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的意思就是事或人恰巧有相類似。
李員外也洗澡了。
同樣在錢如山的家裏。
只是小呆是泡在澡盆裏洗澡,自願的。
而李員外卻是泡在水牢裏洗澡,被逼的。
再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小呆本來就喜歡洗澡,他可以一天洗三次澡。
李員外卻是最怕洗澡,他可以三個月不洗一次澡。
因為李員外認為洗澡是最傷元氣的一件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李員外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江湖路上也多了這一類的事情。
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個和自己無怨無仇的富人家的丫環會陷害自己,這到底從何説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水牢裏泡了多久?
可是他知道他的肚子已餓了好久好久,自己估量着最起碼已有三頓飯沒吃到口。
肚子餓對李員外來説,也是一件最不能忍受的事。
然而現在他除肚子餓外也只有肚子餓。
畢竟水牢裏的水是灌不飽肚子。
就在李員外坐在這間廳堂裏,等着那小翠去通報她家二夫人和小呆時。
他突然只覺得椅子下面的地板一翻一蓋,要想離座已來不及了,於是他就像一隻落水狗一樣跌進了這個水牢。
這水牢建在地底,四周銷以堅硬的花崗石。
水深及胸,味道難聞。
除了頭上的頂蓋外,李員外已找不出第二條可以進出這條水牢的路來。
因此,他除了站在水裏外又能做什麼呢?
而一個人在水裏除了搓搓自己身上的泥洗洗澡外,也實在想不出還能做什麼事了。
李員外知道這水牢一定有通氣孔。
因為那麼久了,他鼻中所嗅到空氣仍然是清新的。
他旋展了“壁虎功”沿着牆角慢慢的揉升……
終於他發現了通氣孔,可是他也失望了。
這個通氣孔只有拳頭般大的一根鋼管,嵌在兩塊花崗石的中間。
用打狗棒伸到那洞裏,不及一尺就無法再前進。
他知道這個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因為這條鋼管不但小得連只兔子也鑽不進去,而且還是彎彎曲曲的。
雖然已餓得兩眼發暈,李員外卻用力的對着那通氣孔喊道:“死丫頭,臭丫頭,你這麼不明不白的把我關在這水牢裏,到底想幹什麼?你也該説聲呀!如果你再不露面的話我可要罵人了,你應該知道我們叫化子罵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這法子還真靈,就在李員外筋疲力竭落回到水裏時,那頭頂正中央的蓋子已掀了開來。
一個在黑暗裏被關了許久的人,突然看到光,那份喜悦就好像在他鄉遇到了故知一般。
李員外終於看到了小翠的臉,在他餓了一天半之後。
“你已洗夠了沒有?”
“洗夠了,我想我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洗澡了。”
“你想上來嗎?”
“想,我太想上去了。”
“那麼你為什麼不上來呢?”
“你不動,我又怎麼上來呢?”
“你要我怎麼動?”
“我的王母娘娘,你就不要再打啞謎了行不?只要你隨便弄一根繩子,或是梯子就行了。”
李員外的聲音像是快哭出來的味道。
“我怕你上來後會打我,你會打我嗎?”
“不會,不會,我決不會打你,像你這麼聰明可愛的女人,一個男人疼你都來不及了,又怎捨得打你呢?”
天知道,李員外會這麼説,然而你不要他這麼説,他又能説些什麼呢?
小翠那丫頭咯咯的笑了。
笑得李員外頭皮發麻。
他實在怕小翠看出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想裝出一付笑臉,來分散小翠的注意力。
可是他笑不出來,因為小翠一揚手,只見兩團黑影已迎頭砸下。
李員外激濺起一溜溜的小花,到處躲閃一面叫道:“死丫頭,你不丟繩子也不能丟石頭呀,來人呀,謀害親夫呀驀然住手。
小翠尖聲道:“死叫化子李員外,你嘴巴放於淨些,你再要紅口白牙的亂説話,你看我小翠會不會真的拿石頭砸你,睜大你那雙豬泡眼,看看那是石頭還是饅頭?”
李員外不再哼聲了,因為他的確已發現到砸下來的不是石頭而是饅頭,只見它們還浮出水面上呢!
“本想再餓你兩天的,我又怕把你餓死了我無法對夫人交待,只好便宜你,那幾個饅頭該可以讓你揮到夫人回來的時候。”小翠又悻悻的説。
有了饅頭就不會餓死。
不會餓死就總有機會可以出去。
暫時沒有煩惱,李員外就又亂開腔了。
“小翠呀,你可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那,可憐我已餓得前心貼後背啦,你的這兩個‘小饅頭’還真有些嫌小呢,還有沒有這種‘石頭’?你可以統統砸下來,你放心,我的‘頭’硬得很,沒關係的。”
故意把那幾個字眼加重了些語氣,話沒説完,李員外已有些忍不住,小聲的吃吃笑着。
小翠自從一回吃了小呆的虧後,和人説話就特別留心人家的雙關語。
現在她已肯定聽清楚了李員外的雙關語,而且也看到了他那付賊笑。
不動聲色的小翠輕聲問道:“是嗎?你想吃大的?等一下哦,我馬上去拿。”
小翠一走,李員外已得意的笑彎了腰,口裏低聲自語道:“臭丫頭,現在沒辦法整你,我嘴巴上能佔點便宜,也是蠻不錯的。”
他撈起了那兩個濕淋淋的饅頭,就待往嘴裏塞,卻想到等下用手去接乾淨饅頭吃豈不更好。
於是他無聊的用手撕碎了那兩個“小”饅頭,撒向水裏,還嚼啃着“小泥鰍,小蝦米,統統來打打牙祭。”
小翠回來了,好快。
“李員外,李員外,你還在下面嗎?你要的‘大饅頭’我已給你拿來了,你也放心,絕對夠你吃飽的。”
聲音突然變得好親切也熱絡了許多。
李員外還心裏想,這妮子奇怪了,態度怎麼轉了向?一面卻急忙答道:“小翠,我又不會飛,當然還在這裏等你的‘大’饅頭呢!”
一個個的石頭砸了下來。
等李員外發現那不是饅頭而是石頭時,他的腦門上已起了好幾個包。
手舞足蹈,躲閃着。
李員外一疊聲的怪叫。
“丫頭,臭丫頭,死丫頭,你怎麼又變了心?這可是真的石頭,不是饅頭哇!行了,行了,哎唷,你不要再扔了行不?我的姑奶奶,這可是會砸死人的哪!”
好一陣,那雨點般的大小石頭總算停了。
“咦?你不是嫌我的‘饅頭’小不夠吃嗎?怎麼現在大的來了又不要了呢?你吃呀,不夠的話,我再去拿,這玩意多的很哩!”
只因這水牢裏烏漆麻黑的,李員外眼力身法再好,人在水裏躲閃不易,也就給整的不得不叫苦連天。
“夠了,夠了,謝謝你的硬饅頭,我已吃不消啦!”
“哼!給你饅頭你不吃,還想吃豆腐,我就知道你和小呆兩個人是同一個德性,不給你們一點厲害,只怕以後別人被你們兩個賣了,還會幫你們捧着銀子呢!現在你知道了吧,並不是只有你們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李員外顧不得回答。
他正在低頭亂摸,希望能找到一些剛才被自己已經撕碎的饅頭。
因為他已經曉得這小翠是絕不會再拿饅頭丟給自己了,當然是真正的饅頭。
這時他後悔了,真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為自己的衝動。
現在哪裏還有一點饅頭的影子?
找不到饅頭,李員外只好放棄,這才想到方才小翠説的話。
小心翼翼,不敢再呈口舌之快,抬頭問道:“小翠姑娘,你剛才説小呆怎麼了?”
“不要再提他,你們兩個沒一個是好東西,全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無賴!”
“那麼,我會被攔在這,全是小呆替我問的禍嘍?”
李員外已意會到了什麼,卻想求證的再問。
“不錯,你不是説你和他是肝膽相照嗎?而且他的事也是你的事嗎?所以他闖的禍,後果就要由你來負責了。”
總算明瞭事情的起因。
李員外現在恨不得殺了“快手小呆。”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為小呆頂這種缸。
是了,人家痛快過後,拍拍屁股走路,自己跟在後頭收拾爛攤子,這,未免太離譜了吧!
李員外越想越感覺窩囊。
這筆“豆腐”賬,以後和小呆恐怕還有得算呢!
“小……小翠姑娘,這……這有點過份了嗎!小呆的帳怎麼能記到我的頭上來呢?再説,你現在氣也應該消了吧?是不是可以……呃,這裏面的水還真涼裏。”李員外小心的説着。
“水涼?要不要我弄桶桐油倒進去,然後再點把火?那麼水就不涼了,想出來?作夢!”小翠在上面仍然呼呼的罵着。
“那你……你總不能關我一輩子吧?”
“本來是可以讓你出來了,畢竟小呆的事不能全落在你的身上,可是我發現你競然和他是同一類型人後,對不起,恐怕要多委屈你二天了。”
“小翠小姐,(真有本事,居然從死丫頭,臭丫頭,變成姑娘,現在又升了一級成了小姐)我為我的出言不當向你賠禮好嗎?呃!這個……這個……再泡下去,還真會把人給泡爛哩。是不是可以……可以免了那二天,讓我現在就出來?”
李員外好不容易,支支唔唔的把意思説了出來。
他知道凡是女人沒有不心軟的,只要男人多説兩句好話,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然而李員外這招失了靈,因為——
小翠看到李員外那付打躬作輯的模樣,也有些心軟了,卻又不得不道:“其實你的懲罰也夠了,是可以放你出來,可是我已把你到我們家的事告訴了我們夫人,我們夫人要人傳話回來,不得放你出去,直到她回來為止。所以……所以我現在也作不了主。”
差點氣暈了過去,李員外有些暗啞的道:“什麼?!你們夫人不在?那麼小呆呢?小呆又到那了?”
小翠有些囁嚅説道:“小呆早就走了,而我們夫人現在在‘展抱山莊’她的一個門中密友家裏,不過你放心,她説過再兩三天,最多四五天她就會回來。”
一聽小翠説弄不好還要四、五天她的夫人才會回來,李員外心已涼了一半。
“你……你剛才不是説你家夫人兩天後就會回來嗎?怎麼現在卻又成了四、五天了?我的皇天,我看你等你夫人回來的時候我已成了醃蘿蔔啦!”李員外一手拍額悽苦的道。
“不會有那麼嚴重的啦!以前有人在這個水牢裏整整關了一個月,出來後還不是沒有死。我又不是夫人,她要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看來你也是鐵了心,不會讓我出去了,小翠,這一會我禮也陪過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呢?”
小翠有些好笑的説:“好啦!我想你也一定餓壞了,你等着,我這就去廚房給你拿,記着了喲,以後嘴皮子不要那麼缺德,否則碰上了別人,可就沒像我這麼好説話哩!”
小翠去拿饅頭了。
李員外想起了“快手小呆”,也就恨得牙癢癢的。
畢竟這一切的無妄之炎,全是他那個賴子給自己惹來的。
這可好,人家拉完了屎,自己還得去給他擦屁股,這簡直倒楣到了家了嘛!
這回是真的饅頭,好大的一個。
接到小翠丟下來的饅頭,李員外可不敢作怪,趕緊一面啃着一面又和小翠聊上了。
“其實你們夫人也真是的,她讓我出來等就行了,幹嘛非要我受這洋罪?我説不跑,就絕對不會跑。”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夫人是這麼交待的,我也不敢違抗她。”
“你們夫人多大年紀啦?”
“咦?你不認識我們夫人?”
“見鬼了,我這裏是頭一次來到這向陽縣,我怎麼會認識你家夫人?”
“可是我家夫人卻認識小呆,小呆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家夫人?而且據我想,我家夫人好像也認識你呢!”
“嗯,小呆的朋友,我想我會認識的,你家夫人叫什麼名字呢?我是説她未出嫁時的閨名,因為她那老公錢如山我並不認識。”
“我家夫人複姓歐陽,名字叫無雙。”
李員外差點沒被饅頭噎死。
就算他現在餓的可以吃一整條牛,但是在他聽到了歐陽無雙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再也沒有心情去啃那好不容易才弄來的饅頭了。
不但如此,他手中才肯了兩口的饅頭,竟拿不住似的滑落到水裏。
看情形他註定要捱餓了。
這回卻是沒有人要他捱餓,而是他自願的。
失了魂一樣,李員外喃喃的道:“會是她?怎麼會是她?難怪她認識小呆,難怪她不讓我出去了……”
是的,李員外總明白了一切。
可是卻太晚了。
如果人能未卜先知的話,就算“快手小呆”死在這裏,恐怕李員外也不會來此找他。
現在“歐陽無雙”這名字就像一記閃雷敲在了他的心坎最深處。
她嫁人了?她過得好嗎?
那明亮的雙眸,那迷人的微笑,那低語,那清影,一下子好像有千百個歐陽無雙出現在面前。
好近,好近,卻又是那麼遙遠。
“情到深處無怨尤。”
李員外還能説什麼呢?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聽不到這個名宇,誰知現在不但聽到了,而且“小雙”不久就會回來。
她回來後自己就一定會和她見面,見面以後呢?
不,不能和她見面,絕對不能和她見面。
李員外慌了,他現在只一個念頭。
那就是儘快逃離這個水牢,離開錢如山的家,越快越遠越好。
在水牢裏待了那麼久,李員外都沒有想到要立刻逃出去,為什麼現在他卻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去呢?
愛一個人為什麼又要躲着她呢?
難道説他知道歐陽無雙要殺他?
這似乎不太可能。
那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除了他自己外,恐怕誰也猜不出了。”
小翠又把蓋子蓋緊了。
在她知道李員外意圖甚為明顯想要逃走的時候。
因為她只是一個丫頭,一個婢女。
她沒有膽量去冒這個被李員外逃出水牢的險。
她是深深明白,如果李員外逃走了,自己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
雖然她心裏多少有些同情他,畢竟她和他非親非故,總不能犧牲自己而救他吧?
所以李員外逃走的機會破滅了。
被關在這個水牢裏的人,如果沒有外人的幫助,是絕無可能逃得出去。
李員外來到這裏是沒人知道的,因此想要靠外人的幫助,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飛索”趙齊也到了“展抱山莊”。
在那天晚上,他本來可以殺掉那一對“人吃人”的“鋸齒兄弟”。
然而在他看到“鋸齒兄弟”放出的求救煙火後,他無法下手了,因為他已知道了那對“人吃人”的雙生兄弟和自己一樣,同屬一個組織。
同樣求救的信號彈他身上也有,所以他放過了他們。
雖然在他心情極為惡劣的情形下,只要觸了他楣頭的人,哪怕是他的親兄弟,恐怕他也會殺了他。
但是他卻不敢殺了他們,因為凡是這個組織里的人,全都知道這個組織對殘害同門的人所下的處罰是什麼。
現在他正立於門口,像個司閽。
可是他卻又不時的望歐陽無雙和“快手小呆”,並且他的眼神又露出了那麼多複雜的光芒。
説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光。
好像有忿恨,又有幾許愛,更有着過多的嫉妒所混合而成。
小呆喝着酒,吃着菜,聽着琴。
歐陽無雙陪着他,笑着,手彈着琴。
這種氣氛是美好的,更是柔和的。
誰也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是一對情侶,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琴聲在一陣高亢後霍然而止。
小呆放下了酒杯,用力的鼓掌。
歐陽無雙的琴彈的的確好,這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只是她很少彈,尤其彈給別人聽。
門外的“飛索”趙齊也情不自禁的鼓掌(就不知道像他這粗人,是否也懂琴)。
兩個人都拍手,所得的反應卻是迥異。
趙齊得到的反應是歐陽無雙的白眼。
而小呆得到的卻是一種風情萬種的微笑。
那是一種可以讓任何男人死而無憾的笑。
當然兩個男人心裏反應也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小呆,你認為我這‘花落着去也’的曲子彈的如何?”
女人嘛,又有誰不喜歡聽聽自己愛的人誇獎?
小呆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有所表現。
所以小呆翹起了大拇指伸出手,一直連連點頭,一面卻用另一雙手指指自己的嘴,露出一臉無可奈何。
歐陽無雙卻嬌嗔説:“討厭,碰到你這個不會説話的人,還真一點意思出沒有,讓我好像有一種感覺——對牛彈琴。”
小呆聳聳肩,一臉委屈狀。
“好啦!看你那付樣子,我是逗你的,我知道你心裏想説汁麼,你既然説不出話來,就別説啦!看你急成那付臉紅的祥子。”
歐陽無雙笑着走到小呆身旁,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更摟住了他的頸子。
小呆只得環抱住她的腰,舉起酒杯,拍馬屁似的讓她淺嗜一口,算是為自己的不能説話抱歉。
醇酒、美人。
這是每一個男人都無法拋舍的。
也是每一個男人渴望擁有的。
是人就免不了有高低貴賤之分。
然而不管他們的身份、地位如何,他們內心的希冀卻是一樣。
也因為人的不同,他們所擁有的也就不同。
如果能看透這一點,自然就海闊天空。
就怕看不透時,也就產生了許多的問題。
“飛索”趙齊,就是無法看透這一點的男人。
他已整個人面朝房內的看着小呆醇酒在手,美人在懷,而他的雙手緊握舉頭,已因用力過度,指節處已泛了白。
當然他現在已嫉妒的要命。
不只嫉妒,居然還有要殺人的可怕眼神。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就只為了他暗戀着他的女主人?
如果真只是這樣,那麼他也真是一個可怕的人物。
小呆背朝門外,他無法看到他那可怕的表情。
但是歐陽無雙卻看得一清二楚,連他的太陽穴跳動也都能感覺得到。
她有些悚然,此時她似乎已預感得到什麼會發生一樣,畢竟她對他有過了解,而且是深入的。
她用自己目光示意他注意自己的失態。
他看到了,卻無動於衷,反而對地露出一種野性的渴求。
狠狠蹬了他一眼,她搖搖頭。
他的回答也是搖了搖頭。
小呆絕沒想到他自己啞了,所以不能説話。
然而竟然還有兩個不啞的人,也不能説話。
歐陽無雙離開了小呆的膝頭,站起身。
她故意提高了聲音對小呆説道:“小呆,你不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是兩個人獨處才會更好嗎?”
小呆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明白的望着歐陽無雙。
“哎呀!你怎麼那麼呆呢?”看了門外一眼,歐陽無雙有些撒嬌的跺着腳説。
小呆隨着她的目光,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飛索”趙齊。明白了歐陽無雙的意思,卻無可奈何的笑笑。
附向了小呆的耳朵,歐陽無雙卻小聲的説:“可要我把他趕走?”
小呆實在不懂她的意思,他不是她的護衞嗎?
那麼她要趕他走,又為什麼要徵求自己的意見?
還沒有所表示,歐陽無雙已對“飛索”招手説道:“齊護衞,你現在立刻回去,好好看着家裏的人,這裏有‘快手小呆’我的安全應該不會有問題了,我再過兩三天就會回家,如果錢如山在家的話,你就對他説我在‘展抱山莊’就行了。”
趙齊的面色一變,卻十分不情願的道:“老爺要我隨時護衞夫人身邊,夫人你要我回去,這不太好吧?”
“你敢不聽我的?有了‘快手小呆’在我身邊,又有誰能動得了我一根汗毛?你是江湖人,你會不知道他的能耐?好了,你回去,馬上就走。”歐陽無雙不耐煩的説道。
“是。”趙齊只得應道。
可是他的雙目似欲噴火的盯着小呆的背影看了好一會,才掉頭而去。
歐陽無雙笑了,她是為她還是可以奴役一個男人而笑。
小呆也笑了,他卻只單純的為了歐陽無雙的笑而笑。
這就是愛情的奇妙處?
有人説當你愛上一個人而又無法表達的時候,那麼她笑你陪她笑,她哭你陪她哭,就是最好的表達方法。
小呆真希望自己的嗓子永遠不要好。
這真是一件荒唐的事,哪有人會希望自己永遠成為一個啞巴?
有的,小呆現在的確就有這種想法。
因為歐陽無雙告訴了他,李員外現在已經被關在水牢裏,就在她自己的家裏。
只要小呆的嗓子一好,她們就可以立刻趕回去。
趕回去的目的,當然是歐陽無雙希望看到“快手小呆”把李員外給殺了。
如果你是小呆的話,你也一定希望自己的嗓子永遠也不要治好,最起碼多拖長一段時間也好。
那麼,李員外説不定有機會逃出歐陽無雙的家。
然而歐陽無雙家中的水牢,沒有外人的幫助是永遠無法靠自己的刀量脱逃的。
小呆這兩天的心情實在壞到了極點,尤其一想到自己就快要可以説話時。
他也更看得出來歐陽無雙的興奮,那是一種無法掩飾的興奮。
她在期待什麼?
就為了殺掉李員外後,她就可以和“快手小呆”長相廝守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這種得來的廝守又有什麼意義?
小呆一直想朋友和愛情,他到底該選擇哪一項?
要愛情就必須捨棄朋友;而這捨棄卻是殺了一個朋友,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要朋友就必須拋掉愛情;而這份愛卻是在沉寂了一年後又再爆發的火山,是那麼的一發不可收拾,好像已沒什麼力量可以去阻止它的爆發。
他有些恨造化弄人了,為什麼出這麼一個難題給自己?
他已失去了往日開懷的大笑,微笑。
可是他卻無法去阻止歐陽無雙的笑,因為他能看到她的笑,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歐陽無雙也看得出來小呆這兩天的矛盾。
所以她一直灌輸小呆,自己是多麼多麼的愛他,而他也是多麼多麼的愛自己。
既然兩個人相愛為什麼不能結合?而要互相受着折磨?
原因是有一個李員外阻礙在中間,而這李員外正是小呆的好朋友,小呆為了朋友間那種賣不了錢的狗屁義氣,才會萬般痛苦的不願和自己在一起。
現在兩個人既然誰也離不了誰,為什麼不把那個阻礙搬開呢?為求以後不再受到打擾,所以才必須殺了李員外。
這種似是而非的怪論調整天由歐陽無雙對着小呆訴説,不知不覺間小呆就中了毒。
小呆真的中了毒嗎?
恐怕也只有小呆碰到了李員外時會不會殺他才知道。
如果説小呆根本只是虛應故事,那麼當初他又為什麼答應歐陽無雙要殺了李員外?
——小呆是真的中了毒,一種無影之毒。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中的,因為他現在已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好像不太能受自己控制。
而且只要他想要專心的去思考一個問題時,他就感到頭暈目眩和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已懷疑到是誰下的毒,只是他不表露出來。
他認為那個人沒有理由會對自己下毒,然而這是事實,所以他想要知道原因,更想要去發掘那個尚看不見的陰謀。
他想到從他接到李員外的飛鴿傳書後,好像自己就一步步的走進了一個周密而看不見的陷阱中。
設計這個陷阱的人是誰?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所以他就順其自然的任那個人擺佈,因為他知道也唯有這樣那個人才有可能出現。
當然那個人不是歐陽無雙。
——第一,歐陽無雙沒有那麼周密的頭腦。
——第二,整件事情的發生,牽扯上了燕家,而燕家和歐陽無雙卻是一點關連也沒有。
在服完最後一劑藥後,展風姑娘告訴小呆可以試着開口説話了。
於是鳳姑娘和歐陽無雙她們兩個人四隻美目,全睜得好大好大的期等着小呆開口。
小呆也有些抑不住的興奮,嘴唇翕合了好久就是不太好開口講話,他真怕萬一開了口卻仍然説不出一個字來,這麻煩可就大了。
旁觀的人已急得快上吊了,看到小呆那一付温吞勁,歐陽無雙耐不住罵了出來。
“小呆,你快點説話呀,我可不願嫁一個啞巴老公呢?”
鳳姑娘也有些緊張,因為她也怕如果真治不好小呆,那豈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想大便。”
這是小呆開口説的第一句話。
也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一句話。
三個人都吁了一口氣,因為還好沒出毛病。
可是小呆説出來的這句話未免太離譜了吧?!
回過神來,歐陽無雙尖聲笑罵道:“小呆,你這九流的呆子,你要説不出個理由的話看我怎麼治你!”
鳳姑娘終究是稍為和他陌生些,不好意思問小呆説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似乎急於知道小呆為什麼會這麼説?
然而上廁所是每個人都必須的事,然而在這種時候——不可能講出來的話,卻由小呆嘴裏説了出來,當然有他的理由。
所以她們要知道原因。
因為誰也沒拉着小呆,不准他去廁所呀?
賊兮兮的一笑,小呆説了。
“我一肚子大便,為什麼不上廁所?你們想想,從我被人吊起開始,不但差點被分了屍,而且也險些成了烤乳豬,莫明其妙的又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下了毒,更狠心的要我變成啞巴。這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憋在我肚子裏七八天了,叫也叫不出,喊也沒得喊,這不是弄得我一肚子的大便又是什麼?只是你們不是我,當然體會不出我的無奈、焦急、窩囊……孃的,這些個齷齪、下流、卑鄙、無恥的鼠輩,等老子把他們掀出來後,你們看我會不會把他們給丟到糞坑裏去,他媽的……”
“行啦!行啦!你這人才可以説話,就滔滔不絕像開閘的流水,唏哩嘩啦的沒完沒了,也不嫌累?”
小呆還想説,卻讓歐陽無雙把話給打斷。
她不打斷行嗎?小呆的話已經葷素全上了桌,更外帶“三字經”,如果再讓他繼續説下去,恐怕更難聽的粗話也要蹦出來了。
這可是她不願,也不想聽到的。
雖然他沒有指名,歐陽無雙卻總覺得小呆好像在罵着自己一樣。
能夠承認也好,偏偏自己又無法承認,也不敢承認許多事情自己是知道其中原委。
因為最起碼歐陽無雙已經騙了他。“鬼捕”是被“飛索”所殺,而不是“人吃人”“鋸齒兄弟”所為。
“小雙,你就不知道一個人要是能説話而不讓他説話,那滋味有多彆扭?就好像有毒的滿桌珍餚美酒擺在那誘惑你,看了難過,吃了蹺辮子;也好像一個絕世美女得了麻瘋病,沒穿衣服……”
這回鳳姑娘説話了,而且她説了話也還真靈。
小呆就算和天王老子借顆膽,也不敢再開口了。
因為凰姑娘説的是——
“小呆如果你再不閉嘴,我保證你剛剛能説話的嘴又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