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神色落入穆學豐的眼裏,使他既得意,又寬心,他完全相信掌握在他手中的是兩個廢人了。
把“天煞令”歸入鞘中,遞到童天罡面前,穆學豐以半命令似的口吻道:“童兄,兄弟送二位到那邊去吧。”
既然無權作主,拒絕等於是自討沒趣了。
岔道確實有一丈五六方圓,住兩個人在裏面,比牢房要寬敞多了。
穆學豐把滿地蝠糞運掌掃出洞外之後對兩人説道:“童兄與寒姑娘先在這兒歇息一陣,兄弟先出去設法弄些吃的東西進來與二位。”
話落轉身走出岔道,不大功夫,搬來一塊四五百斤重的大青石堵住洞口,然後出洞而去。
以背抵靠在石壁上,寒如玉目注對面神色自若的童天罡愧疚的道:“令主,是我害了你。”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寒姑娘,快別這麼想,我已説過,要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
寒如玉美目盈淚道;“如果我早發現……唉!”
童天罡笑道:“寒姑娘,過去的,不管是喜是憂,終歸已成了過去,思之無益。”
寒如玉絕望的道:“不想過去想什麼呢?我們已經沒有未來了呀!”
童天罡平和地道:“白雲蒼狗,世事變幻無常,誰能逆料呢?”
寒如玉道:“令主,你仍然奢望“棲鳳宮”的人會來?唉,不是我説喪氣話,既便是“棲鳳宮”的人真找到這裏,既便是“棲鳳宮”的人戰勝“金霞谷”的人,我們恐怕仍難逃一死,穆學豐不可能放過我們。”
童天罡點頭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世間確有些事情發生得近乎奇蹟。”
寒如玉無可奈何的憐憫目光望着童天罡道:“等奇蹟?”
童天罡點點頭道:“不但等奇蹟,而且得等到兩個奇蹟,一個使我們保住性命,一個使我們恢復武功。”
以迷惑的目光望着童天罡,寒如玉道:“令主,你真的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的奇蹟發生嗎?”
童天罡笑笑道:“有個希望,總使人覺得活得充實而泰然,對嗎?”
美目中掠過一絲亮光,寒如玉苦笑道:“令主,我雖然沒有你這麼坦然開闊的心胸可以完全接受你的看法,至少,此刻我已沒有自絕的念頭了。”
童天罡笑笑,為了使寒如玉輕鬆些,他平和的道:“你是不該有這個念頭,上蒼安排在人間的美貌女子已是太少了。”
寒如玉蒼白的粉臉突然飛上一層紅霞,急忙垂下臉,惴惴不安的道:“我……我能算美女嗎?”
聲音小得似自語。
一方是要安撫寒如玉涉臨絕望邊緣的芳心,一方面寒如玉也確實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美豔女子。因此,童天罡毫不考慮地道:“當然是,相信以美女稱呼你的人,連你自己恐怕也記不清楚了。”
這是事實,寒如玉的確記不得,同時,她也不想去記,這些稱呼與發出稱呼的人一樣,在她芳心中沒有份量,自然也留不下痕跡。
完全空曠的心靈最容易接納事務,原本充實而卻突然發覺感覺充實的事物竟是幻影而變得空曠的心,更容易接納東西。
何況,童天罡原本就比穆學豐強得多。
寒如玉的理智在提醒她緊鎖心扉,而要鎖緊這道無形的心靈之門遠比想像中的要困難得多,因此,她得全力以赴。
在一聲惆悵而又嬌怯的“謝謝你”聲中,兩人之間的談話終止了。
岔洞不能接受直接的光源,因此,一到黃昏,裏面就完全黑了。穆學豐是舉着燃燒着的松脂火把進來的,火把顯然是在洞外就點着了,穆學豐不會忽略夜間火光的能見度極遠的事實。
他這麼做足證他並不擔心被外面的人發現。
火光照着穆學豐愉快的臉龐,也照着跟在他身後的那個身高九尺有餘,五旬上下,滿身紮實筋肉,半截鐵塔似的黑臉鷹鼻老者。
老者雙手捧着一塊潔淨石板,板上放着一隻烤熱的鹿腿及一個裝滿泉水的食盒,這是兩人的晚餐。
童天罡吃得很悠閒,寒如玉卻食難甘味。
黑臉老者把水留下,撤走石板及板上的殘肉之後重又返回岔洞中。
穆學豐道:“鐵老,他們這裏欠個方便所在。”
黑臉老者移步走到了岔洞底面的青石壁下,赤手空拳的裂壁碎石,劈出一條深達九尺,彎折而入的方便所在。
時間花了不到一個更次。
穆學豐目注童天罡道:“童兄要不要進去看看是否可用?”
冷漠的淡然一笑,童天罡説道:““金霞谷”三名之一的“神掌”鐵震嶽做事難道還有不周到的嗎?”
黑臉老者頗覺意外的看了童天罡一眼,穆學豐笑笑道:“童兄年紀不大,對江湖上的人事卻知道了不少,連我“金霞谷”的“風雲三老”竟然也逃不過童兄的法眼,兄弟着實佩服之至。”
話落一頓之後,又道:“本谷的“風雲三老”如今全在兄弟身邊。”
童天罡冷冷的道:“有“金霞谷”三名在此,不管是“金家堡”或“棲鳳宮”哪一方面的人,都將不敢輕易進犯尊駕了,尊駕很會運用目下這個鼎足三分之勢。”
穆學豐得意的笑道:“童兄過獎了,不過,依小弟愚見,最低限度,三五個月內,童兄可以安心的指導小弟,不必擔心外來的侵襲,童兄與寒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
為了表示心情不好,童天罡不耐煩的道:“沒有,如果沒有其他事,尊駕請便。”
穆學豐笑笑道:“童兄與寒姑娘請安心的歇着吧,童兄內傷未愈,兄弟身邊又沒有治傷的藥,只有靠多休息了。”
寒如玉突然插嘴道:“穆學豐,你身上不是還有一瓶“雙珍露”嗎?”
穆學豐坦然一笑道:“眼下世局變化莫測,我身上總不能不留點兒以備萬一的自救藥物呀?”
寒如玉逼問道:“三老身上也沒帶自救的藥物嗎?”
穆學豐道:“如果有,我會不-出來嗎?”
寒如玉還待逼問,童天罡搶口道:“二位請吧!”
穆學豐心中暗自冷笑一聲道:“童兄請安歇吧,兄弟告辭。”
話落帶着鐵震嶽走出。
寒如玉怒意未消的着着童天罡道:“他身上分明帶有藥。”
童天罡點頭道:“不錯,他們身上都有相當不錯的傷藥,“金霞谷”的醫道是江湖聞名已久的。”
寒如玉一怔道:“那為什麼不向他要?”
童天罡道:“要,他也不會給,一個受病痛折磨的人,意志總是比別人薄弱,意志薄弱的人容易受人驅策。”
寒如玉明白了,恨意也更深了。
頭一天,穆學豐就想學“天煞令”上的兩式,童天罡如數教他,他也聚精會神的傾盡全力,結果,從日出至日落,他只勉勉強強的把一式步法走完,連力都運不上,更不用説“領悟”二字了。
穆學豐花了一天的精力等於連一式都沒有學全,“天地雙令”上共有十八招七十二式,一式比一式深奧。
照此進度推算,只怕花上半年時光,穆學豐也不見得能依樣畫葫般的把十八招比劃出來,當然更談不上運用了。
雖然發現了困難,穆學豐不但不焦躁,反而更興奮,因為,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種曠古奇學。
日子一天天刻板地消失了,洞中不見天日的日子令人煩躁,也令人消沉。
寒如玉心中原本就不太穩定的求生希望也開始隨着時光的消失,一分一分的磨滅消失,脾氣也日漸焦躁起來。
童天罡的內傷日漸康復,臉色也漸轉紅潤。
但是,在行動上卻是個沒有武功的人。
穆學豐在練劍的時候,有意無意的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是穆學豐煞住攻擊之後,童天罡才想到閃避。
因此,一月下來,童天罡被穆學豐傷了五次。
“天地雙令”始終放在童天罡身邊,這是要使童天罡覺得他意不在劍,實際上,放在哪裏都等於是穆學豐的。
因為,連童天罡的命都捏在他手中。
兩個月過去之後,穆學豐學了“天煞令”上的五招二十式,學習的進度使童天罡都覺得佩服,雖然他仍然不會用力。
童天罡的內傷等於是完全恢復了,寒如玉則更消瘦了。
第三徊月開始的第六天,穆學豐的精神顯得不太集中,“風雲三老”也一直沒有出現,這兩個多月以來,這種情形是頭一次發生,不到黃昏,穆學豐就主動提出休息。
吃過穆學豐送進來的簡陋晚餐後,童天罡在身後石壁上劃下第十六道線,然後望着對面向壁倒卧的寒如玉道:“寒姑娘,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寒如玉沒有開口,這些日子裏,她除了默默凝視着童天罡傳授武功之外,就是躺在地上挨時光,很少開口。
童天罡安慰道:“人總該有個希望,希望可以支持一個人度過難關,脱離困境。”
幽幽長嘆一聲,寒如玉終於開口道:“希望?”
童天罡-:“至少我們還活着。”
慢慢的轉過身來,寒如玉望着童天罡道:“我們還能活多久?”
童天罡笑笑道:“誰能預料自己能活多久呢。”
寒如玉道:“你仍抱着脱困的希望?”
童天罡堅定的點點頭道:“是的。”
凝視丁童天罡良久,寒如玉又發出一聲長嘆道:“這些日子裏,你表示得一次比一次堅強,我也一直表示相信你,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了,因為,你心裏的感受與我一樣的渺茫,對嗎?”
童天罡笑笑道:“你可能想錯了。”
寒如玉道:“不管我想的是對還是錯,有件事是絕對不會錯的,那就是你不希望在你想出救我脱困的法子之前,我先死掉,你的希望支持着你活下去,這份關懷卻支持着我活下去。”
童天罡只是笑笑。
寒如玉凝重的坐直身子,凝重的道:“這一個多月以來,我一直很煩躁,你一定以為我是怕無法脱困,最後死在穆學豐手中。”
童天罡道:“難道不是?”
寒如玉搖搖頭道:“確實不是,我煩躁是因為我想把我想的説出來,卻怕有朝一日我們真的脱困生離此地。”
童天罡聽得很迷惑,但他沒有問,因為,如果寒如玉認為沒到説出來的時機,問也沒有用。
寒如玉停了一陣子,平復一下激動的情緒後,放緩聲音道:“今天,從穆學丰神思不寧的情形推斷,可能已經有人發現此地,直到晚上仍未見“金霞谷”那三個老怪物回來,很可能情況相當緊急,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的死期可就近了。”她看餚童天罡,童天罡正在很專心的聽着,寒如玉心裏很高興。“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知道你是很關心我,但除了關心之外,我不知道你對我還有什麼其它的看法與想法沒有,雖然,最近這些日子裏我一直期盼着你能向我表示些什麼,但我又怕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期盼與憂慮就像兩條無形的毒蛇,日夜咬着我的心尖,使我煩躁,也使我不安。”
話落盯着重天罡道:“你願意聽聽嗎?”
童天罡心中有幾分明白了,不管他有沒有與她相同的想法,此時此地説不,總是個不近人情也太殘忍的做法,因此,童天罡點點頭。
仍凝視着童天罡,寒如玉道:“雖然我們相處的時日不多,我直覺的認為你是一個值得我終身依靠的人,不管你對我過去有什麼想法,不管你是否接納我,我都會心甘情願的為你奉獻出我的生命,如果我們仍有生望,我決不會向你説出我心中想説的話,因為,你是個俠義君子,如果你不想接納我,那將會在你心中留下遺憾,因此,直到現在我才説。”
她一且看着童天罡,神色肅穆莊嚴,沒有羞澀與不安,使人很自然的體會出她這番話的誠摯與莊嚴,也令人敬佩感動。
談不上接納,也談不上拒絕,對童天罡而言,這是一個在他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突然爆炸出的重大問題。
而這個問題不是個用急智能解決的問題,因此,童天罡怔住了。
似乎並不急於知道童天罡的想法,寒如玉沒有追問。
穆學豐悄然無聲的闖進來,他顯然不是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碰巧進來的。
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不平,穆學豐儘可能壓低聲音減少情緒的流露:“童天罡,你可真有福氣。”
淡淡的掃了穆學豐一眼,童天罡答非所問的道:“穆學豐,現在是我休息的時間,請你出去。”
雙眸中先是兇光一閃,很快的又被抑制住了,穆學豐冷笑道:“休息?今夜只怕誰也無法休息了。”
童天罡故意諷刺道:“怎麼?尊駕連夜裏也想用功?”
穆學豐不耐煩的冷哼一聲道:“咱們今夜搬家。”
童天罡心中早已有底了,冷漠的説道:“他們來得可真快,但不知是哪一個道上的人?”
穆學豐冷峻的説道:“不管是哪方面的人,都救不了二位了,咱們現在就起程,走吧。”
童天罡道:“尊駕不怕對方埋伏在路上把我們截下來?”
穆學豐得意的冷笑道:“童大當家的,你的忘性可不小,你不是曾經讚美過兄弟的智謀的嗎?我既然把本谷的三老請來了,我會讓他們在洞裏日夜無所事事的痴睡嗎?”
輕“哦”了一聲,童天罡道:“這麼説,他們是在日夜輪班守望了?對方的人未到他們已經發現了,對嗎?”
寒如玉插嘴道:“哼,那三個老怪物強煞也只是三個人,不是神仙,我就不相信他們能守得住四面八方。”
穆學豐冷笑道:“我的美人兒,你的話很有道理,不過,嘿嘿,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等對方弄明白他們只有三個人的時候,天色恐怕已大亮了,這一夜的時間,足夠我們搬家躲避的了,走吧。”
寒如玉怒哼一聲,索性躺在地上。
童天罡拾起身邊的“天地雙令”,緩步走到寒如玉的身邊道:“寒姑娘,咱們該走了,起來吧。”
寒如玉仍然躺在地上不動。
穆學豐雙目一瞪,吼聲叫道:“不識抬舉的東西,給我站起來。”
寒如玉仍紋風不動的躺在地上。
猛然向前衝了兩大步,穆學豐目露兇光,陰聲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童天罡平和的冷然一笑道:“尊駕不是不敢殺她,而是殺不了她。”
目光轉投在童天罡臉上,穆學豐奸猾的冷笑道:“童大當家的,任何一門武學都是入門最難,現在,兄弟我不是已經入門了嗎?”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駕的意思是説再也用不着童某了?”
穆學豐-笑道:“有你在,我可以縮短完成的時間,沒有你,我多花點兒時間,也照樣能練成。”
童天罡明知故問道:“尊駕的意思是……”
穆學豐道:“想活命,跟我走,而且,嘿嘿,你得把這個大美人兒交給我,為了你“雙令”上的奇學,我枯等了她已有兩年了,這兩年來我沒動她一根汗毛,現在,我可熬出頭來了,哈哈……”
寒如玉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聲不吭,躍身就往石壁上-,她雖沒有武功,衝力卻是很強勁。
探手一把拉住寒如玉的粉臂,童天罡輕鬆的把她帶到身邊。
他平和的道:“不要做傻事。”
寒如玉此時雖然沒有武功,但卻知道一隻有內力的手臂所具有的那種不可抗拒的壓制力量,她呆住了。
穆學豐是個行家,猛然向後退了兩大步。他脱口道:“沒想到本谷的散功藥在你身上竟然沒有發揮出十成的效力,童天罡,你表現得太早了。”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穆學豐,我已經多等了半個月了,怎麼能説早呢?”
仔細的注意童天罡的表情,穆學豐冷聲道:“童天罡,你以為擺出一副冷靜姿態就能唬住我了?你錯了。”
童天罡冷笑一聲道:“穆學豐,打從寒姑娘告訴找她認識一個“金霞谷”的世家弟子開始,我就懷疑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金霞谷”的穆家沒出過好人,寒姑娘為你説了很多好話,為了怕她傷心,所以我答應了她,你的確很精明,但精明得過火了,再不然,就是我當時與她爭論的時候,你躲在暗處偷聽,所以,為了避嫌,你故意在我服藥的時候,帶着她走開,你是要表示自己別無居心,但你卻忽略了這不是朋友相待之道,奸徒才沒有待朋友的經驗。”
寒如玉芳心立時定了許多,驚喜的脱口道:“你是説你沒有服他的治傷藥?”
童天罡笑道:“不錯。”
寒如玉嬌項道:“你怎麼早不告訴我嘛?”
童天罡道:“我們一直在他的監視之下。”
半信半疑的盯着童天罡,穆學豐慢慢的抽出身上的劍,威脅道:“童天罡,你騙不了我的,把“雙令”交給我。”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駕可以自己來-呀。”
心中始終疑信參半,穆學豐再一次試探道:“童天罡,我説過我不殺你的話,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現在把“雙令”交給我還來得及。”
童天罡凝重的點點頭道:“尊駕的確曾經説過這話,不管這句話尊駕是否有履行的誠意,在尊駕沒有傷童某之前,童某不能妄斷尊駕言不由心,因此,童某也衝着尊駕這句話,可放你一條生路,不過,尊駕得把身上的那瓶“雙珍露”交給童某,以便替寒姑娘恢復功力。”
穆學豐愣了一下,忍不住脱口怨聲道:“童天罡,我看你是給臉不要臉!”
童天罡緩慢的挪動腳步,走向六尺左右的穆學豐,冷冷的道:“尊駕莫非要童某自己-?”
穆學豐身後是那道只能側身出入的入口,不管童天罡武功是否恢復,擺在他眼前的局勢似乎也只有奮力一戰了。
動手既不能避免,先發制人乃是上策。
穆學豐的劍是在童天罡跨進第三步的時候攻出去的,出手奇快,只是冷電一閃,鋭利的劍尖已指向童天罡的咽喉。
他用的仍是“金霞谷”的招式。
這些日子的接觸,童天罡對穆學豐的武功基礎已瞭如指掌,穆學豐雖是個不可忽視的敵人,但與童天罡比,畢竟還有一段相當的差距。
抽劍、出招,童天罡雖然比穆學豐多了一個動作而且出手在他之後,然而,攻擊的速度仍在穆學豐之前。
而他攻擊的目標也是穆學豐的咽喉。
穆學豐雖然發現了童天罡的武功真正恢復,而且比他高出許多,但他的內心相當的鎮定。
因為,他知道童天罡的弱點在哪裏。
改攻為封,穆學豐平伸出去的長劍向左一壓,“錚然”擊中,架偏童天罡的“天煞令”,身子藉着童天罡劍上的反震之力,倏然右旋,電射向五尺左右虛的寒如玉,直指寒如玉的胸口。
一道寒芒從此而下砍向穆學豐平伸而出的劍身,速度與攻擊時機完全出乎穆學豐的意料之外。
所以,穆學豐連抽劍的時間都沒有。
左右手微覺一震的同時,穆學豐突然覺得腰間一鬆,在驚駭之餘,縱身倒射回到入口處。
腰帶落在中途,“雙珍露”落在腰帶旁邊,穆學豐手握着半截斷劍,臉上頭一次浮現出恐懼的神色。
目注七尺外的穆學豐,童天罡淡淡的道:“寒姑娘,去把那瓶“雙珍露”拾回來,有了它,你的武功就可以恢復了。”
寒如玉毫不猶疑的移步向三尺之外的那瓶“雙珍露”走去。
如果“雙珍露”落在寒如玉手中的話,穆學豐就連唯一能要脅童天罡以自保的東西都沒了。
當寒如玉蹲下嬌軀伸手去拾藥瓶的時候,穆學豐擲出手中的半截斷劍,目標是那隻裝“雙珍露”的瓷瓶。
穆學豐知道童天罡在監視着他,因此,在他斷劍擲出的同時,飛身撲向正要拾瓶的寒如玉。
然而,他的雙重計劃依然成了泡影。
童天罡擲出的“地煞令”擊落了斷劍,而“天煞令”則抵住了穆學豐的咽喉,這是一霎間的事。
寒如玉恨穆學豐入骨,起身脱口叫道:“童令主,殺了他。”
至此,穆學豐已真的是黔驢技窮了,驚駭的望着童天罡道:“童……童當家的,你……你説過不殺我。”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駕並沒有把“雙珍露”交給我。”
穆學豐道:“我曾救過你的命。”
童天罡冷笑道:“下毒散功,脅迫我教你武功,童某這一條命一直都不屬於自己,尊駕真的救過我嗎?”
穆學豐為之語塞。
寒如玉再一次催促童天罡道:“令主,對他這種奸險的小人,沒有什麼好説的,殺了他吧。”
穆學豐惶恐的望着寒如玉道:“寒姑娘,我……也曾救過你。”
寒如玉冷哼一聲道:“你救我有企圖。”
穆學豐道:“當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就是童令主的時候,我承認的確有企圖,但在此之前我……”
寒如玉粉臉微微一紅道:“一開始你就有企圖,所以我才説出我要找的人就是童令主的。”
穆學豐道:“寒姑娘,不管怎麼説,我畢竟救過你一命而未侵犯你分毫呀。”
儘管穆學豐一開始就心存圖謀,但他確實救過寒如玉一命,這乃是一件不爭的事實呀!
寒如玉雖然嘴裏説得狠,但她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因此,她沉默了。
很瞭解寒如玉的心情,也讚許她這種善良的意志,童天罡放緩聲音道:“寒姑娘,這事由你作主。”
寒如玉猶豫着。
生怕寒如玉對他不利,穆學豐用近乎哀求的聲音道:“寒姑娘,這兩年來,我實無半點兒傷……”
寒如玉美眸一瞪,冷聲道:“不要説了。”
穆學豐倒是能屈能伸,立即住口。
望着童天罡,寒如玉道:“我雖有心放他一條生路,但是,像他這種反覆無常的小人,我們放了他怕立刻就會帶來後患。”
穆學豐聞言立時嚇出一身冷汗,驚恐的脱口道:“我可以發誓,二位放了我,今生今世我若做出半點兒對不起二位的事,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童天罡笑笑道:“尊駕用不着發這等重誓,寒姑娘既然心慈有意放尊駕一條生路,童某倒有個兩便之計。”
童天罡既然這麼説,穆學豐知道自己這條命大概是保住沒有問題了,心情略一輕鬆道:“童令主預備怎麼做?”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駕曾經廢過寒姑娘的武功。”
臉色倏然一變,穆學豐驚叫道:“童令主,你不能……”
童天罡點在穆學豐“氣海穴”上的那一指,封住了穆學豐未完的話,也廢除了他一身的絕好武功。
掃了癱瘓在地上的穆學豐一眼,童天罡冷漠的道:“貴谷的“雙珍露”將可恢復尊駕的武功的,現在,咱們之間的恩怨算是扯平了,日後為友為敵,悉聽尊便。”
話落扭頭對寒如玉道:“寒姑娘,走吧。”
寒如玉雖急於恢復自己的武功,但此處非治療之所,因此,她點點頭,默默的移動蓮步向出口走去。
童天罡跟在寒如玉身後走出岔-之後,順手把洞外那塊巨石推向洞口,把洞口堵了起來。
在巨石封住洞口的剎那間,童天罡看到了穆學豐向洞外望着的那充滿怨毒的眼睛。
兩個多月囚犯般的生活,一旦重見天日便會使人有隔世之感了,二人相對笑了笑,心情快活。童天罡道:“我們到高處去看看。”
寒如玉明白童天罡是要找來救他的人。
她直覺的認為來人一定是“棲鳳宮”的那位“火鳳凰”,她也直覺的感到童天罡在關心“火鳳凰”。
在童天罡與寒如玉離開石洞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火鳳凰”率領二婢及“四金釵”疾如飛鷹般的射進洞裏。
當她出穆學豐口中知道童天罡已經恢復武功帶着寒如玉離開石洞時,心中立時湧上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等她帶着身邊的六個人回到洞口時,擺在面前的局面立時使她心頭為之一寒了。
洞外已有五個人圍成半圓形圈子包住了洞口,他們是“無刃劍”向晨旭、“萬幻槍”於瑞年、“金劍羽士”郝文清、“驚電追魂”葉天蒼以及金永泰的次子金承業。
令“火鳳凰”心寒的是“無刃劍”向晨旭以及“萬幻槍”於瑞年這兩個老怪物,這倆人十分不好惹。
若比實力,“棲鳳宮”是比對方要弱一些,更不利的是“棲鳳宮”的人擠於洞內不但施展不開,而且目標集中。
對方的人散守於洞外,可以集中力量對準洞口攻擊,因此,雖然沒有交手,實際上“火鳳凰”這邊等於已居下風了。
一雙眼睛就像要脱眶跳出來似的,“魔劍手”金承業一瞬不瞬的盯著「火鳳凰”奸邪笑道:“宮主,聽説童天罡在洞內?”
雖然情勢十分不利,“火鳳凰”卻是一臉泰然自若的神色,冷笑了一聲道:““君山金家堡”的消息果然靈通,想必連童天罡是被誰弄來此地的也-不了金二少爺吧?”
她避過童天罡是否在洞內的問題,目標轉到“金霞谷”,提醒金承業主謀者是“金霞谷”。
金承業眯着眼笑道:“洞庭方圓五百里內,等於是本堡的眼皮子下,什麼事能瞞得了金家。”
“把童天罡擄來此的是“金霞谷”的穆學豐,宮主,小可説得對嗎?”
接觸到那雙眼睛,“火鳳凰”心中就有着把它挖出來的衝動,只是,目前她必須忍耐,於是她道:“這麼説“君山金家堡”是不惜與“金霞谷”為敵嘍?”
金承業陰沉的道:“家父生平不願與任何江湖朋友為敵,是敵是友端看對方怎麼對待金家。”
“火鳳凰”冷笑一聲道:“依照二少爺這麼一説,“金家堡”豈不是處處都站在被動的立場了?”
臉色略為正經了些,金承業道:“事實確是如此,只因為江湖上有些同道自己不爭氣卻又妒嫉金家的聲勢名位,所以才把許多事情加以歪曲來污辱金家,宮主如果信得過小可。只要跟我到金家去一趟就知道了。”
“火鳳凰”聞言有點兒啼笑皆非之感,粉臉抹上一層完全不相信的冷笑道:“聽二少爺的口氣,當年“天地雙令令主”的遭遇也與貴堡沒有絲毫關連了?”
金承業先是一怔,按着道:“當然沒有。”
“火鳳凰”逼問道:“那麼“天煞令”怎麼會落人令尊的手中呢?”
金承業一呆,脱口反問:“誰説的?”
“火鳳凰”冷冷的道:“商無華。”
金承業道:“商老兒信口開河。”
“火鳳凰”冷冷的逼問道:“金家十大鐵衞中有三個在商家護令,也是商無華信口開河所能辦到的嗎?”
金承業立時為之語塞,怔了許久,惱羞成怒的冷笑道:“童天罡與你是什麼關係,用得着你來替他出頭?”
“火鳳凰”冷笑道:“本宮無意替任何人出頭,盤問這些,只是要證明你們“金家堡”對江湖上任何門派都具有侵略性而已。”
金承業狂笑一聲道:“哈哈……是又怎樣?本堡不但對那些仇視本堡的人具有毀滅性,連本堡看上的人也是具有佔有性,比方説本座看上了你,本座就要佔有你,嘿嘿,哈哈……向老,千老,你們二位説對嗎?”
“無刃劍”向晨旭笑道:“二少爺放心,這件事包在我們倆的身上,包管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大美人。”
於瑞年也開口道:“二少爺可真有眼光,老夫闖蕩江湖五六十年,閲人何止千萬,像這種大美人老夫生平還是僅見,如果退後了二十年,老夫説什麼也不會答應把她送給你的。”
金承業臉上的興奮神情就像是“火鳳凰”已到手了,陪着笑臉道:“二老多成全,二老多成全。”
“無刃劍”向晨旭向前挪動了兩步,目注“火鳳凰”道:“女娃兒,是你自己出來跟我走?還是要我過去把你帶過來?”
“四金釵”和二婢本能的向“火鳳凰”身邊靠近了些,潛意誠裏覺得這樣做更能達到護衞的效果。
對於、向二人,“火鳳凰”雖然心存顧忌,但未形於色,於是她也淡淡的冷笑,沉靜的道:“二位乃是武林之中少有的名宿,聲望得來不易,既已退身江湖之外,何苦更踏是非圈子,自毀晚節?”
向晨旭冷哼一聲道:“女娃兒,別説廢話,回答老夫的話。”
“火鳳凰”冷淡的道:““金霞谷”的穆遇春也不是省油燈,何況現在“金霞谷”的二老就在附近,如果他們聞聲趕來……”
底下的話,“火鳳凰”沒再講下去。
向晨旭接着道:“那老夫等人就成了腹背受敵了。”
向晨旭滿臉泰然之色,令“火鳳凰”生疑,但話已經出口,卻又不能收回,只得冷冷的道:“真到那時候,閣下也未必能穩操勝券。”
“無刃劍”向晨旭成竹在胸似的道:“問題是你期待的情勢不可能出現了。”
“火鳳凰”芳心突然一寒,以敵對的立場而言,向晨旭確有可能出言恐嚇,然而,由對方那種從容不迫,沉穩安閒的氣焰判斷,顯然他們沒有這層顧慮,如果他們先解決了“金霞三老”,那“南霸”桑天樵等人的生命就十分危險了。
因為,“金霞三老”就是桑天樵等人誘開的。
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的“驚電追魂”葉天蒼此時開口道:“二少爺,依本座之見,不如干脆把那邊的情況告訴她算了。”
金承業此時一心一意只想把“火鳳凰”弄到手,幾乎連找童天罡及“天地雙令”的另一個主要目的都忘了,聞言猛點頭道:“對,對,有道理。”
話落目注“火鳳凰”陰沉的笑道:“不瞞姑娘説,咱們先解決了那邊的事才到此地來的,就連你放出去誘開“金霞三老”的“南霸”桑天樵與紀松年咱們也一併解決了,不過,本座基於愛烏及屋的意念,並沒有殺你那兩位手下。”
“火鳳凰”芳心一陣狂跳,冷笑道:“金承業,你這番話只能-來騙騙二歲小孩,“金霞三老”的武功雖然不及向、於二人,但如果他們三人聯手,向、於兩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們。”
金承業得意的笑道:“問題是二老也參加了你那二位手下捉謎藏的行列,“金霞三老”當局者迷,哪裏想得到分開之後會遇上這麼強的兩個敵手。”
這是極可能發生的事,而且,以“金家堡”慣用卑劣手段的行為看,他們也確實會這麼做。
有可能並不一定是事實,“火鳳凰”冷笑道:“你説沒有殺桑天樵與紀松年?”
金承業又眯起了眼睛淫邪的笑道:“對呀,我不是説過嗎?這是愛烏及屋呀!”
“火鳳凰”-哼一聲迪:“金承業,你們“金家堡”一貫的卑劣作風江湖上誰人不知道?你騙得了誰?”
“無刃劍”向晨旭有點兒不耐煩的説道:“老夫乾脆把實情告訴你好了,不管你信與不信,老夫都不做進一步的解釋。”
話落略停之後道:“我們不只會留下桑天樵二人活命,就連你身邊的那些人,包括你在內,咱們都儘可能不加以殺害,等“金霞谷”穆遇春率人到達之後,咱們再把你們交給他,因為他兒子及三老都是你們殺的,這麼一來,“金霞谷”與“金家堡”不但不會結怨,而且“金家堡”還算得上是替穆遇春報了一半殺子之仇呢。”
於瑞年補充道:“當然,等穆遇春千里迢迢的趕到“金家堡”的時候,各位恐怕連説話的能力都沒有了。”
金承業聞言焦急的道:“二老,你們告訴她這些幹什麼?”
向晨旭笑道:“二少爺,這有什麼關係呢?你還指望她會與你同心過一輩子呀?別做夢了,等你玩夠了還是早除了的好,免得養虎留患。”
事已至此,金承業也沒什麼可説的了。
“無刃劍”向晨旭再一次逼視著「火鳳凰”道:“是你過來還是老夫過去?”
“火鳳凰”冷冷的道:“有本事你過來吧。”
向晨旭毫不考慮的走向洞口,一付目中無人的狂傲神態,觸目令人厭惡。
“火鳳凰”身邊的“四金釵”彼此互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抽劍前迎。
“火鳳凰”沉聲道:“站住。”
“四金釵”齊聲叫道:“宮主。”
“火鳳凰”冷靜地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聞言頗為得意的停步在距洞口七八尺遠處,向晨旭氣焰凌人的目注“火鳳凰”道:“女娃兒,你也同樣不是老夫的對手。”
“火鳳凰”冷笑道:“一對一,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向晨旭大笑道:“你擔心老夫以多為勝?”
“火鳳凰”對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了向晨旭雖然沒有把握,但應付一個總比同時應付兩個要好。
因此,她再次出言相激道:“對“金家堡”的狐羣狗黨,本宮一向沒有信心。”
“無刃劍”頓時老臉一沉,雙目中冷芒電射,盯著「火鳳凰”道:“你敢罵老夫?”
“火鳳凰”毫無懼意的道:“罵對了。”
向晨旭氣極狂笑道:“哈哈……好,好,老夫原打算擒住你就算了,這一下,老夫改變主意了,在擒你之前,老夫要你嚐嚐我這“無刃劍”的滋味。”
話落拔劍在手,扭頭對身後的四人説道:“在沒得到老夫的許可下,你們誰也不準插手。”
“火鳳凰”芳心寬了不少,當時從梅兒手中接過劍來,邁步走向洞外,一面沉聲吩附着道:“哪怕是我血濺五步,你們誰也不準出手。”
這是一道命令。
但是,這道嚴肅的命令卻覆蓋着一些生離死別的辛酸氣息。
如果以死來換取“火鳳凰”全身而退,洞內的六個女子,任何一個都不會珍惜自己這條命的。
然而,她們即便是立刻就死卻絲毫緩和不了眼前的局勢。
“無刃劍”向晨旭再次狂笑着道:“哈哈哈……好,女娃兒,就憑你這番乾淨俐落的交待,就有資格掌管“棲鳳宮”的大權。”
“火鳳凰”在向晨旭面前五尺左右處停住了蓮步。
她的神態從容自若,狀似不知道自己正面對着當今武林中屈指可數的凌厲殺手,好像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
世間美麗女子的言行舉止本來就具有惹人生憐的神秘感人力量,而“火鳳凰”就是此類型的人。
何況“火鳳凰”是美人中的美人,是舉世無出其左右的麗人。
晨風撩動着她火紅的衣裳,纖手輕握着冷芒懾人的利劍,然而,劍雖利,光雖冷,卻總使人難以相信她會殺人。
向晨旭雖然已是行將就木之人。
但是,前十年他還是在酒色中打滾的惡魔,這種人即便是僅留一口氣在,也難看破酒色財氣。
一對老眼眯成了一條縫,向晨旭上下打量了“火鳳凰”好一陣,才開口道:“女娃兒,你舉得動劍嗎?可別閃了腰,扭了玉腕喲?”
他的話十分不正經。
“火鳳凰”恨不得一劍洞穿面前這個老不正經的惡魔的胸膛,因為要他死,所以她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