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劍搖搖頭道:
“粗心大意,唉!人在心急的時候,往往會亂了陣腳的。”
賈渺又夾了塊牛肉,點頭道:
“的確是亂了陣腳,糧車走得挺快,當風雲門的人返回洛陽時,卻又聽説四輛糧車的馬受驚了,在街上亂竄,撞傷了不少人。”
李木劍點點頭道:
“四輛馬車,該是心情振奮的數字。”
賈渺嚥下牛肉道:
“説得很對,風雲門的高手打聽清楚方向之後,立即就追了上去。還好,終於擋住了四輛糧車。”
李木劍重重地嘆了口氣道:
“我想,糧車上一定是上好的,貨真價實的大米。”
賈渺端起酒杯道:
“你好像親眼見到一般,那劉記米行的人還對風雲門千恩萬謝了一番。”
李木劍連搖了幾下頭,又苦笑一下道:
“‘風雲門’的高手該回去請罪了。”
賈渺仰首幹了懷中的酒道:
“那些人剛回風雲門不義,就收到了一封信,有人自稱這事是他們乾的。而且還説,銀子已經妥善地運走了,要風雲門不要多費心了。”
李木劍眼睛一亮,追問道:
“對方有沒有道明他們是屬於什麼組織的?”
賈渺重重地道:
“‘萬殺至尊門’!”
“對!這是一個剛剛崛起江湖,卻又神秘莫則的組織,江湖上已經有不少門派被其吞併。”
李木劍拍桌道:
“但他們萬萬不該劫這種銀子,看來,他們旨在風雲門了。”
賈渺又開始倒酒,説道:
“風雲門可不是其他門派,對方只不過是給風雲門一個打擊罷了,要想吞滅風雲門談何容易?那也得付出相當代價。”
李木劍又問道:
“那麼,風雲門該有所行動了?”
賈渺用筷子拔弄着盤中的菜答道:
“現在,風雲門正忙着賠償四百萬兩銀子,再説,對手又如此的強悍狡猾,而且行蹤詭秘,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這需要時間,不過,風雲門已加強了防範。”
李木劍咋舌道:
“四百萬兩,自己賠?”
賈渺撿出一片海蔘塞進嘴裏,説道:
“風雲門現在拍賣外圍的生意與地產,這樣,可以賠錢,二可縮小防衞範圍,以免遭受更大的打擊。”
李木劍深深地嘆了口氣道:
“這樣正好中了對方削弱風雲門勢力的目的。”
賈渺的酒杯又空了,他放下空酒杯説道:
“這樣雖然吃了點虧,但也是萬全之策。”
李木劍無可奈何地道:
“風雲門是名門大派,不派人追查,豈不顯得……”
賈渺拿牙箋的手停了下來,説道:
“風雲門有一個人去查劫鏢的事去了。”
李木劍急問道:“誰?”
賈渺拿起牙箋説道:
“風雲珊,風雲秋的獨生女兒,那小姐在得到消息之後,二話不説,打起行囊就追查去了。”
李木劍笑道:
“真是比男人還性急,一定是悍妞了。”
賈渺本已要剔牙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大聲道:
“錯,一萬個錯!”
李木劍奇怪地道:
“難道是個小美人?”
賈渺剔出一點雞肉絲説道:
“洛陽第一美女,二八年華,風雲秋老來得女,寵壞了她,十二歲那年,她便砸了一間鋪子。”
李木劍不説話了。
賈渺笑着望着他道:
“怎麼樣,潑辣的美女,夠刺激吧?”
李木劍突然又恢復了自信的笑意,嘴翹得比往常還高,説道:
“我現在真他媽的想去風雲門看看。”
二人對視了片刻,會意地笑了起來。
賈渺突然停住了笑聲,説道:
“我想,你一定在考慮送什麼樣的見面禮最好。”
李木劍毫不掩飾,況且在賈渺面前也用不着隱瞞,凡是真摯朋友,最可靠的就在於真誠。
他笑道:“禮物已經想好,就是不知道它在何處。”
賈渺眯着眼道:
“富有心機的人,他一定會在原地隱藏起來。”
李木劍微笑道:
“那人不但富有心機,而且喜歡炫耀自己,那他會把我的禮物放在什麼地方呢?”
賈渺毫不猶豫地道:“城內。”
李木劍自信地道:
“對,他太過自以為是,這往往反而成為他的弱點。”
賈渺立即倒光酒壺裏的酒,舉杯道:
“乾杯!祝你成功!”
李木劍恨恨地幹了原本一直放在他面前的酒。
他這才發覺,自己早就想吃的那一大盤滷牛肉,已空空如也,最氣人的是,賈渺正好從牙縫裏剔出一點牛肉渣來。
唉,交友不慎,夫復何言?
你賈渺不仁,李木劍當然也不會與他再客氣了,索性,他就在小小樓住了下來。
第二天,李木劍一直睡在中午才起牀,心滿意足地吃完了早飯,看也不看賈渺手上的帳本就出去了。
洛陽,總是熱鬧非凡。
李木劍感覺到耳膜幾乎快給吵破了,甚至連走路都礙手礙腳的,很不舒服。
他在想:要是自己成為那些忙碌者中的一員,是否能適應這機械式的生活。
但那些平凡的人卻自有解悶的方法閒聊!
但聽一個人道:
“唉!這米行向來是信譽最好的,居然也會缺貨,都兩天了。”
另一個道:
“可不是,要不是這家米行的米好,我早就在其他米行買了,唉!真急死了。”
先前一個道:
“老兄,耐心點嘛!剛到的貨,這些夥計還要一會工夫卸貨呢!”
李木劍心頭一動,忍不住朝前看去。
米行的夥計正忙得不可開交,八輛糧車才卸了一半。
再看招牌,“劉記米行”。
李木劍笑了,笑得很開心。
“劉記米行”里正忙得熱火朝天。
誰也沒有注意到,店堂中已多了個腰插木劍的年輕人。
一個夥計正好從李木劍身旁經過,他雖然有些奇怪,這人怎麼不排隊,卻跑到店堂裏來,莫非,是想套個近乎,省去那排隊之苦?
李木劍突然擋住那夥計,説道:
“生意不錯。”
那夥計立即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沒好氣的道:
“當然了。講信義,生意怎會差呢?”
李木劍完全不在乎夥計的態度,仍説道:
“這麼多米,大概也只能賣幾天吧?”
那夥計頓時兩眼一翻道:
“你以為全洛陽的人都是飯桶啊,這麼多米,最少也得賣個把月的呢。”
説完,白了想套近乎的李木劍一眼,不再多説廢話,逕自幹他的活去了。
李木劍並不在乎夥計的白眼,他笑得很有自信。
李木劍向裏面走去。
他立即就被擋住。
擋住他的是個帳房打扮的人,長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簡直不敢恭維。
那帳房用兩道如同利劍般的眼睛盯了片刻,説道:
“客官,後面可不能隨便走動,要不少了東西,我可不好交待。”
李木劍並不動怒,嘴角自信地上翹着,説道:
“我可是來賣米的,不賣嗎?”
那帳房冷笑一聲道:
“客官要買米,可先去排隊。”説完,用手一指門前的長隊。
正好那夥計從身旁經過,譏諷道:
“客官,本店可是講信譽的,但卻不講情面。”
李木劍並不理會那夥計,仍對那帳房先生説道:
“假如我是買大宗的米呢?”
那帳房臉色一鬆,説道:
“那得要我們掌櫃的來定奪,我可做不了主。”
“什麼事?”
話音一落,從後面轉出一個老頭,粗布灰衫,很平常的一個老頭。
帳房先生一躬身,忙道:
“掌櫃的好!”
要不是帳房先生道出這老頭的身分,李木劍幾疑他只不過是一個打雜的幫工。
老頭很客氣地對李木劍問道:
“客官,什麼事?”
李木劍卻感到這老頭不簡單,雖然他很普通,也很和氣,但那帳房先生見了這老頭之後,卻恭敬地退到一邊,不敢説話。
李木劍嘴角微翹了一下,道:
“劉掌櫃,在下想買米。”
劉掌櫃依然很客氣的道:
“客官,小店信譽一向很好,客官你還是排隊的好。”
李木劍不動聲色地道:
“在下想買一批米,也需要去排隊嗎?”
那掌櫃立刻堆滿了笑容,説道:
“那當然不要排隊,對於大主顧,那就另當別論了。”
劉掌櫃頓時笑得合不攏嘴了,有大生意可做,當然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他眯着眼道:
“客官要多少?”
李木劍神色不變,慢聲道:“四車。”
帳房先生臉色一變。
有幾個夥計不由得對李木劍多看了幾眼。
劉掌櫃笑得更開心了,眼睛幾乎都找不到了,他大聲道:
“那我立即叫夥計停止卸貨,現成的,我還會叫人送到府上去,怎麼樣?”
李木劍嘴角依然上翹着,心裏卻罵道:
“老狐狸,擋得倒巧妙,可是我還是要到後面看看,不妨給你來個單刀直入。”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又上翹了一些。
李木劍不愠不火地道:
“這米不好!”
帳房先生已有了怒意,但他沒有發作,因為掌櫃的還沒發火,下人當然不好先開口。
生意人最怕客人説他的貨不好,要是涵養不好的人,早就與你打破了頭。
看來劉掌櫃是屬於那種涵養很好的人。
他並沒有怒意,雖然不再笑了,但聲音仍很和氣:
“客官,那我也沒辦法了,我這裏可沒有比這更好的米了。”
當劉掌櫃説完這句話,李木劍肚子裏已罵了九九八十一聲“老滑頭”。
李木劍“哈哈”一笑道:
“劉掌櫃,我知道你有,而且一定比外面的好。”
劉掌櫃似乎有點生氣了,冷冷地道:
“客官,我可是生意人,生意人是最重名聲的。”
李木劍緊逼道:
“劉掌櫃,三天前進的那四車就比外面的好,我知道掌櫃的還沒有賣出去,並且,就在後面。”
帳房先生頓時大驚失色,手不自覺地摸到了櫃枱上的算盤。
四個夥計已停止了幹活,靜靜地靠在一邊,眼睛卻盯着身邊不遠的一個雜什箱子。
劉掌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本來不大的眼中猛然射出精芒,一閃而逝。
雖只是一閃,李木劍已感到了濃烈的殺機,但他立即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止住了笑聲之後,劉掌櫃立即恢復了原態,慢聲細氣地説道:
“好眼光,請。”
説完,領頭向後面走去。
門外,米行已開始做生意。
到後面的結果,李木劍非常清楚。
對方既已請他到後面去,那後面肯定是兇險萬分。
兇險,是一個很嚇人的詞,但李木劍卻不會被嚇倒,從他那上翹着的嘴唇就可以看出。
李木劍在劉掌櫃轉身抬起第一步的時候,他也跟着抬起子一步,絲毫沒有遲疑。
既然決定要做某件事,那就義無反顧的做到底,李木劍向來是屬於這種人。
帳房先生抓起算盤跟在李木劍身後,惡毒的眼光至少在他背後的三十六處大穴上數了不下七七四十九遍。
四名大漢悄然無聲地從雜什箱裏摸出四個長布包,當他們手接觸到沉甸甸的麪包時,皆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後面是糧倉,劉掌櫃早已在等着他了。
劉掌櫃不再和善了,兩支精芒四射的眼睛,在光線很暗的倉裏更顯得凌厲。
他一聲冷笑道:
“客官,看貨啊,三天前的貨就在這裏。”
糧倉四周堆滿了糧袋,光線雖然很暗,李木劍只向糧袋掃一眼就不用再看了。
糧袋裏要是米的話,不可能菱角分明。
李木劍衝着劉掌櫃一笑道:
“你倒像開錢莊的。”
空氣立時冷縮起來,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劉掌櫃冷冷地道:“是嗎?”
話音剛落,李木劍就感到背後勁風大作,背後三十六大穴全都籠罩在勁風之中。
自從上次命門大穴被點之後,李木劍就決定,再也不讓後背大穴受苦了。
就在勁風即將及體的剎那間,李木劍的身形已沖天而起!
毫釐之差,三十六枚算盤珠已貼鞋底飛過,打在糧袋上,“當,當……”有聲。
李木劍身形才往下落,他立即覺得少了些什麼。
劉掌櫃在笑嘻嘻地看着他。
少什麼?地板。
就在李木劍飛起的時候,他原來站的地方,已少了一大塊地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來。
身在空中,毫無着力之處。
落,只有往下落。
要是真落下去,絕不是件好玩的事。
下面有什麼在等着他呢?李木劍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因為,他根本就不願下去。
李木劍的身形已落入洞中一大半了。
地板已開始合起,李木劍的頭完全沒入地洞之中。
就在地板快關閉的剎那間,李木劍藉着微弱的光,看見地板竟然有兩層。
上面的合起之後,下面的那塊才冒出一點,兩層之間相距有半人多高。
李木劍原本看見地洞時,已功運全身,降低下落的速度,所以,才有幸看見第二層隔板。
不可能的事發生了,只見李木劍腰身微擰,本已下的身形,硬是往上升了一尺。
雖然上升一尺,但他的手已搭在隔板上,微一用力,人跟着翻上了隔板。
李木劍抬手就推上面的地板,觸手冰涼,竟是生鐵所鑄!
隔板在繼續合攏。
李木劍感覺坐在隔板上屁股有些刺,用手一摸,他笑了,他已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了。
他摸到的是米,不用説,這裏是把米運到前面櫃枱去的通道。
隔板合攏之後,接頭處出現了一個尺方的洞,隔板已開始運轉起來,只不過運送的不是米,而是李木劍。
造這機關的人一定是個能工巧匠,設計之精密,當真是匪夷所思,令人叫絕。
前面已被米塞住,那米的上面一角是櫃枱。
李木劍卻更絕,一頭扎進米中,然後沖天而起。
這一沖天而起,李木劍又再次轟動了洛陽城。
但當李木劍站在櫃枱上的時候,他只看見櫃枱處一地的米筐,米袋,卻空無一人。
他幾乎與帳房先生撞個滿懷。
現在,劉掌櫃,帳房先生以及四位夥計已面色蒼白,甚至於比李木劍身上還白。
四柄刀、分上、下、右、左四方向他猛然劈入,中間一隻算盤呼嘯着奔前胸。
一瞬間——
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五點白影。
四柄刀,一隻算盤立即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四個夥計,外加一個帳房先生每人胸前都有了一個洞,血,正從洞口“咕咕”地往外冒着。
李木劍看也不看五人一眼,逕自走向劉掌櫃。
劉掌櫃的臉由白變青,汗也流了下來,可是他突然感到很冷,因為,他的牙齒在打顫。
木劍,在李木劍手中紋絲不動。
劉掌櫃感到不能再這樣站着不動了,要是站着不動。
他相信,他很快就會凍僵的,雖然,天氣並不冷。
他動了。
而且是大動。
身形本不高的劉掌櫃,突然暴長,手臂幾乎比平時長了一半,粗布灰衫“嘶”作響。
熾烈的勁氣,凌厲的手爪已籠罩住了李木劍。
李木劍沒有動,嘴角上翹着站在那兒,握劍的手很穩。
熾熱的勁氣已使李木劍的臉感到灼熱,手爪幾乎已碰了他的頗引以自豪的劍鋒。
驚愕,恐懼,通體冰涼。
劉掌櫃呆呆地看着插到胸口的木劍,他感到自己已被凍僵了,腿腳通體麻木了。
全洛陽的人開始驚惶不安了。
因為,又有驚人的消息傳出,“劉記米行”發現“大白鼠精”害死了劉掌櫃,帳房先生外加四個夥計,一共六條人命。
驚愕,恐懼,不安籠罩着洛陽城百姓。
熱鬧非凡的洛陽城頓時冷清下來,大白天街上都看不見有人,就是有人,也如驚弓之鳥,稍有響動,立即抱頭“鼠”竄。
就是連官府裏的人,也只是抖抖閃閃地在“劉記米行”大門上貼了封條,然後就“鼠竄”而回,連大門也沒敢進。
“劉記米行”所在的那條街上的人,在半日之內遷了個空。
整個洛陽已到了談“鼠”色變的地步。
最後,還是義氣滿天風雲秋老爺子出面,請來大批降妖除怪的和尚、道士,做了整整八天道場,總算才平息了“鼠”害。
洛陽,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
義氣滿天風老爺子,頓時成為了人人豎指讚頌的大好人,大善人,大俠士。
XXX
風雲廳。
李木劍正坐在貴賓席上,臉上依舊是副自信的笑意,嘴解微微地上翹着。
李木劍感覺到所有的眼光都很和善,與第一次他躺在這裏時大不一樣。
風雲門四大堂主俱已在座,這些都是風雲一時的人物。
“絕情鈎”霍長青,那是一個穩重幹練的漢子,他一向很少説話,此時正讚許地看着李木劍。
“陸地飛鷹”陳靈,輕功蓋世,也對李木劍露出敬佩之色。
“虯鬚劍客”吳和,環眼已似乎小了一些,虯鬚也順服多了,這對一向威猛的吳和來説,已很不容易了,他從前只在門主面前,才有這種表情。
“玉手書生”慕容秋,卻不時地露出嫉憤之色,他一向很自負,而且在風雲門中身分也比較特殊,現在這等大功,卻被這小子搶走了,他當然不平。
這些人的表現,李木劍早已看在眼裏,但他並不在乎這些,他期待的是……
風雲秋微微一笑道:
“李小俠……”
突然,一名風雲門屬下急步走人大廳抱拳道:
“稟門主,小姐回來……”
“了”還沒有説出,“碰”的就捱了一腳,人踉蹌往前衝了好幾步才站穩。
他原來站的地方已立個絕色少女。
李木劍眼前一亮,嘴角立時都快要碰到鼻子了。
他想形容這少女的美,可是一時不知怎的翻腸倒肚就是搜不出形容詞來。
只見那少女兩手叉腰,鳳目圓瞪小嘴一撇,衝着那名屬下吼道:
“誰要你多嘴!”
雖然是吼,但聲音卻悦耳之極。
那名屬下早已垂手低頭而立,比見了門主還惶恐地道:
“屬下知道了。”
少女理也不理,就朝風雲秋走去。
李木劍興奮極了,平生破天荒頭一次的使嘴角碰到了老是翹得高高的鼻子。
他感到……
李木劍這時要是看到風雲門其他人的眼神,一定會驚訝萬分的,那些眼神是如此的膽怯。
可是他看不到了,他的眼睛自從被那光亮吸引之後,就再也沒有移開過。
雖然,剛才這位小姐發了這麼大脾氣,可是,你要知道,漂亮的女孩子生氣往往比平時更動人。
風雲秋眼中的威嚴盡失,滿是慈愛的道:
“珊兒,你可回來了,爹都急壞了。”
風雲珊鼻一皺道:
“爹,你才不會急呢,我到那兒,還能瞞得住你?你那些屬下,一天最少要向你彙報十次。”
風雲秋“哈哈”一笑道:
“來,珊兒,為父替你介紹一位少俠。”
李木劍立即覺得自己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風雲秋拉着珊兒走到李木劍的面前道:
“珊兒,這位是李木劍,李少俠,被劫的鏢就是他找回來的。”
然後,風雲秋又轉向李木劍道:
“李少俠,這是小女珊兒。”
李木劍的心開始跳得厲害了,他幾乎已飄飄然了,因為,珊兒姑娘正對着他笑。
這笑太迷人了。
李木劍幾乎都快跌倒了,他自己也笑了,李木劍覺得他從沒有笑得這麼瀟灑過。
但是,李木劍突然笑不出來了。
驚愕,他臉上現在全是驚愕之色。
因為,他發覺珊兒的臉色變了。
雖然,珊兒還在笑,但笑的含意全變了,珊兒正對着他冷笑,而且還“哼”了一聲。
女人,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珊兒的變化可説快之又快,更讓人無法捉摸了。
所以,李木劍只有驚愕了。
驚愕的表情還沒有收回。
珊兒已小嘴一撇,手幾乎指在李木劍的鼻子上大喊道:
“你就是搶了本姑娘好事的‘大白鼠’!”
突如其來的緣故,使李木劍一時不知所措,他現在連一點招架的功夫都沒有了。
所以,李木劍很尷尬地“嘿嘿”一笑。
這位珊兒姑娘好像並不會體諒人,兩眼一瞪,怒道:“‘嘿嘿’就完事啦,你得道歉。”
風雲秋深知女兒的脾氣,趕忙阻止道:
“珊兒,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怎能對李小俠這樣説話。”
風大小姐立即金蓮一跺,叫道:
“我高興!”
風雲秋立時進退兩難,他曾經八十一次阻止了女兒這句話,結果,珊兒硬是吊斷了八十一根繩子。
雖然,那八十一根繩子都不是很牢,萬一這八十二根繩子牢了這麼一點點……
“在下向姑娘賠罪了。”
風雲秋總算鬆了口氣,對李木劍的印象更好了。
珊兒“格格”一笑道:
“念你是頭一次,就饒了你吧。”
口氣簡直像上司在對下屬説話。
不過,能做這樣美人的下屬,李木劍倒也心甘情願。
“啪!”
李木劍接住珊兒丟過來的行囊。
“給我送到後面去。”
語氣簡直是在對僕人説話。
現在只能有一個字來形容李木劍……慘!
慘,真是慘透了。
下屬還沒做熱乎,地位一下就跌倒僕人階層去了。
風雲秋也覺得臉肯些掛不住了,急忙阻止道:
“珊兒,怎可如此無禮!”
珊兒被父親訓斥,立即兩眼怒恨地盯着李木劍。
李木劍怎能讓這位大小姐因此受窘,立即笑延道:
“風門主,不礙事的。”
珊兒立即面現得色,對父親道:
“爹爹,人家都説不妨事了,這説明我也不過份嘛。”
風雲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實在拿這寶貝女兒沒辦法,都怪自己平時寵壞了她。
風雲門其他人都不敢作聲,誰若招惹了這位為所欲為的風雲珊,那是喊爹都來不及的。
珊兒現在完全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李木劍的面前了。
不過,能為這麼漂亮的小姐做事,李木劍倒是心甘情願的,也許,別人想做還不夠資格呢。
只是,他興奮的心情還沒來得及表露,立即又跌回到萬丈冰窟之中。
珊兒已踱到玉手書生慕容秋面前,皓齒淺露,盈盈一笑道:
“秋哥,陪我到後面去好嗎?我有好多趣事跟你説。”
玉手書生眉宇一揚道:
“小姐召喚,豈敢不遵。”
風雲門裏除了風雲秋之外,大概也只有這位玉手書生敢與珊兒打交道了。
風雲珊好像在玉手書生面前威風盡失,竟然拉着玉手書生的手臂道:
“走,秋哥。”
兩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拉手的往後面走去,準確的説應該是珊兒拉着玉手書生的手。
現在,已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李木劍此時所,非常悽慘!
悽慘,真是悽慘透了。
李木劍在二人身後,真不是滋味,心裏至少罵了三百六十五句壞女人,隨後又道了三百六十五次歉。
珊兒好像就不知道後面有人似的,和慕容秋一路談笑風聲地往後面走去。
李木劍跟在二人身後到了後面之後,立即放下包囊,在珊兒的大笑聲中,逃到前面,逃出風雲門,最後一直逃進了小小樓。
當他看見賈渺的樣子時,就是一肚子氣,因為,賈渺正手託着香茗,笑吟吟地看着他。
李木劍氣糊塗了,他衝了過去,一把拿下賈渺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敲在桌上大聲道:
“你高興了是吧?我失敗了,你肯定早就知道這結果。”他這時已有些語無倫次了。
賈渺並不動怒,仍笑道:
“對!我早知道一定是這種結果,可是我替你高興。”
李木劍的鼻子都氣歪了,衝着賈渺大吼道:
“呸!交上你這種朋友真是倒楣,就會看朋友的笑話。”
李木劍真想給這混蛋一個大耳光,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賈渺還在笑,甚至眼睛都笑眯起來了。
賈渺足足笑了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才止住笑聲,對李木劍道:
“你成功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説得李木劍一愣:
“我成功了,你以為天底下除了你都是笨蛋。”
賈渺神秘地道:
“你不是笨蛋,而是糊塗蛋。”
李木劍真的被賈渺説糊塗了,問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快點説清楚啊。”
賈渺不慌不忙,搖頭晃腦地道:
“你難道沒有聽説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句話嗎?”
李木劍摸摸後腦,疑惑地道:
“我怎麼會迷呢?那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賈渺搖頭苦笑道:
“你還不承認糊塗?你李木劍什麼時候大發脾氣,語無倫次過?”
李木劍心頭一驚:是啊!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風雲珊,唉……不再去想她了。
賈渺接着又道:
“所以説,你連人家姑娘對你有意都看不出來。”
李木劍立即爭辯道:
“她對我有意?她對我有意會把我當僕人看地拉着玉手書生談笑風生地一起走?”
賈渺微笑道:
“你這就不懂了,正是她對你有意,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來,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孩能向你表達什麼嗎?”
李木劍不服氣地道:
“即使不表露,好歹也不應該那樣啊。”
賈渺解釋道:
“那是女孩子的矜持與好勝心理迫使她那樣做的,沒有結婚的女孩子都不願被男孩子壓低了氣勢的。”
李木劍還是不服氣,抗辯道:
“那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那玉手書生那麼親熱嘛。”
賈渺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一個女孩子想知道男孩子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在吃醋,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李木劍頓時心頭一寬,拍了下腦袋叫道:
“我真是糊塗。”
有道是:無情正是有情處。
XXX
李木劍現在最想的就是與珊兒再見一次面。
風雲門他去過幾次,風雲秋對他的印象倒是不錯,可是他仍很煩惱,因為,珊兒一直沒有露面。
李木劍現在正在一個人喝酒,借酒澆愁,愁更愁。
自己懂事的時候,就只有一個整天卧牀的師父,他命令自己每天泡在藥水裏,每天練武功,從無笑臉。
直到下山的前一天,他才看見師父笑了,那是在看到他練成絕世一劍後,他要自己去殺血殺人魔,一個用卑鄙手段害他成這樣的魔頭,然後,含笑逝世。
血殺人魔已死了,可是現在自己還是那麼愁,他似乎知道為什麼,又似乎不知道為什麼。
愁苦的酒,喝起來總是淡而無味,生活,豈非像這愁苦的酒,索然無味嗎?
李木劍不覺長嘆了一聲。
一支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李木劍不用看也知道是賈渺,他懶得抬頭。
賈渺輕聲道:
“酒是有多種滋味的,在什麼心情上,就有什麼樣的滋味。”
李木劍懶散地道:
“可是,現在平淡無味。”
賈渺語重心長的道:
“但是,你不要忘記,它也有甘甜的時候,也有壯烈的時候。”
李木劍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
賈渺毫不放鬆地道:
“世上本沒有難事,之所以有難事,是那些想去做那事的人毫無信心。”
李木劍抬起了頭。
賈渺立即接道:
“你想對我説人是一向有似的,可是你要知道信心並不是在於一時,而是在於鍥而不捨的。”
李木劍兩眼閃動着光芒。
賈渺微微一笑道:
“現在機會來了,鬼城郊外發現一座古墓,據説有大量寶藏,發現它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是在同一時間,不同地方突發而死,現今,大量的武林人士皆蜂湧而去了。”
李木劍問道:
“這與我何干?”
賈渺眨了眨眼道:
“據可靠消息説,風雲門的風大小姐已經趕去了。”
李木劍一口乾了杯中之酒,望着賈渺笑了,笑得很開心,嘴唇自然地又上翹起來。
路,筆直地向前延伸着。
春風拂面,吹在人臉上暖洋洋的,讓人感到舒服,甚至於心情都很舒暢。
李木劍此刻有這種感覺。
一匹馬,一裘藍衫,木劍斜斜地插在腰間,雖然一臉風霜,可是仍掩不住那充滿信心的笑意。
賈渺這朋友還真不錯,不但賒給他酒飯,甚至還借給他馬,衣衫和銀子。
李木劍摸了摸懷中的銀子,前面,酒鋪的幌子在風中飄蕩。
酒鋪很普通,堂面不大桌椅很破舊,甚至,李木劍站在店堂門前就能聞到一股很強烈的餿味。
但酒店生意還不錯,天還沒黑,就已經有客人在裏面喝酒了。
兩個很普通的生意人,看來不像是做大生意的,要不然怎麼會沒有跟着的隨從,又到這種地方喝酒?
一個粗壯的黑大漢還旁若無人地在大碗喝酒,邊往嘴裏塞進大塊的牛肉,嘖嘖有聲。
坐在最裏面的還有一個老者,乾瘦的臉,尖削的下巴上留着一綹令人討厭的山羊鬍須。
他稍淺酌了一口酒,回味了半天,才從本就不是很多的一小碟滷幹裏挑了很小一塊,慢慢地放進嘴裏,細細地嚼着,彷彿吃的不是滷幹而是魚翅一般。
櫃枱裏的老闆正打着瞌睡,大概這裏只有他一個人經營,老闆兼夥計及廚子吧。
李木劍輕輕地叩了下櫃枱,輕聲道:
“老闆,有生意了。”
那人似乎睡得正香,毫無反應,並且,那令人作嘔的口水正緩緩地往下淌着。
“啪!”李木劍重重地一拳砸在櫃枱上。
那人猛地一驚,抬起悻悻的水泡眼吼道:
“做什麼啊?年輕人怎麼毛毛躁躁的。”
他簡直比李木劍火氣還大,好像這店不是他開的一樣。
李木劍道:
“吃飯啊!”
那人很不耐煩地往身後面牆一指道:
“吃什麼自己看。”説完,又閉上了水泡眼。
李木劍無奈地搖搖頭,他還真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仔細一看茶的標價,又連連苦笑。
這樣的酒店,竟比小小樓的價格還高出許多倍,李木劍真想掉頭就走。
可是偏偏肚子不答應,早就提出抗議了,看路上的形勢,前面一定不會再有酒店的。
李木劍重重地道:
“來一碟牛肉,一壺酒。”
那人連眼都沒睜,順手就在櫃枱下面摸出一碟牛肉,一壺酒,重重地放在櫃枱上,就又不動了。
原來這些早都準備好了,就放在櫃枱下,還要客人自己端,怪不得廚房裏冷冷清清,連個夥計都沒有。
李木劍倒是個不太講究的人,端起牛肉,酒壺,就在靠廚房門那張桌旁坐了下來。
這裏只有五張桌子,現在只剩下這張空桌,既然還有張空桌,那就不必要打擾別人了。
另外四個客人好像也不是好説話的樣子,都在各自吃着,根本不管其他事,連話都不肯説。
李木劍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大概是沒有人講話的緣故吧,李木劍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這四個人來。
李木劍這一打量,立即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
老者仍坐在牆角那兒慢慢地喝酒,細細地嚼着滷幹,連眼皮也沒抬。
大漢子仍大口吃着牛肉,大口地喝酒,一付旁若無人之態,李木劍卻總覺得他擋住他看門口的視線。
兩個生意人在李木劍旁邊吃着,卻不時用眼瞟着李木劍。
若四人同時對李木劍出手,那麼,他們現在坐的地方,正是最佳的位置。
李木劍覺得有一種被包圍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多考慮,李木劍已確定自己被包圍了,四個人,八支眼睛正一齊盯着他。
兩個生意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黑大漢兩眼圓睜,好像要把李木劍當牛肉一樣吞下去似的;老者的一雙鼠眼更是陰毒無比。
李木劍沒有動,連剛剛端起的酒杯也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嘴角已微微地翹起。
空氣頓時凝住,蒼蠅在各人面前肆無忌憚地飛來飛去,老闆好像還無所覺,睡得正香在櫃枱上流了一大灘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