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峯應了一聲,因見甬道左右各有五間牢房,當下便先向左邊隔壁的牢房走去。
甬道上每隔二十步才有一盞油燈,而每聞牢房相隔也在二十步左右,顯見是怕囚犯互相通活,所以才把距離拉得如此之遠。
司馬玉峯放輕腳步走,到隔壁牢房小窗下,側耳凝聽一陣,聽不出牢房中有任何聲音,於是縱身往窗口跳去。
小窗距地面高僅四尺餘,但司馬玉峯縮骨後無法跳得很高,他一連跳了三兩次,雙手才扳住窗口,他用力攀窗口,探頭一望,發現牢房內空無一人,心下甚感納罕,遂即鬆手跳下,再向隔壁一間走去。
出乎意料之外,接連四間牢房都沒有關禁一個人!
司馬玉峯只得回頭走,走到自己的牢房前,見古蘭仍站在窗口下,便低聲道:
“蘭兒,這一邊的四間牢房沒有關着人!”
古蘭訝道:
“怎麼回事兒?”
司馬玉峯道:
“不知道,我再到右邊的牢房看看,假如也沒有,我就去第十八層地牢,我相信那裏面一定有人!”
説罷,拔步便走。
向右走出幾步,便是那條由地面直上來的石級,司馬玉峯在甬道壁角停住,探頭偷窺,見石級上下均無人影,當即一步跳過石級,往右邊牢房奔去。
然而,結佔果仍然相同,右邊的五間牢房也沒有關着一個人!
司馬玉峯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未再多想,立刻走出,步下石級,往第十八層地牢走下來。
下到第十個石級,司馬玉峯已發現,這第十八層地牢即使沒有殘酷的設施,也不是人住的地方!
因為,甬道上積着約有一尺深的水,冷冰冰的水!
顯然,這些水都是地下冒出來的,一個人長年累月困居水中,怎能忍受得了?
司馬玉峯不禁在心底生起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動搖了他對師伯龍華園主的信賴,他覺得為了維護武林安寧,把一些惡性難改的魔頭關禁起來並無不可,但卻大可不必讓他們受這種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特別是龍華園主更不應該這樣做!
他一邊想,一邊涉水走向就近的一間牢房,走到小窗下,使勁往上一躍,攀上小窗口,赫然和一個老人對了個面對面,冷不防嚇了一跳,險些跌了下去。
“少園主,你終於回來了!”
那老人瘦削的臉肉在抽搐着,雙目充滿喜悦的光輝,聲音也興奮得發抖!
司馬玉峯覺得眼前這老人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在那地方見過面,忍不住脱口問道:
“你是誰?”
老人臉上升起一片苦笑道:
“這幾個月的地牢生活,可能已使老朽改變了備貌,但是少園主,老朽可説是為你而入牢的,難道你一點都認不得老朽了麼?”
司馬玉峯道:
“小可是司馬玉峯,不是王子軒!”
老人張目一啊,一把握住司馬玉峯扳在窗上的手腕,驚喜交集地道:
“天啊!原來你是司馬玉峯……你……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司馬玉峯聽他像是認識自己,心中更感驚奇,便又問道:
“請告訴小可,您老究竟是誰?”
老人抖着嘴唇道:
“我們只過一面,難怪你記不得了,老朽是‘飄萍奇俠沈鳳庭’啊!”
司馬玉峯大吃一驚,駭然失聲道:
“啊啊啊!您老怎會被關禁於此?”
飄萍奇俠沈鳳庭像似觸動恨事,面上掠過一抹冷峻之色,斂目深深長嘆一聲道:
“説來話長,你還記得當日救你逃出龍華園的那位醉和尚麼?”
司馬玉峯急道:
“怎麼不記得,自那天晚輩被蓑衣鬼農劫去後,兩位老前輩便也在武林中消失,晚輩一直在奇怪着,想不到您老竟是被禁錮於此——那位醉和尚呢?”
飄萍奇俠沈鳳庭沉容道:
“他死了!”
司馬玉峯吃驚道:
“啊,是怎麼死的?”
飄萍奇俠沈鳳庭沉痛地道:
“他不願被關入地牢中,力戰而死的!”
司馬玉峯與醉和尚及眼前這位飄萍奇俠早已有一份深厚的感情,現在突然聽到醉和尚的噩耗,不由為之黯然神傷,沉默良久之後,方又問道:
“是死於何人之手?”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兩位極得園主寵信的一品武士——閻王印申屠守和穿雲指繆風!”
司馬玉峯道:
“這兩人,晚輩今日在龍華廳見過,他們憑什麼理由敢殺人?”
沈鳳庭道:
“我們的罪名是拐誘少園主逃婚,在你被蓑衣鬼農劫走後的第二天早上,他們四人——另外兩人是龍華九長老中的三長老‘無情叟董天士’和九長老‘奪魂蕭巫知春’——便追捕老朽和醉和尚回園治罪,醉和尚原也無意反抗,但因申屠守和繆風出言不遜,觸怒了他,因此雙方大打出手,結果醉和尚在一掌打傷‘穿雲指繆風’的同時,自己也中了‘閻王印申屠守’一掌……”
司馬玉峯問道:
“那時老前輩也在跟董、巫兩位動手?”
飄萍奇俠沈鳳庭頷首輕嘆道:
“是的,勝負未分,那位‘閻王印申屠守’又加入圍攻,結果老朽束手被捕!”
司馬玉峯又問道:
“園主沒有給老前輩一個解釋的機會?”
飄萍奇俠沈風庭道:
“有的,但他不相信那晚我們帶出的是你司馬玉峯而非王子軒。”
司馬玉峯道:
“現在他應該相信才對,為什麼還不釋放老前輩您呢?”
飄萍奇俠沈鳳庭冷笑道:
“誰知道,也許他厭惡老朽的為人吧!”
輕輕一哼,注目反問道:
“孩子,你又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司馬玉峯道:
“老前輩請先將晚輩拉進去,然後再做長談如何?”
飄萍奇俠沈鳳庭便將他拉過小窗口,把他放落於率房中的一張石牀上,笑道:
“想不到你的‘縮骨術’又在這龍華園中派上用場,假如你是以罪犯身份被打進來的,園主應該想到才是啊!”
牢房內積水盈尺,只要走下石牀,雙腳便得浸入水中,也許是長期浸的緣故,飄萍奇俠沈鳳庭坐上石牀上,司馬玉峯發現他的一雙腳又腫脹又發爛,難看極了。
司馬玉峯心中暗歎,忖道:
“假如有一天我能夠繼承‘監園人’的職位,我一定要入園糾正,廢除這座慘無人道的‘十八層地獄’!”
思忖電閃一過,他開始把當日被蓑衣鬼農南宮林劫走後所發生的一切經過説出,由拜蓑衣鬼農為師起,至冒充王子軒回園被罰入十八層牢房為止,足足説了半個多時辰方才説完。
飄萍奇俠沈鳳庭一直默默聽着,聽完又靜默一會後,方才抬目凝望司馬玉峯問道:
“你確信園主沒有發覺你是司馬玉峯?”
司馬玉峯點頭道:
“是的,假如他發覺晚輩是司馬玉峯,他絕不會把晚輩關入地牢,因為第一,晚輩是他的師侄,上次晚輩見到他時,他對晚輩十分喜愛;第二,今天晚輩為龍華園消解一場禍事,這在王子軒是一種責任,在晚輩卻是一件大功勞。”
飄萍奇俠沈鳳庭點了點頭問道:
“但你進入龍華園後,為何不向他表明身份呢?”
司馬玉峯道:
“這是家師的意思,家師要晚輩訪‘神駝子古滄州’的下落,假如晚輩表明身份,我師伯即使會答應晚輩在園中住下,行動範圍也將受到限制。”
飄萍奇俠沈鳳庭又點點頭,沉吟道:
“唔,老朽還以為你……”
話説到一半,忽然把底下的嚥了回去。
司馬玉峯追問道:
“老前輩以為晚輩怎樣?”
飄萍奇俠沈鳳庭沉忖有頃,搖頭道:
“沒什麼,老朽覺得園主似乎有些糊塗……”
司馬玉峯問道:
“老前輩指的是那一點?”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你説上次以‘監園人’之子的身分和他相見後,他派了一個惡訟師謝興浪跟你去蘆茅山離魂宮,惡訟師謝興浪的為人如何,他應該清楚才對,為什麼不派別人呢?”
司馬玉峯道:
“據我師伯説,那時園中的一品武士已全部外出尋找王子軒,整個龍華園就只剩下一個惡訟師謝興浪,不得已只好派他了。”
飄萍奇俠沈鳳庭微一冷笑道:
“龍華九長老不能派遣嗎?”
司馬玉峯道:
“我師伯顧慮北天霸主會率眾侵犯龍華園,故必須讓九長老留守園中。”
飄萍奇俠沈鳳庭輕“哼”一聲道:
“只派出一個,應不致影響大局!”
司馬玉峯道:
“也許是的,但我師伯可能認為惡訟師謝興浪心地再壞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所以才決定派他。”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結果惡訟師謝興浪竟是‘紫衣蒙面老人’那一幫的人物,豈非太巧?”
司馬玉峯道:
“這也好,等於提供一條線索給晚輩探索!”
飄萍奇俠沈鳳庭問道:
“你以後打算如何行動?”
司馬玉峯道:
“現在已有兩條路可以查出家父母當年遭害的真相,一是惡訟師謝興浪答應拿到解藥就説出兇手是誰,此事晚輩已委託家師去辦,一是隻要找到我義祖父拿到那柄斷刀,鐵塵子和念瓜和尚由過關刀而證明晚輩確是‘監園人司馬宏’之子時,他們便可將當年發生於‘居之安’的真相説出,這一方面,晚輩離開龍華園後,就可開始進行。”
飄萍奇俠沈鳳庭又問道:
“園主有沒有説要把你們關禁多久?”
司馬玉峯道:
“沒有,總不會太久吧。”
飄萍奇俠沈鳳庭沉思片刻,説:
“這第十八層牢房一共有六間牢房,其中只有兩間是空的,其餘都有人,你不妨先去找找看,説不定其中有神駝子古滄洲!”
司馬玉峯問道:
“老前輩不知他們是誰?”
飄萍奇俠沈鳳庭搖頭道:
“不知道,因為相隔太遠,不易通話。”
司馬玉峯道:
“那麼,晚輩先去看看,明晚再來跟老前輩長談。”
飄萍奇俠沈鳳庭於是將他抱起,走到小窗下,將他舉到窗口,司馬玉峯鑽過窗口,滑落甬道上,正要涉水走去左邊一間牢房,忽然想起一事,便抬頭低聲問道:
“老前輩,那個送飯的老人叫什麼姓名?”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他姓笪名煥,你應該叫他老笪才不會露出破綻!”
司馬玉峯又問道:
“過去在老龍華園也有這座‘十八地獄’麼?”
飄萍奇俠沈鳳庭頷首道:
“是的,龍華園創建後第二年,就有這‘十八地獄’了!”
司馬玉峯道:
“目的在禁閉惡性難改的武林人?”
飄萍奇俠沈鳳庭又頷首道:
“不錯,惡性重大的關在最低層,輕的關在上面,老朽是四個惡性重大的罪犯之一!”
司馬玉峯笑道:
“如果我師伯認為老前輩惡性重大,在他的心目中,世上恐怕沒有一個好人了!”
飄萍奇俠沈鳳庭微微一笑道:
“老朽現在只有兩個希望,第一個希望,過關刀趕快重現武林,第二個希望,你能繼承父志,改善這‘十八地獄’的現況!”
司馬玉峯道:
“哦,家父當年也有意思要改善‘十八地獄’?”
飄萍奇俠沈風庭含笑道:
“正是,他曾這樣表示過,可惜不久就遇害失蹤了。”
司馬玉峯以堅毅的語氣道:
“晚輩若能找到過關刀,一定入園糾正廢除這個人間地獄!”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老朽願拭目以待,現在你去吧!”
司馬玉峯還不走,又問道:
“晚輩還有一個問題,過去在老龍華園時,王子軒可曾進入過‘十八地獄’?”
飄萍奇俠沈鳳庭道:
“沒有,他父親不讓他進去!”
司馬玉峯一哦,當下朝牢房內的飄萍奇俠沈鳳庭拱手一禮,轉頭舉步涉水往左邊甬道內走來。
敢情,這第十八層地獄的牢房,相隔較第十七層更遠,司馬玉峯走了四十步左右,方才來到第二間牢房。
他縱身跳起,扳住窗口,探頭一看,發現牢房內空無一人,立即鬆手跳落,再往第三間牢房走來。
又走了四十來步,來到第三間牢房小窗下,他跳起扳住窗口,一眼瞥見房內的石牀上盤膝端坐着個怪人,由於那怪人的形態確是太怪,不覺脱口發出一聲驚噫!
那怪人頭髮長達五尺,蓬亂的披在臉前和雙肩,因此看不清他的面貌,也無法判斷出他有多大歲數,僅從他那一身破爛不堪的衣衫上,可以斷定他在牢房中至少已關了十年以上的日子了!
司馬玉峯的一聲驚噫,似乎也引起那怪人的詫異,只見他頭微抬,兩道攝人心魄的精芒由覆蓋在臉上的頭髮中隱隱透出,開聲道:“你是誰?”
聲音冰冷而沉穩,充滿着堅毅的生命力!
司馬玉峯一句“你是誰”正要出口,一聽他已先發問,便把話嚥住,答道:
“小可王子軒,龍華園的少園主!”
那怪人上身輕微震動了一下,目中精芒更亮,冷冷道:
“哦,你是王則原的兒子?”
司馬玉峯答道:
“是的,你是誰?”
那怪人不答,又問道:
“你今天怎麼跑到這下面來了?”
司馬玉峯道:
“我是偷偷下來的。”
那怪人微詫道:
“噢,為何要偷偷下來?”
司馬玉峯道:
“因為家父不讓我下來。”
那怪人長長沉吟一聲,輕輕頷首道:
“對的,他不讓你下來是對的……”
司馬玉峯問道:
“為什麼呢?”
那怪人突然冷笑道:
“為什麼,嘿嘿,因為他怕你一旦發現了這‘十八地獄’的秘密後,你可能會痛苦一輩子!”
司馬玉峯道:
“這倒不會,小可雖不曾下到地牢來過,但對地牢的情形並非完全不知道。”
那怪人冷笑道:
“也知道每個罪犯被打入地牢的理由?”
司馬玉峯道:
“是的,凡是被關禁在‘十八地獄’的武林人,都是惡性重大而不知悟改的人物!”
那怪人緩緩道:
“我一直想悔改,可是想了十多年,還是想不出我犯了什麼罪!”
司馬玉峯注目問道:
“你貴姓大名?”
那怪人道:
“説出來後,你會痛苦一輩子,並且恐怕永遠無法恢復對你父親的尊敬,你敢聽麼?”
司馬玉峯道:
“敢,你説吧!”
那怪人默望他一會,一字一字道:
“我是‘監園人司馬宏’!”
“咚!”的一聲,司馬玉峯腦上好像捱了一記重重的悶棍,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彷彿天在旋,地在轉,差點昏絕過去!
他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着,渾身的血液也在洶湧澎湃着,兩顆眼珠睜得幾欲脱眶而出,驚駭欲絕的窒息了好半天,才發出無比驚喜的聲調道:
“您……您真是‘監園人司馬宏’?”
那怪人淡然道:“你能夠不相信最好,你年幼無知,我實在不忍心使你痛苦!”
司馬玉峯失聲號哭,急急鑽過窗口,縱身撲到那怪人的牀前,一把抱住他,顫聲道:
“爹!爹!爹!孩兒終於找到您了!孩兒終於找到您了!”
臨園人司馬宏身子紋風不動,冷聲道:
“別這樣,孩子,我被你父親關了十多年,神智仍很清楚,而你一聽到你父親的罪過就發了瘋,你太沒有鎮靜力了!”
司馬玉峯又急又悲,用力搖撼着父親的身子,哭叫道:
“不!爹!我不是王子軒,我是司馬玉峯,我是您的兒子啊!”
臨園人司馬宏舉起雙手搭上他的肩胛,手掌做出扼頸之勢,凝聲道:
“我本來應該扼死你這小賊,或者我應該利用逼迫王則原放我出去,但我不想這麼做,因為你是無辜的。”
長長浩嘆一聲,用力一推司馬玉峯道:
“去吧,回到你父母的身邊去,假如你不喜歡你父親的為人,你還有一個母親!”
司馬玉峯由於縮了骨,力氣不大,被他一推之下,仰身跌入水中,但他立刻又爬起撲上去,哀哭道:
“真的,爹!我的確是您的兒子司馬玉峯,我身上有孃的血書和金牌為證……”
一面説一面急急忙忙取出金牌和血書,雙手捧上,道:
“您看,爹!除了這兩樣證物外,還有半柄過關刀,它此刻存在收養兒子的義祖父張寄塵那裏……”
監園人司馬宏接過金牌和血書,反覆看了看,神態仍極平靜,冷冷一笑道:
“真好玩,你一定還有一篇很動人的故事要告訴我,是麼?”
司馬玉峯淚如泉湧,連連點頭道:
“是的!是的!當年孩兒是被丟棄在終南山下的樹林裏,後來給義祖父張寄塵夫婦撿去,他們把孩兒收養成人,去年八月中秋,龍華園少園主王子軒要和北天霸主羅谷的女兒羅姍娜成親,他們派人去義祖父的‘漢古槽坊’買酒,義祖父方才把真情告訴孩兒,義祖父認為孩兒的父母一定是龍華園裏的人,所以要孩兒躲在酒罈裏混入龍華園……”
他將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的説出,又足足説了半個時辰,方始説完。
監園人司馬宏聽完後,神態沒有一絲激動之色,把金牌和血書遞給司馬玉峯道:
“拿去!”
司馬玉峯接下,抬臉膽戰心驚地道:
“爹您現在相信我是您的兒子了吧?”
臨園人司馬宏“嗤”的輕笑一聲道:
“你的故事很動人,我應該相信才對,可惜的是,我自己有幾個兒子我自己明白!”
司馬玉峯驚愕道:
“爹,您説什麼?”
監園人司馬宏沉聲道:
“我是説,我根本沒有一個名叫‘玉峯’的兒子!”
司馬玉峯心頭猛烈一震,顫聲道:
“真的?”
監園人司馬宏頷首道:
“不假!我只有一個兒子,他就是你剛才所説念瓜和尚兩人要尋找的那個司馬玉明!”
司馬玉峯覺得整個天地開始在毀滅,渾身無力的跌坐到水裏,絕望的瞪望着監園人司馬宏,很久很久之後,開口喃喃道:
“爹,您在扯謊,您怕王則原殺害孩兒,所以不敢承認我是您的兒子,是不是,是不是?”
監園人司馬宏搖頭道:
“不,我沒有扯謊,扯謊的應該是你!”
微微一頓,接着道:
“不過,假如你也沒有扯謊,那麼可能是一種巧合!”
司馬玉峯亮出金牌道:
“這是龍華園的東西,這也算巧合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
“金牌和血書都沒有明白記載你是我的兒子,即使有,那也是別人的一種陰謀,因為我已經説過,我只有一個兒子!”
司馬玉峯感覺得自己已經失掉了一切,一年多來的冒險和奔波,此刻看來,都變成了愚昧和可笑的行為,原來鐵塵子兩人的話沒有錯,自己並非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他的兒子是司馬玉明,這位老人説得不錯,金牌和血書並未明白記載自己是他的兒子,這個錯誤是從去年認識醉和尚和飄萍奇俠沈鳳庭就開始的——
“小哥兒,你可是躲藏在酒罈中混進來的?”
“是的。”
“目的何在?”
“小可是尋找生身父母的,請問貴園有沒有複姓‘司馬’的人?”
“複姓司馬?唔,好像沒有這個人啊!”
“阿彌陀佛,説有也有,説無也無,沈老你仔細想想看!”
“老天!難道你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
當飄萍奇俠和醉和尚看過金牌和血書後,前者又曾斬釘截鐵的説過這樣一段話:
“孩子,老夫先簡略告訴你一些事,你父親名叫司馬宏,母親姓舒名美芳,他們此刻都不在這龍華園中,事實上你父母也不是這龍華園裏的人……”
從那時起,自己就認定自己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但是這塊金牌是龍華園之物,那柄斷刀雖然還無法斷定就是“過關刀”的一半,卻也與“過關刀”有不謀而合之勢,難道世上竟有這樣巧合的事?
想到這裏,司馬玉峯忽然靈機一動,站起身朝監園人司馬宏一揖道:
“抱歉,這事情也許真是小可弄錯了。”
監園人司馬宏道:
“不要緊,你雖然不是我的兒子,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你能平安走出這地牢,早日找到你的父母!”
司馬玉峯又一揖道:
“謝謝,小可告辭了!”
監園人司馬宏道:
“假如王則原沒有馬上放你出去,明天晚上再來聊聊。”
司馬玉峯舉步向窗口走去,答道:
“好的,小可還要去右邊的牢房看看,聽説那邊還關着兩人!”
監園人司馬宏聞言渾身一震,輕輕“啊”了一聲,急道:
“且慢,孩子!”
司馬玉峯迴頭問道:
“司馬大俠有什麼話要説?”
監園人司馬宏喟然道:
“右邊牢房的兩個囚犯,其中之一是我的內人!”
司馬玉峯心中暗喜,問道:
“王則原為何把你們夫婦分開?”
監園人司馬宏冷笑道:
“哼,這也是王則原給予我的刑罰之一!”
司馬玉峯道:
“司馬大俠可是要小可帶些話給尊夫人?”
監園人司馬宏道:
“不,我請求你別去見她!”
司馬玉峯道:
“為什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
“十多年的折磨,已使她的感情變為麻木,此刻她的心靜如止水,這對一個求生無望的囚犯來説,是幸福的,所以我希望你別去打擾她!”
司馬玉峯道:
“但小可又不是你們的兒子,不是麼?”
監園人司馬宏道:
“問題是你的年紀和我兒子相仿,你會使她想起她的兒子!”
司馬玉峯早已打定主意,當下點頭道:
“好的,我不去見她就是了。”
監園人司馬宏欣慰地道:
“多謝,我知道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少年,你不會欺騙我的!”
司馬玉峯未再回答,縱身跳上小窗,鑽出牢房,拔步向右邊牢房疾奔而來。
經過飄萍奇俠沈鳳庭的牢房時,他聽到沈風庭的呼喚,但他沒有停下來跟對方講話,他知道對方會問些什麼,他沒有心情答覆,也不知道怎樣答覆,既然自己不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什麼可説的了!
他心亂如麻,一種痛苦的空虛充塞在他的胸中,他現在只想再做一次證實,如果自己確非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那麼自己必須遠離所有與自己認識的人,或者讓自己死掉也好。
來到右邊第一間牢房,他縱身往上一跳,扳住窗口,往內一望,發現躺在石牀上的是一個駝背老人而非司馬宏的妻子舒美芳!
喲,這個駝背老人,莫非就是神駝子古滄洲?
那駝背老人,也像司馬宏一樣,頭髮長達五六尺,又髒又亂,身上的衣衫已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好像數十支蝙蝠附在他身上!
他已聽出有人攀附在窗口上,以為是送飯的老笪,就開口發出混濁的聲音道:
“老笪,我們來打個賭,如果你是送點心來,我就自己打一百個嘴巴,如果你不是送點心來,你就是王八蛋臭雞蛋!”
司馬玉峯默然不語。
駝背老人似感奇怪,扭頭後望,一見攀附在窗口上的不是老笪,不禁輕“咦”一聲,立即翻身坐起,歪頭把司馬玉峯打量一陣,咧嘴“嘻嘻”地笑道:
“年輕人,你是誰?”
他的話問的很清楚,可是他的形態卻使人覺得他是一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司馬玉峯略一猶豫,便開口答道:
“我叫王子軒!”
“王子軒?你可是王則原的兒子?”
司馬玉峯點點頭,駝背老人跳了起來,涉水走到小窗前,仰起充滿狂喜和激動的臉孔,急聲道:
“想想看,你還記得我麼?”
司馬玉峯搖頭道:
“小可是第一次到過地牢來,以前從未見到你老!”
駝背老人忙道:
“不!你忘了,我們曾經相處過一個多月,那時你是兩歲大的嬰兒,你被人丟棄在太白山下,老夫揀到你時,你已經餓得快要死了,後來老夫找到一支母牛,擠了許多牛奶給你吃才把你救活,你不記得了麼!”
司馬玉峯直覺到他是個瘋子,不由劍眉微皺,反問道:
“你老貴姓大名?”
駝背老人道:
“老夫神駝子古滄洲!呃呃,你再想想看,老夫常扮鬼臉給你看,你再想想筆,對不對?”
司馬玉峯一聽他果然是神駝子古滄洲,心中頗喜,但眼見他一派胡言瘋話,不禁為之黯然,暗忖道:
“這老人一定是被關禁太久,因此發瘋了,唉……”
他本來情緒已不佳,此刻那有心情跟一個瘋子胡扯,當下輕嘆一聲:
“您歇歇,改日小可有空時,再來跟您老聊聊!”
説完,鬆手跳落甬道上。
神駝古滄洲大為着急,跳起攀住窗口,把臉湊在窗口上,急叫道:
“別走!聽我説.你不是王則原的兒子,你是老夫揀到的,王則原要老夫把你送給他,老夫不答應,他就用搶,並且把老夫關在這裏……”
司馬玉峯充耳不聞,一直往甬道內走來。
第二間地牢,像左邊第二間地牢一樣,是空着的。
來到第三間地牢,司馬玉峯攀上窗口時,一眼瞥見牢內的石牀上,正躺着一個衣裳襤褸容顏憔悴的中年婦人,她沒有睡着,正用她的長髮輕輕撥動着地上的積水,神情痴呆,似在編織着什麼美夢。
司馬玉峯默默望着她一會,見她始終不抬眼看自己下,便開口輕聲喊道:
“司馬伕人!”
一連喊了三次,那中年婦人方始微微抬首,臉上漠無表情,淡淡道:
“幹什麼?”
司馬玉峯把血書遞入窗內,説道:
“這件東西請您看看好麼?”
那中年婦人道:
“拋過來!”
司馬玉峯微運真力,將血書推送過去,那中年婦人伸手接住,坐起身子,打開血書看了看,抬目問道:
“你是誰!”
“司馬玉峯。”
“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血書?”
“小可在找尋親生父母。”
“王則原容許你找到這裏來?”
“不,請夫人相信我,小可的相貌長得和少園主王子軒一模一樣,這一次小可是冒充王子軒進來的!”
“你以為我是你的母親?”
“這要請夫人證實。”
“你見過我丈夫沒有?”
“見過了。”
“只差一個字!”
“嗯!”
“我的兒子叫司馬玉明!”
“哦,他現在人在何處?”
“不知道!”
“您能否告訴我,龍華園主王則原因何把你們夫婦關在此?”
“假如你還想活着出去,最好不要知道這件事!”
“假如夫人肯説,請不必為小可擔心!”
“還是不提的好。”
“那麼,對不起,小可打擾你了。”
“這血書你收回去!”
司馬玉峯接住她拋回的血書,鬆手滑落甬道,垂頭喪氣的返身走回。
走回到神駝子古滄洲的牢房外,神駝子古滄洲又嚷起來:
“喂,年輕人,你停下,聽老夫一言?”
司馬玉峯不理會,繼續向前走去。
“別走,年輕人,就算你把老夫當作瘋子,停一步聽老夫一言又有何妨呢?”
司馬玉峯不覺停住腳,掉頭問道:
“您老有什麼活要説?”
神駝子古滄洲眉飛色舞地道:
“剛才老夫聽你跟司馬伕人説話,好像你不是王子軒,是不是?”
司馬玉峯漫聲道:
“不錯,怎麼樣?”
神駝古滄洲:
“老夫想託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司馬玉峯道:
“您老先説説看。”
神駝子古滄洲道:
“老夫先問你,你有沒有機會逃出這‘十八層地獄’?”
司馬玉峯道:
“大概有!”
神駝子古滄洲道:
“那麼,老夫要託你轉告王子軒一件事!”
司馬玉峯道:
“您説吧!”
神駝子古滄洲臉上笑容倏斂,一本正經地道:
“但是你要先發誓,除了王子軒一人之外,不準告訴任何人!”
司馬玉峯對他是“瘋子”的觀念並未改變,此刻跟他説話,完全是以應付瘋子的心情在應付他,故對他的第一句話均不放在心上,當下點點頭道:
“好的,我發誓不告訴任何人就是,您快説吧!”
神駝子古滄洲道:
“並且也囑咐王子軒不準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父親龍華園主王則原!”
司馬玉峯道:
“好好,您快説如何?”
神駝子古滄洲壓低聲音道:
“見到王子軒時,請告訴他,老夫在太白山大太白池中沉有一物,教他趕快去取出來,就可明白他自己的身世了!”
司馬玉峯淡淡道:
“就是這些?”
神駝子古滄洲道:
“是的,這很重要,你一定要替老夫辦到!”
司馬玉峯點點頭,未再開口,舉步走開,登上石級,回到第十七層地牢。
古蘭站在窗前眼巴巴的等候着,一見他回來,大發嬌嗔道:
“豈有此理,你到天邊海角去了是不是?”
司馬玉峯不答,跳起攀住窗口,鑽入牢房,走去石牀躺下,閉目假寢。
古蘭頗感迷惑,跟着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問道:
“怎麼啦?”
司馬玉峯長嘆了一聲道:
“蘭兒,我要死了!”
古蘭噗哧一笑道:
“你見到鬼了,是不是?”
司馬玉峯道:
“不,我見到了四個人——第一個是飄萍奇俠沈鳳庭,第二個是監園人司馬宏,第三個是神駝子古滄洲,第四個司馬宏的妻子舒美芳!”
古蘭大吃一驚:
“呀!你爹你娘都在這‘十八層地獄’中?”
司馬玉峯道:
“錯了,他們不是我的爹孃!”
古蘭一呆道:
“你説什麼?”
司馬玉峯道:
“我説他們沒有我這個兒子!”
古蘭訝然道:
“你們頭一次見面就吵架了?”
司馬玉峯道:
“不,我和他們談得很好……”
古蘭柳眉一跳然不悦道:
“我不懂你在説什麼,你正經一點行不行?”
司馬玉峯道:
“好,我從頭開始説起吧,剛才我走下第十八層地獄,首先見到的是飄萍奇俠沈鳳庭……”
把一切經過説完,他已淚不成聲!
古蘭默望他良久,輕嘆一聲道:
“別傷心,也許他們怕王則原殺死你,故不敢承認你是他們的兒子!”
司馬玉峯搖頭道:
“不可能,他們已被王則原關禁了十多年,其日夜想念兒子之心情應該是很強烈的,假如我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一定會承認的。”
古蘭道:
“也許——”
司馬玉峯用力一拍石牀,發怒道:
“別再安慰我了,我可不是三歲小孩!”
古蘭頓了頓,微笑道:
“退一步説,就算監園人司馬宏不是你的生父,你也不必如此傷心呀!”
司馬玉峯瞪她一眼道:
“難道我應該高興?”
古蘭笑道:
“我問你,你是希望找到生身父母,抑或希望你的父母是監園人司馬宏夫婦?”
司馬玉峯一怔,眨眨眼道:
“我當然希望找到父母,你這是什麼鬼話?”
古蘭道:
“既然你只希望找到父母,這世上總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是你父母,監園人司馬宏不是,我們另外再找,有什麼好傷心的呢?”
司馬玉峯道:
“你要我到那裏去找?”
古蘭道:
“首先,你仍須先找到你義祖父,看看那柄斷刀是不是過關刀,如果是的話,就證明監園人司馬宏是你父親不錯,假如那柄斷刀不是過關刀,那麼我們再到各地去訪查,那怕走遍天涯海角,總有找到的一天!”
司馬玉峯抬目問道:
“你願意陪我去找?”
古蘭點首道:
“當然,除非你不要我!”
司馬玉峯又問道:
“你不會因為我不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而看輕我?”
古蘭道:
“絕不!”
司馬玉峯大喜,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當“王子軒驅退北天霸主羅谷的侵犯,與他心愛的古蓉回到龍華園”的消息傳入真正的王子軒耳中時,王子軒與古蓉在長安遊玩。
聽到這個消息,王子軒異常高興,立刻向古蓉笑道:
“蓉兒,我們好日子到了!”
古蓉笑問道:
“你想趕回龍華園?”
王子軒道:
“不錯,那司馬玉峯真有辦法,想不到他竟能輕輕易易的打退了北天霸主,為我們解決了一大困難,我們應該趕園龍華園向他道謝,同時,這是我要求我爹同意我們婚事的時候了!”
古蓉道:
“好,我也想趕快見到我妹妹!”
於是,兩人立即束裝就道,兼程趕回龍華園而來。
長安距太華山並不太遠,但因王子軒是在司馬玉峯進入龍華園第十四天後才聽到消息,故他們趕到太華山時,已是司馬玉峯進入龍華園的第十六天黃昏了。
甫入山區,行經一片樹林之際,驀見一條人影由樹林中飛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竟是蓑衣鬼農南宮林!
王子軒輕“啊”一聲,連忙拱手一揖道:
“南宮老前輩因何在此?”
蓑衣鬼農南宮林舉手一指樹林笑道:
“少園主請到樹林裏談談如何?”
王子軒略一猶豫,點頭道:
“好的,南宮老前輩請!”
蓑衣鬼農南宮林乃領先舉步入林,王子軒手牽古蓉隨後走入,行未百步,來到一株大樹下,只見樹下站着一位白髮皤皤的青衫老人,蓑衣鬼南宮林一指青衫老人,向王子軒笑問道:
“少園主可認得他?”
王子軒仔細打量青衫老人一眼搖頭道:
“小可眼拙,好像不曾見過這位老前輩。”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他就是金鐘老人彭維亭!”
王子軒一啊,趕忙向金鐘老人彭維亭長揖道:
“小可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
金第人彭維亭含笑道:
“少園主不必多禮,我們大家坐下來談談吧!”
説着,就在樹下席地坐下。
王子軒知道他們兩人有話要跟自己説,而且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對自己採取什麼不友好的行動,於是欣然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
金鐘老人彭維亭舉目端視古蓉半晌,笑道:
“你們姊妹果然長得一模一樣,真叫人分辨不出來!”
古蓉向他恭敬的笑了笑,沒開口説話。
彭維亭轉對南宮林笑道:
“南宮老兒,你和他兩位比較熟,還是由你來説吧。”
蓑衣鬼農南宮林聳聳肩,輕咳一聲,凝望王子軒笑道:
“少園主可是從長安趕回來的?”
王子軒微愕道:
“南宮老前輩因何得知?”
蓑衣鬼農南宮林微笑道:
“老夫對少園主的行蹤一向很感興趣,並且預料少園主這兩天可能會趕回來,故此在此等候!”
王子軒問道:
“老前輩等候小可有何指教?”
蓑衣鬼農南宮林沉吟有頃,注目問道:
“少園主大概已聽到小徒冒充你打退北天霸主羅谷的事了吧?”
王子軒點頭道:
“是的,小可就是特為此事趕回來向他道謝的,那樁事本應由小可出面解決,小可逃避責任,至感慚愧……”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小徒冒充少園主,是老夫授意的,真正的目的是探查老夫一位失蹤多年的老友——”
“神駝子古滄洲?”
“正是,少園主可知此人的下落?”
“小可只聽説他當年過第五關時,沒有抓住龍珠,因此跌落巖下死了,至於詳細情形,小可確實不知,因為那時小可尚在襁褓中。”
“是的,現在老夫再冒昧請問一件事,目前龍華園中是否監禁着若干武林人?”
“……”
“少園主不願答覆這個問題?”
“沒有!”
“真的?”
“不錯!”
“少園主對小徒的觀感如何?”
“很好,小可視他如兄弟!”
“假如小徒因某種緣故被令尊監禁起來,你救不救他?”
“當然,不過,不會有這種事的!”
“只怕有!”
“嗯?”
“小徒和古蘭姑娘進入龍華園已有十六天,昨天下午,老夫在華陰找到惡訟師謝興浪,因為令尊有話在先,他説惡訟師謝興浪是龍華園的一品武士,他犯了罪,應由龍華園主發落,所以老夫就把惡訟師謝興浪帶入華園,令尊一見到惡訟師謝興浪十分憤怒,問他受何人指使欲殺害小徒司馬玉蜂,惡訟師謝興浪沒有即時供出,令尊就一掌劈了過去!”
“啊!”
“惡訟師謝興浪腦袋開了花,他怙惡不改,死有餘辜,但你對令尊的做法感覺如何?”
“照理應該慢慢拷問他,家父所以一掌打死他,可能是氣憤不過,一時忍不住之故。”
“現在只好這麼解釋,老夫目睹惡訟師謝興浪死後,因不見小徒出現,就問令尊‘王少園主那裏去了?’令尊答稱已與古蓉姑娘下山尋找姑娘的師父去了,嘿嘿,少園主,老夫現在要説一句對令尊不客氣的話,令尊説的完全是扯謊!”
“為什麼?”
“因為,彭老兒和老夫自小徒及古蘭姑娘入園後,一直在此等候,根本未見他們下來!”
“也許他們走了別的路吧?”
“不會,老夫事先已與小徒説好,他若下山,就走這條路!”
“這麼説,倒真有點奇怪,不過,老前輩應可相信,家父即使發覺令徒不是小可,家父也絕不會對他怎樣,甚至還會對他很好,這是小可敢於保證的!”
“對,這是老夫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希望少園主入園後替老夫問個明白!”
“好的,小可一定做到!”
“你可以問,但絕對不能説是受老夫之託!”
“老前輩與家父似乎有些隔閡,這是不必要的,家父一生行無理虧,假如老前輩對‘神駝子古滄洲’之死能夠看開一些,您和家父就不會有什麼不愉快的了。”
“老夫會慢慢試着和令尊和好,少園主如得知小徒以及吉蘭姑娘的下落,請趕快通知老夫如何?”
“好的,兩位老前輩仍在此等候麼?”
“是的,不見你下來,我們絕不走!”
“那麼,小可這就入園去,告辭了。”
“少園主好走。”
拜別了蓑衣鬼農南宮林和金鐘老人彭維亭,王子軒拉着古蓉一路飛奔上山,一口氣奔上了朝天峯。
古蓉功力不高,經過一陣奔馳後,已累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漓,她摔開王子軒的手,嬌喘着道:
“夠了讓我休息休息吧!”
説着,在附近一塊乾淨的石頭上坐下來。
王子軒歉然道:
“對不起,蓉兒,我一時忘情,跑得太快了。”
古蓉抿唇一笑道:
“沒關係,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王子軒在她身邊坐下,含笑道:
“等我爹答應我們的婚事後,你把龍華九長老的武功學成,你的武功就跟我差不多了。”
古蓉含情脈脈的凝視着他,笑問道:
“跟我妹妹如何?”
王子軒道:
“當然要比你妹妹高,金鐘老人雖是天下第一奇人,但我們龍華園的九長老個個都跟金鐘老人相差有限,你學了龍華九長老的武功,等於是九個長老打一個金鐘老人,當然要比你妹妹強了!”
古蓉笑道:
“我野心不大,只要能夠保護自己就夠了。”
王子軒道:
“你一定要好好的學,將來你就是龍華夫人,不能讓人看輕!”
古蓉道:
“也許是常跟你在一起的緣故,最近我覺得有一點進境,而且自己還悟出不少招術,就只不知能用不能用。”
王子軒驚訝道:
“哦,以你的一身所學,照理還不到自己創出招術的程度,你使出來讓我看看!”
古蓉搖首道:
“我現在沒心情!”
王子軒道:
“想你妹妹麼?”
古蓉點點頭:
“嗯,我有一種感覺,我妹妹可能被你爹關在一個很黑暗的地方……”
王子軒面色微變,強笑安慰道:
“不要胡思亂想,我爹怎麼會把你妹妹關起來?”
古蓉發愁道:
“只怕司馬玉峯幹了什麼壞事,你爹一氣之下,就把他們兩人關起來了。”
王子軒斷然道:
“絕對沒有這種事,司馬玉峯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司馬宏與我爹有師兄弟之誼,司馬玉峯再怎樣不好,我爹也會很愛護他的,對你妹妹也一樣!”
古蓉道:
“可是,我們姊妹心裏想的事,常常都很靈驗呢!”
王子軒笑道:
“這一次一定不靈驗——來來來,露一手給我看看吧!”
古蓉天生一付温柔性子,對王子軒更是百依百順,聞言起身笑道:
“要是練不好你可不能笑!”
王子軒道:
“那怎麼會,你練得好,我鼓掌,練不好,我指點你!”
古蓉嫣然一笑,走前幾步,拉開架式,雙掌一揚,登時就在峯上使出一路美妙的掌法來。
但見她嬌軀騰躍轉閃,矯捷如龍,雙掌更如落英繽紛,忽上忽下,瞻之前忽而在後,神妙至極!
轉眼間,她已將一套“自創”的掌法練完,玉臉漲得通紅,含羞帶笑凝注王子軒問道:
“怎麼樣?”
王子軒目瞪口呆,驚得説不出話來。
古蓉上前拉拉他,顰眉嗔笑道:
“怎麼回事,你看傻了是不是?”
王了軒長長“噢”了一聲,滿臉疑訝道:
“蓉兒,説真的,這套掌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
古蓉道:
“數月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難道我能揹着你去拜師不成?”
王子軒驚奇不已,連叫道:
“怪事!怪事!天下竟有這種怪事!”
古蓉迷惑道:
“怎的,我這套掌法太糟糕是不?”
王子軒搖頭道:
“不,你這套掌法太神妙了!”
古蓉喜道:
“有沒有實用?”
王子軒點頭道:
“不僅有,而且很厲害,你施展開來時,恐怕連龍華園的一品武士都近不了你的身!”
古蓉大喜道:
“好,我要為我這套掌法起個名字!”
王子軒失笑道:
“叫什麼?”
古蓉一抿嘴道:
“古蓉神掌!”
王子軒不禁仰頭大笑道:
“哈哈哈,我看叫‘金鐘神掌’還恰當一些!”
古蓉一怔道:
“金鐘神掌?”
王子軒陡地笑容一斂,點頭正色道:
“不錯,你使出的這套掌法是金鐘老人彭維亭的武功!”
古蓉杏目大瞪,不勝驚詫地道:
“不!不!我發誓,我沒有跟金鐘老人學過武功!我也是直到今天才見到金鐘老人的!”
王子軒道:
“我相信你的話,蓉兒!”
古蓉吃驚道:
“但為什麼我會想出金鐘老人的武功呢?”
王子軒道:
“也許因為金鐘老人是你妹妹的師父之故,而你和蘭兒又是孿生姊妹……”
古蓉恍然大悟,一把握住王子軒的手腕道:
“對!一定是這樣,有一次我學了一首歌,我妹妹沒有學,但是我在唱的時候,她也跟着我哼起來,我感到奇怪,問她為什麼會唱,她説‘我也不知道呀’!”
王子軒咬唇道:
“如此説來,雙胞胎心靈感應之説,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了!”
古蓉笑道:
“可惜你和司馬玉峯不是孿生兄弟,沒法體驗出這種奇妙的感覺!”
王子軒忽然感到渾身血液翻騰起來,並且有一種急欲返回龍華園的強烈慾望,當下拉起古蓉的玉腕道:
“走,咱們入園去!”
聲音甫落,對岸的虎頭洞門立現一條人影,踏着鋼索疾奔而來。
臨近一瞧,來者正是第一關的關主“踏雪無痕”蔣西樓!
他一看站在橋前的竟是少園主王子軒和古蓉姑娘,不由又驚又喜,叫道:
“少園主,您回來啦!”
王子軒笑道:
“是的,我回來了!”
踏雪無痕蔣西樓望了古蓉一眼,又回望王子軒問道:
“少園主是不是已經找到古姑娘的師父了?”
王子軒一聽之下頗為納罕,暗忖道:
“奇了,蔣四樓這麼問道,證明司馬玉峯和古蘭確已離開龍華園,但為何金鐘老人和蓑衣鬼農等不到他們呢?”
當下含糊“嗯”了一聲.回對古蓉笑道:
“蓉兒,咱們上橋!”
古蓉是第一次過輪迴橋,心中難免害怕,嘟嘟嘴道:
“不,我不敢過去!”
踏雪無痕蔣西樓笑道:
“古姑娘已走過兩次,還怕什麼啊!”
王子軒伸出右手道:
“來,我拉着你!”
王子軒伸出右手等着。
古蓉知道他武功高強,只要有他拉着,自己絕對不會摔下去,乃欣然抻手,跟着他踏上輪迴橋。
踏雪無痕蔣西樓轉身先行,不消一會,三人已走過四十丈的鋼索,登上虎頭洞門前的平地了。
王子軒對五關的設施自是熟悉無比,他拉着古蓉飛步登上虎耳門,鑽入“雨花洞”中。
踏雪無痕蔣西樓隨後跟入,説道:
“少園主要坐吊籃的話,出了這雨花洞後,別忘記向右拐!”
王子軒還不知新設置了一樣空中吊籃,聞言住足,回頭笑道:
“蔣園主,眼下沒有人來過關,你送我到乘坐吊籃的地方有何不可?”
踏雪無痕蔣西樓忙道:
“是是,少園主請隨我來!”
説着,越前領路。
走出雨花洞,來到乘坐吊籃的地方,蔣西樓侍侯着他們坐上了吊籃後,方才一揖而去。
吊籃冉冉上升,穿飛於雲端中。
王子軒極目四矚,興奮地道:
“蓉兒,真好玩,以前的老龍華園沒有這個設置呢!”
古蓉膽子小,緊緊抓住吊籃,道:
“要是鋼索斷了,跌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王子軒笑道:
“不會,這鋼索看來很堅固!”
古蓉道:
“我妹妹進來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坐這吊籃?”
王子軒道:
“聽蔣關主的口氣,好像是的。”
古蓉道:
“他剛才問你有沒有找到我師父,難道司馬玉峯和我妹妹真的已下山去了?”
王子軒道:
“正是,否則蔣關主絕不會那樣問話。”
古蓉道:
“我總覺得我妹妹還在龍華園中!”
王子軒道:
“不要多疑,我爹人很好,他説什麼也不會把司馬玉峯和你妹妹監禁起來!”
古蓉道:
“等下見了你爹,你要怎麼説?”
王子軒道:
“為了使你釋疑,不妨先聽我爹的口氣,然後咱們再據實説明。”
古蓉道:
“要是你爹不答應我們的婚事呢?”
王子軒道:
“到了這個時候,我想他不會不答應了,萬一他不答應,咱們再逃!”
説話間,蓮花峯已到,吊籃在老松樹下停住,王子軒首先跨出,再扶着古蓉下來。
舉目四望,王子軒聳肩笑道:
“龍華園本是我的家,但我對這地方卻陌生的緊!”
古蓉微笑道:
“只怕連怎麼走都不知道了?”
王子軒舉手一指對面的松林道:
“咱們向前走走看!”
他們沒有走錯,入林走了百來步,那一片廣場已展現於面前。
對面便是那座金碧輝煌的門樓,再後就是那座擎天聳立的七層巨塔……
王子軒欣喜萬分,拉着古蓉疾步奔去,大叫道:
“蓉兒,看到沒有?那就是龍華園,那座巨塔就是我們住的地方!”
奔上門樓,迎面碰見了五長老“天雷掌荊迎陽”!
“啊,少園主回來了!”
王子軒停步拱手一揖道:
“是的,荊長老您好!”
天雷掌荊迎陽笑道:
“還好,少園主找到古姑娘的師父了麼?”
王子軒聽他那樣問,更加斷定司馬玉峯和古蘭確已不在龍華園中,當下搖頭答道:
“沒有,荊長老可知家父此刻何在?”
天雷掌荊迎陽道:
“園主此刻正在書房中。”
王子軒道了謝,拉着古蓉再跑,轉眼來到巨塔內,一看巨塔的形式與老龍華園一樣,於是腳下毫不停留,一直奔入龍華庭,轉上一道樓梯,登上二樓,來到一間精美的書房門口,見房門虛掩,當即推門跨入。
書房中,龍華園主王則原正負手站在龍華夫人身後,觀賞着龍華夫人刺繡一幅猛虎,他們一見兒子回來,神色均是一怔,龍華夫人喜呼道:
“噫,軒兒,你回來嘿!”
王子軒將近一年未見父母,這時甚是激動,連忙口稱“爹孃”跪拜下去。
龍華園主面無喜怒之色,開口道:
“起來,你找到古姑娘的師父了麼?”
王子軒未暇作答,起身回對古蓉道:
“蓉兒,這就是我爹和娘!”
古蓉嬌羞的垂下螓首,朝他們斂一福,輕輕道:
“伯父伯母好!”
龍華園主王則原突然哈哈笑道:
“傻孩子,我們上次已見過,今天何必再引見呢!”
王子軒恭聲道:
“爹,上次回來的不是兒子,他是司馬玉峯和古蘭姑娘!”
龍華園主王則原面容一愕,詫聲道:
“你説甚麼?”
王子軒道:
“爹大概已經知道,司馬玉峯和兒子長得一模一樣,而古蓉和古蘭是孿生姊妹,她們相貌也完全一樣,其實上次打退北天霸主羅谷的是司馬玉峯和古蘭,不是兒子和這位古蓉姑娘!”
龍華園主王則原和龍華夫人臉上均現出驚愕不信之色,又詫聲道:
“子軒,你不是胡鬧吧!”
王子軒垂手恭聲道:
“不,兒子説的是真話!”
龍華園主王則原精眸一凝,沉聲道:
“既是司馬玉峯,那天為何不説出來?”
王子軒不想把司馬玉峯要入園探查“神駝子古滄洲”之事説出,假作沉思道:
“也許司馬玉峯他是懷着‘施恩不忘報’的心思吧?”
龍華園主王則原輕“哼”一聲道:
“不,絕不是這個意思!”
王子軒抬臉道:
“爹,司馬玉峯那樣做,也是一片好意,爹不會生氣吧?”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當然不,為父只是覺得他不該隱瞞!”
王子軒問道:
“他們在園中住了幾天?”
王則原道:
“只住了兩天,他要求為父答應娶古蓉姑娘為妻,為父答應,但要他們去找古蓉姑娘的師父來,婚姻大事,女方沒有一個親人總是不行的,因此他們就離開龍華園下山去了。”
王則原又問道:
“他們由那條路下山的?”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當然是過輪迴橋由朝天峯下山,你問這個幹麼?”
王子軒頓了頓,道:
“司馬玉峯的師父蓑衣鬼農南宮林和古蘭姑娘的師父金鐘老人彭維亭據説一直在山中等候,可是他們沒有見到司馬玉峯和古蘭姑娘下山!”
王則原眉頭一皺,冷笑道:
“哼,不會有這種事吧?”
王子軒沉吟道:
“金鐘老人和蓑衣鬼農是前輩高人,他們應該不會胡説才對……”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如此説來,是為父胡説了?”
王子軒渾身一震,肅容道:
“爹,兒子沒有這樣想。”
龍華園主王則原面呈嚴肅之色,負手在房間走了幾步後,目注王子軒正容道:
“子軒,你可知道蓑衣鬼農南宮林為何經常在龍華園外留連?”
王子軒道:
“開始,他是為了‘神駝子古滄洲’的事,這一次他是為了他徒弟司馬玉峯……”
龍華園主王則原頷首“嗯”了一聲,沉默半晌,忽然轉對龍華夫人笑道:
“夫人,古蓉姑娘算是頭一次入龍華園,你何不帶她去各處看看?”
龍華夫人含笑而起,向古蓉親切地道:
“古姑娘,你願意到各處去瞧瞧麼?”
古蓉心知龍華園主有話和王子軒説,不欲讓自己聽到,乃俯首道:
“是,有勞伯母了。”
龍華夫人挪步跨出書房,帶着古蓉走了。
龍華園主王則原於是在一張鼓凳上坐下來,説道:
“子軒,你也坐下,咱們爹兒倆來談一談!”
王子軒知道父親必有一番話要跟自己説,當即在對面的鼓凳上坐下來。
龍華園主王則原凝望他片刻,緩緩道:
“關於‘神駝子古滄洲’的下落,你知道嗎?”
王子軒道:
“他是不是在‘十八層地獄’中?”
龍華園主王則原頷首道:
“不錯,他確是在‘十八地地’中!”
王子軒問道:
“爹為何監禁他?”
“你該知道,凡是被為父監禁在‘十八地獄’中的武林人,都是惡性重大,怙惡不悛之輩!”
“是的,神駝子古滄洲的罪狀是甚麼?”
“他有一種令人痛惡的怪僻!”
“哦!”
“他是個駝子,他曾強xx了數百個大腹偏偏的孕婦,事後叉將孕婦殺死!”
“啊,他專找孕婦?”
“是的,因為他是駝子!”
“該死!”
“但為父沒有處死他,這是你師祖的遺旨,他認為殺人是一種不人道的行為。”
“爹為何不把真相告訴蓑衣鬼農南宮林?”
“不行,十八地獄是龍華園的一個秘密設施,這個秘密一旦在武林傳開後,那些武功高強的黑道人物就不敢來龍華園過關了!”
“這也是的……”
“另外,金鐘銅鑼蓑衣鐵鈀這四人,表面看起來,他們是好人,其實他們都是偽君子,十多年來,他們一直處心積慮想破壞龍華園,這件事為父從未告訴過你,今天非詳細跟你講不可,以免你以後上了他們的當!”
“哦哦,但是兒子聽説師祖在世時,曾有意禮聘他們四人為龍華四大護法,假如他們品行不正,師祖怎肯那樣表示?”
“那是一種‘安撫’的行動,你師祖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很想剷除他們,但因為他們武功太高,你師祖忖度一人之力無法降伏他們,而他們又不肯來龍華園過關,因此想出用聘請他們為龍華四大護法來限制他們的行動,可惜他們老奸巨猾,不肯上當!”
“他們為甚麼想破壞龍華園?”
“龍華園的創立,使他們不敢放膽為惡,因此他們想破壞龍華園,説得明白一點,他們武功很高,若論單打獨鬥,他們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但龍華園是個維護武林和平的集體機構,如果他們太肆無忌憚,為父便可以不講江湖規律而派出大批一品武士圍殲他們,因此他們視龍華園如芒刺在背,一心想將龍華園傾覆!”
“唉,想不到他們竟是這樣的人……”
“這一次,蓑衣鬼農硬説司馬玉峯在龍華園中,無非是想籍詞攻擊龍華園,其實你想想,別説為父不知道上次打退羅谷回到龍華園的司馬玉峯不是你,即使為父知道他是司馬玉峯,他乃是你師叔的兒子,為父怎會對他怎樣呢?”
“正是,兒子也是這樣想。”
“他們現在仍在山中等候麼?”
“是的,蓑衣鬼農説要等到見到兒子時,才肯離開!”
“別理他!”
“當然!”
“暫時,你不要走出龍華園!”
“是的。”
“你和古姑娘的婚事,擇個黃道吉日就成親好了!”
“是,爹你真好!”
“你一定在想,要趕快把這好消息告訴古姑娘,去吧!”
“是爹爹!”
奔出書房,王子軒高興的裂嘴直笑,一路橫衝直闖,在母親的卧房裏找到了古蓉,一把握住她雙腕道:
“蓉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古蓉大為尷尬,趕忙掙開他的手掌道:
“看你高興成這個樣子,甚麼好消息呀?”
王子軒手舞足蹈道:
“告訴你,我爹説要選個黃道吉日讓我們拜堂完婚!”
古蓉登時雙頰飛紅,含羞垂首無言。
王子軒一怔道:
“怎麼,你不高興麼?”
古蓉不勝羞急,倏地轉過身子。
龍華夫人倒也知趣,起身笑道:
“軒兒,你們談談,為娘要去看看卓奶媽。”
説罷,挪步走了出去。
王子軒躬身送走母親後,立刻張開雙臂將古蓉擁入懷中笑道:
“蓉兒,我好像打了一場勝仗高興死了!”
古蓉用力推他,又羞又急道:
“正經一點,讓人看了多難為情!”
王子軒緊摟着她不放,説道:
“我是這裏的小霸王,誰敢偷看,我揍誰!”
古蓉跺足道:
“你放開,我有話跟你講!”
王子軒依言放開,笑問道:
“你有什麼話要説?”
古蓉默然半晌,道:
“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走出卧房,步出巨塔,古蓉默然不語,王子軒頗感驚詫,問道:
“蓉兒,剛才我娘跟你説了些什麼話?”
古蓉道:
“你別疑神疑鬼,你娘對我很好!”
王子軒道: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古蓉噗哧一笑道:
“瞎説,誰説我不高興了!”
王子軒道:
“剛才我説我爹要選個黃道吉日,你聽了,就愁眉不展,甚麼意思?”
古蓉道:
“我在想我妹妹!”
王子軒“喲”了一聲道:
“你老是想你妹妹,她根本沒事,窮着急幹麼?”
古蓉抿抿嘴唇道:
“我始終有一種感覺,好像我妹妹正在苦難中!”
王子軒急躁道:
“沒有這回事,你別胡思亂想!”
古蓉停足注視他一會,正色道:
“我跟你講,我要見到我妹妹後,才能跟你拜堂!”
王子軒一呆,搔搔頭皮道:
“我知道你又要出難題給我了……”
古蓉道:
“你認為這是無理的要求麼?”
王子軒拼命搔頭皮,道: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古蓉道:
“那麼,你得幫我找到我妹妹!”
王子軒苦笑道:
“人海茫茫,從何找起?不如我們選個黃道吉日,然後對外宣揚,你妹妹聽到消息,一定會趕來,好不好?”
古蓉道:
“假如她正在受難中,怎麼趕來呢?”
王子軒道:
“你真的感覺你妹妹正在受難?”
古蓉點首道:
“不錯,這種感覺很強烈!”
王子軒問道:
“在甚麼地方?”
古蓉搖搖頭道:
“我也説不出來。”
王子軒嘆道:
“你既然不能感覺出她在何處受難,要我到那裏去找呢?”
古蓉移步向前走去,好像失魂落魄一般,漫無目的地在塔外四處走來走去,王子軒默默跟着,跟了一陣,忍不住又開聲道:
“蓉兒,我回來到現在還沒去見卓奶媽,我們去見見她老人家好麼?”
古蓉仍是默默不語,又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走回到巨塔,向對面的龍華庭走過來。
王子軒振奮地道:
“這是龍華庭,將來我們就在這裏拜堂!”
古蓉輕輕一嗯,舉步走入,站在庭上瀏覽一番,再移步向庭後走去。
庭後,便是“十八地獄”的入口!
王子軒一見古蓉向庭後走去,不由心中一驚,忙道:
“蓉兒,那邊不能去!”
古蓉聞言住足,掉頭問道:
“為甚麼?”
王子軒思緒電轉,暗忖道:
“現在絕不能告訴她那是監禁惡人的十八地獄,不然必會引起她的反感……”
當下謊言道:
“那是我爹的練功房,他不喜歡別人走入他的練功房!”
古蓉徐徐轉回身子,問道:
“你也不能進去?”
王子軒點頭道:
“是的,我從未進去過!”
古蓉回頭一瞥庭後,戀戀不捨地道:
“我真想進去看看!”
王子軒笑道:
“你真奇怪,練功房有甚麼好看的呢?”
他臉上的笑容是勉強裝出來的!事買他心中正在驚駭不已,因為他發覺古蓉走來走去竟只對這龍華庭後發生興趣。
難道説,這也是她“感覺”出來的?
莫非她已獲知那裏面是十八地獄?
不,她不可能知道!
那麼,難道古蘭真被監禁在十八層地獄中?
也不,這是毫無道理的,爹怎會把古蘭關在十八層地獄中呢?
王子軒痴痴的想着,突然對十八地獄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暗中決定設法進入十八地獄一看究竟!
古蓉走到他跟前,幽幽一笑道:
“你在想甚麼?”
王子軒霍然一震,忙道:
“沒甚麼,沒甚麼!”
古蓉道:
“你説要去看卓奶媽,現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