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藥師和鐵萍姑俱是又驚又奇,但小魚兒見了江玉郎,卻只覺氣往上撞,別的什麼都不再顧及。
江玉郎也瞧見了他們,乾笑道"原來是魚兄駕到,當真久違了"小魚兒破口大罵道"誰跟你這小畜生稱兄道第。只可惜那次大便沒有淹死你,否則燕大俠又怎會死在你這小畜生手上。"他越説越怒,忽然撲過去,拳頭雨點般落下。
江玉郎竟是全無還手之力,痛極大呼:"魚兄千萬手下留情,小弟已病入膏肓,禁不得打的。"小魚兒怒喝道:"你若怕捱揍,為何不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鐵萍姑在一旁流着淚瞧着也不敢勸阻,他拳上雖末出真,但江玉郎已被打青眼腫,鐵萍姑雖扭轉頭去,不忍再看,但也已知道小魚兒並沒有殺他之意了,否則用不着兩拳就可將他活活打死,又何必多花這許多力氣。
江玉郎大呼道"萍兒,你為什麼不拉着他,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會不聽你話的,你難道真忍心瞧我活活被打死麼?"鐵萍姑暗歎道:"不是我不去救你,只望你經過這次教訓後,能稍為過才好,只要你有稍為改過之心,就算要我為你而死,也是心甘情原的。"卻聽江玉郎忽然狂笑起來,大聲道"好,你有種就打死我吧,這輩子就休想再見着花無缺了。"小魚兒的拳頭立刻在半空中頓住,他這才想起白山君和花無缺本該也在這屋子裏的。小魚兒一把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歷聲道"花無缺在那裏?你説不説?"
江玉郎悠然道"你若想見他,就該敬敬,好生求教於我。
小魚兒拳頭又搗了出去,大喝道"小雜種,我求你個屁。"江玉郎冷笑道:"好,你打吧,但拳頭卻是問不出話來的,人若是我,難道捱了兩拳就會説麼?我説出後你難道不打得更兇。""我打你?我幾時打過你了?"他竟拍了拍江玉郎身上塵土,扶他坐起來笑道"江兄久違了,近來身子還好麼?"江玉郎哈哈大笑道:"還好還好,只不過方才被條瘋狗咬了幾口。
小魚兒大笑道"瘋狗素來只咬瘋狗的,江兄既沒有瘋,也末必是狗,怎會有瘋狗咬你。
江玉郎也大笑道:"如此説來,倒是小弟看錯了。"小魚兒哈哈笑道:"江兄想必是思念小弟,連眼睛都哭紅了,所以目力有些不清。"江玉郎道:"不錯,小弟時時在想,魚兄近來怎樣了呀,會不會忽得了羊癲瘋,坐板瘡?一念至此,小弟真是憂心如焚、哈哈,憂心如焚。"小魚兒笑道:"小弟本當江兄這樣的人,必定無病無痛,誰知今日一見,江兄卻好象得了羊癲瘋了,否則為何在地上發抖。"兩人針鋒相對,一吹一唱,竟好象在唱起戲來。
胡藥師在一旁瞧着,又是好笑,又不禁嘆息"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句話倒當真一點也不錯,昔日江湖中,雖也有幾個隨機善變,心計深沉的歷害角色,但和這兩少年一比,實在差得多了。"他更想不出白山君和花無缺會到那去?白山君若將花無缺帶走為何又將江玉郎留在這裏?只聽小魚兒又道:"荒山寂寂,江兄一個人坐在這裏,難道不怕有什麼不開眼的惡鬼找上門來向江兄索命麼?"這倒不勞魚兄費心,小弟近日是手頭有些拮据,若有什麼冤魂惡鬼真的敢來,小弟正好將他賣了,換幾兩銀子打灑喝、何況,小弟方才本也不是一個人坐在這裏的。"他這最後一句話,才總算轉入正題。
小魚兒卻故作不解,道:"哦,卻不知方才還有誰在這裏?"江玉郎笑嘻嘻道:"其中有個姓花的,魚兄好象認得?"小魚兒道"是花無缺麼?小弟正好想找他有些事,卻不知他此刻到那去了?"江玉郎正色道:"小弟知道他和魚兄有些事,生怕他再來找魚兄你的麻煩,本想為魚兄略效微勞,一刀將他宰了。"小魚兒哈哈笑道"江兄若真的宰了他,小弟也省事多了、殺人總比問話容易得多的,是麼?"江玉郎也笑道"小弟後來一想,魚兄若要親手殺他,小弟這馬屁豈非就拍在馬腿上了麼?是以小弟只不過喂他吃了些迷藥。"胡藥師忍小住道"白……白山君也中了你的迷藥麼?"江玉郎笑嘻嘻道"中得也不太多,大約再過叁五天,就會醒來的。一個人若被迷倒叁五日之久,縱然醒來,只怕也變得成痴呆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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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忽然大笑起來,江玉郎立刻也陪着他大笑,兩個人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鐵萍姑和胡藥師瞧得發呆,也不知他兩人笑什麼。"只見小魚兒捧腹大笑道"有趣有趣,我簡直要笑破肚子了。"江玉郎道"魚兄笑的是什麼?"
小魚兒忽然不笑了,眼晴瞪着江玉郎,道"江兄看來縱非大病將死,也差不多了,卻能將兩個七八十斤的大男人揹出去藏起來,這豈非是簡直是最荒唐的笑話麼。"江玉郎大笑起來,道"魚兄的幻想力當真是豐富的得很,只可惜那位花公子……"小魚兒終於還是有點着了急,忍不住道"花公子怎樣了?"胡藥師嘆了口氣,道"花公子不但被點了穴道,而且還象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神智已有些痴迷,只怕……只怕是無法走動的了。"小魚兒歪着頭,用手敲着自已的額角,一連敲了十七八下,嘴角又露出了一絲微笑喃喃道"他們倒下後,你就將他們背了出去?"江玉郎道"小弟這病,時發時愈,發作時固然痛苦不堪,莫説揹人,簡直連讓人背都受不了,但沒有發作時,背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小魚兒眼睛向胡藥師瞟了過去,胡藥師點了點頭。
江玉郎笑道:"小弟説的不假吧?"
小魚兒笑嘻嘻道:"不假不假……但你將人揹出去後,為什麼又回來呢?難道你身上有些發癢,等着要在這裏捱揍麼?"江玉郎神色不動,也不生氣,卻笑道:"萍兒還在他們手裏,小弟就算知道魚兄要來。要將小弟碎屍萬段,也還是要在這兒等着見萍兒一面。"小魚兒撇了撇嘴。笑道:"江玉郎幾時變成如此多情的人了。有趣有趣,實在有趣……"鐵萍姑已再也忍不住,撲倒在江玉郎腳下,放聲痛哭起來。
小魚兒嘆了口氣,喃喃道:"傻丫頭,這小子若説他放的屁是香的,你難道也相信他麼?
只聽鐵萍姑流着淚道:"你傷得重嗎?痛不痛?"江玉郎輕輕摸着她的頭髮,柔聲道:"我就算痛,只要瞧見你也就不覺得痛了。"小魚兒忽然大叫起來,道:"好了好了,我全身的肉都麻了,你這大情人的戲還有沒有演完麼?"江玉郎道:"魚兄有何吩咐?"
小魚兒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貨在你手裏,你就是老闆,要什麼價錢,就開出來吧。
江玉郎慢吞吞笑道:"小弟這病,多蒙蘇姑娘之賜……魚兄和這位蘇姑娘的交情卻不錯上麼?"小魚兒嘆道:"我若不認得她,怎會有這許多麻煩。"江玉郎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麻煩,只要魚兄將蘇姑娘接來,為小弟治好這病,小弟也立刻會將花公子請出來,治好他的病。"小魚兒嘆道:"好,走吧。"
江玉郎道:"小弟也要陪着去。"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我也捨不得將你一個人孤令令拋在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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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藥師忽然道:"這一趟不去也罷。只因那位蘇姑娘馬上就要到這裏來了。"江玉郎怔了怔,皺眉道:"你怎知道她就會到這裏來?"胡藥師笑了笑,道:"正如這位鐵姑娘跟閣下一樣,蘇姑娘對小魚……公子也是一往情深小魚公子一走,她也就跟着出來了。"江玉郎撫掌大笑道"擔蘇姑娘就算已出來尋找魚兄,卻也末必能找到這裏。"胡藥師微笑道"這倒不勞閣下擔心,她一定能找得到的。"江玉郎想了想,笑道"不錯,你們本要以魚兄來要脅於她,自然已故意在一路上都留下線索,叫她找到這裏。"小魚兒嘆了口氣,道"既是如此,咱們就在這裏等她吧。"白夫人在石關頭上一分一寸地移動着,終於按準了地方,籍着飛泉的衝激之力,解開足底的道。
她勉強支起半個身子,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發現岸上的雜草中,竟有雙眼睛在瞬也瞬的瞪着她。
這人臉上滿是泥垢,看來已不知有多久沒洗過臉了,但一雙眼睛卻仍是又大又亮,像是正瞧得有趣得很。
白夫眾眼波一轉,反而將胸膛挺得更高了些,嬌笑道"小子,你難道從末看過女人冼澡麼?"那人象是已瞧得痴了,茫然搖了搖頭。那人忽然一笑,道:"你用不着怕我,我……我也是女的。"她嘴裏説着話,人已自草縱中站了起來,只見她衣服雖也又髒又破,但卻更親出了她身上曲線之誘人。
白夫人怔拄了,而且神情間似有些失望,這少女非但不醜,而且彷彿是人間絕色。
白夫人一直瞪着她,嫣然一笑,試探着問道:"瞧姑娘的模樣,莫非趕了很遠的路麼?"少女垂首道:"嗯。"
白夫人道:"這裏山既不青,水也不秀,姑娘巴巴的趕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麼呢?"少女眉宇間忽然泛起一股幽之色,痴痴的呆了許久,黯然道:"我……我是來找人的?
白夫人心裏一動,道:"你一定不會認得他,他也不一定在這裏。"無論如何,一個孤伶伶的少女,竟敢深入荒山來找人,總是件不尋常的事,這其中雖難免有些蹊蹺。那少女卻似已要走了。"白夫人趕緊又笑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告訴我?"少女紅着臉一笑,道:"我叫鐵心蘭。"
口口口鐵心蘭終於在溪水旁坐了下來。
她覺得這婦人竟敢在清溪中裸浴,雖然末免太大膽了些,但卻是如此美麗,如此親切。
這許多天來,她一直在傷心,矛盾,痛苦中,她到這裏來,自然是為了找小魚兒,找花無缺。
但真的找到了他們又怎樣?她自已實在也不知道。
鐵心蘭第一次覺得心情輕忪了些。情不自禁脱她那雙鞋底早已磨穿了的鞋子,將一雙纖美的腳伸入溪水。
已走得發酸,發脹的腳,驟然泡入清涼的水裏,那種美妙的滋味,使得她整個人都象是飄入雲端。她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瞌起了眼。
白夫人一直在留意着她的神情,柔聲笑道:"你為什麼也學我一樣來痛痛快快洗個澡。"鐵心蘭臉又紅了,道:"在這裏洗澡?"
白夫人道:"我每天都要在這裏洗一次澡的,除了你之外,卻從來沒有碰見過什麼人。"鐵心蘭咬着嘴唇,道:"這裏真的……真的很少有人來?"她顯然也有些心動。
白夫人笑道:"若常有人來,我怎麼敢在這裏洗澡?"鐵心蘭的心更動了,瞟了白夫人一眼,又紅着臉垂下頭道"我……我還冼洗腳算了。"鐵心蘭還在猶疑着。
白夫人已閉起眼睛,笑道:"快呀,還怕什麼……她實已髒得全身發癢了,這實在是任何人都抵抗不了的誘惑。
她躲在草縱中,飛快的脱下衣服,雖然沒有人偷看,但陽光卻已偷偷爬上了她豐滿的胸膛。
她全身都羞紅了,一顆心也幾乎跳了出來,飛快地躍下小溪,鑽入水裏,那清涼,而又微帶温暖和水,立刻將全身都包圍了起來。
她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好了。"
白夫人張開眼睛瞧着她,笑道:"舒服麼?"
鐵心蘭點着頭道嗯。"
白夫人道:"好,現在我要下來了,你扶着我。"她也直到此刻才真的鬆了口氣,輕輕滑入了水中。
水勢果然很急,她雙腿發軟若沒有人扶着她,她實在無力游上岸,縱然不被淹死,也難免要被水沖走。
鐵心蘭趕緊扶着她,着急道:"你……你難道要走了?"白夫人笑道:"我只是到岸上去替你望風,你放心地洗吧。"鐵心蘭這才放了心,笑道:"可是你千萬不能走遠呀。"白夫人吃吃笑道"有你這樣和小美人兒在洗澡,我捨得走遠麼?
鐵心蘭連耳根子都紅了,簡直連手都不敢伸出水來,她發現女人的眼晴,有時竟也和男人差不多可怕。
白夫人卻已藉着她的扶攜之力,終於上了岸,笑道:"好。我要穿衣服了你也不準偷看。"其實鐵心蘭早已閉起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看,一看到她那白得誘人的胴體,鐵心蘭的心就好象跳得再也無法停止……她又發現女人的裸體不但對男人是種誘惑,有時對女人也一樣。
衣服雖然又髒又破,也總比不穿的好,白夫人的臉皮就算比城牆還厚,也不敢光着身子到處亂跑的。
鐵心蘭閉着眼睛等了半晌,只聽白夫人道:"這件衣服料子倒不錯,只可惜實在太髒了些。
鐵心蘭忍不住張開眼一瞧,哧得臉都白了,失聲驚呼道:"你怎麼能穿我的衣服?"白夫人笑嘻嘻道:"我不穿你的衣服,穿誰的衣服?"鐵心蘭顫聲道:"你穿走了我的衣服,我怎麼辦呢?"白夫人笑道:"你就在這裏多洗一會吧,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反正不少,雖然都是男人,但男人也不見得全是色鬼,説不定也會有個把個好心的,會將褲子脱下來借給你穿……"她不説還好,這麼樣一説,鐵心蘭簡直急得要哭了出來。白夫人卻笑得彎下了腰,嬌笑着又道:"你穿過男人的褲子麼?雖然大些,卻又寬敞,又通風,比你小時候穿的開襠褲還要舒服得多。"鐵心蘭飛紅了臉,嘶聲喝道:"你這女瘋子,惡婆娘,把衣服還給我。"她象是忍不住要從水裏衝出來。白夫人卻已再也不理她,笑嘻嘻揚長去了。
鐵心蘭怒極大罵道:"你簡直不是人,是畜生,是母狗……"白夫人頭也不回,笑嘻嘻道:"你罵吧,用不着再罵幾聲,附近的男人就會被你引來了。"鐵心蘭果然哧得連一個字都不敢罵出口。
她身子蜷曲在水裏,眼淚已流了下來,她本不想信一個大人也會象孩子似的被急哭,現在才知道這世不原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想到這裏,她簡直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