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黑髮流光的女孩子在窗邊枕着手臂,望着窗外綠蔭下的小少年,“為什麼,只有在夜裏,你才能來
陪我玩呢?”稚氣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女孩子的語氣充滿期冀,“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白天不可以嗎?”
“因為……你是盟主的女兒,而我……是個惹人非議的人……”他咬住唇,有灰塵落人本該清澈的眼底。
“惹人非議?”只有五六歲的女孩子聽不懂,小臉上佈滿迷芒。
他苦澀地解釋:“就是説我是個討厭的不該存在的人……”
“為什麼不該存在呢?我不討厭你呀,我好喜歡哥哥呢。”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寶石一樣閃爍着美麗的炫光。
“等你再長大一點兒,就會和他們一樣厭惡我了……”他安靜地説着,心中湧起一陣與年紀不符的酸楚。
“不會的!”女孩子急忙搖頭,搖得頭上戴的茉莉花都掉在了窗台上,小小的白花,分外美麗,他看着那朵花,竟然有些入迷,伸出手指去拾,小小的手卻壓在了他的手上,他抬起頭,見那小小的女孩兒摘下發上的另.一朵花,微笑着放人他的掌心,冰涼的花瓣輕碰掌心的剎那,手竟然滾燙了起來,彷彿輕掬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顆珍貴的心……
捧起他的手腕,女孩子印下輕若蝶棲的一吻,仰起臉來高興地説:“這是約定哦!”
烏黑柔婉的眼眸倒映着滿天的星光,流離出星子的碎片,她笑起來時,薄薄的唇會拉成上漾的弧彎,唇畔處若隱若現一個淺淺的圓,稚氣的聲音響在耳邊,她説:“約定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所以你也要一直一直喜歡我哦。”
明明知道這是在長大之後就會被遺忘的諾言,依然在那個瞬間,讓少年冰冷的心,變成熾熱的一團。
不想忘記,在櫻花樹下邂逅的小少女;不想忘記,隔着窗台和他一起聊天玩耍的小少女;不想忘記那信賴地望着他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小少女;不想忘記……當白雲宮被江湖惡勢力侵襲,那個所有人為之狂亂的夜裏,在紛亂的人羣中,和自己的手一點點分開的小少女……
那夜,刀劍金鳴,心如擂鼓。推開門,白色櫻樹圍繞的白雲宮,已成為充滿廝殺的修羅場。心怦怦地跳着,知道發生了大事,一瞬間,浮上心頭的竟是那笑容甜美的女孩兒……
轉過身,拼命地跑,她在哪裏?她有沒有事?她的身邊有沒有人?
“哥哥!”那哭泣着縮在角落中的女孩子軟軟地撲在他懷中,他顫抖地握住她的手,還好,她還沒事,一定要把她帶走,那些人殺了盟主,他們一定會來找她,這種事他再清楚不過了,他經歷過這樣的天翻地覆和斬草除根!
一定要帶她離開,讓她平安,他抱不動她,只好抓着她的手一起在刀光劍影中逃竄。
穿紅色衣服的是敵人,穿綠色衣服的是聞訊來救人的正派名門。穿雜色衣服的是白雲宮四下逃散的傭人……在一片紛亂的顏色中,這個一身純白的女孩子是自己惟一想要保護的人……
可是他那麼弱,那麼小,那麼沒用,只不過被擠了一下,再抬眼,那抹純白就已經自視線中消失不見了。
陰謀、背叛、火焰、刀劍,所有的一切在眼前流離。
顧不得危險,顧不得那麼多人高馬大的江湖人正在身邊奔跑嘶殺,只是想着,近乎窒息地想着:他見不到她了嗎?他朱去她了嗎?她在哪裏?有沒有人保護她?落在什麼人的手中?那個在家裏都會迷路的女孩子,那個還沒有大到能懂得保護自己的女孩子……
分不清這樣的惶然急切,是因為害怕她在混亂中死去,還是害怕和她分離?或者害怕在分離之後,她會很快忘記自己……
不要,不要忘記和我的約定啊,説好了要喜歡我的,説好了我也會一直喜歡你……
不要,不要忘記我……
一隻手忽地抓住他,他驚喜地抬起頭,卻失望地發現不是她,落人視線的是美麗嬌小卻神態凜然、衣袖上綁着綠色紗巾的女子。
“怎麼會有小孩子?”她驚呼着抱起他,又向周邊惡狠狠地瞪去,“這羣笨蛋!是來救人還是來打架的!竟然不懂得要照顧小孩子嗎?”
一瞬間,被她緊緊地擁人懷裏,嗅到她身上傳來草藥的清香,不知為什麼,眼淚忽然湧上雙眼,原來,竟會有人想要保護他呢,對呀,原來他也只是一個還不會保護自己的小孩子……
再次醒來,是在灑滿陽光的小屋裏,那陌生卻美麗的女子,微笑着端着一碗濃綠色的藥汁,“你的身上有好多的傷口,你在白雲宮裏卻像是吃了很多苦……”她若有所思地説着,淺淺的笑着,包容而温暖……
“你不問我是誰嗎?”他怯怯地開口,“我並不是盟主的小孩啊,並不是你想去救的人呢。”
“你是你孃親的小孩啊。”女子理所當然地説着,“所有的孩子都是娘和爹的,救了誰都是一樣的呀。”
“可是……”他瞪大眼睛,可是他是魔頭的孩子啊……
“這樣好了,”淺淺的笑意加深,她捧起他的臉頰,笑盈盈地問:“你當我的孩子好不好?”
“你要收養我?”他的眼神有着懷疑。
“是啊。”美麗的眼眸彎成兩道月芽,她笑眼眯眯地道,“所以孃親希望你能變成幸福的小孩子哦。”她端起手邊的藥碗,温柔的語音帶着甜美的誘惑,“喝下以後,再次張開眼睛,你就會變成娘和爹的兒子,有家,還會有一個哥哥,不幸的事、討厭的事全都會忘掉了呢。”
他看着那碗藥,聽着她以對小孩子的口氣温和地勸説,可是,他並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呢。眼睫垂下擋住柔軟的瞳,糾纏百結的心思在眼中動盪,他知道這是會讓人忘卻前塵的藥……這個女人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她一定用了許多的心……
綠色的藥汁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女子的臉上有着安怡動人的微笑,這一刻,他好想忘記心中的仇恨,心中的悲傷,就這樣,變成一個幸福的孩子……可是,眼淚落人碗中,驚起一圈漣漪……約定中的她,也會一起被抹去嗎?
你,到了哪裏?
為什麼被她救的人不是你呢?
小小的你,單純的你,如果可以生活在這個女子身邊,一定可以幸福地長大吧。
飲下藥,閉上跟,躺在牀上,再一點點一點點把藥汁吐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孃親,在心裏已叫了她孃親,從此後你就是我的孃親,你用什麼名字呼喚我,我便是誰……
我會努力地當自己就是你親生的小孩子。
可是我不能拋棄過去……黑暗的記憶裏有一個不想忘記的名字……
再次睜開雙眼時,那笑靨如花的女子一定會緊緊地抱住他吧。愛你啊,愛哥哥,愛爹爹,愛你給我全新的一切……只要你們希望我幸福,我就可以一直扮演幸福的少年……
而回憶裏小小的人影……我也會一直一直記住你……
想要成為一個比誰都要厲害的人,想要回到白雲宮去,是為了報復曾經傷害過他的人?是因為想坐上那高不可攀的位置?還是……想找到一個在暗夜中不小心鬆開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的小少女……
再次見面的時候,少女也許已經忘記他了……
而茉莉的幽香,卻一直倘徉在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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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可睜開酸澀的眼睛,透過窗欞,落人滿眼的陽光,失落地想起昨夜的表白和昨夜的被拒,而門外揚起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他的傷懷。起身推開門,看到洛小純正和阿福兩個人蹲在地上烤着什麼東西。
聽到聲響,她笑盈盈地回過頭,“可可,你起來啦!快看,阿福在烤蘑菇給我們吃呢。快來呀。”她衝他招手,臉上的微笑和動作都是那麼自然。
分不清自己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失落,她竟然完全不把自己的表白當一回事呢。
他僵硬地邁步上前,調整着自己的表情。是啊,被洛小純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因為她是洛小純啊。
那個冷血薄情的洛小純嘛。
“真的是很好吃。”他撕一塊丟人口中,儘量用輕鬆的語氣,“阿福的手藝真好。”
“是吧是吧。”洛小純和阿福充滿期待地望着他。
嗯?他警惕起來,洛小純閃亮亮的眼睛裏好像沒醖釀什麼好事啊。
“嘿嘿,”少女奸笑一聲,“阿福説他想和我們一起去遊歷江湖,增長見聞,華勝德也同意了,怎麼樣,可可?他很會做飯的呦。”
簡單地説,就是她被美食收買了,然後讓自己多付一個人的生活費嘍。
林可可的表情實在難以維持地開始變得很難看。她完全不把自己的表白當一回事,還答應帶這個傻小子一起和他們走江湖?
“洛小純,”他恨恨地道,“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不是在遊山玩水吧!你是我花十萬兩白銀僱來的幕僚耶。”
“所以嘍,”少女悠閒起撩起衣襬扇扇風,“你就當多僱了一個廚師嘛。”
“你你你——”他顫抖地指住阿福,氣憤地問洛小純,“你到底為什麼答應帶他走啊!”才認識的人,洛小純會這麼熱心?他想遊歷江湖,讓他自己去嘛。
“因為,”少女悲傷地道,“林可可,你和我的野地生存技巧都實在是太爛了。”她不想在沒有客棧可住的日子裏就只能啃大餅啊。
嗚——陽光射來,分明映出林姓少年眼底一瞬間隱約閃動的水花,是誰説過,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先要抓住這個人的胃?
原來自己是輸在不通廚藝這點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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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在風中搖盪出綠色的波紋,繽紛的野花零星散佈,鄉間的田畔泥道上,一輛牛車正以奇慢無比的速度慢悠悠地行來。
坐在車前的少年穿着青色大褂,寬腿褲子,清秀的臉上面無表情,簡陋的車篷裏兩個人嘰嘰咕咕的談笑聲更是刺耳到讓他的眼中充滿陰霾。
頭上綁着藍底白花布巾,梳着條油光水亮粗辮子的少女探出一張喜俏俏的臉,“可可,怎麼走得那麼慢呀?”
“剛下過雨不好走……”林可可有氣無力地回答,把臉扭到另一邊,真不想看到洛小純這身寬大不合體的鄉下人裝扮。
“是你不會趕車吧。”洛小純懷疑地盯着他。
“咦?你連趕牛車都不會?”阿福從後面出來,搔了搔頭,“沒辦法,我來趕吧。”不由分説地奪過林可可的鞭子,又衝洛小純一個飛眼,“看我的吧!一定可以讓這頭老牛變成千裏神駒!”
林可可撩頭髮的手停在耳邊,神色古怪地瞅了眼阿福,耳邊聽到洛小純尚在唸叨什麼笨蛋之類的,忍不住怒道:“我又不是車伕!怎麼會懂這些!”
“阿福也不是車伕啊。”洛小純看他一眼,奇怪地道,“你到底生什麼氣嘛!不就是換了身衣服嘛。真小氣耶。男人還那麼計較外表!”
“問題就在這裏!”林可可按住自己青筋隱隱凸現的太陽袕,“我們去拜訪天空城主,為什麼要改裝成這種德性啊!”
“當然是因為那位天空城主的奇怪性格嘍。”洛小純懶洋洋地窩回車裏,身子隨着牛車的顛簸微微動盪,長長的睫毛衝他一掀,“難道你不知道為什麼人家都稱他為江湖怪傑的原因嗎?”
“我早就覺得有些好奇,”林可可托腮尋思,清秀的臉上疑雲密佈,“為什麼江湖上鮮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呢?”
“不是不知道,是太不雅所以大家不提罷了,”洛小純費解地搖搖頭,“那傢伙的本名居然就叫做農夫!”
“農夫?”
“對呀,”洛小純笑了笑,問:“知不知道所謂天空城主的天空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阿福笑嘻嘻地在前方插嘴:“我師傅叫櫻花居士,是因為他喜歡櫻花,所居地點總是選在櫻花林裏;白雲宮之所以叫白雲宮則是因為種滿會開白花的樹,以此類推,天空城主住的地方一定是景色優美的名山山頂吧。”
“不一定!”赫可可語音涼涼地反駁,其實他也不確定,但只要是阿福説的話他就不想贊同,討厭一個人有時候還真是沒有理由耶。
“阿福説對了一半,”洛小純宣佈答案,“他是住在山頂上,但不是什麼名山啦,那裏以前只是一座荒山,聽説當年天空城主途經此地説那裏的地質不錯,這樣荒廢太可惜,就安居紮營,率領子弟們開山種梯田,這麼多年下來,還真做得小有成就,據我初步統計,目前供應江湖上,各門各派的米糧蔬菜大都是由天空城主這裏直銷的!俗話説: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七大門派長年享受購買生活所需品的半價待遇,他們怎麼好意思不在盟主大選上支持天空城主一把呢?嗯?”
少女帶着鼻音不屑地重重一哼,令少年好似醍醐灌頂在驚疑中恍悟,“原來竟有這種內幕!”
“嗬,你真是博學耶,”阿福更加欽佩洛小純了,“連這種內幕都知道!我以前還一直聽師傅説天空城主是個腳踏實地了不起的人呢。”
“別説你師傅那種好人啦,多少聰明的江湖人都讓天空城主那傢伙給矇蔽了,”洛小純悻悻然地道,“這個狡詐的傢伙有一句名言,在江湖上廣為流傳——不要問江湖為你做了什麼,要先問你為江湖做過什麼!就是這句話,這還是他的參選口號咧。”
“那你是如何知道這個聽起來不錯的傢伙其實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呢?”林可可追根究底。
“呵呵呵呵——”洛小純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因為這個人是我師叔耶。”
“師叔?”林可可驀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洛小純,磕磕絆絆地問,“那……那你還幫我對付他?”
少女對他嫣然一笑,雖然與一身土土的裝扮不符,但也勉強算是柔媚動人,她吃吃地笑着道:“別怕啦。他雖然是我師傅的師弟,但我師傅很討厭他,和他來往不多,比起來當然是花十萬兩銀票僱我的你要來得關係更近啊。”
只要有十萬兩白銀,連叔侄的情義都可以棄之不顧嗎?林可可嘴角微微怞搐,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喜歡眼前這個女人啊?
他一邊哀嘆自己那稚嫩的心靈註定要一再受傷,一邊問:“你師傅為什麼會討厭他?”
“行規嘍。”洛小純抬手托腮,懶懶地道,“身為第三類江湖邊緣人出身,竟然跑去親自下海混水,真是墮落耶!我師傅至死鄙視這種小人——”
還説人家……汗啊,你們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呢。林可可抱住頭,“洛小純,等一切都結束後,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你師傅?”
“幹嗎?”
“我真的好崇拜他哦,好想見他一面!”
“你想見他?”洛小純眼底閃過一抹稀罕之色,“我師傅當年號稱鬼見愁耶!”嘖嘖,所過之處令江湖人聞風逃散的師傅大人,一向沒有太多朋友,如果他知道終於有一個人如此期待與他見面,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吧。
“不見他還真是讓我終身遺憾啊。”林可可按住太陽袕,能教導出洛小純這種性格的高人,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説起來,孃親也有不少非常人的行為舉動,果然是師出同門。
“那你只能終生遺憾了,”少女同情地注視他,“因為我師傅早就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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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真的要挑水澆這麼一大片地嗎?”高個青年拎着水桶,苦着臉看着眼前寬廣綿延的白菜地。
“那當然!”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蹲在田徑上,望了眼高升的太陽,拿起脖子上搭的布巾擦了把汗,又瞅了眼徒弟,見他臉上泛起和白菜同色的青綠,忍不住出言教訓:“你本是個富家子弟,我就説你吃不了這種苦,是你自己非要入我門下,現在後悔了吧?”
“師傅!我們是江湖人耶!整天種地像什麼樣子嘛。”青年痛心疾首啊,這和他想象中風流瀟灑的江湖生活根本完全不同嘛。
身後一大羣在田間耕作的弟子聞言都投去哀怨的一瞥,那個新來的萊鳥真是不會看眼色呀,怕又是要招來師父的長篇大訓了……
果然,老者霍然撥起腰桿,一臉凜然正色地推了推頭上的寬檐草帽,高聲道:“不要總是想着江湖為你做了什麼!你要想想你為江湖做過什麼?難道身為一個江湖人,不該為江湖人氏的民生問題多多考慮嗎?所以我才説我們一定要研種出真正的綠色蔬菜!身體是一切的本錢!為了廣大江湖人氏的健康着想,我們理應甘於寂寞,在二線上默默奉獻!”
“啪啦啪啪啦——”猛烈的掌聲響自老者後,一大羣當地的鄉紳和前來做客順便籤定後半年蔬菜購買事宜的江湖人均是一臉欽佩。
“哇,天空城主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耶。”
“無名的英雄啊……噴噴噴……”
青城門下弟子稱讚道:“像這種甘於寂寞的無私奉獻者才真正適合做我們江湖的盟主啊!青城一定支持前輩到底!”
“是咧。”少林子弟也忙不迭地在一旁點頭附和,
“我們少林寺食用素菜本來都是自給自足的,但吃過一回天空城主的白菜後,方丈當晚就頓悟了一道一直參不透的佛謁。我師傅説城主的白菜裏包含了一種禪意……”
“對哦對哦!”一個武當的採買道士也不甘寂寞,
“我們師祖是把書法融於武學,天空城主則是把農耕融於武學,異路同通啊。”
“人家還傳説盟主候選人中武功最高的是打敗四大殺手的林可可,要我説,真正的高手是像天空城主這樣,摘葉飛花、手持白菜都能使出曼妙身姿的人物咧。”
“諸位!”天空城主霍然回首,嚴肅地抱拳一拱,“千萬不要對老朽有如此多的讚譽,我為江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千萬不要讓我太驕傲!要知道,做人難,做男人很難,做名男人更難,做一個江湖上的名男人就是難上加難!我是身在高處不勝寒啊!”
“啪啦啪啦——”又是一陣猛烈的拍掌,一票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正要出言再大肆稱讚一番,一個小個子跑過來,邊跑邊喊:“師父!接客啦——”
“喊什麼喊!”天空城主老臉沉肅,“沒見到我這裏有這麼多客人嗎?是哪派來買菜,迎進來不就得了!”
“不是啊。”小徒弟囁嚅道,“你曾經説過要是那個入來了,就要趕出去的……可是她不是那個人本人,但又和那個人有關係……徒兒不知道……”
“什麼這個人那個人的!”這個笨蛋徒兒連話都不會説嗎?天空城主草帽下的臉色更見陰沉,當着這麼多門派的人,不是丟他的臉嗎?
“她説她是鬼見愁的徒弟——”
“什麼?”聞聽此言,天空城主再也把持不定,一個趔趄栽倒在一旁的禾苗裏,跌了個土頭灰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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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來到這裏,我才明白要做到真正的沽名釣譽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林可可感嘆地四下環顧。
由於門下弟子眾多加上前來採買的江湖人也總是絡繹不絕,天空城主的天空城還真是佔地廣闊,房舍眾多,但是……
“怎麼看怎麼像是普通的農村呀!”阿福很誠實。瞧他們身處的這間貴賓招待室,青灰地面上堆散着疑似麥桔梗的長杆,一張缺角的暗紅色桌子和幾把不太敢坐上去無風自晃的椅子,連桌上的茶具都沒有一件是完整的。
“真是簡樸……”他張着大嘴神色愕然,比他師父那個來風堂竟然還要破舊。
“所以,我才會換上這身衣服,”洛小純鎮靜自若地摸了摸頭上的花布,“你們要記住,想在最肭時間和別人打成一片,就要入鄉隨俗,只有這樣,別人才會當你是自己人看待呦。”
“洛洛洛——”驚懼的聲音揚起,看起來如同普通的農村老頭的人一挑門簾從後面走出來,卻在看到洛小純的瞬間瞪大雙眼,口不能言。怎麼偏偏是她?如果是輕靈俏皮的紅十一或是嘴硬心軟的東十二他還有自信對付,怎麼偏偏上門的是被鬼見愁從小撫養長大與他如出一轍的妖女洛十三呢?
“師叔,”洛小純笑吟吟上前參拜,“師侄給您問安啦。”
“不敢!”他身法靈活,一個轉身,骨碌碌避開,妖女的禮他還是不受為好。驚疑交加地盯住洛小純,警惕地問:“你來我這兒幹嗎?”
“我是聽説師叔你今年人圍了盟主。大選,特意來盡一份綿薄之力啊。”洛小純小臉上充滿誠摯。
少來!農夫很瞭解這個自家人,“那這兩位是?”他指指林可可和阿福。
洛小純委婉地一笑,“我的夫婚夫和專屬御廚!”
“什麼?”同時驚叫的是兩個人,只不過天空城主的聲音太大,硬是把林可可的驚呼給壓了下去。
“你你你有未婚夫?”農夫顫抖地伸指點着洛小純。這種女人也有人敢娶,真是要天下大亂了。
“哎呀,”洛小純慌忙拿袖子擋住半邊臉,“師叔,你幹嗎聽到我有未婚夫就反應這麼大?”小心翼翼地瞟他
一眼,少女煩惱地裒戚道:“難道你對我也有什麼想法不成?果然,人長得太美麗真是一種不幸呢。”
“這是真的嗎?師傅?”聽到他適才那聲尖叫而跑過來的弟子們聞言紛紛向他投去置疑的視線。難怪他一直單身還騙他們説是為了修身養性,原來他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當然不是!”農夫雙目暴突,慌忙扶正自己在眾弟子眼中轟然坍塌的形象,這該殺的洛十三!多年不見,臉皮更厚了!要不是顧慮到此刻前來採買的江湖人太多,起了爭執對他影響不好,他真想立刻把她轟出去。
極端注重表現功夫的農夫,只得壓抑住自身的情緒,皮笑肉不笑地面向洛小純,“洛師侄,一直趕路一定很辛苦,先去後面喝點兒水吃些東西吧。”
“多謝師叔。”洛小純笑盈盈地拉着林可可和阿福翩翩退場。
“這小妮子一定是聽説這個季節我這裏住了不少江湖人,特意來砸我場子的!”農夫陰着臉在屋內轉了幾圈。身後大弟子不解地道:“師傅,我看她沒什麼不凡之處啊。”看起來也就是一個鄉下丫頭嘛。
“對呀,”二弟子摸摸鼻子,嚮往的目光追隨着洛小純飄搖而去的倩影,“她對您還挺有禮貌的……”那麼美麗文弱的少女,怎麼會是來搗亂的呢?
“你們懂什麼!”農夫拿着汗煙袋挨個敲了一記,神色鄭重地告誡道:“陷阱總是比平地更平,她越是不動生色就越是包藏禍心!要是為師我出了什麼意外,一定是洛小純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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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説我是你的未婚夫?”終於捱到阿福出去如廁,林可可心跳莫名充滿期待地望向洛小純。
洛小純放下碗筷,優雅地擦擦嘴角,淡淡地説:“我只是突然想到當上盟主夫人也是種不錯的選擇呢,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入住白雲宮了。”
“等等……”少年凝神想了想,“你是説,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因為喜歡白雲宮,所以拿我當跳板?”
“林可可,”少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無奈地嘆息,“難道你不明白實話是不能講出口的嗎?”
“你……”少年臉上青紅不定,十指成拳又再鬆開,很久前他就説過了,偏偏一犯再犯,期待洛小純,這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想開點兒,”少女體貼地拍拍少年的頭,“求仁得仁,你真是個幸運兒耶。”
少年頹然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問:“洛小純,你就那麼喜歡白雲宮嗎?喜歡到嫁給誰都行?”
“當然不是嫁誰都行。”少女肯定的語氣,讓少年不由得又升起一份不該有的期冀,難道,其實她對自己並非全無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講?
“至少要是個拎得清的人……”洛小純認真考慮道,一邊轉頭望向白雲悠悠的碧空,白雲宮的女主人,江湖第一夫人!嘿嘿,聽起來很不錯呢。比起什麼武林第一美人等等,這個稱號與優雅高貴的自己要更加相配呢。呵呵呵呵——
望着跟前發出剃耳三段笑的少女,少年陷入悲哀中,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拎得清的路人甲……嗚……
林可可,十九歲,忽然發現,愛情真是一件容易讓人受傷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