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對鏢界一干人等,雙手一拱,朗聲將王敬實等人,攜帶珠寶進京,變換糧米,救濟巢湖災民。
皖南四劍因恐實力不夠,請託三江鏢局局主于飛承保,于飛見財起意,暗殺五人,私自吞沒珠寶!
自己等三人,暗中得訊,激於義憤,方才夜入于飛私宅,責以大義,勒令吐出珠寶,由自己等人,另外託人辦理善後。
于飛起初,表面答應,暗令其子於珩,招待鏢夥,意圖以多為勝,而終被自己等為世除害。
那於珩見勢不敵,乞求饒恕,那料他獻出珠寶之時,竟暗中又作了手腳,將一柄珍貴的匕首,放入袋中,意圖栽贓,留書出走!
呼延異乘機愚惑鏢界同業,為他等報仇,其意在借他三人之手,將鏢界高手一一除去等事情,一一述出。
眾人聞得此言,頓時勃然變色,怒罵之聲紛紛而起。
同時,其中忽然走出一位老者,對笑面跛丐三人,長揖為禮,道:“在下入雲雕華化,力掌南城華雄鏢局,今聞前輩與閣下一席相教,目睹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所作所為,實自愧有眼無珠,妄活了五十餘歲……”
他一言未竟,人羣中九大鏢局中,另八位局主,齊齊越眾而出,齊聲道:“華兄之言,亦出自我等肺腑,造才蒙三人大度包容於前,指破奸計於後,衷心實感……”
龍淵見眾人,均能勇於認過,心中十分高興,他微笑着望了雲慧一眼,正待開口。
人羣中霍又走出一人,揚聲道;“閣下所説,雖然言之成理,但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卻實難令人口服心服……”
眾人一見,這人亦是三江鏢局的一位鏢頭,人稱賽仲連魯智,平日為人,不但是正直無私,再喜好為人排解糾紛,濟人之難,應人之急。
雖則一身武學,不見高明,卻在金陵城內,十分受人尊敬!
俗雲:“先入為主”,適才龍淵的一番話,眾皆信獨他疑惑,這質詢之言,發出自他人之口,或能引起別人的誤會,以為是呼延異一堂。
但如今賽仲連魯智如此説出,卻不由令人將信又疑!
笑面跛丐不認得他,但見他生得方面大耳,一臉正氣,眾人聞言,又皆面顯異色,立知道此人,頗得人望。
他面色一寒,“哼”聲,道:“閣下何方人物,可告見示老跛子知道!”
賽仲連魯智望見笑面跛丐,突然間笑容收盡,不由心中發毛,但是他自忖並無錯處,便朗朗聲應道:“在下忝為三江鏢局的鏢頭,姓魯名智。”
笑面跛丐一聽他亦是三江鏢局中人,霍的大笑,雙目電光暴射,正待發話。
龍淵在旁,亦看出魯智似非邪惡一流,怕笑面跛丐,不問皂白,驟然動手,忙接口道:“閣下近日可在鏢局之內?是否曾參與前晚一戰?”
賽仲連魯智搖了搖頭,表示不在,笑面跛丐道:“你既不在,何以便斷定此事不真?”
魯智方待辯白!笑面跛丐又道:“好,你既不信,待我老跛子讓你們呼延鏢頭,親口告訴於你!”
説着,俯身抓住呼延異已散的頭髮,將他拉起:“叭”的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震開了他的穴道,厲聲問道:“閣下居心,老跛子洞若觀火,今日還有你貴局的夥友不信,麻煩你親口對他説説,如何?”
金銀鞭躺在地上,雖不能言動,耳朵卻是挺靈,早將來眾之言,聽了個一清二楚,心知今日是在劫難逃,任憑他用盡心思,也想不出解救之策。
此際穴被解,卻突起僥倖之念,頓時胸膛一挺,道:“老前輩可不要血口噴人,某家……”
一語未竟,笑面跛丐“哈哈”一聲,電般舉起右手,“叭叭”兩響,在呼延異頰上,一正一反,打了兩記耳光。
直打得呼延異齒落血流,後退五步。
賽仲連魯智見狀,長眉一軒,正待開口……
笑面跛丐,上前一把抓住呼延異下腕,暗運神功,緊緊捏住,笑聲喝道:“小子你倒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跛子可要警告你,若是再不講實話,就別怪老跛子層用‘五鬼搜魂’之法,來對付你了!”
呼延異右腕被他捏着,半身痠麻,腕骨如折,直疼得他額上冷汗淋漓,面色鐵青,及聽到“五鬼搜魂”一語,更不由嚇了一身冷汗!
須知這“五鬼搜魂”之法,乃是武林最最陰毒的毒刑,手法奇特,會的人極少。
笑面跛丐這心狠手辣之名,也多半由善用此法而來。
賽仲連魯智聞言亦同時嚇了一跳,但是他生性威武不屈,明知自己擋不住笑面跛丐的一根指頭,卻仍然大又凜然的抱打不平,道:“老前輩使用這陰損手法,其若非人力所能忍受,何愁不能令人招承……”
他言中之意,十分明白,所指的便是,今別人受不住苦,自然會屈打成招。
龍淵心中暗贊,這魯智果然是條漢子。
笑面跛丐卻環眼一瞪,叱道:“小子你羅嗦什麼,還不與我站遠一點。”
説着,舉手作勢待點,問呼延異,道:“你説是不説?”
呼延異直嚇得全身發抖,無奈右腕受制,全身力道盡失,連閃讓都無力氣,只得點頭頓呼:“真的,真的,你説的都真!”
魯智冷“哼”一聲,拂袖轉身欲走。
龍淵卻已然接口詢問:“那王敬實等五人的屍體,現在何處?”
笑面跛丐右腕一緊,催他道:“説實話!”
呼延異既身受挾骨之痛,又受那“五鬼搜魂”的威迫,那還敢再倔強,忙顫聲回答,道:“在!在後花園假山地道之中,我……”
笑面跛丐哈哈大笑逼問一句:“可真!”
呼延異連忙點頭,説:“小的豈敢欺騙你老……”
此活方完,笑面跛丐不容他再説下句,道一聲“好”。
左手一指,點在呼延異七坎穴上,右手一鬆,呼延異身子一軟,便即萎頓於地,死絕過去!
那魯智在龍淵問及王敬實屍體之際,霍又止步,此際見狀,直皺眉頭,卻不再説什麼!
笑面跛丐點死了呼延異,舉步間掠到兩丈外劉廣泰身畔,一拉將他抓起,摔在張廣武身畔,駢指虛空連點,頓時也點了兩人的死穴,面色霍寒,轉對鏢局來人,道:“此即是惡人下場,盼諸位以此為誡,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為幸!”
龍淵抬頭望天色,東方已現魚腹白色,強壓住心頭若有所失的悵然之感,亦對眾人道:“此事至此,雖似告一段落,但在下卻以為諸位之中,或有人不能致信,放在下特請魯兄與八位鏢局局主,同往三江鏢局,起出王敬實等人骨骸查驗。”
説着,微微一頓,又適:“此外王敬實來京,壯志未成,珠寶仍存在下處,在下在此,人地生疏,有心無力,卻欲請笑面前輩,主持大局,另請諸位局主與魯朋友,鼎力相助,早日將珠寶變成錢糧,連同王老闆等人骨骸運返巢湖,以濟貧民,未知諸位,肯助成此義舉否?”
此言一出,連賽仲連魯智,亦大大相信了適才龍淵所説的一切,皆為真實,眾人心中,頓時改怨為敬,齊口正容相問。
魯智率先朗聲道:“閣下俠心義舉,魯智不察,惡顏相向,想來着實慚愧,今閣下雅量相容,魯智不才,誓尊吩咐,以繼成王敬實諸人遺志……”’
華雄鏢局局主,入雲雕華化,亦接口道:“閣下義膽俠骨,勝而不傲,功高蓋世,華某不才,願尊閣下吩咐……”
弼馬瘟神陸達,亦嚷嚷道:“喂,喂,喂,算俺老陸一份……”
雲慧這半天俏立在龍淵身後,未曾插嘴,這刻兒見陸達頭裹白布,面黑如鐵,手指腳跺地窮嚷,不由“嗤”地嬌笑一聲,脆應道:“好,少不了你就是!”
陸達的銅鈴大眼,一掃雲慧嬌頰,後面的話,竟霍地嚥了回去,半晌才吶吶的,小聲埋怨:“俺不和娘們説話,你,你答什麼腔嘛!”
他語聲雖已放小,眾人的耳朵,卻都受過嚴格訓練,無一不靈,故此除了笑面跛丐,臉寒如故外,其餘的無不鬨笑起來!
龍淵見天色不早,便道:“此間未了之事,敬請諸位料理一下,午前在下等與笑面前輩,在‘福隆’恭候諸位大駕,如何?”
賽仲連魯智與眾人一齊拱手,道:“閣下清便,魯智與諸位局主,屆時準到!”
龍淵拱手還禮,應:“好”,扭頭以目徵詢笑面跛丐的意見。
笑面跛丐微一摔手,喝一聲“走”,當先施展輕功,往山下上掠去。
龍淵與雲慧並肩而行,看動作舒徐有致。其速度卻是驚人之極,眨眼間已然到了山下,轉瞬間便自不見。
鏢局諸人望見些等輕功身法,不由得自心底泛起了驚訝與歎服,同時也泛起了許多感慨。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諸位局主商量着為幾個死人,辦理後事?
此際旭日東昇,金光萬丈,照澈了大地!
大鐘山這時,在山上站着的諸位鏢頭的心裏,黑夜過去,氣象俱皆為之一新!
中午時分!
三江鏢局的隔鄰——“福隆”客棧裏,突然光臨了大批的鏢界鉅子。
店夥王嘴多,嘴多眼皮子也雜,那能不識,趕緊撅着屁股,笑面相迎往裏讓,卻聽那為首的華雄局的局主,人云雕華化,道:“夥計,笑面前輩在那個房間?快去稟告一聲,説老夫等九人,前來拜候!”
王嘴多一怔,咕嚷道:“老爺子,你找什麼人?笑面前輩,小的店裏可沒有啊?”
眾人知他弄錯了意思,想來他亦不知“笑面跛丐”的名號,但,要是加以解説,卻又都覺得有些礙口。
正有進退不得為難的當口,卻聽身後,突然起響了一陣大嗓門,道:“喂,小夥計,有一位老化子和一個小相公可在你們店裏……”
眾人回頭一瞧,進來的正是鐵塔也似的弼馬瘟神陸達!
陸達老遠就跟上了,進門望見八位局主,站在店裏,不由奇怪的問道:“各位局主怎不進去,莫非那老化子不在這兒嗎?”
王嘴多聽他提起“老化子”扭頭瞧瞧身後,見無別人,悄聲笑道:“各位爺可是要找那又跛又拐的老乞兒嗎?他在!他就住在後院裏!”
説着回身帶路,三轉兩彎,已進入了後面一所僻靜的偏院!
偏院堂屋裏,聞聲迎出個跛腳的乞丐,正是那大名頂頂笑面跛丐。
諸位局主紛紛抱拳行禮,除了弼馬瘟神陸達,英武鏢局局主,賽仲連魯智,與華化之外,其他六人,各皆自報了姓名,算是正式的見面。
笑面跛丐讓眾人讓到屋中,紛紛落座,方道:“諸位光臨,老跛子不勝高興,前議之事,龍公子夫婦,交託於老跛子。老跛子在京,人地不熟,故尚請諸位多費點心力才好!”
説着,將桌上兩隻包裹打開,“嘩啦”一陣亂響,倒出來無數珠寶,一時光射五彩,滿室生輝,窗外日光,為之一暗。
王嘴多在一旁伺候茶水,瞥見這滿桌的珠寶,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暗道:“哎啊!我的媽,這老化子當真怪得可以,有這麼多寶貝,留着不用,偏偏要穿着一身化子衣,真他媽的有福不會享,天生的守財奴!要是給了我,哎呀,媽啊……”
諸家局主,半生開設鏢局,保過多少紅白之貨,但卻也未見過這多的珠玉奇珍,不由也驚得一怔。
弼馬瘟神,心直口快,脱口出呼道:“乖乖,這寶貝可真值錢,喂,那麼相公和娘們呢!”
笑面跛丐瞪了他一眼,取了一張紙來,放在桌上,方才緩緩道:“這些但請諸位分成九分,攜去變賣,按此清單,換購衣食用器,用船運往皖中,至於王敬實等五位骨骸,請魯老弟多費點心,設法起出,裝入棺木,等候啓行,同赴皖中……”
説完這話,方才轉頭答覆陸達的問題,道:“龍公子與夫人,因有他事,已然去了黃山,他二人託我老跛子,代向諸位致候,請看在巢湖千萬災民的份上,多費點心,至於託保運費,龍公子亦有交代,説是任憑各位的喜愛,在這堆東西里,任取一物……”
賽仲連魯智,生性正直無私,不待笑面跛丐説完,便搶先道:“前輩與龍公子,生具豪性義膽,魯智不才,卻也不敢過於自菲,前輩何必提這託保之費?想以前輩聲望,威震兩江,但有前輩一人坐鎮,宵小何敢妄圖染指?我輩即使隨行,亦不過稍出毫力而已,怎能談得上承保二字,因此也再收不得什麼託保費了……”
眾人見魯智這般説法,亦營隨聲附和。
但笑面跛丐卻道:“實告諸位,這幹東西,乃是龍公子在巢湖交託於王敬實,代辦救災事宜所用,龍公子家財萬貫,幼逢奇遇,所得寶藏,珍寶無數,故此這一點意思,其意不在金錢,而是龍公子特地留給諸位,作個紀念,故些萬勿推卸,方不負龍公子的心意!”
眾人聞言,不由得大大驚訝,同時對於迷樣的龍淵,更生出了一種高不可攀的尊崇與敬意!
他們不再辭謝,在笑面跛丐相讓之下,各趨桌邊,取了件珍珠,翠玉之類的東西,握在手中,心中卻不由同時浮現了一位秀逸出塵的中年文士的面影,對自己含笑點頭,頻頻承意。
同時,腦裏也同時掀起了龍淵的諄諄囑託,請求他對災民盡心盡力!
然而,他們之中,除了笑面跛丐之外,誰又能曉得,龍淵的真面目?誰又能知道?龍淵如今已非是“中年文士”了呢!
金陵城外的江水,翻翻滾滾。
水波粼粼,映現了億萬個豔麗的太陽!
波瀾的水面上,帆影點點,漿聲漁歌,交互而作。其中有一艘單桅小船,溯水直上,乘着順風,鼓浪而進,竟而十分快捷!
船艙中,有女如花,但見她膚白如玉,長髮泛金,雙眸湛藍,羅衫勝雪,一望而知非是中土人士!
她依在窗側,卻不看江景,湛湛藍眸裏,射出柔和的光輝,注視着身畔一位奇醜的少年!
那少年身軀挺拔,着一身米黃儒服,頭巾上嵌着一白中透紅的温玉,由背影側影望去,確實算得上風度翩翩。
只可惜面色章黃如臘,在頰上長着一大塊黑疤,將整個的挺秀面容之美,破壞無餘,令人望之惋惜!
但,那金髮異族的少女,對少年的戀愛卻不稍減,她望着少年,痴痴的凝望着窗外江水,若有所思,不由得輕啓朱唇,鶯聲嚦嚦的詢問:“淵弟弟,你想什麼啊?”
原來,這奇異的少年,正是龍淵,他聞得雲慧軟語相詢,目光一轉,移注到雲慧的如花嬌顏上,微微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細碎的銀牙,輕嘆一聲,道:“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屈指算來,小弟離家,已有七月。這一年之約,眼看將滿,家中諸老均亦年邁,故此小弟窮思,近中必返家一行,方全孝悌之義!”
雲慧聞言,芳心裏頗為猜疑,拿不定主意,是否也隨着龍淵去!
須知,雲慧她雖則深愛龍淵,兩人又曾互訂了終身,但是她自幼受天下第一劍孤獨客的教養,恩深如海,自從孤獨客慘遭橫死,她便曾矢誓為孤獨客還報血仇!
如今好不容易,從於三飛口中探得了參與當年之役的人物,正待大展身手,進一步察糾主謀為孤獨客報仇雪恨的時候,卻不料龍淵竟霍然提出回家之事。
其實返魯一行,倒是簡單不過,但到了家中,龍氏一家九對老人,只有龍淵這一個寶貝根苗,怎肯再隨便放他出外?
雲慧若是隨去,那龍氏諸老,若不中意還則罷了,若是中意雲慧,堪為子媳,豈能不馬上便為他二人成禮完婚?
若是結了親,雲慧她初則身為新婦,不能出外去拋頭露面,乃是情理中事,稍過些時,説不定有了身孕,則諸位長上,必定更不肯讓她離家,去為她師父報仇雪恨,參加那兇險的打鬥場面!
如此一來,豈不把心懷壯志的雲慧困在家裏,再也不能完成壯志了嗎?
但,話説回來,若是雲慧不隨龍淵回家,這兩地相思之苦,尚在其次,萬一舊事重演,龍氏九老要逼着龍淵娶妻生子,以接香火,則豈不大大糟糕?
雲慧她這麼思索着,雖則為時甚短,但由於尋不出兩全其美之策,不由得發起愁來。
龍淵見她不答,已然奇怪,注視等待片刻,瞥見雲慧的嬌容之上,忽泛起愁苦之色,不由更加詫疑,忍不住輕握住她的玉手,詢問道:“慧姐姐,你怎麼啦!你難道不願意跟我回家去嗎?……”
雲慧一歪身依偎在龍淵胸前,幽幽道:“淵弟弟,我不是不願,實是不能……”
此言一出,不由令龍淵大吃一驚,他“啊”他一聲,驚問:“何故?”
雲慧長嘆一聲,柔聲解説:“淵弟弟,你自幼與我一起長大,自然曉得,我身受恩師扶養教導,深恩如海,我唯一的心願,便是要代師報仇,但若是隨你回家……”
按着,她將自己的憂慮説出,接着又道:“淵弟弟你想,我怎能只謀求自己的幸福,而置恩師的血仇於不顧呢?”
龍淵聽罷,這才恍然,細想之下,家中的伯伯叔叔,均盼孫心切,若雲慧跟隨自己去,她的推測,十有九成,會成為事實的!
但她不回去,自己能不回去嗎?
龍淵這麼自問,答實卻是否定的!
皆因,這道理十分淺顯,龍淵他素性篤厚,事親至孝,他這一次出來,主要的目的:一者是暫時避免,諸位伯伯叔叔,逼他成親,娶那些不中他意的女子‘二者便是來找尋雲慧,接她回去,與她成親!
故此,他暗與長上相約了一年之期,如今約期將滿。一者是他不能對長者失信;再者諸位長上,均已年屈古稀之齡,除其父親龍致勇外,又均未練過武功,學過什麼駐顏延壽的修練法子。
因之,人到了這般年紀,已算是到了風蝕殘年,稍微受點風吹雨淋,小病小災,便有生命危險!
龍淵這九門一子,怎能忍心在外遊蕩,而不在家中承歡於老人膝下,養生送死,以盡人子的孝悌之道呢?
故而説什麼,龍淵都得回家,那怕是這一去,由於親情與法理的束縛,再也不能出來遊歷,也非得回去不可!。
但他能勉強雲慧,與他一齊回去嗎?
龍淵自思,他雖是愛她至深,也不能陷她於不忠不義,雖則他不贊成濫殺無辜,但由於數日來,事實的教訓,便令他了解到,有些個壞人,確實不能容他們活在世上。
因之,龍淵的觸景傷情的鄉愁,卻又加上了一份更重的情愁,任憑他聰敏蓋世,卻也找不出兩全之法!
雲慧見他不語,幽幽一嘆,又復幽幽道:“我知道,淵弟弟,這事對你來説,實在是不公平,我早就覺得你不該愛我的,我……”
龍淵一聽她扯到這基本的問題上去,不由一震,急然道:“慧姐姐你怎可這麼説法,小弟自幼隨你長大,受你之恩,如姐如母。而今長大成人,又承你不棄,以身相許,此恩此德,小弟何能還報。便再説,拋卻了恩德二字不談,但只是愛之一字,由來已非一日,在小弟初解人事之際,已然窮於心,那時雖未敢稍存妄想,卻仍是情不由己,依時愈深,姐姐你怎能牽涉到這事上去呢?”
雲慧聞言,玉臂一舒,摟住了龍淵的脖子,激動無已,嗚咽道:“弟弟你真好,……我知道你的心,……所以才格外的不安的啊,其實,弟弟你不必如此,……你可以娶三妻四妾……只要是不完全置我不顧,我亦能心滿意足了的!”
這話在那功夫説來,不但是完全合理,同時也完全合法,男人們,只要有錢足以養家,娶上三妻四妾,算不得稀罕事兒!
但龍淵卻生就的牛勁脾氣,他竟不贊成雲慧的論調,他拿出雪白的羅帕,一邊為雲慧抹去滾落的淚珠,也緩緩道:“慧姐姐何出此言?你既然深知我心,怎不曉得我的脾氣呢?除了你,……啊,還有蘭妹妹,我是不可能再娶別人了,我……”
他忽然想起了風蘭,不,其實風蘭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佔着一席之地的。
雲慧聽到蘭妹妹三字,霍然抬起頭來,直瞅着龍淵,頰上的愁容盡掃,雙眸中充滿了神秘與得意的光彩。
龍淵被她這般瞅着,一時拿不準她是什麼意思,尤其是望見她眼中那股子神采,不由霍地將未曾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雲慧卻有了興致,故意逗他,道:“怎麼不説啦?”
龍淵心中怦然一跳,心中暗忖:“怎麼慧姐姐也吃醋了!”
只是這話可不能説出來。一來怕羞了她;二來呢,萬一她真有此意,因羞而怒,誤會風蘭在他的心中,分量較她更重,豈非不美!
他秀眉微皺,故意裝糊塗,反問道:“説什麼?”
雲慧料不到他來這一手,“嗤”的一笑,笑罵道:“你啊!最壞啦!心裏的事説溜了是不是?哼,你們男人啊!都是一丘之貉,你當我是傻子嗎?”
龍淵心中暗驚天下的女人,一般的善嫉,表面上正容相間拿起雲慧的雙手,誠誠懇懇的,道:“何謂一丘之貉?慧姐姐你別錯怪了好人,我龍淵再不肖亦不致於同俗人一般得隴望蜀,漁色自娛啊!説到風蘭,小弟我雖與她早已相識,卻一直是拿她當是小妹妹一般看待,若不是你,硬要將她拉來,作什麼你的同心姊妹,我怎……”
雲慧見龍淵認真之態,不待他説完,便自插言打斷了他的話,也自正色相向,未言先嘆了一口氣,道:“説真話,天下女子誰不善嫉,誰願意把自己的丈夫,與人分享,我雲慧雖未敢妄自菲薄,自比村婦愚婦,但此一念,卻也常耿耿於心,但事實上,情勢相逼,又不得不忍痛一番!”
龍淵見她自供醋意,神色認真,覺得十分有趣,想笑卻不敢笑,只好強咬着下唇忍在腹中……。
雲慧瞥見他這副樣子,粉頰一紅,又道:“淵弟弟,你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過去所以要拉攏風蘭,用意已對你講清楚啦!但如今由於你方才説要回家去,我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事……”
龍淵納悶道:“什麼事?”
雲慧嫣然一笑,道:“咱們到黃山之後,你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求得風蘭的諒解,讓她陪着你一同回家,到了家能夠出來最好,否則在家裏先與風蘭成親,以慰親心也未嘗不可……”
她尚未説完,龍淵卻已然期期不可,急急表示反對:“那怎麼可以,慧姐姐你呢?咱們的事不先辦妥,我怎能和她……。”
雲慧婉然一笑,道:“只要我和風蘭能事先取得諒解,誰先誰後,倒不是什麼問題。要知道,諸位伯伯叔叔,都盼望能早抱孫子,我為事實所追,不能隨你回家,你若不帶風蘭回去,則諸位長上,必逼着你另娶別人不可!所以你與其娶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到不如先與風蘭結親的好!”
説至此處,雲慧語氣一轉,緩緩又適:“至於我自己的事,我決定在你走後,去找笑面跛丐,與他共同商量着,設法查出主謀真兇,為恩師報卻殺身之仇,報仇之後,我必會自動的找上門去……”
龍淵皺眉問道:“那該要等多久啊?”
雲慧幽幽一嘆,道:“少則一年,多則三載,以我想,三年的功夫,是足足有餘的!”
龍淵“啊”了一聲,道:“三年,多長的日子啊?我!我但願能隨在姐姐身邊,稍為臂助……”
雲慧伸手撫摸着龍淵的面頰,無限憐愛的接口道:“我豈是願意孤單單的渡過這漫長的日子呢?當然也希望能有你在我身邊啦!但是,你能嗎?……”
這語聲柔細中略帶顫抖,粉頰上也充滿了依依與祈盼的神色,這一切落在龍淵的眼裏,不由使得他既憐且愛,心頭大震!
只見他雙臂一展,將雲慧的細腰摟住,熱情的喚聲:“慧姐姐”,俯首向她鮮紅的唇吻去!
雲慧羞澀中帶着喜悦,輕輕的垂放下小扇一般的金色睫毛,蓋住了湛湛的藍眸,微微仰起螓首,張開紅唇,承受住情郎的輕憐蜜愛!
霎時間,小艙裏生起無邊春意,一波波,像外邊的江水,潺潺的洶湧的擴張着!
只是,這濃醇的春意,卻有限制——像江水有岸堤的限制一樣!
他們不敢,亦不能,更不願及之於亂,雖則他們可以毫無顧慮的享受人生之至樂,作更進一步的心身結合,他們卻仍然互相尊重與勸勉,保留着潔白之軀,等待着異日的正式成禮。
這是多麼寶貴的情操啊!
這又是多麼值得讚歎與讚美的摯情!
人類之所以相異於禽獸,亦即在於此!
因為禽獸沒有人們所謂的理智,它們凡事率性而往,餓的時候吃,累的時候睡,須要的時候,便找同類的異性,解決欲的問題。
它們沒有應不應該,合不合理的觀念,甚至亦不考慮,是否喜歡所找的異性的樣與脾氣!
人就不同!人與人之間,有許多習慣的人為的,積累經驗形成的因素,在規範着自己的行為!
所以人不能率性而行!所以亦不同於食與獸!
龍淵與雲慧,深深的瞭解這點,故此平日裏雖則同牀共枕,輕憐蜜愛,但卻總保留最後的一道防線!
因此,他們生活得異常幸福,心中從沒有自慚與歉疚的感覺!
日子在幸福與快樂中,過得最快!
小品鼓風破浪,靜靜的溯風直上,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