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明睜開眼睛,曙光從門道的入口射進來,烏子虛仍靠牆躺在身旁,無雙女則呆瞧著烏子虛,見辜月明醒過來,輕柔的道:“他去了!”
辜月明明知如此,仍忍不住猛坐起來,伸手抓著烏子虛的肩頭,接觸到他冰冷而失去了生命活力的遺體。
烏子虛雙目輕閉,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
無雙女俏瞼露出無可名狀的哀傷,輕輕道:“他去得很安樂,希望他已找到夢中的女神。”
辜月明感到自己的心劇烈而痛楚的跳動著。他知道,他已永遠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從此陰陽相隔;又知道他或仍然“活著”,還找到他一直尋找的東西,只是再沒法和自己說心事,開玩笑。
辜月明百感交集,放開抓著烏子虛的手,回頭朝通道盡處閉上的銅門瞧去,道:“他最後這個笑容,正是要告訴我們不用為他哀傷,他已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功德圓滿地完成今世輪迴的使命,再沒有任何遺憾,他的生命雖然在這裡結束,但他另一個生命,卻在另一個神奇的天地展開。”
無雙女垂下螓首,以微僅可聞的聲音道:“你所說的,為何這麼像女神曾向我說過的話。”
辜月明沉吟片刻,問道:“雙雙見過女神嗎?”
無雙女低聲道:“我不但見過女神,還回到前世服毒自盡前的一剎那,死在你的懷抱裡,對生死我已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辜月明長身而起,來到無雙女身前雙膝跪下,誠心誠意的道:“雙雙!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無雙女嬌軀劇震,仰起螓首,朝他望來,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睛。
辜月明不顧一切的把她擁入懷裡,用盡全身氣力抱緊她,心中充盈著這一輩子從未有過的激情。他並不是只為前世的罪疚對她作出補贖,而是深深的愛上她,愛上她的一切,沒有了她,他將會變成一無所有的人,生不如死。
她在他懷裡顫抖著,毫無保留的反摟著他,前世和今生融合在一起,再沒法區分開來。
昏暗的廊道明亮起來,金芒綻射。
辜月明首先察覺,在無雙女耳邊道:“夜明珠亮了。”
無雙女“呵”的一聲離開他的懷抱,滿臉紅暈的看著金光四射的楚盒。
藏在烏子虛腰帶的夜明珠亮起來,透過腰帶金光迸射。
辜月明用手託著無雙女巧俏的下頷,讓她面對著他,信心十足的道:“這是雲夢女神對我們的提示,鳳公公來了。雙雙不用擔心,雲夢女神已為我們安排妥當。這絕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話猶末已,烏子虛腰帶內的夜明珠黯淡下來,楚盒上其它六顆就更明亮了。
鳳公公立在湖旁,聚精會神看著籠罩湖面的濃霧,不發一言。
花夢夫人和一眾將領立在他後方,大軍已把整個大湖重重包圍。
莫良跪在一旁,稟告道:“小人在此湖南面處嗅到神捕粉的氣味,追著氣味到這裡來,小人敢肯定五遁盜投湖去了。”
鳳公公冷然道:“五遁盜不會在另一邊離湖登岸嗎?”
莫良惶恐的道:“小人怎敢疏忽,已沿湖搜了一次,沒有再嗅到神捕粉的氣味。”
鳳公公道:“退下去!”
莫良大氣都不敢透一口,起立退往一旁。
鳳公公伸手到懷裡去,眾人都看得不明所以,只有花夢夫人曉得他是要掏出金剛橛,只不知此橛能否如鳳公公所說般能闢妖降魔。
鳳公公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舉起金剛橛,喝出沒有人明白他在說甚麼的藏密咒語。
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事發生了,密咒仍在湖面迴盪之際,驀地狂風大作,湖上的濃霧被吹得隨風四散,由濃轉薄,朝陽在對面地平遠處現出朦朧的紅影,愈趨清晰。
不但湖上的霧開始消散,整個雲夢澤的水霧也開始消失。
湖心的山城廢墟逐漸出現輪廓,晨光取代了霧氣,雲夢澤顯露出它的真面目。
人人頭皮發麻,看得目瞪口呆。
鳳公公則面露喜色,握橛的手不受控制的抖顫起來,可見他的心情是如何激動。
雲散煙消的一刻,丘九師、百純、阮修真和冀善推進至離古城半里許處的疏林區,到此刻他們才看到前方百多步外便是一組敵人,阻著去路。
四人像其它人般呆瞪著湖心山城逐漸暴露在日光之下,心中的震撼實是難以形容。縱然古城現形於光天化日之下,仍無損其神秘分毫
它本身已是個謎。
丘九師喃喃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阮修真向冀善問道:“鳳公公懂法術嗎?”
冀善神色凝重的道:“他一向醉心藏密的手印和咒語,至於他有沒有暗地裡修練,我便不清楚了。”
丘九師盯著遠方高舉金剛橛的鳳公公,皺眉道:“這算不算破掉雲夢女神的仙法呢?”
百純低呼道:“我看到師姐啦!謝天謝地,她仍然安然無恙。”
阮修真道:“九師!還記得嗎?曾經有一個時間,我們想到破法的辦法,但破法卻等於徹底的失敗。”
冀善和百純聽得一頭霧水,不過說話的是以智計著稱的阮修真,遂用心聆聽,不敢打岔,以免擾亂他的思路。
丘九師點頭道:“當然記得!”
阮修真又道:“你們之所以能逃出岳陽城,全因氣候突變,狂風雷暴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不可能的事變成事實。由此可見雲夢女神有能操控天氣的神通,也只有衪有這個能力。”
冀善明白過來,道:“阮先生是指現時大霧散去的局面,是雲夢女神一手造成,與鳳公公沒有半點關係,卻令鳳公公以為自己已降服主宰雲夢澤的女神。”
阮修真欣然道:“正是如此。現在我們唯一應該做的事,是靜觀其變,看雲夢女神如何收拾鳳公公,只有衪能使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辜月明有個古怪的感覺,夜明珠由明轉暗的“提示”,不是來自雲夢女神,而是來自烏子虛,他仍在與自己並肩作戰。
辜月明捧起楚盒,仔細研究,又用手觸摸鑲嵌在盒面的夜明珠,道:“雙雙你看!留在盒面的六顆夜明珠,都是不可能拔出來的,而掉下來那顆夜明珠空出來的凹痕較其它淺些和大些,故只要受到震盪,便會脫落。可見七顆夜明珠,有一顆是活的,可以取出來,其它都鑲死了。”
無雙女訝道:“這麼奇怪!”
辜月明目光投向烏子虛,道:“他說過開啟楚盒的方法,肯定與七顆夜明珠有關,這顆活的夜明珠,當是關鍵所在。”
此時一陣陣狂風捲進門道里來,吹得兩人衣發飄揚。
辜月明向烏子虛的遺體微笑道:“朋友!我說得對嗎?”
烏子虛仍是那副含笑而逝的模樣。
無雙女低呼道:“月明!濃霧升上去了。”
辜月明沒有朝門道看去,伸手到烏子虛懷裡,掏出夜明珠,藏到自己腰帶裡去。
“咚!咚!咚!”
城外鼓聲鳴響。
辜月明愛憐地看著因腿傷靠牆坐著沒法移動的無雙女,道:“這是招降的鼓音,如果我不去向鳳公公獻寶,他會攻進來。雙雙安心在這裡休息,等我出去應付鳳公公後,然後回來照顧你。”
無雙女駭然道:“月明!呵!”
辜月明重重吻上她香唇,與她熱烈纏綿片刻後,神采飛揚的道:“我是首次去求生而不是求死,雙雙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
說畢一手抱起楚盒,斷然起立,又解下宛劍,朝出口走去。
辜月明左手挽著楚盒的一邊底部,讓另一邊抵著腰,神態優閒的走出城門,踏足朝陽斜照下山城直抵離岸半丈許處的馳道,鳳公公就立在馳道盡端處的岸邊,身後是花夢夫人和一眾將領。
以千計的戰士,重重包圍著山城,除非他能脅生雙翼,否則已陷身無路可逃的絕地。
數千雙眼睛,箭矢般落在他身上,更被他挽著的楚盒吸引。
楚盒上的夜明珠收斂了,不再是大放金芒,但仍是閃爍生輝,奪人眼目。
只要是有眼睛的,便知此盒非一般凡物,光是其介乎金和銅的質地,反映著從山城一方斜射而下的陽光,已令人生出異樣的感覺,雖然除有限幾個人外,沒有人曉得那是甚麼東西。
辜月明見鳳公公的眼睛瞇得更形窄長,知道他因自己將楚盒公開示眾,觸犯了他不可洩漏楚盒一事的天條,心生殺機,心中暗笑。同時腳步不停的涉水走到馳道中段的位置,不論離山城入口又或鳳公公立處都是約二十五步的距離,肅立敬禮道:“月明向大公公請安問好。”
站在鳳公公身後的花夢夫人心中大訝,她從未見過辜月明這副神態,不但意氣飛揚,且充滿生機鬥志,像天下間再沒有能難倒他的事,一時間失去了的希望又被燃著了,雖然她完全不明白辜月明憑甚麼去和鳳公公爭一日之短長。
四周鴉雀無聲,只有數千人的呼吸聲,辜月明說話的聲音遠傳開去,丘九師等四人亦可聽個清楚。
鳳公公壓下心中怒火,事實上近三十年來,他的修養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極少動氣,但不知如何,見辜月明拿著令他夢縈魂牽的寶盒走到半途止步,擺明是要玩手段,登時怒火攻心。當然!他絕不可以動氣,在鬥爭中這是愚蠢的行為,特別於此楚盒即將到手,於此生命最重要的時刻。
鳳公公淡淡道:“月明不必多禮,還不過來給我看清楚你一點。自月明離京之後,公公一直在擔心你的生死安危,現在見到你神采猶勝當日,可以放心了。”
辜月明從容道:“這個容易,只要大公公肯答應我幾件事,並表示出誠意,月明會立即把大公公命我尋找的東西獻上,好完成此行的任務。”
包圍古城的部隊由上至下人人動容,鬨動起來,敢以這種口氣和態度,向鳳公公說出充滿談判意味的話,辜月明是不是嫌命長了?
鳳公公舉手,起鬨的吵聲立即斂收,回覆先前人人屏息靜氣的情況。
鳳公公垂手,啞然笑道:“我的確看錯了月明,指的卻不是月明曾向我說過不畏死亡的話,而是想不到月明竟是個蠢材。縱然月明有劍在手,但只要我一聲令下,保證月明萬箭穿心而亡,何況月明身上爛鐵也沒有半把,憑甚麼來和我談條件呢?難道月明以為可空手毀掉寶盒嗎?”
辜月明好整以暇的雙手捧起楚盒,以本抵著腰際的一面向著鳳公公,赫然是隻餘一個凹痕的那一面,欣然道:“公公的確看錯我了,恰恰相反,我現在不但害怕死亡,且是怕得要死,怎敢做出惹來萬箭穿心的蠢事?大公公看到嗎?此盒現在只餘六顆夜明珠,第七顆在我的朋友五遁盜手上,他正在城內密切注視我的情況,只要我有甚麼不測,立即搗碎第七顆夜明珠。哈!楚盒雖毀不了,不知夜明珠是不是同樣水火不侵,兵刀無功呢?”
鳳公公一雙長而細的眼睛張了開來,露出內裡殺機劇盛的眸神。
辜月明暗地裡緊張起來,如果烏子虛所料有誤,夜明珠與開啟楚盒沒有絲毫關係,那他將要賠上性命,輸掉一切。
好半晌後,鳳公公長笑道:“好一個辜月明,不枉我這麼看得起你。月明說吧!有甚麼心事儘管說出來,你為我立下大功,只要公公辦得到的,公公都會依你的話。”
人人心中大訝:疑惑難解。以鳳公公如日中天的權勢地位,怎會向任何人屈服?
辜月明悠然道:“我有三個條件,首先大公公須恢復夫猛大將軍的聲譽,還他一個清白,他不但沒有挾帶私逃,且為保護楚盒犧牲性命,他的遺體就在古城內。”
鳳公公欣然道:“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我全無異議,夫大將軍和薛廷蒿的聲譽由這刻開始恢復了,我還會請皇上追封他們。第二個條件又是甚麼呢?”
辜月明道:“第二個條件是大公公不得在得到楚盒後向月明和有關人等算帳,包括花夢夫人、五遁盜、夫大將軍的女兒和我的族人在內。當然!由今天起,我再沒有軍職在身,甚麼官將之位,一概與我無關。”
鳳公公微笑道:“月明太多疑了,你為我立下大功,公公寵你愛你還來不及,怎捨得殺你呢?這樣的條件,根本不成條件。”
辜月明道:“第三個條件,就是大公公必須為以上條件,當著雲夢澤的神靈和包圍古城的將兵立下誓言,以示誠意。”
鳳公公狠盯著他,緩緩道:“月明不嫌自己太過分了嗎?”
辜月明回敬他的目光,沒有說話。
城湖區靜悄無聲,只有一群飛鳥橫過上空振翅拍翼的微響。
鳳公公顯然拿他沒法,仰望晴空,半晌後,一字一句沉聲道:“我謹在此立誓,只要月明你交出完整的楚盒,剛才答應的兩件事,會如實執行,如有違此誓,教我生則受盡病痛折磨,死則永不超生。天上的神靈,爾等在場的每一個人,可作明證。”
辜月明唱喏道:“多謝大公公恩賜。”說罷就那麼舉步朝鳳公公走過去。
簇擁著鳳公公的將領親隨,人人緊張起來,誰都曉得辜月明的厲害,雖然是赤手空拳,怎知他還有沒有別的手段,如非鳳公公打出勿要妄動的手勢,恐怕已有人刀劍離鞘。
辜月明輕鬆的跨過馳道和岸邊的空隙,直抵鳳公公身前,躬身雙手奉上楚盒。
鳳公公雙目射出熾熱的神色,雙手接過楚盒時,竟抖顫起來,可知他內心的激動。
花夢夫人明白,嶽奇明白,其它人卻是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麼一個盒子,對見慣奇珍異寶的鳳公公有何吸引之處。
鳳公公沉聲道:“第七顆夜明珠呢?”
辜月明伸手入懷,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因為直至此刻,他仍不知自己是不是做對了,還是大錯特錯。唯一可令自己安心的想法,是直至此刻仍沒有另一個選擇,從而推測出一切仍是在雲夢女神的控制下,每一個人仍深陷在那個命運的佈局中。
他以兩個指頭捏著夜明珠,遞給鳳公公,夜明珠又回覆金光燦爛的本色。
他的行動立時引起一片鬨鬧,人人曉得精明如鳳公公者,也被他愚弄了。
鳳公公此時哪來閒情與他計較,一手抱著楚盒,另一手接過辜月明遞來的夜明珠,身體挺得更筆直了,一下子像年輕了數十歲,眼瞼內的眸珠閃閃生輝,臉上生氣勃發,喝道:“所有人全退到三丈之外去,月明留下來。”
眾人潮水般往後退開,鳳公公盯著辜月明,壓低聲音道:“月明曉得開啟楚盒之法嗎?”
辜月明坦然道:“不知道!”
鳳公公喝道:“搭帳!”
聞令親兵蜂擁而至,搬來帳幕支架,就在鳳公公身後手法純熟的架設一個方帳。
鳳公公把夜明珠納入懷裡去,改以雙手捧著楚盒,看情況他即使累死也不會交給手下代勞,讓楚盒離手。
鳳公公顯然正處於最顛峰的狀態下,沒有絲毫倦容,精神奕奕,目光回到辜月明身上,點頭道:“我相信月明。”稍頓又道:“我為何肯相信月明呢?”
辜月明又再面對鳳公公的問題,又是不能不答,苦笑道:“大概因我是個不貪寶物的傻瓜吧!”
鳳公公啞然失笑道:“月明真風趣,公公怎會為這個原因相信你?坦白說,我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而若我不是這樣的人,早給冀善宰了!對嗎?正因為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知道站在我身後的嶽奇,是冀善布在廠衛的內奸,我還故意讓他去接觸你的紅顏知己花夢夫人。月明該比我更明白男女之間的事,在那樣的絕境裡,俊男美女,同病相憐下,最易生情愫。幹掉嶽奇該沒有違揹我對月明的誓約,月明同意嗎?”
鳳公公反擊了。
辜月明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覺,似在這一刻才真正返回現實裡去,而在此之前一直有種如在夢中、難辨真假的感覺。
鳳公公的心腸實在壞透了,對敵人像貓戲耗子般擺佈捉弄。
幸好辜月明沒有一刻比此刻更清楚他和烏子虛、雲夢女神所組成的無敵組合,仍是所向無敵,鳳公公也不是對手。若無其事的道:“一切依大公公的意思辦。”
華麗的巨型方帳,已矗立在鳳公公身後,在這個背景襯托下,這個當朝最有實權的老太監,益發有不可一世的氣概。
鳳公公喝道:“佈防!”
丘九師等看著鳳公公的人豎起方帳。
百純不解道:“辜大哥怎可以把湘果交給鳳公公呢?”
阮修真道:“辜月明這麼做,肯定有我們不明白的原因。”
丘九師道:“這頭老狐狸怎會忽然失去耐性?不可以回到船上才慢慢享用湘果嗎?”
冀善神色凝重的道:“他是逼不得已。這幾個月來他的健康情況急轉直下,不時出毛病,可知他大限將至。所以縱然他清楚身體的狀況不宜舟車勞頓、長途跋涉的南下洞庭,仍不得不親身趕來。我敢肯定他離京前服下人參靈芝一類大補之藥,以催發潛能,但利等於弊,一旦藥力消失,他的生命也會被掏空,大有可能立即倒斃,所以楚盒到手,一刻都不願浪費。”
阮修真雙目亮了起來,道:“這麼說,鳳公公也是沒有另一個選擇。”
冀善嘆道:“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盒內盛裝的不是仙果而是毒果,讓這大奸賊自作自受。”
丘九師等不由緊張起來,聚精會神遙觀情況的發展。
三十多個鳳公公的心腹手下,把丈半見方的帳幕團團圍著,守護四方。
鳳公公盯著辜月明,雙目射出殘忍冷酷的神色,搖頭嘆道:“月明太低估我了,要和我作對,你還未夠資格。本來你為我立下大功,我只會對你寵愛有加,你卻公然來下我的面子。要整治你,方法多不勝數,你開出的兩個條件管甚麼用呢?我會讓你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滾!給我滾回城道中間你剛才的位置去。”
辜月明灑然一笑,掉頭便走。
直至他回到剛才的位置,鳳公公捧著楚盒,進入方帳,門幕垂下。
數千人的目光,全集中到豎立岸旁的方帳去,氣氛詭異,眾兵將只以為鳳公公是要在帳內開啟盒子,以檢視內藏的珍寶,只有辜月明等幾個知悉內情者,曉得鳳公公要在帳內的隱蔽空間服食湘果。
一陣長風從湖心的遠古城池刮過來,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掠過水澤荒野,望無終河的方向吹去。
辜月明立在馳道中段的位置,盯著方帳,心忖這個命運之局,已到了最後的一刻,一切將見分明。
沒有人敢呼一口大氣,沒有人知道帳幕內的情況。
驀地帳內傳出鳳公公瘋狂了般的嘶喊怒叫聲,人人聽得膽顫心驚,不明所以時,楚盒破開門幕給擲了出來,“當”的一聲落到帳幕丈半外的地上,還翻了兩轉,差點砸中其中一個守衛,可見鳳公公大怒洩憤下,用的力道是多麼狂猛。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追著楚盒,幾乎認不出是同一個盒子。鑲在盒面的夜明珠再沒有半點光澤,盒子核心的部分凸離盒面,只有底部處與盒子相連。
楚盒內竟是空無一物。
眾人的目光又回到帳幕去,瞪著幕門,預期的是暴跳如雷的鳳公公從帳幕衝出來,大發雷霆,看誰遭殃。
守護帳幕的親兵呆立不動,不知該如何反應,沒有鳳公公的指示,連打開幕門這樣簡單的事也沒有人敢去做。
在萬眾期待下,鳳公公枯瘦的手伸出幕門外,似要抓著甚麼似的,或許只是想掀簾而出,倏地抖顫起來,還抖顫得很厲害。眾人仍末想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時,鳳公公衝幕而出,其容顏像忽然衰老了十多歲般,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發了瘋似的兩手往頭上不住亂抓,步履跆踉,“蓬”的一聲直僕往地上,抽搐了幾下,再沒有任何動靜。
全場數千人,由上至下,包括辜月明在內,人人呆若木雞,只知瞪眼看著。
“聖旨到!”
值此人心惶惑、軍心大亂之時,沒有一句話比這三個字更有鎮懾力。
眾人循聲瞧去,冀善一手高舉代表皇上親臨的龍符,另一手執著聖旨,從包圍網的後方急步走來,戰士們認得他是鳳公公的心腹太監,連忙讓路予他通過。
辜月明心中一陣激動,烏子虛說過的話在他心中響起,因為有云夢女神作他們組合的成員,所以最後的勝利,必屬於他們。
現在勝利已降臨他們這一方。楚盒竟然是空的,活活氣死了鳳公公。
湘果究竟到了哪裡去呢?為何鳳公公深信不疑湘果藏在盒內?
這些疑團,大概永遠也沒有人能弄清楚。
嶽奇大聲應道:“聖旨到!全體人員下跪接旨。”
說罷領頭下跪,他兩旁的將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誰先跪下去,接著其它將領亦曲膝跪地。數千戰士慌忙跟隨下跪。
辜月明長吁一口氣,含笑向一臉驚喜的花夢夫人舉手問好後,掉頭返城去了。
一切將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