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雪不但沒有停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了,站在摩天嶺白雲峯上向下望,但見天壤相連,白茫茫的一片,難辨村鎮曠野,就是山中較淺的低地峯谷,此刻也幾乎快被填平了。
登上白雲峯,寒松齡仔細地尋找了一陣,才算找到了音夢谷的正確位置。
若在無雪的日子裏,他只要望一眼,就可以找到那裏,雖然,他過去從未到過這裏,他對那個他欲尋找的谷地,在耳熟能詳的情況下,他早已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完整的圖形了。
谷中高聳的石柱如林,兩壁山崖,高齊峯頂,崖上林木茂盛,谷中卻無一棵高樹,這種情形,完全不合乎自然界的規律,因此找尋起來,絕不會有困難,但是此時大雪覆峯填谷,林木、岩石早已無法分辨,要不是寒松齡早來了一步,音夢谷輪廊尚存,只怕他對此地的環境在心中描繪得再詳細,也無法找得出來。
彈彈身上的積雪,寒松齡找了個可以暫時避鳳雪的大岩石下靠住身子,顯然他並不想此時就向目的地進發,他知道此刻那附近可能正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冬季的白天雖然消失得很快,但在等待中,仍然使人覺得十分緩慢。
漫無目的地望着飄忽的飛雪,寒松齡星目中漸漸地,又浮現出憂鬱的光茫了,也許地此時他又想到自己正準備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了。
突然撲落在寒松齡肩頭上的雪兒,把沉思中的寒松齡驚醒過來,夜幕已籠罩了大地了。
寒松齡搖搖頭,笑了笑,自語道:“天終於黑下來了,雪兒,咱們得上路了。”立直身子,走出石崖下,認準方向,飛身向峯下騰躍而去。
奔走了有頓飯工夫,寒松齡到達谷底的石林中,他知道再走上裏許,就是音夢谷的人口了。
就在這時,他耳中傳來一個非常輕微的聲音,聲響的位置,在他右側一丈左右處。
俊臉機警的一變,寒松齡移步欲向左邊躍去,就在一轉身的剎那間,他看到左側一丈左右處的雪柱下,正有個人面向着他等在那裏。
寒松齡知道躲不開了,上下打量着那人,冷拎地道:“朋友,你在這裏等人吧?”
説話之間,他已飛快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此人在七旬開外,蒼眉尖鼻,一雙精光閃射的眸子深陷在那對猶如骷髏般凹人的眼眶中,顯得格外古怪陰沉,老者的右手中握着一根長有一丈的綠玉杖。
老者冷冷地笑了笑,點點頭,道:“老夫是在等人,而且,假使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年輕人,你就是老夫所要等的人。”
寒松齡輕輕的嗯了一聲,毫不在意地笑道:“在下身上一定有你能認得出標記是嗎?”
老者深陷的精眸中,閃動着陰冷的光芒,冷森森地點頭笑道:“年輕人,那-柄寒玉劍就是你的標記。”
寒松齡俊臉突然一沉,冷笑道:“綠玉老人,你要等的也就是這輛寒玉劍吧?”
寒松齡突然叫出老者的綽號,使老者為之一震,怔了一會兒,才突然大笑道:“年輕人,你既然知道老夫是誰;相信你不會使老夫失望吧?”老臉一沉,冷冷道:“不錯,老夫只要那柄寒玉劍,但不想要你那條小命,年輕人,老夫相信這條件比任何人都要優厚些。”
寒松齡上下打量了老者一陣,突然朗聲笑道:“我看閣下是老糊塗了吧?如果寒某人説只要你手中那根綠玉杖,而不要你那條老命,尊駕認為這條件可夠優厚嗎?”
綠玉老人把臉猛然一沉,冷喝道:“鬼話!你是什麼身份?充其是老夫是什麼身份?你也膽敢跟老夫攀高論低。”
寒松齡俊臉立時一沉,冷笑道:“尊駕是什麼身份?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恃技搶劫,人人得而誅之的盜賊而已,有什麼可抖的?”
綠玉老人老臉一變,飛身撲上來,當頭一棒,向寒松齡打了下來,出手快似閃電。
寒松齡另有計劃,見狀並不還擊,冷笑一聲,突然抽身向後一遲,轉向身側的石柱背面了。
寒松齡剛避過綠玉老人的視線,立時飛身躥上積雪的石柱頂端。
綠玉老人志在那柄寒玉劍,一擊未中,心怕被寒松齡逸脱,急忙收杖追了下來,轉過石柱,卻未發現寒松齡蹤影,心中立時急了起來,恰在這時,身前一丈左右處的石柱後面傳來一聲輕響。
綠玉老人心頭一動,精目中殺機一閃,暗忖道:“這小子狡猾得很,看來不打悶棍是捉不住他了。”思忖間,飛身飄落石柱旁邊,拿好架勢,突然轉過石柱,大喝一聲,道:“哪裏走?”聲落玉杖已經打了下去,等他發現情形不對時,已經太遲了。
一聲淒厲慘號,立時響徹了寂靜的山谷。
石柱頂上的寒松齡聞聲心頭一震,暗忖道:“不好,這麼一叫,這附近的人都要被他叫來了,我得再想個什麼法子,讓他們自己拼一場才好。”
事情的確不出寒松齡意料之外,號叫聲才響起不久,百丈之內,林立的石柱後面,立時閃出十多條人影,紛紛向這邊奔了過來。
綠玉老人心急尋找寒松齡的下落,無心停留,冷冷地掃了地上的屍體一眼,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轉身就要離開。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就這麼一走了之嗎?”聲音起在綠玉老人右後方不到七尺處的一根石柱下面。
綠玉老人臉色微微一變,猛然轉過身來,只見那石柱之下,站着一個黑麪黃鬚,塌鼻豹子眼,一身藍衣,腰圍一排短刀的五旬上下的老者。
綠玉老人微微一怔,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尖,道:“你問的是老夫我?”
黃鬚老者冷聲道:“除了你,這地方還有誰?”
綠玉老人老臉一沉冷笑道:“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黃鬚老者毫無懼意地冷笑一聲,指指地上的屍體道:“這個人是閣下你殺的吧?”
綠玉老人毫不考慮的道:“不錯,正是老夫我宰的。”
黃鬚老者黑臉突然一沉,抬臂指着綠玉老人的臉,冷冽地道:“那老夫找的就是你。”
綠玉老人似乎沒有想到黃鬚老者在他面前敢如此放肆,怔忡了一陣道:“魁星刀向飛,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魁星刀向飛還沒開口,綠玉老人左側五六尺處的一根石柱下又轉出一個人,道:“萬老爺子,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古律如此,萬老爺子,這可不是提名揚號的時候。”
石柱頂上的寒松齡聞聲一怔,暗道:“怎麼他也來了。”
綠玉老人聞言轉身,突然大笑道:“我道是誰,居然在老夫面前提起王法來了,卻原來是你金流星。”老臉一沉,冷聲道:“憑你們那點能為,還差得遠呢,哼哼,老夫可沒空兒在這裏跟你們磨牙!”話落轉身欲去。
魁星刀向飛反手從腰間拔出兩柄短刀,冷喝道:“萬生泰,你總得有個交代。”
向飛才一動,金流星也立時蓄勢以待。
綠玉老人萬生泰停住腳步,陰沉地向二人掃了一眼,陰側側地笑道:“嘿嘿,反了,反了,老夫就不信你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敢動手!”轉身就走。
綠玉老人萬生泰才挪動了兩步,突見周圍人影連閃,前前後後己躥出了七八個人來。
綠玉老人老臉氣得立時變了臉色,狠狠站了下來,大喝道:“好些無知狗輩,你們真不要命了?”
一提綠玉杖道:“不要命的,你們就動一下看看。”大步向前走去。
魁星刀黑臉倏然一沉,飛步跳出五尺,冷喝一聲道:“萬生泰,接着。”抖出手中兩柄短刀向綠玉老人背上射去。
飛刀猶如兩點寒星,上下翻飛,速度極快,但卻不是走直線的,猶如黑夜閃爍的寒星,使人無法推測出其準確方位。
刀,雖然只有兩柄,但由於其方位難測,不到身邊無法撲捉,其威力也就大異於一般暗器了。
魁星刀一動手,金流星也立時飛步上前,右臂一揚,金流星也跟着出手,幾乎在伺時,那七八個人也圍了上來。
綠玉老人萬生泰一直認定了他們不敢動手,此刻一見眾人真個圍上來了,一張老臉立時氣得鐵青,狂喝一聲道:“老夫全宰了你們。”
“們”字才落,身子突然一矮,矮身之際,綠玉杖已掃了出去,上下微微一震,突然化成一片綠芒。
“噹噹噹”三聲脆響才起,跟着就響起四聲慘號,圍上來的人,立時雞飛狗跳的散了開去。
寒松齡見狀心頭一沉,暗忖道:“無怪乎此人如此狂妄,他手中那根綠玉杖,的確使人心寒。”
地上的四具新屍,有兩個是死在被綠玉老人萬生泰震回的飛刀下,兩個死在綠玉杖下。
綠玉老人似乎也動了肝火,深陷的精眸中,殺機如電,環掃了眾人一眼道:“今夜你們誰也別想活着離開這兒!”
這在這時,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萬老兒,你這算是什麼?”
綠玉老人聞聲臉色突然一變,向着發聲處道:“三星照命沈老兒嗎??聲音已沒有絲毫託大的成份了。
一聽“三星照命”四個字,寒松齡必頭一震,暗忖道:“怎麼三星幫連幫主都出動了,看來今夜只有智取了。”轉念間,星目已移向發聲處,只見——在綠玉老人萬生泰前方八尺左右處的一根石柱下,緩步走出兩個三十上下的錦衣漢子,在這兩個漢子身後,走出一個背插長劍的金衣老者,此人年在七旬上下,發白如銀,霜眉虎眼三柳長鬚拂胸,胸前的銀線繡着三顆銀星,他臉上除了那兩片薄得過分的嘴唇外,實在找不出一點不符合慈善長者的特徵來。
在此人身後,還跟着兩個錦衣漢子。
一見三星照命,綠玉老人萬生泰立時道:“沈兄,你此刻前呼後擁,倒真像高官貴人了呢!”
三星照命冷漠地笑了笑道:“萬兄見笑了,想老夫一介武夫,何敢當此恭維,倒是萬兄閒雲野鶴,自由自在的令人羨慕呢。”綠玉老人萬生泰冷淡地道:“好説,好説,沈兄今也到此是為了……”底下的話,他故意不説出來。
三星照命知道他的用意,冷然一笑道:“寒松齡。”
“嘿嘿”乾笑了一陣,綠玉老人萬生泰道:“這麼説,咱們是不謀而合了?”
三星照命冷冷地道:“兄弟還以為萬兄你是為了兄弟我而來的呢!
綠玉老人一聽話不對頭,臉色立時一變,沉聲道:“沈兄,你是説地上這些人?”話落指指那四具屍體。
三星照命冷冷地道:“不錯,沈殿臣忝為三星幫一幫之主,萬兄不會不知道吧?”
綠玉老人冷笑道:“老夫不是已向沈兄交代過了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地上這些人,萬兄怎麼交代,是他們冒犯了萬兄吧?”
綠玉老人理直氣壯地道:“沈幫主,你何不問問你們自己在場的這兩位幫主?”
三星照命沈殿臣冰冷的道:“那麼,石柱子後面那一位呢?他也冒犯了萬兄你了嗎?”
就在此時,石柱頂上的寒松齡看到百丈之外,又有十幾個人向這邊奔來,心頭突然靈機一動。
綠玉老人萬生泰心頭一震,脱口道:“沈幫主,你全看見了?”
三星照命冷冷地道:“萬兄一定不相信。”
綠玉老人大笑道:“老夫完全相信,那麼,沈幫主,你也知道寒松齡此時躲在什麼地方了。”
三星照命冷冷的道:“兄弟的確知道。”
綠玉老人萬生泰笑道:“你不怕他跑掉?”
三星照命冷笑一聲道:“萬兄,你還沒有交代清楚,兄弟以為不該把話往遠處扯。”
綠玉老人笑道:“寒松齡可在等着瞧咱們動手?”
三星照命心頭一動,但卻未形之於色,冷冷一笑道:“萬兄,就為了這個,咱們今天就這麼算了嗎?”
綠玉老人突然仰天狂笑了一聲道:“哈哈……沈幫主,你雖然是三星幫一幫之主,手下遍佈關外,但是我萬生泰可不是怕事之輩,沈幫主以為如何?”
三星照命毫無表情地道:“萬兄説的很對。”
綠玉老人萬生泰冷笑道:“錯過今日……”
三星照命冷聲道:“很好。”
話落抬頭向寒松齡站身的石柱上掃了一眼,臉色突然一變,敢情寒松齡已不在那裏了,當時不由一怔,就在這時,他身後兩丈處,突然響起一聲慘號。
三星照命臉色一變,揮手冷喝道:“搜!”
話落飛身躍上石柱,向前奔去。
綠玉老人見狀一呆,暗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居高臨下這一點。”
忖罷,也飛身躥上了石柱,向前奔去。,三星照命,向前追了七八丈,突然身後四五丈處又響起一聲慘叫,跟着有人大叫道:“在這裏。”
三星照命猛然停住腳步,狠聲道:“好狡猾的小輩。”
三星照命右側五丈外的綠玉老人笑道:“哈哈……他要是躲在柱腳下,在上面的確不容易發現。嘿嘿,看來還是下去的好。”話落,飛身撲了回去,一閃穿人石林去了。
三星照命思忖一陣,暗忖道:“老夫就不信你能飛上天去。”
忖罷飛身折回原地,沉聲道:“兩位堂主,招齊了我們的人,排開來,向前搜,碰上就殺。”,石柱下立時有人應道:“是。”
寒松齡聞言暗暗冷笑一聲,提氣輕身,鬼魅般地向前飛奔而去。他相信那另一起人馬,此時也該近在三十丈之內。
寒松齡沒有料錯,在不到三十丈的距離內,他發現了兩個,寒劍一揮,立時放倒一個,轉身向來路躍去,一閃沒在石柱後面,這時,只聽另一個叫道:“寒松齡在這裏。”
接着有人問道:“到哪兒去了?”
“又跑回去了。”
那人沉聲道:“排開來,向前搜,大家小心。”
貼身在石柱腰上,寒松齡眼看着十幾個勁裝漢子列成一個面,超過了自己,向前搜了過去,不由暗自冷笑了一聲。
寒松齡直待那些人完全過去之後,飛身落回地面,暗忖道:“此時可該走了。”忖罷,飛身向前奔去。
雷電追魂曾告訴寒松齡在此等他的有很多人,所以他雖然已躲過了兩批,但仍不敢全速前進。
天近二更,音夢谷的兩道高崖已出現在面前五十丈左右了,寒松齡暗自吁了口氣,暗忖道:“音夢谷口五十丈內,不容江湖人物靠近,如此看來,這一關,我是脱過了。”忖罷飛身直射出去,落足已然在二十多丈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冷森森的聲音道:“老夫就準知道在這裏意定會等到你的。”聲音在身前一丈左右處發出。
接着另一個聲音又起在身後八尺左右處道:“老夫也有同感呢?聞聲,寒松齡臉立時為之一變。
看看天上仍在飄着的白雪,一個念頭突然掠上寒松齡心頭,暗忖道:“那條驅虎吞狼之計,絕不會持續太久,便會被他們識破,目前局勢。速戰速決最有利。”
心念轉罷,輕輕地拍拍肩上的白鸚鵡,輕聲道:“雪兒,又輪到咱們上場了。”
話落向阻在前面的三星照命沈毆臣冷笑道:“姓沈的,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三星照命沈殿臣還沒有開口,寒松齡身後的綠玉老人已搶先道:“寒娃兒,老夫只要那柄劍。”
寒松齡身子一側,側目掃了綠玉老人一眼,冷笑道:“萬老兒,這是條件嗎?”
綠玉老人冷聲道:“這是老夫退出的條件。”
三星照命沈殿一聽綠玉老人要退出,心中暗自一驚,雖然他把綠玉老人恨人了骨髓,但卻沒有把握是不是能單獨阻得住寒松齡進谷,由金流星口中,他已多少知道寒松齡的武功底細了。
三星照命沈殿臣老臉勉強擠出一絲冷冷的笑意,凝聲道:“萬兄,老夫只要他寒松齡一條命。”
綠玉老人萬生泰狡猾無比,聞言笑道:“沈兄的意思是説……嘿嘿。”
三星照命沈殿臣冷聲道:“收拾下寒松齡,劍就是你的了。”
綠玉老人好笑道:“這個嘛,嘿嘿,老夫知道,不過…….”
三星照命沈殿臣老臉一沉,冷笑道:“哼哼,不過什麼?”
綠玉老人萬生泰老臉一整,陰沉地道:“不過老夫得看看寒娃兒怎麼説才能決定。”
寒松齡冷漠地哼了一聲道:“姓萬的,你一定知道這柄劍的真正價值,是嗎?”
沒想到寒松齡突然問這個問題;綠玉老人萬生泰一怔,隨即笑道:“天下寶物誰不想得到,娃兒,你説是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此時突然插口道:“萬老兒,寒玉劍的真正價值,並不只是它本身是件千古神兵,最主要的,它本身也是一件象徵着令符的信物,有它,則可以闖闖生死關。這些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
這些話,不但寒松齡聽了心驚,綠玉老人萬生泰也同樣的為之心頭一震。
萬生泰略一思忖,微笑道:“沈兄,老夫知道是誰告訴你的,你此來的目的也是奉命來阻擋此人進谷,是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老臉突然一沉,不答反問道:“這麼説,你是知道我三星幫的來源?”
綠玉老人萬生泰老臉陰晴不定地變幻了一陣,心中暗自懊悔把話説錯了,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後來。
三星照命沈殿臣心知已佔了絕對的上鳳了,陰沉地冷笑一聲,接道:“萬兄,兄弟希望你能與本幫合作。”
綠玉老人萬生泰一時間沉吟不語,無言以對。
三星照命緊逼着道:“萬兄,你怎麼説?”
綠玉老人萬生泰萬般無奈地大笑道:“衝着他們三位大當家的,兄弟斗膽也不敢託大不賣這個面子。沈兄,就是這麼説吧!”
三星照命沈殿臣皮笑肉不笑地道:“兄弟這邊先謝了。”
以綠玉老人萬生泰的功力以及在武林中的地位,竟然變得如此軟弱,的確完全出乎寒松齡意料之外,同時,也使寒松齡意識到未來路途的險惡與艱苦。
寒松齡丟開心中雜亂的思緒,冷聲諷刺道:“雖然是雀巢鳩佔,但三佛台的威望似乎比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了。真是可喜可賀,沈幫主,你説是嗎?”
三星照命老臉一冷,厲聲道:“寒松齡,你知道你在説些什麼嗎?”
寒松齡冷笑答道:“姓沈的,寒某的話你聽不懂是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沉聲道:“寒松齡,假使老夫沒會錯意的話,你是在污辱三佛台的主持人。”
寒松齡俊臉突然一冷道:“正是那麼説的,沈幫主。”
綠玉老人萬生泰冷聲插口道:“寒松齡,你實在狂得可以,看來你是打算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了。”
寒松齡冷冷地道:“寒某人一向不在乎那些趨言附勢之徒,尊駕這句話算是白説了。”
綠玉老人聞言大怒,。冷聲叱道:“好個目無法紀的小輩,老夫今夜如不教訓教訓你,看來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話落,突然向三星照命沈殿臣道:“沈幫主,咱們還等什麼?”
三星照命陰沉地冷笑一聲道:“萬兄,用得着兩個人同時下手嗎?”
綠玉老人萬生泰老臉突然一變,脱口道:“沈幫主是説……”
三星照命沈殿臣冷笑道:“正是,由一個人與他交手,另一個守在旁邊,這樣不是更安全嗎?”
綠玉老人萬生泰生硬地道:“誰下手?”
三星照命冷漠緩慢地道:“萬兄,你……”
綠玉老人萬生泰聞言臉上的第一個表情,是震怒無比,但只一閃,便已消失,大笑一聲道:“哈哈……兄弟正想教訓教訓這狂妄小輩呢。”
話落大步向寒松齡走了過來。
三星照命沈殿臣見狀大笑道:“萬兄,兄弟在此守着,絕跑不了他,哈哈……萬兄只管放心立下殺手。”
綠玉老人忍住了一肚子氣,大笑道:“兄弟放心得很。”
話落已走到距離寒松齡不到五尺的地方了,冷聲道:“寒松齡,發招吧。”
寒松齡緩慢地轉身過來,正面對着綠玉老人,冷然一笑道:“萬生泰,你招架得住?”
綠玉老人萬生泰本來就受了一肚子的氣,聞言更是怒上加怒,暴喝道:“小輩,少廢話了,來吧。”
寒松齡俊臉突然一沉,冷笑一聲道:“萬生泰,你是反叛三佛台主持者,固然活不了,但你對着寒某人,也同樣沒有生路,這可真是進退維谷了,是嗎?”
由於一開始,寒松齡就一直躲着他,綠玉老人本能的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寒松齡絕不是他的對手,聞言怒極狂笑道:“小輩,識時務的話,你就快動手吧,老夫耐性可有限啊!哈哈……”
寒松齡輕蔑地冷笑了一聲道:“萬生泰,姓寒的耐性雖然也不好,但對江湖上的跳樑小醜,卻一向都很有耐性。”
三星幫主沈殿臣聞言立時大笑出聲,笑聲帶有調撥與嘲笑的意味。
綠玉老人萬生泰處身此境,實在忍不住了,老臉一沉,冷喝一聲道:“照打。”
綠玉杖猶如奔雷驚電,隨着怒喝胄,當頭一棒,打向寒松齡。
寒松齡有意使個先聲奪人,見狀並不閃避,手中寒玉劍向上一舉,抽身直向綠玉老人面前擊去。
綠玉老人心中暗自冷笑一聲,杖上又加了三分功力,存心一杖打落寒松齡招架上來的寒玉劍。
“砰”的一聲大響,玉杖向上彈起了三寸,寒玉劍卻紋鳳不動。
這不但出乎綠玉老人萬生泰意料之外,旁觀的三星照命沈殿臣見狀也為之一震,顯然,寒松齡的功力,完全超出了他們的估計了。
綠玉老人萬生泰一怔之際,寒松齡並沒有停手,右腿一抬,向前跨出一步,玉劍劍身向肩後一沉,手腕一抬一揚,血紅的劍穗如野火燎原般的飄起一片紅光,閃電拂向綠玉老人萬生泰面門。
綠玉老人萬生泰一見紅光,立時清醒過來,幾乎想都沒想,左手猛然向紅光拍去;手伸到一半,才突然想到寒玉劍劍穗的功用,如果撒手,絕躲不過臉,如果不撒手,他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時間匆促,萬生泰無法細想,只得上身猛然向後一仰,把臉與手向後拉遠一點,手掌上突然傳來一陣徹心奇痛,真氣立時一泄,“砰”的一聲,萬生泰倒在雪地上。
寒松齡身子一轉,上身向後微微一傾,飛起左腿,一腳踢了出去,正好踢在綠玉老伯左腳心上。
平躺着的身子,倒翻了個大筋斗,跌在八尺之外,弄得滿頭滿臉都是雪。
綠玉老人落地猛一挺腰,一躍而起,手中綠玉杖緊張地向,前一掃,掃出之後,才發現寒松齡仍站在原地,沒追上來,一張老臉立時紅到了耳根。
寒松齡盯着狼狽不堪的綠玉老人萬生泰,陰沉緩慢地冷聲道:“萬生泰,這只是開始而已。”
三星照命沈殿臣望着綠玉老人萬生泰鮮血淋漓的左手,此時才發現這次任務的沉重。
綠玉老人萬生泰雖然明白這次的失誤,主要的是由於自己大意輕敵所造成的,但寒松齡深厚難測的內功與快如鬼魅的身手,卻使他心中產生出一種無法剋制的懼意。
綠玉老人萬生泰抓緊手中的綠玉杖,緊盯着寒松齡,一步一步地再度走了上來。
寒松齡看着走上來的綠玉老人萬生泰,劍尖緩緩指向天空,一按劍簧,響起一聲清脆的鳴聲。
綠玉老人萬生泰停在寒松齡身前的五尺左右處,咬牙切齒地道:“小輩,老夫一時太大意了……”
寒松齡截住綠玉老人的話道:“寒某希望你這次不要太大意了,因為,這次寒某用的將不是帶鞘的劍。”
綠玉杖緩緩指向寒松齡,綠玉老人以低沉陰冷的聲音道:“寒松齡,老夫要你死!”
“死”字出口,人已急如旋鳳般地撲了上來,玉杖揮灑一片綠芒,挾着呼嘯鳳聲,罩向寒松齡。
右臂向上一抬,劍鞘帶起一道白芒,沖天而起,旁觀的三星照命沈殿臣才見到一柄光芒刺目的劍刃,那劍刃已化成一片森森光幕了。
由去劍鞘,到出招,三星照命沈殿臣幾乎找不出其間有什麼間隔,那本已繃緊了的心絃立時又拉緊了三分。
綠玉老人萬生泰嘴裏雖然説得狠,但實際出招,卻非常小心,已不敢放開手全力攻擊。
寒松齡雖然並不把綠玉老人萬生泰放在心上,但一瞬之間,卻也奈何不了他。
因此,兩人一交上手,立時就成了僵持狀態。
這時,石林中已有人奔過來了,三星照命一見那些奔來的人,臉上緊張的神色立時鬆了許多。
首先到達三星照命身旁的是金流星,他望着三星照命沈殿臣不安地道:“啓稟幫主,本座等被姓寒的騙了。”
三星照命冷沉地答道:“我知道,哼,如果你們真個遇上了寒松齡,只怕此時已不能再向我報告什麼了。”
這時,魁星刀向飛也已趕到,聞言不服地道:“稟幫主,那寒松齡只不過是個乳臭小兒,他只怕還奈何不了本座等。”
三星照命冷冷地哼了一聲,冷聲道:“向那邊看看再説。”
金流星與魁星刀目光同時隨着三星照命的手指方向望去,兩張老臉同時為之一變。
魁星刀脱口道:“姓寒的對手是……”
三星照命冰冷地道:“萬生泰。”
這時又趕到了四五個三星幫的弟子。
金流星懷疑地問道:“幫主,難道説連萬生泰也收拾不了他?”
三星幫主冷聲道:“他已受傷了。”
金流星一怔道:“誰?寒松齡嗎?”
三星幫主沈殿臣冷聲道:“萬生泰!”
金流星與魁星刀同時呆住了,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三星照命沈殿臣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了。
三星照命向周圍的人打量了一眼,冷聲道:“那些人呢?”
魁星刀轉臉看看金流星,不安地道:“他們都……”
三星照命者臉一沉,冷聲道:“趙老兒的人有損失嗎?”
金流星聞言精神一震,道:“他們也躺下了四個。”
三星照命沈殿臣恨聲道:“自相殘殺,寒松齡詭計得逞了。”
話落冷聲問道:“趙老兒的人呢?”
金流星道:“回去了。”
三星照命氣得冷哼好幾聲,才道:“拼命的事就由我沈殿臣來幹,趙宗源他好精明的算盤。”
魁星刀道:“幫主,我們何不也撤回去,防守關外的又不是隻有我們三星幫。”
三星照命冷笑一聲道:“明裏是我們三星幫,知道嗎?”
魁星刀忙道:“那麼我們怎麼辦呢?”
三星照命沈殿臣,沒有立刻作決定,他向場內掃了一眼,只見綠玉老人節節敗退,只有招架之能。
三星照命沈殿臣老臉微微變了一變,突然冷聲道:“圍上去。”
金流星對綠玉老人仍有芥蒂,聞言道:“幫主,我們要幫助萬生泰?”
三星照命冷聲道:“是他幫助我們,我希望三佛台下能有使者及時趕到,散開!”
於是,三星幫的人全散開來,圍在打鬥中的兩人四周,各自抽出兵器,待令下手。
三星照命沈殿臣緩慢地抬起右臂,五指抓住對方斜插的劍柄,猛力向外一拉,在寒光閃射中,冷喝道:“上吧!”話落當先撲了上去。
金流星等人見狀也不敢怠慢,各自奮不顧身地跟着湧了上來。
恰在此時,音夢谷口的聳雲高崖上,飄上了四個紫衣少女。
四個紫衣少女登上崖頂不久,紅影一閃,四人身後又躍上了一個年約二十上下,明眸皓齒櫻嘴桃腮,豔如臨凡仙子般的少女。她向眾斗的地方掃了一眼,以低沉的命令語氣,嬌脆倉促地道:“快下去,今夜公主心情不佳,別讓她來看這些惹人心煩的場面。”
四個紫衣少女聞言恭敬的一齊轉過身來,最右側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紫衣少女,輕聲地道:“大姐,我們下去怎麼向公主報告呢?”
紅衣少女聞言一呆,這個她的確沒有想到,思索了好一陣子,才道:“就説什麼也沒發現好了。”
先前説話的那個紫衣少女黛眉一皺,為難地道:“但是,大姐,公主耳目靈敏過人,她既然聽到了聲音叫小妹等上崖來察看,我們如果説沒有看到什麼,萬一她不相信,上來察看時,小妹等擔當不起那欺騙之罪啊!”
紅衣少女點點頭道:“你説的也對,話就由我稟告好了。公主今夜志在出來散心,也許她不會上來也不一定。”
話落沉聲道:“我們下去吧!”話落當先起身飛下崖去。
四個紫衣少女彼此互望了一眼,答話的紫衣少女向其他三人一使眼色,也跟着-電身躍下崖而去。
谷外,寒松齡此時受八個人包圍着,行動上仍然灑脱無比,但攻擊力卻已不像單獨對付綠玉老人萬生泰時那麼威猛了。
三星照命沈殿臣做夢也沒想到,合八個人之力,不但放不倒寒松齡,甚至連上鳳也佔不到。現在他才明白,何以關內主子那麼關心寒松齡的是否出現。
寒松齡雖然威鳳八面,無人敢攖其鋒,但要衝出重圍,卻也無法如願。
就這樣,九個人糾纏在一起,成了膠着狀態。
谷口崖頂上那四個失蹤的少女,此刻重又出現了,在四人上來之後,緊接着又飛上兩道紅影,其中一人,就是第一次出現的那個紅衣少女。在她身側的另一個紅衣少女,年齡與她相仿,也在二十歲上下。更奇的是相貌幾乎完全一樣,要不是後上來的那個眉心上有一顆硃砂痞,幾乎使人找不出二人之間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兩個紅衣少女現身不久,崖上突然白影一閃,如輕煙淡縷地飛射上一個白衣少女,她,人在空中,細腰輕輕一扭,輕靈曼妙地落在崖上。
白衣少女一上崖,前先上來的六個少女一齊恭身而立,齊聲道:“迎接公主芳駕。”
白衣少女輕輕地揮揮玉手,以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緩慢地道:“免禮。”緩緩轉身向谷外望去。
那是一張美得令人目眩的臉兒,一頭柔軟光潔如絲的秀髮披散在肩頭身後,黑得發亮,在白披鳳與滿地白雪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輕柔如雲。
細潤如美玉的臉兒,紅潤如三月桃花,沒有絲毫暇疵,益發使那張鵝蛋的臉兒,格外的明豔照人。
彎彎的眉兒如青山含黛,杏眼明眸,如秋水泛波,長長的小扇子般的睫毛彎彎地向上翹起,更顯出那隻眸子的明亮,開合之間,令人神迷。
挺秀的瑤鼻之下,是一張紅如胭脂,小如櫻桃般的小嘴,開口説話時,與白玉般細小的貝齒相映,紅白分明。
這一些,竟是那麼調合地分配在那張美豔照人的粉臉上,使人無法找出更恰當的辭句來措繪那張臉兒的美豔,這張臉兒,就那麼配置在那個婀娜適度的嬌軀上。
造物者,或許有意要誇耀他人類無法與之比擬的匠心巧手,因此;它給人間送來這個令人類目眩神迷的最佳作品。
白衣少女儘管豔絕人寰,但那副明豔的模樣卻並沒有給她帶來快樂,雖然年紀不到二十,但憂愁似乎早已般踞了她的芳心,一雙黛眉,總是那麼深深的鎖着,令人觸目心憐。
美目從谷外的鬥場再轉到紅衣少女身上,但卻並沒有説什麼。
第一次上崖的紅衣少女見狀惶恐地低頭道:“婢子大膽欺瞞公主;罪該萬死。”話落輕輕的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白衣少女輕輕的嘆息一聲,温和感慨地道:“唉,憶蘭,我知道稱為什麼要那麼做。雪地太冷,快起來吧!”
憶蘭輕聲道:“謝公主大恩。”
白衣少女目光重又轉到谷外鬥場上,黯然地道:“落難之人,身不如平民,不要那麼叫我。”
憶蘭與另一個紅衣少女同時芳心同時一震,齊聲叫道:“公主。”
白衣少女沒有回頭過來,只淡淡地道:“讓我安靜一下。”
於是,場中又恢復了寂靜。
谷外,三星照命等八個人圍住寒松齡,仍在捨死忘生地拼命着,三星照命沈殿臣目光不時向來路上掃視着,似在等候什麼。
寒松齡機警無比,此時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姓沈的,你是在盼望援手嗎?”
趁着寒松齡説話之際,三星照命沈殿臣急攻了三劍,沒有回答。
拒開眾人的攻勢,寒松齡再度冷笑道:“關外已無人能援助尊駕了,因此,寒某相信尊駕所等的是關內派來的人。”
寒松齡活才説完,遠處突然響起一長兩短三聲清嘯,三星照命聞聲臉上喜色突然一閃,狠狠地攻了三劍,向後倒射出五尺,也仰頸發出同樣的三聲長嘯。
寒松齡俊臉一變,星目中殺機一閃,趁着三星照命沈殿臣發聲之際,突然冷喝-聲道:
“朋友,躺下吧!”人騰空而起,緊跟着一片寒芒突然壓了下來。
綠玉老人萬生泰見狀大駭,忙叫道:“退!”聲出入已向後飄退出去,行動雖快,左臂上仍被劃出一道血槽,長有四五寸,但卻沒有一點血流出。
金流星與魁鬼刀更慘,胸口各捱了一劍,雖不至於送命,那尺多長的劍傷,卻已使他們跌在那裏不敢動彈了。
就在綠玉老人萬生泰飛躍出去的同時,場內傳來四聲慘號,所有飛動的人形也跟着全停了下來。
三星照命本已飛射上來的身子,見狀突然沉氣停了下來,雙目駭然地盯着那四具無頭無血的屍體。
寒松齡冷冷地向三星照命沈殿臣走了過去道:“姓沈的,拿出你那照命的三星吧。”那方向,正向着音夢谷。
崖頂上的白衣少女第一次看清了寒松齡的臉,她眨眨那雙迷人的美目,視線沒有移向別處,幾年來,她見過不少自以為英俊不凡的少年武士,他們一個個冒死進谷,卻沒有一個能博得她目光在他們臉上稍留片刻。
白衣少女的舉動,本來已完全違背了她往日的作鳳,只是,那六個少女誰也沒有發現,因為她們同樣的把目光集中在寒松齡那張俊逸出塵的臉兒上。
三星照命沈殿臣隔着寒松齡,望了一丈外的綠玉老人一眼,沉聲道:“萬兄不礙事吧?”
拼鬥了半天,綠玉老人萬生泰不但沒得到夢寐欲求的寒玉劍,有兩次還幾乎喪在寒松齡劍下,心中那股壓制着的怒火,再也無法控制了,聞言狂笑一聲道:“沈幫主,哈哈……想不到你會如此關心老夫啊,哈哈……”
三星照命沈殿臣在此緊要關頭,一聽綠玉老人萬生泰的口氣不對;心中可真有些着慌,沉聲道:“萬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綠玉老人萬生泰冷聲説道:“那劍,老夫不要了。”
三星照命沈殿臣聞言立時明白他的用心了,陰沉地冷笑一聲道:“萬生泰,現在的問題不在於你要不要劍了,你該明白才是。”
綠玉老人萬生泰大笑道:“哈哈……沈幫主,你可是打算再提提三佛台的舊話兒。”
三星照命冷笑道:“正是那麼説,萬生泰。”
綠玉老人萬生泰老臉一沉,冷聲道:“沈幫主,要是你死在這裏,他們又怎麼知道今夜的事情呢?”
三星照命沈殿臣心知控制不了綠玉老人,陰沉地冷聲道:“老夫不會死在你前面的,萬生泰。”
綠玉老人萬生泰冷聲道:“沈幫主,馬上你就會知道你把話説錯了。”
話落一停,轉向寒松齡道:“寒松齡,老夫助你進谷。”
寒松齡轉身冷漠地道:“萬朋友,什麼東西改變了你?”
綠玉老人冷聲道:“生命。”
寒松齡沉聲道:“那尊駕此刻何不動身呢?”
綠玉老人冷聲道:“叫老夫走?”
寒松齡冷笑道:“尊駕不是説要命嗎?”
綠玉老人厲聲道:“老夫要先送了沈幫主。”
寒松齡不急不徐地道:“為日後打算?”
綠玉老人擔心三星照命沈殿臣的援手趕到,心急如焚,是以寒松齡不急不徐的態度,使他又恨又急,厲聲説潭:“寒松齡,你到底要不要老夫助你?”
寒松齡朗朗地笑了一聲,冷冷地道:“哈哈……助我,姓萬的,説的好聽點,是誰助誰呢?”話落轉身向三星照命沈殿臣冷笑,道:“姓沈的,寒某以為咱們該開始了。”
三星照命匆忙地向遠處望了一眼,冷笑道:“你以為老夫怕了你不成?”
寒松齡冷聲道:“當然不至於此,是嗎?不過,話可又説回來了,你怕也改變不了你的命運。”
綠玉老人見狀突然插口道:“寒松齡,咱們就算是合作好了。”
寒松齡一怔,突然笑道:“合作?萬朋友,咱們之間的那筆帳沒結清前,合作得成嗎?”
綠玉老人萬生泰聞言大怒,冷喝道:“好個無知小輩,你以為老夫非求你不成嗎?”
寒松齡也沒回,冷冰冰地道:“寒某的確以為會有那麼一天,不過,不是此刻就是了。”
話落人已走到三星照命面前三尺左右處了,停下來,寒松齡冷聲道:“朋友,你還要再等下去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心知再不動手是不行了,獰笑一聲道:“寒松齡,這就是三星照命。”
聲起突然揚臂振劍攻出,手腕一挺,三朵劍花突然化成三縷寒星,分襲寒松齡咽喉及胸腹,劍式由繁轉簡,快得令人目眩,聲落劍尖化成的三縷寒星已經攻到。
沒想到這一招如此兇狠,俊臉一凜,寒松齡抽身向後退了三步,寒玉劍抖手橫掃出去,恰在這時,他身後吹起一陣寒鳳。
寒松齡星眸一轉,本欲躍起的身子突然向右一側,急如怒箭般地射出去,一道綠光,恰好在寒松齡飛身躍出時壓了下來。
“噹噹噹”三聲脆響聲中綠玉老人與三星照命對上了第一招。
兩丈之外的寒松齡回頭望了一眼,冷笑道:“寒某可不奉陪了。”向谷口射去。
綠玉老人收杖向後退了一丈多遠,冷聲喝道:“快追。”
三星照命冷哼一聲,才待開口,突聽三丈之外一個雄渾低沉的聲音道:“沈幫主,人呢?”
三星照命聞聲目光急轉過去,只見三丈外岸然卓立着一個二十六八,一身玄衣,白麪細眉,揹帶兩柄護手鈎的青年武士,油頭粉面,長相十分特殊。
三星照命老臉一變,脱口道:“玄陰童子?”
黑衣青年冷聲道:“正是本座,沈幫主,你沒有回答我的話。”
三星照命沈殿臣指着綠玉老人萬生泰道:“是他放走的。”
玄陰童子突然轉向綠玉老人,冷冰冰地道:“此話當真嗎?”
綠玉老人雖然知道他是三佛台下的七使者之一,但見他年事極輕,卻沒把他放在心上,不過沖着他身後的主子,綠玉老人萬生泰仍然辯道:“老夫正在此助沈幫主。”
玄陰童子陰陽怪氣地冷笑了一聲道:“閣下是哪一位?”
綠玉老人萬生泰道:“老夫萬生泰。”
玄陰童子陰側側地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名震關外的綠玉老人,真是失敬失敬。”
綠玉老人心中暗自冷笑一聲,表面上仍然很謙卑地笑道:“不敢;不敢。”
玄陰童子笑容突然一收,冷聲道:“閣下可知道方才你説的話本座全聽到嗎?”
綠玉老人心頭先是一沉,突然大笑道:“你聽到又怎麼樣?”
玄陰童了陰側側地怪笑了一聲,白臉突然一沉,冷峻地道:“收拾你啊!”
綠玉老人此時已成騎虎之勢,聞言冷笑道:“老夫在這裏等着你呢!”
玄陰童子冷聲道:“萬生泰,你很有勇氣。”話落就要走向萬生泰。
三星照命見狀忙道:“本座願意代勞。”
玄陰童子冷聲道:“沈幫主,咱們還有時間磨下去嗎?”
三星照命沈殿臣不相信玄陰童子會有什麼驚人藝業,聞言忙道:“那麼我一同上?”
玄陰童子白臉微微一變,笑道:“沈幫主,你是説我短時間內收拾不下他?”
三星照命道:“本座不敢。”
玄陰童子不理會三星照命臉上的尷尬之色,追問道:“那你方才的意思是……”
三星照命忍無可忍,脱口道:“本座以為臨敵總以小心為是。”
玄陰童子白臉一沉,道:“這是教訓”
三星照命忙道:“本座不敢。”
玄陰童子陰沉地冷笑了一聲道:“諒你也不敢。”
轉身走向綠玉老人冷聲道:“萬生泰,你知道寒松齡對本幫的重要性吧?”
綠玉老人萬生泰心知一仗難免,心中已立下殺人滅口的決心,冷笑一聲道:“老夫很明白,”
玄陰童子雙足一用力,飛身落到萬生泰面前三尺左右處,殘酷地道:“那你死定了。”
綠玉杖在玄陰童子剛落地一瞬間,已向他雙腿掃出,綠玉老人喝道:“死定的是你。”
綠玉老人萬生泰突覺眼前一花,玉杖掃空,心頭一沉,倏然轉過身來,玄陰童子就站在他面前。
幾乎想都沒想,一抬左臂,揚手拍出一掌。
玄陰童子陰笑一聲,突然側身出手,等綠玉老人發現左掌又已落空時,一條左臂已被玄陰童子齊肩劈了下來。
綠玉老人強忍着徹心奇痛,厲嘯一聲,飛身倒縱出十幾丈遠,一眨眼,已消失於石林中了。
三星照命見狀驚得目瞪口呆。
玄陰童子冷笑道:“沈幫主,你還等什麼?”
三星照命定了定神,恭敬地道:“追他?”
玄陰童子冷笑道:“他還能逃出關外嗎?追寒松齡去。”
三星照命道:“進音夢谷?”
玄陰童子冷笑道:“他不是仍在谷口嗎?”
話落向地上兩人掃了一眼,突又改變主意,道:“你暫時先把他們倆料理好。”聲落人已向谷口飛射過去了。
寒松齡當時一脱離三星照命與綠玉老人夾攻,就飛身向谷口射去,人在空中,開聲叫道:“雪兒!”
話落伸臂揚劍接住雪兒拋下來的劍鞘時,人已到了谷口,白影一閃,雪兒也恰好落在他肩上。
崖上白衣少女見狀不由自主地脱口輕聲道:“好可愛的鸚鵡。”
緊鎖的黛眉一舒,她迷人的臉兒上閃射出一絲少女天真的笑容。
憶蘭見狀,忍不住高興地道:“公主你喜歡那鸚鵡的話,婢子可以去與那寒松齡商量,把它轉給公主。”
美面上先是一喜,突然黛眉又深鎖了起來,微微搖頭道:“它一定不會背叛他的。”
這時,一個紫衣少女突然插口道:“稟公主,谷口的憶蓮姐姐已阻住寒松齡。”
憶蘭與白衣少女聞言齊低頭向下望了一眼,只見另一個紅衣少女憶蓮與四個紫衣少女,果然已阻止了寒松齡的進谷之路。
白衣少女似乎無意馬上下去,看後重又抬起頭來。
憶蘭輕聲道:“公主,他一定把它轉給你,假使他真正喜歡它的話,他一定知道讓它跟着公主你要比跟着他安定得多。”
白衣少女仍然搖搖頭,自語似地道:“它一定捨不得離開他,我看得出來。”
憶蘭聞言芳心一顫,美目凝注在白衣少女那張微帶迷茫之色的嬌面上,輕聲道:“捨不得離開他,為什麼呢?”
白衣少女似乎不知道憶蘭正在看着她,肯定地道:“是的,它一定捨不得離開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直覺認為應該如此才是。”
憶蘭自語道:“直覺?直覺嗎?”
恰在此時,崖下傳來憶蓮的聲音道:“啓稟公主,可要放他過去?”
憶蘭看看白衣少女,輕聲道:“公主,我們要放他過去嗎?”
白衣少女為難地深鎖着眉頭,一時之間,似乎拿不定主意。
這時,一個面有雀斑的白衣少女突然插口道:“公主,如果放他過去,伍總監只怕會不高興吧?公主,伍總監不是在五年前就宣佈過任何人都不得進音夢谷了嗎?”
一聽到“伍總監”三個字,白衣少女眉頭立時鎖得更深了。
憶蘭見狀,冷聲問道:“玉荷,你説這裏誰説話才算?”
玉荷聞言忙道:“當然是公主作主。不過……”
憶蘭冷聲道:“這就好了,我勸你最好別當着梅婆婆提起‘伍總監’或者‘不過’這兩個名詞。”
一提到梅婆婆,。白衣少女心頭突覺一鬆,輕聲道:“玉荷説得也對,我們實在不該惹伍總監生氣,我們這裏一切所需,都是,由伍總監一手包辦,他實在也夠忙的了,好了;我們下去吧!”話落轉身向崖下走去,憶蘭小心地隨侍身們,四個紫少女,以玉荷為首,跟在身後。’谷口,寒松齡不耐地盯着憶蓮道:“姑娘,如果你對我寒松齡不放心的話,你可以派人跟在寒某身後,寒某隻借一條冷潭谷的路。”
憶蓮聞言温和地道:“寒公子,在未得公主命令之前,恕女子做不了主。”
寒松齡脱口道:“白鳳公主嗎?”
憶蓮道:“是的,公主今夜剛好散心到此。”
寒松齡淡淡地笑了笑道:“看來寒某隻好等下去了。”
憶蓮有點過意不去似地輕聲道:“也許用不着等很久了。”
就在這時,憶蓮身後一個紫衣少女道:“公主駕到。”話與其他三個紫衣少女,紛紛恭立兩側,讓出一條走道。
憶蓮此時也恭敬地側身而立。
寒松齡仍然當着谷口站着,首先,其他四個紫衣少女緩走了出超過原先在谷口的四個少女之後,才突然站往,成兩對,向兩邊走開。
四個少女一分,寒松齡突覺眼前一亮,心中暗自驚訝道:“好美的女子。”、星目也不由自主地在那張迷人的嬌面上停了好一陣子,她那身白衣,他突然想起了“白鳳”兩個字。
美目在寒松齡俊逸的臉上停了片刻,眨眨大大的眼睛,白衣少女把目光移開了去。
定了定神,寒松齡抱拳為禮,莊重地道:“姑娘大概就是名滿宇內的白鳳公主吧?在下寒松齡有禮了。”
白衣少女又掃了寒松齡一眼,緩緩道:“寒公子要進音夢谷?”
寒松齡平伸出手中寒玉劍,誠懇地道:“公主可認得此劍嗎?”
白鳳公主點點頭,端莊地道:“十年前,我曾見過它,這是寒玉劍”。
寒松齡心情稍微一鬆,輕聲道:“公主一定記得前約了?”
此時,玉荷突然又插口道:“寒少俠,五年前本谷的伍總監,已立下了一條禁令,不準武林中任何人進谷。”
寒松齡俊臉突然一變,道:“寒某問的是公主。”
玉荷冷哼了一聲道:“寒少俠,我説的是事實。”
憶蓮見狀大怒,冷喝一聲道:“玉荷,這裏有你説話的地方嗎?”
玉荷似乎並不懼怕憶蓮,笑道:“大姊,小妹只是提醒公子啊!”
憶蓮粉臉突然一沉,冷聲道:“你配?”
白鳳公主黛眉一鎖,冷冷地叱道:“不要再説了。”
憑直覺,寒松齡覺得音夢谷中的人,並不如外界傳説的那麼合作,最低限度,他已察覺出,他們之中似乎伏有一股暗流。
白鳳公主思索了一陣,道:“她説的,也是事實。”
寒松齡聞言一呆,脱口道:“這麼説,寒某是不能進去了?”
玉荷突然又冷聲插嘴道:“寒少俠,你的確不能進去。”
白鳳公主美目中冷光一閃,突然堅定地道:“寒公子,音夢谷可以借一條路給你。”
玉荷聞言一呆,脱口道:“公主,伍總監……”
白鳳公主迷人的嬌面突然一寒,冷冰冰地道:“玉荷,從今以後,你與玉菊、玉桃、玉香就一同回到伍總監那裏去吧,我這裏用不着你們了。”
玉荷恭身應道:“婢子不敢違命,拜別公主了。”話落後到的其餘三個紫衣少女同時跪了下去,叩頭拜別,轉身入谷而去。
白鳳公主沒有理會,轉臉對剩下的四個紫衣少女中為首的那秀麗少女道:“琴心,領寒公子進谷。”
寒松齡怔怔地望着白鳳公主好一陣子,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怒火,暗忖道:“有人在欺壓着她,欺壓一個憂鬱多難的才女,是哪個沒有人性的東西,狠得下那種心腸?”
這時,琴心已走子寒松齡身側,嬌聲道:“寒公子,請。”
一語驚醒沉迷中的寒松齡,他不自覺地暗忖道:“我連自己的事都管不完了,怎麼又替別人擔起心來了?”
轉念問忙道:“寒某多謝公主借路之情了。”話落朝白鳳公主深深一揖,轉身向谷中走去。
寒松齡才走進谷中不滿五尺,谷中突然黑影一閃,落下了玄陰童子,人才落地,已脱口喝道:“寒松齡,出來,否則本座可要追進去了。”
寒松齡停步轉身,才待走回來,突聽憶蓮冷聲道:“是哪個狂徒,膽敢當着我家公主之面,在此處大呼小叫?”
玄陰童子根本就沒想到白鳳公主會到谷口來,聞言,心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谷口那些少女臉上掃去,當他目光接觸到白鳳公主那張迷人的臉兒時,立時呆住了,一雙眸子,就好像給盯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了。
白鳳公主壓惡地掃了玄陰童子一眼,冷冷地道:“這位壯士,你可是打算硬闖音夢谷。”
玄陰童子一臉豪氣,好像完全消失了,惶恐地連聲道:“不敢,不敢,公主請勿見怪。”
白鳳公主冷冷地道:“那麼閣下請吧!”
話落轉身,冷聲道:“回谷。”
琴心輕聲對寒松齡道:“寒公子,請吧!”話落飛身在前面帶路。
寒松齡回頭望了一眼,恰好與剛轉過身來的白鳳公主的目光相遇.寒松齡暗自嘆息-聲忖道:“也許世間已無任何人忍心加害於她了!”忖罷轉身跟在琴心後面,向谷內奔去。
白鳳公主,-直目送寒松齡消失於狹長的穀道小後,突然沉重地嘆息一聲,道:“也許我不該忽視伍總臨的禁令放他人谷。”
憶蘭望着白鳳公主道:“公主,這裏本來就該由你做主才是啊!”
白鳳公主幽——嘆,道:“事實上,唉,你知道。”
憶蓮聞言,不滿地插口説道:“伍總監有些事情,的確也管得太過分了些,他總該先經過公主你同意才行的啊。”
憶蘭也插口道:“梅婆婆常説伍總監在改變着。”
白鳳公主煩惱地搖搖頭,道:“我們得忍耐些才好,我們去國離鄉,所以能在異國得到安定,主要的還是靠伍總監與他帶領的那些人的力量啊,唉,我們得團結呀!”
二位紅衣少女似乎完全能瞭解公主的苦惱,心中暗自輕嘆了一聲。憶蓮首先岔開活題,道:“公主,咱閃回去的時候走哪條路?”
白鳳公主道:“繞右邊小路回去吧,我討厭那些眼神。”
於是,六個人也很快地消失於谷中了。
直到白鳳公主的背影消失,玄陰童子才突然清醒過來,愣愣地望着空蕩的音夢谷入口狹道出了好一會兒神,才自責地忖道:“終於讓寒松齡逃脱了,這是怎麼了?幸好三位老人家早已有了安排,不然,我這過失可就大了。”忖罷轉身向路上走去。
寒松齡跟在琴心後面,-人谷中,但見音夢谷空曠遼闊,除了中間一條走道似經過人工清理外,其他各處完全是一片自然景象。
聳立的石柱,比谷外更加密集,除了抬頭可見兩側數十丈外的離聳森雲的崖壁之外,谷中周圍景象,便全被林立的石柱遮蔽了。
寒松齡邊走邊暗忖道:“石林如果有人暗藏其中,必然無法發同,音夢谷之所以無人能安然進出其中,可能就是由這些石林天險所造成了。”
寒松齡進谷約走了五十餘丈,突然從右側石林中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琴心姑娘,你身後的那個人是誰?”
琴心聞聲急忙止步,高聲道:“琴心奉公主之命,帶領此人經本穀人冷潭內谷。”
寒松齡停下腳步,暗自聚功警戒着。
左側林中那聲音笑道:“嘿,哥們,聽到沒有,他就是出道不久,便名震關外的寒玉劍持有人寒松齡呢!”
由他話中可知,林中顯然不只一人。
另一個聲音接道:“他孃的,咱們進谷多年,也不過只見到公主兩次面而已,這小子哪一點比咱們強?竟然能獲得公主派人帶路,真他孃的太不公平了。”
寒松齡心中一直在猜測着何以音夢谷的這些人能知道他才出道不久?何以他們又人知道他是寒玉劍的持有人?因為,江湖上傳説音棼谷的人,從不出谷,也就由於他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沒有注意聽另一個人的話。”
這時,右側林中那個雄渾的聲音道:“琴心姑娘,我等奉伍總監之命,未得他允許,任何人不能進谷。”
琴心聞言大怒,冷笑道:“在你們眼中,還有公主嗎?”
石林中那人冷笑道:“琴心姑娘,我們只聽命於伍總監。”
琴心冷笑道:“伍總監聽令於誰?”
林中那人冷笑道:“老夫不知道。琴心姑娘,你最好是趕他出去,否則老夫可要下令叫弟兄們招待他了。”
寒松齡星目中冷光如電,要不是礙着白鳳公主的盛情,他早就開口了。
琴心冷喝道:“慢着,帶我們去見伍總監。”
右側林中那人冷冷地道:“琴心姑娘,請恕老夫職責在身,不能擅自離開,你還是照令行事吧。”
寒松齡忍無可忍,突然上前一步,才想開口,突聽正前方五丈左右處的通道轉角處,一個宏亮如巨鍾般的聲音道:“什麼人在此喧嚷?”
琴心聞言粉臉立時一變,回頭對寒松齡輕聲着照道:“寒公子,來的是本谷總監伍天魁,等會兒見面後,他如果在言辭上有冒犯公子的地方,還望公子看在公主的面上不要與他計較。”
寒松齡聞言一怔,然後點頭笑道:“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姑娘請放心。”
兩人話説之間,一個發白如銀,面容清癯,目光冰冷如刃,滿臉冷漠嚴肅的七旬老者,正緩步走了過來,行動從容,灰袍飄飄,看來雖然不快,但那距離在他腳下卻很快。
轉眼間,白髮老者已停在琴心面前三尺左右了,他向琴心身後的寒松齡掃了一眼,道:
“此人就是寒松齡嗎?”
猜不透他怎麼會知道寒松齡的名字,琴心聞言一愣,答不上話來。
白衣老者笑了笑道:“玉荷等四婢已對我説過了,她們竟敢惹公主不快,我夫已給了她們應有的處罰了,琴心,你可以回去稟告公主了。”
琴心聞言忙道:“總監大人。這位寒公子…”
總監伍天魁點頭領會似地道:“前途關卡還有很多,由老夫派人領寒少俠過去就不會有麻煩了。”
琴心似乎設想到總監伍天魁今天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和善,怔了怔道:“多謝總監大人。”
總監伍天魁肅容道:“公主的命令,老夫不敢不遵從,雖然此人內心並不一定如他外表這麼美好。”
寒松齡劍眉一皺,強自忍下這口氣,沒有開腔,但他心中總覺得伍天魁這句話好似含有某種居心。
琴心才待開口分辯,總監伍天魁突然又開口道:“琴心,你回公主那邊去吧,這邊,我派人送寒少俠過谷。”
話落轉頭向左佃啉中叫道:“黑煞柳旺何在?”
黑影一閃,石林中躍出一個二十上下,濃眉大眼,面黑如墨的健壯少年,他落地朝總監伍天魁施了一禮道:“屬下聽令。”
總監伍天魁冷聲道:“你送寒少俠過本谷地界,到分界處。”
從袖中掏出一柄灰色的三角小旗,交給黑煞柳旺道:“展開這面令旗,一路上就無人阻攔你們了。”
黑煞柳旺恭身而立,雙手接過展開,只見旗上繡有一個血紅的大“伍”字。
琴心一見給寒松齡帶路的是黑煞柳旺,立時放下了那顆不安的心,望着柳旺莊重地道:
“柳大哥,當年令尊為公主捐軀,公主一直念念不忘令尊大恩,時常提及柳大哥之名,只是內谷不準男子居住,所以才一直叫柳大哥你跟着伍總監大人。”
黑煞柳旺臉一紅,訥訥地道:“多……多謝公主了。”言出可知他是個老實人。
擺擺手,總監伍天魁對黑煞柳旺道:“你們走吧!”
黑煞柳旺對寒松齡道:“咱們走吧!”
寒松齡抱拳謝過琴心伍天魁,跟在黑煞後面,向谷中走去。
寒松齡一走,琴心也隨即告辭而去。
伍天魁望着寒松齡消失的方向,老臉上突然浮上一絲陰毒的笑意。
約走了兩裏左右,石林突然消失,前面出現一處處平坦的台地,由谷中向兩岸延伸,雖在白雲覆蓋之下,仍可看出階梯形的巨大石台分層而起。右側百丈之外離谷底數十丈高的一方石台上,白雲覆蓋着連綿的建築物,全谷之中,也只有那上面的房屋後面上有一片石松樹。
黑煞柳旺向右邊望了一眼道:“那就是我們公主居住的地方,在這裏看不大,其實那方石台有數十丈方圓呢!”
寒松齡聞言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那張迷人的粉臉兒,脱口道:“也許只有她才配住這種與世隔絕的幽靜仙境。”
黑煞聞言一愣,道:“你見過她?”
寒松齡點點頭,突然岔開話題道:“柳兄,到了地頭了嗎?”
黑煞柳旺搖搖頭道:“還得再走一里多的石林呢,那裏也分佈有我們的人。”帶路向前走去。
再走四十丈左右,前面果然又出現了石林,到達盡頭時,天已近五更了。
黑煞柳旺指着前面白雪覆蓋的一片平坦谷地,道:“這裏就是地頭了,由此直向前走,一里左右處,就是冷潭谷的人口了。”
寒松齡聞言回身謝道:“寒松齡多謝柳兄帶路之情了,就此告辭了。”抱拳相謝之後,轉身向內谷奔去。
黑煞柳旺望了寒松齡一陣,也轉身向迴路走去。才走進石林不久,突然灰影一閃,他面前落下了伍天魁。
黑煞見狀一呆,脱口道:“總監大人……”
黑煞話未説完,伍天魁手起一掌劈碎了他的腦袋,閃身沒人石林中了。
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黑煞送了一條命。
一里左右的路程,以寒松齡的功力本來不需要多久,但是,因為天尚未明,他考慮到進谷之後,會打擾了他欲尋的人,困此不想天明之前進冷潭,腳下也自然放慢了很多。
天色剛透出一絲晨光,冷潭谷狹小的人口已出現在他前面五十丈左右處了,寒松齡心絃突然繃緊了,暗自思忖道:“那裏面就是本門的生死關了,唉!”
才想動步,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激怒嬌脆的聲音叫道:“寒松齡!”
聞聲寒松齡腦海中又響了那張令人心醉的嬌面,他沒有想到她貴為公主,何以為突然趕到這裏來,便猛然轉過身去。
才轉過身來,寒松齡突然發現一雙玉掌已驚電般的飛到胸前了。
寒松齡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變化,怔忡地望着白鳳公主,動也沒動。
“轟”然一聲,寒松齡被擊出兩丈多遠,仰天平跌在雪地上,鬆軟的冷雪,幾乎蓋沒了他。
雪兒驚異地在空中盤旋了一匝,斂翅飛落在寒松齡胸口上,急促地叫道:“小齡兒,小齡兒”
血,從寒松齡口中直向外噴流着,他失神的眸子盯着胸前的白鸚鵡,淒涼地道:“雪兒,這裏是地頭了,回去吧,你會記得老家的是嗎?小齡兒不能帶你了。”
雪兒似乎能聽懂寒松齡的話,急走一陣,跳到寒松齡臉側的雪地上,頸羽輕擦着寒松齡的白紙般的面頰,充滿依戀之情。
白鳳公主扭過頭去,她那張紅如桃花的粉臉兒,也蒼白得毫無血色。
就在這時,白鳳公主左右兩側躍落憶蘭,憶蓮兩位紅衣姑娘,在兩人身後,跟着那四個紫衣少女。
六人十二道目光同時向倒在雪中的寒松齡望了一眼。與白鳳公主一樣;她們也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了。
沒有一個人開口,周圍是一片死寂。
費力地從雪中緩慢地撐起身子,寒松齡冷漠地望着白鳳公主道:“公主,就因為寒松齡向音夢谷借了一條路嗎?”
白鳳公主倏然轉過臉來,似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寒松齡道:“不錯,這是你該付的代價。”
雖然,她覺得理直氣壯,但是她仍沒有勇氣多看那雙冷漠的眸子。
寒松齡冷漠地道:“一條路買一條命,好高的代價。”
白鳳公主聞言芳心一沉,冷聲道:“寒松齡,你走了那條路嗎?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無人會發現嗎?”
寒松齡有點茫然地冷聲道:“公主,你們發現了什麼?”
白鳳公主聞言一顆心又沉了三分,直覺的,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而且是一件永遠無法挽回的大錯。
憶蓮不安地道:“寒公子,你不該殺人盜朱果,更不該殺害有恩於公主的黑煞。”’寒松齡冷冷地笑了笑,道:“姑娘,寒松齡此刻已無報復能力了,要殺我易如反掌。再説,寒松齡亦非江湖上享有盛名之輩,殺我用不着找什麼藉口。”
白鳳公主芳心大驚,脱口叫道:“誰?誰找藉口了?”
就在這時,三十丈外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叫道:“公主且慢動手。”
白鳳公主突覺眼前一陣模糊,那聲音告訴了她,她真的錯了。
沒有回答白鳳公主的話,寒松齡自嘲似地自語道:“寒松齡,你雖然不是隻為自己活,但是你卻不該此時就為他們而死,你,卻仍然在生死關前走上了那條路。”
藍影一閃,白鳳公主身側落下一個童顏鶴髮,面目慈祥,年在七旬以上的老婆婆,她雙臂上託着一個全身染血的女子。
當她目光觸及地上的寒松齡時,老臉駭然一變,頓足嘆道:“老身晚來了一步,老身晚來了一步。”
白鳳公主仍然木立在那裏,她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
憶蘭惶恐地道:“婆婆,是……是怎麼回事啊?”
老婆婆沉重地道:“願蒼天有眼,願蒼天有眼。”
一面自語一面振振臂中的女子,叫道:“梅影,你……你還能説話嗎?”
那女子微弱地輕叫了一聲公主,吃力地道:“玉荷偷……偷了你……你的令……令符,我……我們放她們四……四個進……園,卻……卻……唉!”
話未説完,已斷了氣了。
白鳳公主仰臉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淒涼地道:“蒼天啊,蒼天,你何以如此薄待我?”
兩行清淚沿着她蒼白的粉頰滾了下來。
她身側的六個少女,聞言個個為之淚下。
老婆婆雖然也是心亂如麻,但總還知道這個問題的關鍵何在,放下臂中女子的屍體,她飛身撲至寒松齡身側。
老婆婆急速地蹲下身去,急聲道:“孩子,讓我試試你的傷。”伸手去搭寒松齡的腕脈。
雪兒見狀,突然飛到寒松齡身側,脆聲叫道:“不要動小齡兒。”
老婆婆驚奇地望着那雙如鷹隼般的大鸚鵡,縮回手,仿着它的稱呼道:“我替小齡兒看看傷啊!”
雪兒看看寒松齡,顯然,接下去的話它是不會説了。
寒松齡淡漠地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該知道那一掌的威力才是。”
老婆婆沉重地道:“孩子,過去的事,準也不能挽回,我們能把握的,就只有現在。”
寒松齡伸出左手,以灰心的語氣道:“現在與未來,對寒松齡來説,卻是一片茫然。”
老婆婆抓起寒松齡的手試了一陣,目光突然透射一絲驚喜的光芒,脱口道:“孩子,你好深厚的內功,老身可以醫好你。”
白鳳公主含淚的眸子突然轉註在老婆婆身上,雖然隔着一層淚水,仍掩不住那明眸閃射着的希望。她身後的六個少女,臉上也都泛上了喜色。
寒松齡心頭暗自一動,道:“要多少時間?”
老婆婆輕鬆地道:“孩子,三天之內,老身可以恢復你的一切。”
寒松齡滿臉的希望突然冰消了,喃喃自語道:“三天,三天啊!”
老婆婆聞言-怔,道:“孩子,你到冷潭谷有急事麼?”
寒松齡木然地道:“現在已經不急了,將來也不急了。”
老婆婆見狀,凝重地道:“你須在什麼時候進入谷中?”
寒松齡看看灰濛濛的天色,道:“今日中午以前,寒松齡須完成進谷的任務。”
一聽到“任務”這兩個字,老婆婆皺紋密佈的老臉上突然閃過一片驚異的光芒,脱口沉聲道:“你要闖生死關?”
寒松齡淡淡地道:“是的。”
老婆婆道:“孩子,二十年來,老身已見過五個人闖關了。”
寒松齡笑笑道:“他們都沒有出來,是嗎?”
老婆婆道:“你知道?”’寒松齡點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老婆婆道:“你仍要闖關?”
寒松齡淡淡地點點頭。
老婆婆又問道:“你有一定的把握?”
寒松齡沉重地道:“完全沒有。”
老婆婆道:“那你為什麼一定要冒這個險呢?”
寒松齡笑笑道:“老婆婆,當擺在你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的時候,你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老婆婆道:“你所指的路並不是單單指一個人的生存是嗎?”
寒松齡輕咳了一聲道:“人,總該有個生存的目標,是嗎?”
老婆婆遲緩地點點頭,沉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孩子,但是冷潭谷生死關隨時可闖,你為什麼一定要在今天中午以前呢?”
寒松齡沉聲道:“只有在中午之前闖過去,寒松齡才有生存的價值。”
老婆婆沒有再問下去,為難的道:“但是,你的傷勢……”
寒松齡黯然地笑笑道:“我知道自己的命運。”
老婆婆歉疚地搖着頭,嘆道:“孩子,我家公主並非存心如此,孩子,你能瞭解嗎?當你相信的人要陷害你的時候,你很難以提防。”
寒松齡聞言心頭一動,領悟似地點點頭,道:“是伍天魁?”
老婆婆一怔,道:‘‘你怎麼會想到是他,?”
寒松齡的目光空洞地凝視着遠處,緩慢而沉重地道:“他的目的全達到了,我想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老婆婆不明白地問道:“目的?老身一直不明白的就是他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寒松齡淡漠的道:“我卻明白。”
老婆婆道:“什麼目的?”
寒松齡目光突然轉註在老婆婆臉上,搖搖頭,道:“老婆婆,現在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因為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給你看。他們既然已毀了我寒松齡,一切都已無足輕重了,談他做什麼?”
白鳳公主此時突然插口道:“我可以讓你依時前去赴約。”
老婆婆一怔,站起身來,道:“公主,卑職不會看錯的。”
白鳳公主堅決地道:“我們可以改用另一個方法。”
老婆婆聞言,面色慘變,道:“公主,我們應該把目光放遠一點。”
白鳳公主緩緩道:“梅婆婆,你不要管了。”
探手入袖中,掏出一個紫色玉瓶,遞給身側的憶蓮道:“拿去給他服下去。”
憶蓮見狀大驚,脱口道:“公主,你……你那最後一關不是還……”
白鳳公主黛眉一皺,冷聲道:“我可以多花一點時間,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憶蓮望望梅婆婆,始終不敢拿那玉瓶。
梅婆婆自小把白鳳公主帶大的,深知她的個性,見狀沉嘆一聲道:“公主,假使他們知道你沒有服下那顆大還丹,你知道那後果嗎?”
白鳳公主堅定地道:“我不再計較那些了。”
梅婆婆不安地道:“公主,這卻是為了什麼呢?”
白鳳公主冷聲道:“我欠了人家。”
梅婆婆黯然地搖搖頭,朝憶蓮點了點頭。
憶蓮伸手從白鳳公主手中接過玉瓶,輕移蓮步走到寒松齡身側,伸手遞了過去,道:
“寒公子,它可以立刻治好你的內傷。”
寒松齡沒有伸手去接,失神的目光緩緩轉到白鳳公主的粉臉上,道:“公主,它對你的重要似乎並不亞於對寒松齡。”
白鳳公主芳心湧上一絲暖意,但卻未形之於色,莊重地道:“寒松齡,理由方才我已説過了。”
寒松齡鄭重地問道:“公主在近期內需用它是嗎?寒松齡可否知道那個日期?”
白鳳公主毫無表情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寒松齡凝重地盯着憶蓮道:“姑娘請收回去吧!”
白鳳公主粉臉一變,沉聲道:“寒松齡,你真的不用嗎?”
寒松齡避開她的美目,沉聲道:“寒松齡要知道那個日期。”
白鳳公主粉臉一沉,冷聲命令道:“憶蓮,就把它丟到雪中去吧。”
憶蓮一呆,為難地望着寒松齡叫道:“寒公子,你……”
寒松齡冷漠地笑了笑道:“公主,事情起因於你放我進谷,寒松齡既然領了你的情,就不能不接受這突來的遭遇,公主,你並沒有欠我什麼。”
白鳳公主芳心突然又覺得一冷,寒松齡冷漠的語氣,使她心寒。
白鳳公主語氣緩和了一些,道:“距今還有十天。”
寒松齡接過玉瓶,打開瓶蓋,把那顆大還丹倒人手中,然後服了下去。
寒松齡盯着白鳳公主,誠懇而沉重地道:“如果天從人願,七天之後,寒松齡將還公主一樣功效數倍於此丹的藥物,如果,七天之後,寒某投出冷潭谷。”説到這裏,聲音突然黯然地沉了下來,緩慢地繼續説道:“公主,寒松齡今生就不能還你任何東西了。’’話落緩慢地盤膝閉上了眼睛,運功調息起來。
白鳳公主芳心大大的震動了一下,她只覺得鼻酸欲泣,趕忙把目光從寒松齡臉上移開。
約過了頓飯工夫,寒松齡毫無血色的臉上開始轉紅了,眾人暫時忘卻了日後的一切,齊覺心頭一鬆。
再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寒松齡睜開了又恢原有光芒的星目,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梅婆婆望着寒松齡那張仍帶有血跡的俊逸的臉兒,突然問道:“老身知道不該過問我的事情,但是老身卻一直想解開二十年來我心中那個一直無法解開的謎。”
寒松齡回頭望望冷潭谷谷口,沉重地道:“谷中寒松齡要去會個人。”
梅婆婆道:“老身假使沒有想錯的話,他一定是你寒劍門的一個大敵。”
白鳳公主的目光也迫切地凝注在寒松齡的俊臉上。
寒松齡搖頭笑了笑道:“老婆婆,你猜錯了,他是我師叔。”
梅婆婆聞言‘驚道:“你怎麼説那是生死關呢?”
寒松齡道:“那確實是生死關。”
梅婆婆迷茫地道:“你師叔與你師父可是……”
寒松齡道:“他們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弟。”
梅婆婆大感不解地問道:“你師父教徒弟,他卻一個個地將他們殺害了,孩子,老身實在無法理解。”
寒松齡鄭重地道:“那不是殺害,而是要試試他們能不能在武林中立足,這是師祖臨終的遺命,因為一個人自己竭盡心力教出的弟子,自己總不忍心殺害,才把他們分開。”
梅婆婆仍然不能理解地道:“江湖上武功不如你們的,比比皆是,他們不是都能生存下去嗎?”
寒松齡沉重地道:“老婆婆,方才寒松齡已經説過了,能立足並不一定就是指的能使自己活下去了。”
白鳳公主粉臉突然一變,小櫻桃口啓動了一下,但卻沒説出要説的話來,顯然她已明白寒劍門這安排的苦心了。
梅婆婆想了好一陣子,才道:“孩子,你是説有一天假使你生離冷潭谷的話,你還得完成一項更艱苦的任務?”
寒松齡點點頭道:“老婆婆,你明白了。”
梅婆婆憐惜地嘆息了一聲,道:“孩子,你能負擔得起嗎?”
寒松齡剋制住心頭的激動,低沉地道:“上天只使寒家留下我一個,也許就是認為我能負擔得起。”
白鳳公主此時突然開口道:“上天絕不會只給人留一條路。”
寒松齡目光轉向白鳳公主,道:“但它卻只給我寒松齡留下了一條。”
白鳳公主道:“因為你只認定了這一條。”
寒松齡笑了笑,道:“公主,你生活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中,因此,你不知道這裏以外的一切,他們已張網等着我很久了。”
白鳳公主自然地流露出了內心的關懷,脱口道:“他們?誰?”
寒松齡道:“整個武林,公主,你不會相信是誰。”話落向眾人望丁一眼,寒松齡道:
“寒松齡告辭了。”
白鳳公主脱口道:“我想,因此你得走這條路?”話聲有點感傷。
寒松齡笑笑道:“是的,這是我唯一的一條路。”話落轉身大步向冷潭谷走去。
望着寒松齡漸去漸遠的背影,梅婆婆憐憫地自語道:‘他只不過是個孩子,悲慘的歲月卻已磨盡了他孩童應有的歡笑,唉!”
白鳳公主卻以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生死關,生死關。”
一直看到寒松齡的背影消失於冷潭穀人口,梅婆婆才轉向仍在出神的白鳳公主道:“公主,我們得回去了。”
白鳳公主收回視線,輕輕地“嗯”了一聲,道:“是的,我們該回去了。”
梅婆婆似乎瞭解此時這些少女的心情,説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們走吧。”話落領着眾人,向來路走去,誰也沒有再開口。
寒松齡一進入冷潭谷,突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娃兒;你手中拿的可是寒玉劍?”
寒松齡嚇了一跳,目光尋着發聲處望去,只見左側兩丈左右處的谷口崖壁下,站着一個長髮齊腰,虯髯滿面,面目難辨的怪異老人,由那頭白髮估計,此人起碼也在八旬以上了。
寒松齡沒有時間打量周圍的環境,恭身道:“正是,前輩可是師叔?-老人冷冷地道:
“在名份上是如此,天快近午了,這就開始嗎?”
寒松齡只覺得他的話句句冰冷如刃,令人心寒,聞言忙道:“但聽師叔吩咐!”
老人冷聲道:“不要叫得那麼親切,娃兒你是闖關來的吧?”
‘寒松齡心中有點反感,冷聲就道:“不錯。”
老人冷冷地道:“這就對,大丈夫不能因畏死而軟弱下來。”話落向谷中走去,冷冷地道:“跟着我來吧。”
寒松齡起步跟在老人身後,這時才有時間打量全谷的形勢。
冷潭谷事實上只是整個音夢谷尖端,整個谷地,也不過只有五十丈方圓而已,冷潭卻佔了全谷的一半。
此潭雖有冷潭之名,冬季卻並不結凍,是以看起來格外醒目。
老人把寒松齡領到右側近潭邊的崖壁下,冷冷地命令道:“娃兒,你把你正面崖壁上的積雪拂掉。”
寒松齡依言揮抽一掃,轟的一聲,飛雪四濺,露出石壁,轉身望着老人。
老人冷聲道:“你讓開些。”
寒松齡依言向左邊讓開一步。
老人看着石壁,向後退了幾步,揮袖呼的一聲向地上拂去,但見飛雪向兩側分開,老人前面立時露出一條青石走道,青石走道上,每隔八尺,就鋪着一塊紅石。
老人指指青石道上一塊距石壁約有七丈之遙的紅石,道:“那第一個闖關的人,老夫就是站在這塊紅石上,兩掌送了他的命。”
然後向後走了幾步,踏在第三塊紅石上,道:“第二個,老夫站在這裏,只用了一掌。”
再向後走了一塊,道:“第三個娃兒老夫站在這裏,在最後一掌上才收拾下他。”
寒松齡這才明白地上那些紅石塊,是用來量距離的,不用説,闖關之人,得貼石壁站着挨他三掌。
老人冷聲道:“娃兒你一定奇怪老夫為什麼每次站的地方不同是嗎?”
寒松齡聽他把殺害同門的事情説得那麼輕鬆,心中更加反感,冷冷地道:“那證明前輩武功精進了。”
老人一怔,冷聲道:“娃兒,你比那三個聰明。”話落突然伺道:“娃兒,你是本門闖關的最後一個了吧?”
寒松齡一怔,道:“不錯,你怎知道?”
老人呆立了一陣,冷聲道:“你肩上那學舌鳥,從來不離開老大。”
寒松齡道:“晚輩雖然是最後一個,但卻並不希望前輩留什麼餘地。”
老人冷聲道:“有骨氣,事實上,師命在身,老夫也不會留什麼餘地的。”聲音雖然很冷,但寒松齡卻突然聽出那話中好像含有無比的傷感。
老人話落看了寒松齡一眼,轉身走到第六塊紅石上,那是青石道上的最後一塊了,距石壁足有九丈之遙。
老人望着寒松齡,道:“你是最後一個,因此老夫要站在這最後一塊紅石上。”話落盤膝上坐了下來。
寒松齡見狀道:“晚輩站在哪裏了”聲音已不似方才那麼冰冷了。
老人冷聲道:“老夫能不能站在這最後一塊上,還不知道呢,你忙什麼呢?”話落閉目調息了起來。
老人調息了約有盞茶工夫,突然揚手一掌,向石壁上拍去,掌出狂飆鋭嘯,凝而不散。
“砰”的一聲,青石壁上飛起一片石粉,寒松齡心頭暗自一緊。
老人站起身來,走到石壁上,看了一陣,搖搖頭,道:“沒有掌印。”話落又走了回去。
坐回紅石上,老人又開始運功了。
這次,足足過了有兩炷香的時間,老人突然大喝,拍出了一掌。
鋭聲才起,石壁上突然響起一聲大響,石犀紛飛中,一隻掌印清晰地印在青石壁上。
寒松齡見狀,俊臉立時一變。
這一次,老人沒有馬上過來,過了好一陣了,他才懶懶的走過來,看看石壁後,滿意地道:“可以了。”那聲音竟然顯得有些吃力。
寒松齡聞聲轉眼一看,只見老人臉色十分蒼白,但那冷電般的眸子中外閃動着喜悦的光芒。
老人大步走到最後一塊紅石上站定,冷冷地大聲,道:“娃兒,站過去。”
寒松齡把寒玉劍就地放下,拍拍肩頭的雪兒道:“雪兒起。”
白鸚鵡聞言展翅沖霄而起。
寒松齡坦然走到青石壁下,面朝着老人站立着,沉着地道:“前輩出手吧。”
老人冷冷地道:“娃兒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寒松齡道:“這也是師祖的遺命?”
老人冷冷地道:“正是,他老人家雖然留下了曠古奇學與稀世奇珍,但卻沒有規定非得拿到不可。”
寒松齡堅定地道:“弟子卻只有得到它們的-條路可走。”
老人冷聲道:“娃兒,那你就得闖關。”
寒松齡道:“因此晚輩來了。”
老人點點頭,深吸一口真氣,揚起了右掌。
目注老人高高舉起的雙臂,寒松齡內心並不覺得害怕,這倒不是他有過關的信心,而是這個生死的問題他已考慮了很久,他既然踏進了此地,一切就只有靠命運之神來安排了,因此,他那張平靜得近似冷漠的俊臉上的表情安祥鎮定無比。
怪老人的神情與寒松齡卻正好相反,儘管他冰冷鋭利的眸子中閃射着堅定而冷酷的寒光,但那層寒光厲芒卻無法完全掩去那眸子深處的一層令人費解的恐慌光芒。
怪老人舉得過高的雙臂向下放低了半尺,以冷酷而堅定的聲音道:“娃兒,你可準備好了?”
寒松齡淡淡地掃了怪老人-眼,只輕輕地點點頭,沒有開口。
寒松齡的表情怪老人全看見了,但他卻仍然遲疑不定,怔忡地瞪着寒松齡好一陣子,才好像突然領會了什麼似的點點頭,低沉地自語道:“再等十年,我也無權收回這三掌,誰也不能違背命運的安排!”
自語加強了他的決心,怪老人再點點頭,精目中冷光一閃“嘿”
的一聲,他蓄滿功力的雙掌推了出去。
掌出狂飆突然急湧而出,挾着鋭厲的呼嘯聲,勢如驚雷奔電,一閃撲到背靠石壁而立的寒松齡胸上。
只覺得胸腹好像突然間貼到背上了,自己變成了一個平面,中間沒有一點空隙可以容下呼吸的氣體,因此,寒松齡只覺得體內所有的氣體,好像都在這一瞬間完全被這股奇大無比的力量擠出去了.只張大了口,卻吸不進一點急需的空氣,一張紅潤的俊臉,也在剎時之間變得十分蒼白。
怪老人突然間向前跨了-步,但只跨了一步,就停住了,他耳中又響起方才自語的詞句道:“我沒有任何權利可以收回那三掌。”
終於吸進去一口冷氣;但寒松齡並不覺得好受多少,那窒息的感覺才消失,一股如烈火焚燒的奇熱已自內腹燃起。
寒松齡移動了一陣腳步,把貼在石壁上的身體站直了,然後再調勻呼吸,冷漠的目光重又轉註在怪老人臉上,雖然他俊臉上的紅潤已經消失,但眼神與臉上流露出的柔情卻與前時一般無二。
怪老人向後倒跨出一大步,重又回到他原先立足的地方,以低沉而冷森的聲音道:“娃兒,此時你仍可以要求退出。”
寒松齡冷漠的搖搖頭道:“來此之前我已老慮過可能發生的事情了。”
怪老人冷聲道:“也許你沒有想到後果會如此可怕。”
寒松齡淡淡地笑了笑道:“比這個更可怕的後果我也考慮過了。”
怪老人,心中掠過一絲企望接近於實現的喜悦。但卻未形之於色,仍然冷聲道:“你要等到你想像中的可怕後果出現時再退?”
寒松齡坦然地搖頭笑了笑,平和而緩慢地道:“寒松齡並沒有給自己安排後退之路。”
怪老人緩慢地,把垂在身側的雙臂重新提到胸前,冷聲道:“老夫要來第二掌了。”
寒松齡深深地吸了口冷氣,重又默默地點點頭。
老人推出了第二掌。
這一掌的威力,雖然已不及第一掌那麼威猛,但寒松齡的感受比第一掌來得更凜厲。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彎成了弓形,才費.力地吸進了一口冰冷的寒氣,但那口冷冽如冰的寒氣卻無法沖淡他熾熱如火的內腑中的感覺,喉頭覺得發甜,但好勝心卻強迫着他不使內腑的那股鬱悶連同內腑創傷的淤血一起吐出來。
寒松齡慢慢地撐直腰幹,冷漠平靜的目光重又凝注在怪老人那張被髯發遮去了大半的臉上。
怪老人的一顆心,跳得比寒松齡還要快,情緒也緊張得使他的嘴唇顫抖,他腦海中夢想已久的那個渺茫的希望在擴大着也在真實的生長着了,它,是否能夠茁壯,長成,就取決在這最後的一掌了。
歲月似乎已磨盡了老人面部表達內在情緒的機能了,是以,雖然他情緒幾乎已達到了頂點,那張散發亂髮遮蓋下的老臉上則沒有異樣的神情流露出來。
怪老人盯着寒松齡蒼白而無血色的俊臉,冷冷地道:“娃兒,你以為值得再冒險嗎?”
寒松齡毫無表情地點點頭,道:“只剩下一掌了,是嗎?”
怪老人道:“你要賭?”
寒松齡怪異地笑了笑道:“要賭。”
怪老人冰冷地道:“娃兒,你很貪,你該想想你可能付出的代價。”
寒松齡淡漠地道:“這些我都想過了。”
怪老人沉聲道:“再試?”
寒松齡簡潔地回答了兩個字,道:“再試。”
怪老人吸氣立好樁,第三次把雙臂舉了起來,盯着寒松齡道:“娃兒,能撐過這一掌,你一切的計劃就可以完全實現了,老夫相信那一定是你夢寐以求的願望。”
寒松齡平和地道:“那也是寒劍門與你所企望的願望。”
怪老人怔了一怔,苦笑了一陣,沉重地點點頭,道:“娃兒,你的確聰明,但是,老夫不會少用一分勁道的。”
寒松齡淡淡地笑了笑道:“如果你不勉為其難地退到最後的那塊紅石上,就算你再少用上兩分勁力,寒松齡的感受只怕也得遠超過此刻數倍以上了,來吧,嚴陣之下無私情。”
怪老人蒼然一嘆,道:“是的,娃兒,嚴陣之下無私情,老夫就要下手了。”話落深深吸了口真氣,全力提聚全身的功力。
用勁過度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老臉漸漸轉紅,但是,老人並沒有在功力提到最高峯時下手卻仍在竭盡所能地提聚着,他先前擊石壁時本已用力過度了,此時再不顧一切的這麼運功提力,他知道力竭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但他卻希望那後果突然的出現。
臉色由紅潤轉成血紅繼而轉成紫紅,就在寒松齡發覺有些不對時,怪老人提到胸前的雙掌突然拍了出去,掌出入也跟着跌坐在紅石上。
雖然,老人掌出之後仍有呼呼鳳響,但掌鳳吹在寒松齡身上,竟連已負內傷的他也沒吹動分毫。
怪老人盯着怔忡忡的寒松齡,冷聲道:“娃兒,你度過生死關了。”
話落,緩慢地站了起來,冷聲道:“你過來。”
寒松齡上下打量了怪老人一眼,猜不透此刻他為什麼沒有一點喜悦之情,也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寒松齡知道最後的一掌,他不該那麼容易就通過了,但他卻看不出老人有什麼沒有盡全力的地方。
寒松齡心中思索着這些,依言走在怪老人面前,恭敬地道:“前輩有什麼吩咐?”
怪老人冷聲道:“娃兒,此時是什麼時刻了?”
寒松齡不自覺地抬頭看看陰霾的天空,道:“天近中午了。”
怪老人冷聲道:“你知道你師父為什麼叫你今天中午之前度過寒松齡毫不思索地道:
“萬年紫芝果今日中午成熟,其功效僅能支持一個時辰不壞。”
怪老人又沒頭沒腦地問道:“娃兒,你受傷了吧?”
寒松齡雖然不瞭解他為什麼要問這些,但仍然不否認地點了點頭。
怪老人接着又問道:“治好你的內傷,你估計需要多少時日。”
寒松齡聞言心頭突然一動,心中原有的那股成功了的喜悦,突然消失了,驚愕地問道:
“前輩是説我沒有完全度過……”底下的話,他沒有勇氣再往下説了。
怪老人只默默地盯着寒松齡,沒有開口説什麼,他似乎要寒松齡自己把未完的那幾個字説出來。
俊臉上的驚愕與失望之色漸漸消失了,寒松齡又恢復平靜了,望着面前神態冷漠而刻板的怪老人,他以低沉而緩慢的聲音道:“前輩,我要再試試那未走完而必須走的另一關。”
神情雖然仍是那麼冷漠刻板,聲音卻帶着憐惜,怪老人沉重地道:“娃兒,你過不去。”
寒松齡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堅定地道:“晚輩並沒有説一定能進得去。”
怪老人聞言微微一愕,冷聲道:“娃兒,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條命,你現在不是很年輕嗎?”
寒松齡深沉地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各有各自最基本的原則不是嗎?”
怪老人冷漠呆滯的眸子中突然掠過一絲奇光,脱口道:“娃兒,你堅信人活着就是為了爭一口氣,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嗎?”
寒松齡淡漠而毫不考慮地點點頭,道:“至少對寒松齡自己來説,確是如此。”
怪老人蒼白刻板的老臉上突然流露出開朗的神情,咧嘴一笑,道:“娃兒,老夫低估了你的豪氣了,雖然老夫知道你十有八九過不了這最後一關,但老夫仍然要帶你去試試,娃兒你沒有説錯,人活着就是為了爭那麼一口氣。”
寒松齡淡淡地道:“現在就去嗎?”
怪老人變得温和了許多,和緩地道:“你説呢?娃兒。”
緩慢地轉過身子,怪老人向兩丈之外的冷潭走去,沒有開口,寒松齡緊跟在老人身後。
怪老人停步在未凍的冷潭邊緣,指指水面,沉聲道:“就是這一關了。”
寒松齡星目四處環視了一陣,不解地問道:“寒松齡怎麼過法?這一關,是誰守?”
怪老人目光仍然盯在水面上,道:“水。”
寒松齡聞言一怔,脱口道:“前輩是説……”
怪老人沒有看寒松齡臉部迷惑的表情,抬臂指着五十丈外冷潭對面冰封雪罩的峭立崖壁道:“入口就在那面崖壁之下十丈深處。”
寒松齡俊臉上浮出一絲喜色,脱口道:“前輩是説這一關就是這一潭清水?”
怪老人的目光仍然凝注在對面的冰封石壁上,凜重地道:“娃兒,你可能識得水性,老夫聽得出你聲音中充滿了喜悦,但是,娃兒,你不要忘了此地名叫冷潭谷。”
寒松齡俊臉上的喜悦之色仍然沒有消失,急聲問道:“晚輩必須過的另一關,就是這一潭冷水嗎?”
怪老人緩緩轉過臉來,目光凝注在寒松齡蒼白而帶有喜色的俊臉上,深沉地道:“説得更恰當些,該説是這一潭陰寒勝過玄冰的冷水。”
“陰寒勝過玄冰的冷水。”隨着喃喃的自語聲,寒松齡過去一直不能瞭解的那些他親身做過的事情,此刻突然完全領悟了,他耳邊彷彿又響起多年前師父那嚴厲得不近人情的聲音道:“在我未收留你之前,你得在寒水江中學會水性,雖然此時正是寒冬,你也得學,如果這一個冬天你學不會,那老夫就無法收留你了!”想到這裏,寒松齡眼前好似又出現了那張冷冽嚴肅的面孔,但是他此刻卻覺得那張面孔是那麼親切而慈祥。
兩顆感激的清淚順着他蒼白的面頰滾落胸前,寒松齡喃喃自語道:“原來你老人家早就想到這些了!”
怪老人一見寒松齡淚下,只當是他自知無能過得去,聞言沉重地道:“不錯,娃兒,老夫早就想到你無能過這一關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走吧。”敢情他以為寒松齡的話是對他説的。
寒松齡聞言反倒一怔,脱口道:“誰説我過不去?”
怪老人一怔,道:“娃兒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那可真算得上是愚不可及,老夫是以為……”
寒松齡截住老人的話,道:“前輩知道家師過去居於何處嗎?”
怪老人道:“長白寒水江上游。”
寒松齡又道:“前輩可知道晚輩水性是在哪裏學得嗎?”
怪老人心頭微微一動,道:“也是寒水江上,是嗎?”
寒松齡不答反問道:“那麼前輩仍以為晚輩度不過此關嗎?”
怪老人也沒有正面作答,問道:“你承認你內腑受了傷了,是嗎?”
寒松齡點點頭,又問道:“那麼晚輩此刻較之常人如何?”
怪老人心底那股破碎了的期望又開始湊攏起來了,脱口道:“勝過常人多多。”
寒松齡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道:“晚輩是在識得水性之後才練的武功,唉,今天發生的一切,也許全都在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料之中了。”
怪老人急上一步,雙臂緊緊地按在寒松齡的肩膀上,以激動得有些顫抖的聲音道:“你不騙我?”
怪老人突如其來的反應把寒松齡嚇了一跳,但是馬上他又明白了怪老人此刻的心情了,盯着那對迫切的等着答案的眸子,寒松齡心中突然覺得寒劍門上下三代的處境竟是如此的孤獨與淒涼。
寒松齡重重地點點頭,道:“晚輩説的完全是實話。”
怪老人怔仲地盯了寒松齡一陣,突然仰天大笑出聲,但笑聲只有一半便突然煞住了。
寒松齡望着那突然白得有點怕人的老臉,惶恐地道:“前輩,你怎麼了?”
怪老人心頭微微一震,但卻裝做若無其事般地笑了笑道:“娃兒,寒劍門這上下兩代中只有你闖過了此關,難道咱們不該高興嗎?”
寒松齡憂鬱地道:“前輩,寒劍門三代之中,只剩下你與晚輩了是嗎?但是,你的氣色中……”
怪老人一笑截住寒松齡的話,道:“娃兒,寒劍門中只有硬漢,咱們不習慣於説那些兒女情長的話,是嗎?”話落抬頭看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動身了吧?老夫在這裏一直等着你,走吧!”
寒松齡解下身上的斗篷,月光仍然盯在怪老人臉上,遲疑地道:“我會很快出來,進出晚輩相信用不了一個時辰,你……你該能支持得了才是。”
怪老人裝作若無其事地笑道:“娃兒,你這不是説費話嗎?老夫可沒有打算在這幾年內走啊!”
寒松齡緩慢地走進冷徹侵髓的冷潭中,直到水齊腰腹才停住腳步,轉身對怪老人道:
“前輩,你看得出我能支持得了吧?因此,你該相信一個時辰內我能回來!”
怪老人心中暗自長嘆一聲,忖道:“事實上,六天之內你絕回不來的,你絕破不了那道自動關閉的活門,唉!好個至情至性的孩子。”心中雖然淒涼無比,老人卻未形之於色,脱口道:“娃兒,你在説些什麼呀?”
寒松齡沉重地盯着老人,默然地道:“師叔,你聚功自傷內腑而成全了我,寒松齡只乞求你能讓我盡一份反哺之心。”
老人怔仲地望着那張憂愁的蒼白俊臉,避開寒松齡那對迫切的目光,喃喃自語道:“孩子,寒劍門日後只靠你一個人了。”語罷不再否認,笑了笑道:“那就快動身吧,老夫在此等着你。”
寒松齡點點頭,仰臉望着盤旋在頭上三丈左右處的雪兒,低聲道:“雪兒,在這裏等我不要飛出此谷。”話落大步向深處走去。
冰冷的潭水,雖然沾身猶如刀割針刺,但寒松齡四肢並不麻木,因此,雖然愈走愈深,寒冷也愈深愈烈,但他仍能活動自如。
眼看着潭水由腹腰升到了胸口,怪老人突然忍不住脱口叫道:“娃兒,你叫什麼名字來的呢?”
寒松齡止步轉身道:“寒松齡。”
老人重複了幾句,點點頭道:“寒松齡,嗯,松柏後調於歲寒,好名字,好名字。”話落接着又問道:“孩子,出得冷潭谷後,你有什麼計劃?”
一幾乎想也沒想,寒松齡道:“收回我們該收回的。”
老人凝重地道:“你知道沿着哪條路走呢?”
寒松齡俊臉上掠過一抹殺機,道:“路?他們早巳給我們鋪好了!”
怪老人道:“誰鋪的。”
寒松齡道:“三佛台的新主人。”
“新主人,師父他老人家沒有料錯,果然換了新主人,孩子,沿着那條路一直走下去,你會找到寒劍門欲找的人,也許,那也是你要找的人。”話落凝視了寒松齡一陣,緩慢地道:“孩子,等你找到了他之後,你會明白寒劍門為什麼要設下這個極殘酷的生死關了,孩子,你未來要走的是條艱辛而障礙重重的血路。”
寒松齡心頭一震,急聲道:“師叔,你會指示我怎麼走,是嗎?”
老人默默地笑了笑道:“老夫已説過,寒劍門中只出硬漢,孩子,你不該求人。”
寒松齡已聽出老人弦外之音似有永訣之意了,焦急地脱口道:“師叔,我走了,我知道本門出硬漢,但我要求你老人家給我一個以盡反哺之恩的機會。”話落轉身欲潛入水中,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間,老人看到他黑白分明的星目中閃動着淚光。
“慢着!”老人脱口喝住寒松齡,然後道:“寒松齡,記住了,本門上下三代的心願與你一家老少的血債,全在你一人身上,你今天闖過了生死關,記住不管事情是否能盡如人願,你都必須把自己造成大家預期中的你,去吧!”
這話説得更明白露骨,但寒松齡卻沒有再轉回身來,他激動地高聲叫道:“師叔,記住寒松齡對你老人家唯——的請求,等着我。”話落雙足一蹬,落身潛入寒冷如冰的冰潭水中。一閃而沒,水面上只擴散着的水花與漣漪。
望着潭面。老人的精神就在寒松齡潛入時,胸中的真氣瞬間完全潰了,紫黑的淤血與血絲,突然間從他嘴角泉湧而出,由血色可知,他已壓制了很久。
身子慢慢地跌坐在雪地上,如潭面漸次擴大而終至消失的水花與漣漪,老人身上那點殘留的生命之火,也那麼平滑迅捷地向體外擴大流失而終至消失了!
臉朝着潭面,他就那麼坐着,雖然他體內已無生命的火花激起,但那張灰白的老臉上卻沒有留下一絲殘燭臨鳳搖曳的痛苦,也許他在離開人間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柄白刃紅穗的寒劍正在所向披靡的橫掃着天下,也在清除着寒劍門與他自己內心多年來積壓下來的抑鬱憂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