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閃動著,明亮的光芒照在小室四周低垂的紫絨窗簾上,輝映出一片淡淡的、暗暗的紫色光芒,這種光輝本來能使人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只是,那種藏不住的悽清淡涼的氣氛、景象,卻把這片人為的暖意全掩去了。
看看那紅蠟連綿不幹的蠟淚,一行行、一滴滴的垂掛在蠟身上。
聽聽室外那呼呼的悽切寒風掃過了屋頂的單調聲音,那時斷時續、如位如訴地吹拍著。
而這間精潔、雅靜的小室內,除了全身幾乎全都裹傷的白布內的寒松齡孤伶伶的、如同被世人遺忘了般的躺在那裡之外,這小室內,竟沒有半個陪伴他的人。
這一切,除了深深地刻劃出單調、淒涼之外,還能代表什麼?夜,是很深了。
偶而,小室門外會響起幾聲緩慢、單調的腳步聲。但那聲音,在黑夜中,沉重得聽起來活像是踩在人心上似的,使人有一種被壓迫、被禁錮而卻又無法掙脫的感覺。
寒松齡知道那是北海神龍故意留在室外佯做監視自己的手下,他們不敢打瞌睡。
寒松齡知道他們在等待什麼,因為,他自己也在等待著什麼。
等待的時光總是不易度過的,尤其,在這等寒冽悽清的冬夜裡。
突然,小室外緩慢、低沉胸腳步聲變得輕快而急促起來,然後,停下來了。
停下的位置,寒松齡估計是在樓梯口,這是自北海神龍走後第一次發生的突然變化。
寒松齡知道室外守衛的人所等待的人來了,那也正是他所等待的。
紅潤的俊臉,突然間變得蒼白如紙,寒松齡好像突然受了極重的內傷似的。
門外,一個低沉的聲音急促地道:“葉浩,白老頭這上半夜裡,有沒有派人來探視過?”
另一個聲音道:“啟稟二位堂主,他沒有派人來探視過。”
先前說話的人道:“他臨走的時候有沒有交待什麼?”
葉浩道:“啟稟……”
“不用那麼羅嗦,直接了當地說就是了,咱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葉浩連聲應道:“是是……”話落稍微一停,道:“幫主交待說,寒松齡雖非本幫之大敵,但對本幫日後在中原的發展,可能有所阻礙,因此,嚴格地叮囑屬下等務必小心看守,不要被他們的人救去。”
先前的人陰沉地冷哼了一聲道:“他的傷勢如何?”
葉浩肯定地道:“很重。”
“嗯”了一聲,那人突然道:“老二,咱們進去看看,見機而行。”
門,無聲無息地被人推開了,北海派的兩個堂主,坦然地跨步走了進來。
寒松齡以冷漠而低沉的聲音道:“我早就算到二位會再來的。”
兩張老臉同時浮上了戒懼之色,直到他們看清寒松齡的臉色時,那種驚懼才退了下去。
右邊白麵無血色的老者,冷笑一聲道:“你還算到了什麼,寒盟主。”
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寒松齡道:“吃裡爬外,武林之中,以二位這種行為,最為人所不齒。”
左邊黃臉膛兒的老者冷笑道:“寒盟主,你這是在教訓我們?”
冷冷笑了一聲,寒松齡道:“戴秀雨,你想想看,像你們這種人,還有可教訓的價值嗎?”
冷笑一聲,白麵老者道:“寒盟主,你倒挺有知人之能的嘛!”
寒松齡冷冷地道:“哼,過獎,過獎,寒某雖愚,還不至於愚到像姓白的一樣的不識忠奸。”
白麵老者嘿嘿冷笑一聲道:“你沒有告訴白老頭你心中的想法?”
猜不透對方活中之意,寒松齡不敢明朗的開口,只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白麵老者會錯了意,以為寒松齡正在後悔沒有把今夜要發生的事告訴北海神龍,寬心得意地笑了一聲道:“寒盟主,看來你是失著了。”
寒松齡冷笑一聲道:“郝世傑,寒某雖與白老兒站在敵對立場,但卻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二位如果敢對寒某有什麼超越常軌的行動,白老兒只怕也放不過你們。”
戴季雨冷笑一聲道:“寒盟主,就算我們今夜不對你有什麼越軌行動,日後白老頭也照樣的放不過咱們弟兄。因此,嘿嘿,寒盟主,我看你就別再動那恐嚇的伎倆了,你還是乖乖地認命,跟咱們兄弟走吧。”
蒼白的俊臉故作驚愕的一變,寒松齡道:“走?到哪兒去?”
郝世傑奸險地笑道:“去會會你的一個老朋友。”
寒松齡道:“二位有話何不明說?”
戴季雨陰沉的一笑道:“寒盟主,送你進關內,你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著要進關內去嗎?”
怔忡了好一陣子,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平復了內心的激動似的,寒松齡道:“把寒某送交給三佛臺?”
郝世傑道:“還是寒盟主腦筋靈活。”
寒松齡道:“二位可以獲得什麼代價?”
戴季雨道:“三佛臺派白麵修羅及三尺金童在摩天嶺探紫金的事你聽過吧?寒盟主,你的身價,可抵三車萬兩裝載的紫金,這是武林中數百年來最高的價錢,寒盟主,你該為此而覺得驕傲,咱們兄弟嘛,名利雙收,也為此覺得意呢!”
寒松齡道:“如果二位將寒某送回碧血盟,寒某可以給二位更高的代價。”
搖著頭,戴秀雨道:“老夫相信你是出得起更高的價錢,但是,寒盟主,那只是利,老夫還要名。”
寒松齡道:“二位還要什麼樣的名?”
郝世傑道:“寒盟主,當今之世,能令三佛臺上下不安的只有你寒松齡,因此,老夫兄弟三人所要的名,寒盟主出不起的。”
寒松齡冰冷地笑了一聲道:“名利燻昏了二位的心智,也將奪去二位的性命。”
戴季雨冷冷地道:“寒盟主,你說得或許不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兄弟二人,為財為名而死,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只是,這些你只怕都看不到了。”話落一頓道:“老大,咱們得上路了。”
郝世傑道:“夜長夢多,咱們是該走了。”話落轉向寒松齡,陰沉地道:“寒盟主,你被人揹進白雲山莊,也得由人揹著才能出去吧?”
寒松齡道:“二位若提著寒某的項上人頭走,不要更方便些嗎?”
言下之意,無異是在告訴二人,他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戴季雨放心地點點頭道:“他們說,最好是能把活的帶去,寒盟主,因為你親手殺了三佛中的老三。”
郝世赤低聲道:“老二,咱們得走了,你揹著寒盟主,嘿嘿,可別弄痛了他,他全身是傷。”
法華寺位於臨榆鎮近郊,建築宏偉,佔地數十畝,堪稱山海關附近數鎮之中建築最具規模的大寺廟。
初升的旭日,照在雪封冰蓋的屋脊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座小山。
山門緊閉著,任何人都會以為此時廟內的和尚還沒有起身,這座大廟,自從換了個精海怪似的明通和尚之後,便停了作早課的常規,更由於常有進廟朝奉的美女失蹤,這裡也減少了進香的善男信女了。
法華寺,外觀是個佛門聖地,裡面可就不同了,明通帶來了一切富賈豪門應有的設備,寬敞的大雄寶殿已成了他會朋宴客的大廳堂。
此刻,大廳上的景色就是如此。
明通和尚高踞在主位上,他是個眉濃如墨、環眼帶煞、塌鼻血盆口、滿臉橫肉的大和尚,身高足有九尺以上,腰粗似桶,滿身除了煞氣、兇殘的氣息之外,找不出一點出家人的祥和慈善。
客位上,坐著北海派的兩個堂主,一臉諂媚恭敬之色。
橫裡坐著兩個陪客的人,明通和尚右手邊坐的是個身高看來不滿三尺,滿頭黃髮凌亂。
目活如猴,頰瘦如削的一個年在五十上下的小老頭,單由那份長相,武林中人任誰都能一眼認出他就是兇殘、狠毒出了名的三尺金童何飛明通和尚左手邊坐著一個白淨面皮、劍眉朗目、鼻直口方的三十上下的青年,此人全身白色衣袍,臉色冷漠肅煞,給人一種高雅冷做的感覺,他,就是白麵修羅閻海雲。
大殿四周,還擺了另外四張大八仙桌,圍坐著三四十個老少不等的江湖客,人雖然不少,但卻鴉雀無聲,顯出一片嚴肅氣氛。
明通和尚看看對面坐著的兩個北海派的堂主,伸手抓起面前的大酒杯,起身高舉過頂,以粗暴震人耳膜的聲音道:“兩位堂主,連夜勞頓,將本派重犯親送上門,實在不巧得很。
二位佛爺正好有事要在總壇會商,不克親來接待,面陳謝意,酒家代表二位佛爺,借一杯薄酒,先陳謝意,幹!”話落仰頸一飲而盡。
慌慌張張的雙雙站起來,郝世傑連聲道:“大師言重了,我兄弟二人不敢當,來,老二,咱們也幹了。”話落與戴季雨雙雙一飲而盡。
明通和尚伸手抓過酒壺親自過去替郝世傑及戴季雨倒滿兩杯,然後走回原位,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倒滿,高聲道:“眾家弟兄們,來,這一杯讓我們大家來敬敬我們恭候已久的碧血盟寒大盟主!”
話落轉身面向大雄寶殿上奉的三尊大佛像,寒松齡就被安置在居中那尊高有兩丈的坐佛懷中。
大殿上響起一片喧譁,所有的酒杯,都向著背依在大佛臂彎中,滿身裹滿了白布的寒松齡。
手,有點控制不住地抖動著,白麵修羅閻海雲冷漠的臉上閃動著無比的激動表情,時間雖然極其短暫,但卻沒逃過明通和尚的兩眼。
明通和尚仰頸飲完杯中的酒,面向著寒松齡道:“寒盟主,你可認得灑家嗎?”
寒松齡冰冷地道:“明通,說別人,寒某可能認不得,提起你,寒某清楚得很。”
明通哈哈大笑了一陣。道:“寒盔主,聽說你很有兩根硬骨頭,從不向強敵低頭,今天,該也不會例外才是。”
寒松齡冷漠地道:“尊駕以為寒某想恭維你?”
明通和尚道:“怎麼,莫非你還有比恭維更好聽的話?寒盟主,你說說看。”
寒松齡道:“昔日江湖上有個姦淫、擄掠、狼心狗肺的東西,綽號人稱為洪荒遺梟黃尚清的畜牲,朋友,你跟他是知心之交吧?”
老臉一變,明通和尚猛然向前跨出一步,右掌本能地揚了起來,但卻沒有拍出去,深吸了一口寒氣,生硬而緩慢地道:“年輕人,你知道是灑家?”
寒松齡道:“否則,寒某也不會那麼問了。”
明通道:“寒松齡,此時此地,這些話你實在不該說。”
寒松齡道:“朋友,你以為寒某該說些什麼?”
明通和尚陰森森地道:“也許,你什麼也不該說,年輕人,那樣你也許會死得乾脆些,”話落一頓,陰冷地道:“現在,嘿嘿,可就不同了。”
毫無懼意地冷笑了一聲,寒松齡道:“千死萬死,總是一死,會有什麼不同的?”
明通和尚大笑道:“哈哈,年輕人,你可是想見識見識?”
冷冷地笑了一聲,寒松齡沒有開口。
雙臂向上一伸,止住大殿上的喧譁聲,明通和尚沉聲宣佈道:“眾家兄弟,飲酒作樂,自古皆然,今天我們同樂於此,自該有點樂事做做才是,現在,大家先坐下來。”
大殿上喧譁聲立停,眾人相繼坐下。
向四周掃了一眼,明通和尚道:“咱們學武的人,任何樂趣自然離不開武功,今天,當然也免不了用武功,現在,咱們就以寒盟主做為判決人,借他的身體,給我們一個一較長短的機會,大家以為如何?”
大殿上立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白麵修羅閻海雲臉色又是一變。
三尺金童突然站起身來,道:“大和尚,誰先動手?”
明通和尚道:“何兄以為呢?”
有意無意地掃了白麵修羅閻海雲一眼,三尺金童何飛道:“咱們是客隨主便,聽您的了。”
明通和尚突然轉向白麵修羅閻海雲道:“閻兄以為呢?”
白麵修羅閻海雲一怔,脫口道:“大師何事?”
明通和尚道:“咱們方才所說的,閻兄莫非沒有留意?”
白麵修羅閻海雲的確沒有留意,白淨的臉上,立時一變,忙道:“小弟全聽到了。”
明通和尚溫和地道:“那麼何兄弟的說法,閻兄可同意嗎?’,白麵修羅閻海雲實在不知道他們方才說了些什麼,胡亂地道:“兄弟完全同意。”
盯著白麵修羅,明通和尚道:“閻兄,聽說寒盟主與你誼屬同門,他不但是太虛老人一系所傳下來的寒劍門中的傳人,而且還是已故三佛的記名弟子。”
白麵修羅閻海雲強壓著心中起伏的波瀾,以低沉的聲音道:“這個兄弟知道,莫非大師以為兄弟存有二心嗎?”
明通和尚道:“灑家怎敢,不過,哈哈……”
白麵修羅閻海雲臉色一變道:“大師的話還沒說完。”
明通和尚道:“俗語說得好,‘人不親,土親’,閻兄弟,寒松齡與你,終究是誼屬同門啊。”
心中有些明白過來了,白麵修羅閻海雲隨口道:“大師何不把你的本意直截了當他說了出來,小弟在此恭聆著。”
老臉一寒,明通和尚道:“閻兄弟,灑家及二位老佛爺對你的忠心不二,是一向深信著的,但是,咱們幫下人多口雜,難免有些人會說閒話,你可曾聽過?”
白麵修羅冷聲道:“兄弟不曾聽過。”
明通和尚道:“閻兄弟,他們卻說已故三佛門下出忠義之士,不可能有人背叛,因此,有人說你與三佛臺合作,替他們設計掘金的計劃,是因為你家在中原,受制於三佛臺,也有人說你是另有居心,臥底於三佛臺。”
倏地站起身來,閻海雲道:“大師也相信嗎?”
明通和尚道:“不信。”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那大師說這些話的用心何在?”
明通道:“為閻兄弟你好。”
白麵修羅道:“為我好?”
明通和尚點頭道:“不錯,為你好,因為,灑家給你找到了一個洗雪的機會。”
白麵修羅心頭猛然一震道:“什麼機會?”
指向身後大佛懷中的寒松齡一指道:“殺了他。”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逼我同門操戈?”
明通和尚道:“閻兄弟,灑家是為你好。”
三尺金童何飛也道:“閻兄弟,你也是本幫中的一份子,常言道:‘大義滅親’,何況,你與他只不過同門而已,非親非故,有什麼好猶疑的呢?”
白麵修羅道:“何兄,假使換了你的話,你怎麼做?”
三尺金童何飛一怔道:“動手。”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真的?”
三尺金童臉一變道:“你不信?”
明通和尚冷笑一聲道:“閻兄弟既然珍惜同門之情,灑家自然也不便強人所難,何兄弟,就由你動手吧。”
伸手在桌上摸起一雙筷子,三尺金童何飛道:“好,就由兄弟獻醜吧,我這雙筷子取他雙目。”話落就待揚手。
白麵修羅突然冷喝道:“慢著,我動手。”話落翻腕拔出背上長劍。
全桌的人同時站了起來,各人臉上都是一片戒備之色。
望著白麵修羅閻海雲,明通和尚道:“閻兄弟要用劍嗎?”
白麵修羅冷冷地道:“兄弟我殺他的方法難道也得受限制嗎?”
料定了白麵修羅逃不出自己的掌握,明通和尚狂笑一聲道:“哈哈,閻兄弟說得很對,倒是灑家太過於多心了。”
白麵修羅緩步走到供桌前,搖身一晃,飛身躍落大佛盤坐的右腿上,站在寒松齡身邊,但卻沒有立刻下手。
森冷地微笑著,明通和尚道:“閻兄弟怎麼還不下手?”
臉上掠過一抹冷光,白麵修羅冷哼一聲,才待開口,突見大殿外神色匆忙緊張地走進一個三佛臺的手下弟子,那人走到明通和尚身邊,恭敬地道:“啟稟護法,有人投帖拜山。”
明通和尚道:“誰?帖呢?”
那漢子恭敬地把手中帖呈遞上去。
接過大紅帖,明通和尚順手打開,老臉突然一變,然後緩慢地把目光投在北海派的兩個堂主身上。
就覺得從心底深處冒上一股寒意,郝世傑與戴季雨都不安地把目光集中在明通和尚的臉上。
明通和道:“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送帖的漢子道:“兩女一男。”
明通和尚道:“這麼說,馭鳳聖女樊梅芳也來了。”
一聽提到樊梅芳,郝世傑與戴季雨就知道事情與他們有關,郝世傑不安地道:“大師,是衝著我們兄弟來的?”
明通和尚高深莫測地道:“不錯,是衝著賢昆仲來的。”
戴季雨怔道:“大師,我兄弟二人對本幫可是忠心不變的啊。”
明通和尚道:“二位不是為了那三車紫金的獎賞嗎?”
郝世傑變臉道:“大師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明通和尚笑道:“這麼說,二位為了表示忠於本幫,連那三車紫金也不要了?”
戴季雨不滿地道:“大師,這話怎麼說?”
明通和尚道:“事情不是很簡單嗎?我們之間,只是買賣關係,可沒有其他別的交情,灑家犯得著去為二位得罪北海神龍夫婦嗎?”
戴季雨聞言大怒,脫口道:“大師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明通和尚老臉一沉道:“二位,這裡是老夫的居處,你們說話可礙小心點,如果你們有自信,現在灑家就把那三車紫金交給你們,你們馬上走。”
戴季雨冷聲道:“你知道我們走不了?”
明通和尚冷冷地道:“那是你們的事。”
郝世傑嘆了口氣道:“好吧,這樣吧,大師,三車中我們只取一車好了。”
明通和尚道:“如二位落在北海神龍夫婦手中,不但一車都取不到,只怕還得送上兩條命呢。”
郝世傑冷笑道:“大師,你做得很絕。”
明通笑道:“灑家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二位如果不願聽,灑家不說也就是了,灑家還得去接待客人,不多陪二位聊了。”話落舉步向殿外走去。
郝世傑道:“好,我們兄弟答應三車都不要了。”
止住腳步,明通和尚道:“還是郝兄看得開些,”話落臉色一沉,道:“眾家兄弟聽著,只要咱們把北海的人擋回去,三車黃澄澄的紫金就由大家分了。”
大殿上立時響起一片鬨然之聲,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各自抽刀拔劍地準備出動。
恰在此時,銀光一閃,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嘟”的一聲插落在明通和尚面前的桌上,匕首柄上飄著-方白旗,上面寫著三個醒目的硃砂紅字:“碧血盟”。
三尺金童何飛臉色倏然一變,就要向大殿外奔走。
明通和尚低聲道:“慢著,碧血盟既敢明日張膽的飛刀傳書,必然有備,我們暫時不要妄動。”
明通和尚口中道出“碧血盟”三字,大殿內所有三佛臺的徒眾,個個為之動容,先前的躍躍欲試的神態與氣焰立時就消失了三分。
三尺金童何飛心頭也是一震,但卻未形之於色。故示豪邁地道:“碧血盟首腦人物已落人咱們手中,諒他那些不入流的手下也不敢輕舉妄勸,怕他怎的?”
明通和尚陰沉地道:“話是說得不錯,但灑家卻怕這中間別有文章。”話落一雙銳利如刃的目光突然凝注在郝世傑及戴季雨二人臉上,沉聲道:“二位可曾想過,碧血盟何以會與北海派同時趕到的問題嗎?”
郝世傑老臉一變道:“巧合罷了。”
明通和尚濃眉一皺道:“灑家可不做此想。”
三尺金童接口道:“對啊,事情何以會這般巧合呢?”
戴季雨原本就有一肚子火,聞言老臉一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師既然對我們兄弟二人如此懷疑,我們走就是了。”
明通和尚冷森森地道:“走,有那麼容易嗎?”
三尺金童何飛右手一揮道:“給我把這兩個奸細圍起來。”
大殿上鬨然一聲,三四十個人,果真一湧而上,把二人圍了起來。
明通和淌冷酷地道:“退下去,他們只要自信能脫出灑家雙掌之下,就讓他們走。”
郝世傑二人原本打著名利雙收的如意算盤,卻沒想到不但名與利沒得到,反倒落了個身陷重圍,命在旦夕,那份悔恨就不用提了。
氣極仰天狂笑了一聲,郝世傑道:“好,明通,老夫今天算是認清了你這個唯利是圖、好夕不分的惡霸了,來吧,今天既然走到這步田地了,多說無益,你我只有各憑所能,來分辨曲直了。”
明通突然又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冷冷一笑道:“你說灑家好歹不分,你可有什麼證據?”
郝世傑冷笑一聲道:“姓寒的傷重不能動彈,不就是一個證據嗎?”
明通和尚聞言心頭一動道:“對啊,要是他們是有意的安排,怎敢大意地把一個重傷的寒松齡往我手中送呢?”
明通臉色立刻緩和了許多,沉聲道:“閻兄弟,該動手了,灑家急著要借寒盟主的首級一用。”
白麵修羅背對著寒松齡,面向明通和尚道:“大師,頭是六陽之首,借下來怎麼活呢?”
明通和尚道:“閻兄弟,目下咱們身陷重圍之中;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白麵修羅閻海雲聲音中充滿恨意,冷冷地道:“大師,閻海雲可不是在同你說笑。”
三尺金童何飛臉色一寒,道:“閻海雲,你想幹什麼?”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救寒松齡。”
三尺金童勃然作色,冷喝道:“你不要命了?”
白麵修羅閻海雲淒涼地道:“我姓閻的早就不該活了,我之所以活到現在,目的就是想看看能能不能有那麼一天,讓我親眼看到你們的下場。”
明通和尚冷笑道:“你可是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白麵修羅道:“在摩天嶺,當我們到關外出現了寒松齡時,我就以為那一天快要到了,卻沒想到多年的希望會突然散滅於此地。”
三尺金童何飛冷笑道:“閻海雲,你實在該再等下去才是,你不說,誰知道你的居心呢?”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早年家師及二位師叔臨終前曾叮囑過我等寒松齡,現在,我等到他了。”
明通得意地道:“但是,他卻落在我們手中了,對嗎?”
白麵修羅道:“我未死之前,他還沒有落在你們手中。”
老臉上閃動著殺機,明通和尚道:“你能活多久?”
三尺金童冷聲道:“大師,把他交給我吧。”
明通和尚道:“我們得爭取時間。”
三尺金童何飛道:“我知道。”話落,躍跳上供桌,伸手指著白麵修羅閻海雲道:“姓閻的,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白麵修羅閻海雲道:“在下說過,我要守住寒松齡。”
三尺金童何飛輕蔑地道:“你有自信嗎?閻海雲?”
一直沉默著的寒松齡,此時突然開白道:“他沒有自信,我有,何朋友。”
“友”字一落間,他身上的白布突然寸寸斷裂,散落四周,臉色也突然間恢復了紅潤。
這變化,震住了大雄寶殿上所有的人。
寒松齡冷冷地向大殿四周呆立的眾人掃了一眼道:“寒松齡使各位吃驚了。”
從孤立無援的狀態下,突然間得到一個名動武林的得力大援,白麵修羅閻海雲精神立時為之大振,虎目中喜悅的光芒閃動著,目注已經站起來的寒松齡,白麵修羅閻海雲興奮地道:“寒兄弟,你……你沒有受傷?”
寒松齡笑笑道:“我受傷是事實,只是,在起程之前已全好了,否則我怎麼會來呢?”
話落掃了北海派兩個痴立的堂主一眼道:“就算我要來,他們也不放心我來呀。”
寒松齡沒有指明他們是誰,因此,突聽起來十分含糊籠統。
明通和尚陰毒、森酷地目光緊盯著郝世傑及戴季雨的臉上,低沉而緩慢地道:“郝兄、戴兄,二位下了一著極高明的棋,只是,二位還有點小地方未曾算明白。”
寒松齡突如其來的一復元,郝戴二人就知道事情已到了無法說清楚的地步了,聞言二人臉上同時一變,各自凝功戒備著。
郝世傑緊張地道:“大師,可容我兄弟分辯一二嗎?”
明通和尚心中有了成見,冷森森地一笑道:“我看不用再怎麼解釋了,郝兄,對寒松齡突然復元,二位除了‘不知道’三個字之外,可還有什麼更完整的解說嗎?”’戴季雨急聲道:“我們的確不知內情啊?”
郝世傑也道:“大師,這是一條毒計,我兄弟二人……”
明通和尚道:“我知道這是一條毒計,二位哥們,你倆不說,我也看出來了。”
戴季雨苦笑道:“我們也是被害人啊!”
明通和尚道:“不錯,你們也是被害人,這一點,我也明白,所以,一開始我就承認你們下了一著極高明的好棋,只是,其中有一點小錯誤。”
心中有著另一種打算,寒松齡此刻突然開口道:“大師,但不知他們犯的是什麼樣的小錯誤?”
明通和尚冷笑道:“寒盟主,他們距我太近了些了,不是嗎?”
寒松齡道:“大師大概對自己手底下的功夫很有信心吧?”
明通和尚不答反問道:“寒盟主,你對自己不是也很有信心的嗎?”
寒松齡道:“誰的信心大?”
明通和尚道:“很難說,寒盟主,那得由事實證明一下才能知道誰行。”
寒松齡道:“他們只要能擋得過你一擊,大師,不是寒松齡自誇,你沒有再出手第二次的可能。”
明通和尚森冷地道:“問題是他倆能不能捱得住我這一擊。”
郝世傑冷聲道:“大師,你冷靜點,姓寒的安排的是借刀殺人之計,大師,你可不能上他的當。”
明通和尚道:“二位還想再說點什麼?”話落猛然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不由自主地雙雙向後退了兩步,郝戴二人各自拿樁立馬。作了個預備應變的姿態。
戴季雨道:“明通大師,你可別逼人太甚。”
右腿一抬,“嘩啦啦”一陣杯盤落地之聲,明通和尚一腳把面前的桌子掃出一丈多遠,剛好落在大殿門口,雙目充滿殺機地盯著二人道:“哥們,空口白話,你們不要再說了。”
郝世傑仍然不由自主地道:“大師,你難道真要眼睜睜的上人家這個當?”
三尺金童何飛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也開口勸阻道:“大師,你不讓他們把話說明白點?”
明通和尚道:“你還沒聽夠?”
郝世傑一見有轉機,忙道:“大師,話不說明白,我兄弟……”
明通和尚道:“郝兄,你們不說,還明白點,再說上一說,可就要變得模糊了,因此,二位還是拿出點真東西來,其他的,就免了吧。”
郝世傑急聲道:“大師,你真要獨斷獨行?”
雙掌緩緩抬到胸前,明通和尚道:“二位可準備好了?”話落又改問寒松齡道:“寒盟主,你也準備了。”
寒松齡道:“多謝大師關照,寒某早就準備好了。”
眼看事情已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郝世傑暗中用左肘一撞戴季雨,低聲道:“大師,我勸你別盡做些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愚笨傻事。”
老臉一板,洪荒遺梟明通和尚突然跨步起身,雙掌同時拍了出去。
以明通和尚那種龐大肥滿的身體,自然而然的會給人一種行動笨拙遲緩的感覺,回此,他突然出手所展露出來的身法,會使人大驚,使人手足無措。
因為,那身法、手法及勁道,完全不像一個有著他這種身材、這種年歲應該有的那種速度。
事情違反常理,獻使人無法逆料、預防。
郝、戴二人雖然早就防到了,雖然早就知道他會有反常情理行動了,但是,卻仍然無法預防,無法自衛。
雖然,他們已用盡了全力。
左右同時一分,二人四掌一齊飛動,合力向中間的洪荒遺梟硬壓過去。
郝戴二人在北海派中能身列堂主之尊,自然也非無能之輩,兩人合力的一擊,威力之猛,真有排山倒海之勢。
就像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洪荒遺梟明通和尚冷酷地笑了一笑,左足支地,斗然一個大轉身,原先向前拍出去的雙掌,突然分別拍向郝、戴二人,速度之快,就似在同一個時間內,把自己一下分成了兩個半面。
轟然一聲大響,人影乍合突分,郝、戴二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各自身不由己地向後飛退出四五尺遠,落地全都覺得兩眼發花。
洪荒遺梟明通和尚夾在二人中間,以一敵二,雖然也覺得雙臂有點麻,但卻不肯就此罷手休息。
目光向正殿大佛像下的寒松齡瞟一瞥,明通和尚再度飛身閃射出去。
先彈向郝世傑,後射向戴季雨,行動雖有先後之分,但與人的感覺,卻是在同一時間內完成的。
兩聲砰然巨響,夾雜著兩聲悶哼,郝戴二人在來不及抗拒的情況下,雙雙仰跌地上,口鼻之中,血流如泉,臉色白如石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