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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衞鳳孃的日記

    人生的際遇,實在很奇妙的,衞鳳娘,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對世事無所求,只希望嫁個右情郎,過平淡的生活便已心滿意足,卻偏偏遭周到那麼悲慘的事,尚未正式拜堂,無忌的父親便已被殺。

    無忌雖然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連話也未留下一句,便離開了家去尋仇,但衞鳳娘卻知道,無忌是愛她的,只有愛得真切的人,才會做出這種行為,她知道無忌不看她不對她説話的原因,無忌一定帕萬一她會説什麼挽留的話,他一定會留下來。

    其實無忌錯了,不管無忌要做什麼,她都一定會支持他的,不過,她一點也沒有怪無忌,她甚至連怨怪命運不公的意思也沒有,因為她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才能得到,怨怪什麼也沒有用,幸福是不會靠怨怪而獲致的。

    所以她就和無忌的妹妹千千去找無忌。

    而幸福雖然是要去追求,但並不表示追求了就一定會得到幸福,衞鳳娘就是如此她想不到她的命運會有這麼多的折磨。

    循着線索,她和趙千千找到了九華山,在九華山中,她和趙千千失散了,卻遇到了簫東樓。

    簫東樓可以説是一個支離人,因為他的身體必須要靠一個支架,才能撐起來,雖然如此,他的氣勢卻令人不敢輕視他。

    衞鳳娘遇到他的時候,無忌早就跟他學劍,但他卻不把這個消息告訴鳳娘,還跟鳳娘説,只要她留下,早晚一定會見到無忌。

    也就是由於簫東樓所表現出來那種只有皇族貴族才有的氣勢吧,鳳娘居然深深相信他的話,留在九華山。

    鳳娘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她安安心心的留在九華山,什麼也不問。

    有時候,她會懷念起家鄉的小菜,只要她開口説出這份思念,晚餐她就可以吃到她愛吃的小菜,她知道簫東樓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因為他住的山洞,她相信絕不比皇官差,他的酒都是陳年好酒,他的僕人,都是武功高強的,尤其是那個奪命更夫柳三更,眼睛瞎了,卻比常人厲害上好幾百倍。

    她的心中,對這個山洞的人與事,都有根多疑問,但她都不問,她把問題藏在心裏,寫在日記裏。

    寫日記,是她日日不間斷的事。

    五月初一。

    跟簫東樓離開九華山已經好些日子。

    這些日子裏,我心裏還一直忐忑不安的是,那天蕭東樓帶我進入山洞最深處看的那個人,披頭散髮,瘦到看不到肉的人,那麼沉迷於劍術的那個人,他,就是我日夜思念的無忌。

    這麼多天來,我心中偶爾會浮現這個念頭,但是今天,住進了這家客棧,我為什麼忽然會後侮?後梅那天沒有叫一聲:無忌!看看他的反應。

    唉!無忌,假如那個人是你,我真的是錯過了和你團圓的時機了。

    唯一讓我安慰的是,蕭東樓對我説,只要無忌學成了劍,就會和我相會。那麼,就算那個人真的是無忌,又有什麼關係?我的出現,只會徒然擾亂他學劍的心而已。

    唉!最近記的事,為什麼都總是對無忌的思念?

    為什麼我對他的思念,愈來愈深呢?

    我知道蕭東樓對我很好,不過,他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屬於無忌的。

    我這些日子都跟在蕭東樓身邊,萬一無忌看見,他會怎麼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坦然。

    還是寫點今天發生的事吧!

    今天來的這個地方真好玩,是坐一種叫“滑竿”來的,“滑竿”就是兩根粗毛竹,中間放兩張竹椅,人坐在上面,抬滑竿的人就把我們抬上山坡。

    山路那麼難走,抬滑竿的人卻好像走平地一樣,真不簡單。

    我知道滑竿是四川境裏的交通工具,這表示我們入蜀了,入蜀幹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四川裏有唐門,上官大叔就在裏面,我也知道,假如無忌學成了劍,也一定會來唐門復仇。

    蕭東樓是來唐門的嗎?看他那副與世無爭以及過着帝王般生活的樣子,他不應該是來唐門才對。

    不過,住進客棧以後,我卻聽到柳三更和一個好胖好胖的人的談話:柳三更:“我們又來了。”

    大胖子:“這次帶來的是什麼?”

    柳三更:“一個人。”

    大胖子:“人?我們不要。”

    柳三更:“這個人也不會給你,只不過讓他亮亮相而已。”

    大胖子:“啊?”

    留三更:“你們不是在查一個人的身份嗎?我們帶來的人,只要他一站出來,就知道你們追查的人的身分了。”

    大胖子:“這個人是誰?”

    柳三更:“他姓衞。”

    大胖子:“很好,我們的東西,今晚就送來。”

    柳三更:“不必,地藏菩薩説,等事後再拿。”

    大胖子:“很好,很好,哈哈哈┅┅”

    柳三更説的那個人姓衞,難道是我?不會吧?我能證明誰的身分?

    衞鳳娘當然不知道,那個大胖子就是唐缺,蕭東樓來,是要拿解藥的,自從他受了暗算之後,他每年都要來,他來拿唐門的解藥,倒不是他自己服用,而是拿去給“殭屍”。

    “殭屍”是一個人,是一箇中了毒藥暗算的人,由於他內功深厚,把毒性逼聚在一起,但每年必須要服用一次唐門獨有的藥。

    “殭屍”有一個獨特的本領,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連點人體每一處大小穴道,蕭東樓剛好每年需要一次用內力遍點穴道來舒通血脈,所以他每年必來唐門取藥,再去和“殭屍”約定好的地方交換。

    每一次來唐門,蕭東樓都帶奇珍異寶來換藥,這一次,他聽説唐門正在追查面一個人是不是趙無忌,所以他就帶着衞鳳娘來。

    有什麼比衞鳳娘一看到趙無忌就顯露的表情更能證明這個人是不是趙無忌的?

    這一點,衞鳳娘當然不知道。

    她只是繼續記她的日記而已┅┅

    今天晚上的晚飯吃得很沉默,不知為了什麼,蕭東樓顯出一副抑鬱的樣子。

    嚥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蕭東樓用他那抑鬱的眼神看着我。

    看了好一會才開口道:“無忌已經把劍法學會了。”

    我一聽到無忌兩個字,心跳就開始加快,整個人就像沸騰起來一樣,我好想問他怎麼知道的,無忌現在在那裏,但我知道我如果問,他反而會不回答,他就是那樣一個充滿了醋勁的人,卻又喜歡錶現風度,所以我壓抑住自己,不問任何問題,只是看着他。

    我想大概是我的眼神泄漏出我心中的期待,我看到他顯出不高興的樣子,但那種不高興的表情,只一閃就隱藏了起來。

    然後,他就反問我:“奶怎麼不問我,我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他這個問題,我思索了一會,才這樣對他説道:“我問不問,你都會講的。”

    蕭東樓關心的笑了笑,道:“你能瞭解我,真好。”

    我不敢説什麼話,只是看着他。

    他馬上接口道:“因為他早已經離開了九華山。”

    我的嘴只張開了一半,他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他道:“不錯,奶在山洞裏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他來人華山找我,跟我學劍,他知道,他只有學成了超羣的絕技,才能報得了父仇,所以他幾乎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練,奶沒有叫他一聲是對的,不然,他的人會崩潰,也許走火入魔變成殘廢也不一定。”

    我着實嚇了一跳,好在那天我強忍住沒叫無忌,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我現在才發現,蕭東樓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

    他喜歡我,卻又故意表示不會用強迫的方式來令我喜歡他,他知道我心中只有一個無忌,卻用這種方法來害無忌,我恨他。

    他彷彿又猜透了我心中想些什麼,所以他又説道:“要喜歡一個人,要得到一個人,有時候是要用一點手段的,何況,無忌對劍術那麼痴迷,在我的眼裏,他跟個廢人有什麼兩樣?”

    話是説得不錯,但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心愛的人,我是怎麼樣也不會諒解的,不過,我沒有説出我心中想的,我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他接着對我説道:“我想不到無忌的天份有這麼高,在我們離開九華山不久,他就跟着離開,比我預期的日子,起碼早了二個月。”

    聽到這裏,我不得不把我心裏的疑問問出來,我問他:“你是故意帶我離開九華山?怕他學成以後我們會相見?”

    他笑了一下,道:“那奶倒把我看低了,我會是這種人嗎?何況當初我不是跟奶説過,我並不強迫奶跟我同行。”

    我又問他:“那你有什麼原因一定要離開九華山?”

    他又苦笑了一下,道:“奶知道我全身筋脈,每年都要有人替我打通一次嗎?不然我就會因氣血不通而致死。”

    我説我不知道。

    他説道:“整個武林裏,有這個本領在最短時間替我打通筋脈的,只有外號叫殭屍的人,而他很巧,每年也需要服一劑解毒藥解除身上的毒,解藥只有唐家堡有。”

    我忍不住問道:“那也用不着那麼早離開九華山呀,我們不是繞了個大圈子才來這裏嗎?”

    他道:“奶以為我想繞圈子嗎?奶以為我人來了,唐家堡的人就會無條件的把解藥給我嗎?我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是為了找一些名貴的東西來換藥。”

    我問他找到了沒有。

    他説他找了狠久都找不到合適,最後因為聽到了唐家堡來了一位陌生人,唐家的人正在設法查明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因為他們懷疑這個人就是無忌。

    他對我説:“奶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立刻證明這個人是不是無忌?我説:“把上官大叔叫出來認不就可以了嗎?”

    他説這也是一個方法,不過,萬一上官刃為了什麼原因不肯指認呢?

    這我不懂,他有什麼原因不指證呢?難道他還會念故舊之情?我沒有問這個問題,我只問:“那還有什麼方法?”

    他説:“奶。”

    他指的是我,我嚇了一跳,繼而一想,對,就算無忌看到我,可以裝成是一個陌生人,但我看到他,一定會顯出震撼之情。

    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蕭東樓好卑鄙啊,居然想出這樣的方法來,但我馬上又想到,假如他是個卑鄙小人,他大可不對我説,直接把我帶去就好了,他為什麼要對我説出來呢?

    我禁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蕭東樓又是苦笑了一下,他似乎很喜歡苦笑,道:“我怕奶會恨我。”

    他盯住我看了很久,又道:“起先想到這個方法來換藥,我只想到自己的生命,但愈近唐家堡,我愈感到不安。”

    我問他為什麼。

    他道:“因為這可以説是在利用奶,我怎麼能利用奶呢?我蕭東樓怎麼能做出利用一個女子的事?”

    我對他説:“你不要換藥嗎?”

    他道:“當然要。”

    我説:“那你還是要利用我。”

    他道:“所以我要事先跟奶説,讓奶心裏有個準備,當然我也不敢肯定説那個人就是趙無忌,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他,我希望奶能壓抑住奶的感情。”

    我能壓抑得住嗎?那麼久沒有見面,我的心早就在澎湃洶湧,我如何能壓抑得住?

    他似乎看出我的感覺,他説:“奶也可以不去。”

    我説:“我不去,你不就拿不到藥嗎?”

    他倒是根老實,説道:“我當然最希望奶能去,還希望奶能控制奶的感情,演一下戲給他們看。”

    我問他,這不等於欺騙唐家的人?

    他道:“事情根難兩全,有時候不用點心機是不成的,不過,我為了求得心安,為了不使奶事後恨我,我必須再重説一遍,奶可以不去。”

    我堅決的説:“我去。”

    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説得這麼堅決,是不是他對我太好了,我要求個圖報?還是什麼原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我的命運要把我推去指認那個人是不是無忌,而那個人的命運,就取決於我這樣的命運安排了。

    啊!命運!你何其不公!你為什麼對我做這樣的安排呢?

    天快亮了,我現在才想起,我忘了問蕭東樓什麼時候去面對那個人。

    假如那個人真的是無忌,我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還是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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