來幫忙的──”
“展大媽那邊我當然也會去説説,這要是讓我看不上眼,我還不見得要跟她結這門親事呢。”
“媽,你是扯到哪兒去了?我跟他……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你別亂説啦!”
“真的?”梅珍眼一瞟,半信半疑,“真的還沒發生關係?”
幸藴急忙拉走母親,欲哭的腔調道:“媽,我求你不要再説了,他……他會生氣的。”
怎麼辦?他一定超火大的,幸藴幾乎沒勇氣去瞧他一眼,她已經可以想像那頂獅子頭毛髮盡豎的樣子。
“你啊就是不中用,看你怕成這樣子,肯定是他對你不好。放心啦,有媽替你出頭……咦?人呢?”
展煜不知何時已丟下她們,逕自走往停車場。
“喂──”
“展奶奶的孫子──”
站在車邊的展煜閉目籲口氣,張開眼的同時掉頭吼:“我叫展煜!”然後坐進車裏。
將車子開至她們身邊,簡短一句:“上車。”
“可是──”幸藴想説的話被硬生生的打斷了。
“我説上車!”煩不煩人吶!他只是想貫徹“任務”,送她們母女倆回家去,好對奶奶交差。
“這樣子才對嘛,不過你説話不能小聲點嗎?你這樣子會把咱們家丫頭嚇著的,她從小就膽子小,等會兒到家時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跟你説……呃,展奶奶的孫子,你剛説你叫什麼來著?展玉是吧?
怎麼取了個女孩的名字呢?聽起來有點兒娘娘腔呢……我説展玉,你的頭髮也該剪一剪吧?不要留那麼長,還染得亂七八糟的……”
展煜瞪著時速表──80……120……
“啊──啊啊啊──”碎唸的主人,嗓門真的破碎了。
展煜卻從這時候開始笑了,而且一路笑著。
終於到了!
車子剛停妥,梅珍片刻不留的“跌”出車外,捂著胸口的她臉色慘白,一時説不上話來。
嗯?展煜從後視鏡裏發現了一臉茫然的幸藴。怎?她也嚇傻了?
“你不下車嗎?”他問了一遍,但她毫無動靜。
總算找回魂魄的梅珍,這時才慌亂的對著車門咆道:“下車啊,丫頭,你不下車在幹什麼?”這“雲霄飛車”就留給找死的人坐吧,她梅珍母女倆的命可貴氣呢。
“啊?”接收到“等量”分貝的聲波,終於讓幸藴有了反應。
她哪有想幹什麼?天可憐見,這一路上挨著母親身旁坐著的她,耳膜嗡嗡作鳴,腦袋瓜也轟轟然,根本什麼也沒得想。
“謝謝你送……”幸藴一下車,就被母親拖著走。
“不用謝了,沒什麼好謝的,你跟我走,媽有話跟你説。”
“那我呢?”展煜探出車窗外。“伯母剛剛不是要我留下來嗎?”
“你?沒事沒事,你走,走走走──”梅珍像在揮蒼蠅一樣,走了兩步又掉頭説:“還有,以後別再來找咱們家丫頭了,聽見了沒?從現在開始,我不許你們交往!”
“媽──”幸藴覺得自己還在暈車。
“你閉嘴!聽媽的就錯不了!你看看他剛才是怎麼開車的?像他這種連性命都能拿來開玩笑的男人,不可靠啊!”掉頭走人之前,梅珍撂下話來:“就給你兩分鐘,讓你跟他把話説明白,叫他趁早死了心,別再來糾纏你,知道嗎?”
幸藴攤著兩隻手掌撫過發燙的臉……瞧他微翹的嘴角飽含譏諷,她好想掩面逃離!
“兩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他卻在提醒她開口。
可是,叫她説什麼?
“對不起,我媽她就是這樣子,不管她説些什麼,你、你就別理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別理她説的,然後繼續來找你、糾纏你?”展煜瞪著猛哈腰賠罪的她。
“這……”幸藴不料他會如此一問,窘迫的低著頭。
驀地,頭頂忽然傳來喝聲──
“抬頭。”
呃?幸藴怯怯的迎望聲音的主人。
“挺胸!”
他的肅容明明如此駭人,卻另有股懾人心魂的迷人氣魄,竟讓她不知不覺的順著他的話做。
幸藴吸了口氣,迷茫的望著展煜。
他想幹什麼?
“動不動就對人哈腰鞠躬是很窩囊的,你不知道嗎?”他皺著眉頭,很看不慣的樣子。
“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錯了就要賠禮。
“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跟我説對不起?”
“但是我媽她──”
“你媽是你媽,你是你。”他霸道地攔下她的話,然後嘴一抿,自嘲似的説:“而且你媽也沒錯,她不過是想保護你罷了。”
“她根本不必這麼緊張,你又不會傷害我……”最後一句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凝視著那張泛紅的小臉蛋,展煜撇唇,笑得怪邪氣,“你説不會就不會嗎?很多事都很難説的。”
“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幸藴再度目瞪口呆。
展煜抽回視線,純熟的操控方向盤倒車,雖然視線不再交集,他卻知道她還在傻傻望著自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説?他更無從解釋。也許……就是一種本能的反駁吧。
不論任何事,他展煜會不會、是不是、肯不肯,都該由著他自己説了才算數!
這丫頭肯定被嚇傻了,所以目光才“膽敢”如此一路追隨著他……展焊的視線在後視鏡裏瞟呀瞟……忽然間,神色微微變了。
他看見了自己的笑容。
不自覺中,他竟然笑得這麼開心?
展煜毅然撤去捕捉她身影的視線,往巷口駛去。
這時,一串惡狠狠的字句龔入他耳裏──
“在那兒!姓梅的那婆娘就在那裏!”
“快!別讓她跑了──”
“梅八珍,你有種別跑啊──”
幾名大漢與展煜的座車擦身而過。
忍不住再度望向後視鏡的展煜,車速愈來愈慢……
他看著那羣大漢和梅家那個歐巴桑拉拉扯扯。
夾在其中的梅幸藴,就像將被漩渦給捲去一般……展煜搜巡的目光幾度失去那道瘦小的身影。
媽的!哪個礙眼混蛋擋著的?
展煜狠狠咒罵,車身一個甩尾,掉轉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