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與雲慧聞聲一驚,忙將東西整好,隨手將匕首插在腰間,出室一瞧,果見老跛丐手上,執着一張紅柬,接過一看。
只見上面寫道:“字奉:笑面跛丐千面書生共鑑:千面夫人
久聞閣下等俠名,兩江同道,無不欽敬。唯昨夜在三江鏢局,連斃於總鏢頭以下,二十餘人。劫去於家珍物,此等行徑,狠辣兼具,震動京畿。
餘等既為同業,即懷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懼,復興憤與偕亡之感。
故特請閣下等,月滿之夜,會於鐘山之陽,以求教。
下署為金銀鞭呼延異及金陵九大鏢頭同上的簽名字樣。
龍淵看罷,對這節外生枝的事故大感頭痛,默默的望着雲慧與笑面跛丐。
卻見身畔的雲慧,笑顏如花,湛藍的雙眸中,充滿了躍然欲動的神氣。
笑面跛丐,則掛滿一臉笑容,顯示着他心中,正有滿腔怒氣。
龍淵莫可奈何的長嘆一聲,道:“適才王嘴多來此述説,昨夜三江鏢局,來了一夥強人,連傷了十多位鏢頭,臨行還搶了於大太爺的歷年積蓄,其中有一柄價值連城的匕首,為當年元太祖所用,於二少爺伸量無力為父報仇,一怒連夜出走,上崆峒山去找他祖師爺他去啦!”
笑面跛丐聆聽此言,環眼怒張,暴射xx精光,卻恁地依然是一臉笑容,仰首狂笑,啞聲叫:“好”,卻不插言。
龍淵晃了晃手中紅柬,又道:“故此,今早上,三江鏢局的副總鏢頭——金銀鞭呼延異出頭作主,一方面為死難的鏢頭,辦理後事,一方面傳柬邀請了這金陵九家鏢局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共襄尋兇報仇之舉。”。
説着,將腰間匕首取出,遞給笑面跛丐,繼道:“老前輩請看,這便是那把匕首……唉……若昨晚那於珩交還珠寶之時,能檢視一下,便不會發生這事了……”
笑面跛丐接過匕首,瞧見它長約一尺二寸,柄上鞘上,嵌着十幾顆,各色水鑽,最大的足如鴿蛋,最小的也有小指甲蓋般大小,金光閃閃,五色雜陳,不用看匕首如何,光只這外表,亦足誇價值連城了!
笑面跛丐把弄着匕首,聞聽龍淵自責粗心大意,哈哈一笑,冷然啞聲道:“賢侄差矣!俗語示: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於三飛年少為盜,老而不改,那小子稟受賊性,耳濡目染,你怎能盼望他“烏鴉巢裏生鳳凰子”呢?”
説着,冷語“哼”道:“老跛子如今也恨,恨當時何以未斃了那小子,如今讓他掉了這一記花槍,惡計栽贓,利用這金陵鏢行同業,同仇敵愾之心,為他出來送死,他自己一走了之,其心之狡猾陰毒,豈非倍於常人嗎?”
龍淵恍然若悟,心中既驚且怒,氣沖沖説道:“他,他是要讓天下人皆誤會老伯與愚侄等,俱屬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豈止如此?若老跛子猜得不錯,於珩與什麼金銀鞭兩個小子,更還另有異謀!”
龍淵愕然不解!
雲慧玲瓏剔透,早已料到於珩這一着栽贓毒計,此際被老跛丐一提,霍然插言,道:“啊!老伯是説,他們倆是想藉我們的力量,為他們剷除異己嗎?”
笑面跛丐,一拍手中匕首,道:“對,賢侄女料得不差,那於珩與金銀鞭,鼠蛇同窩,沆瀣一氣,老跛丐料定他,決然商定這一着棋。”
説着,他瞥見龍淵似有三分不信,便解釋道:“試想昨夜那金銀鞭身為三江副總鏢頭,怎會不在現場?就算他不在,那於珩小子,可是親眼目睹,憑他爹於三飛,身具足以領袖金陵一帶同行的技業,尚非我等敵手,這金陵九大鏢行裏,還能有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足以有制勝把握?”
龍淵一想,果然不錯,若金陵其他的鏢局裏,有這等可與自己等三人,分庭抗禮的人物,早已出了大名,還何至於隱奉那三環套月於三飛為首呢?
笑面跛丐望見龍淵點頭,認可其言,遂即冷“哼”一聲,繼道:“憑他三江鏢局裏,二三十名鏢師鏢夥,聯手暗襲,尚不能奈何我等,這金銀鞭呼延異,卻仍然糾合九大鏢局人眾,柬邀我等,豈非是明知其不可為而為?顯然其居心不在報仇,而在此一石兩鳥,既可為我等背加黑鍋,又可藉我等之手,為他們剷除同業中,足以取代於三飛位置之輩,將來事過境遷,那於珩回來,便可以重整旗鼓,再振家聲,獨霸這金陵鏢業了!”
龍淵聞聽了老跛丐這番解説,如聞晴天霹靂,不由得心中百感雜陳,眾念齊興。
想起昨夜於三飛,痛哭流涕,跪地哀求,後有所恃,復又翻臉相向的醜態,後於珩卑劣無恥,定下這嫁禍栽贓,一石兩鳥的毒計,不禁心頭暗疑,世道人心,果皆是這般險詐詭譎嗎?
他自問,還不敢十分確定,但起碼他那樂觀的,認為人人以誠相見的看法,卻已然又打了一個折扣!
雲慧倩立一旁,瞥見龍淵的面色,忽陰忽晴,轉變不定,心知其意,妙目微轉,半勸半訓的,柔聲道:“淵弟弟。這事正給我們一個教訓,你也不必過分放在心上,俗語説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今話你也該改改態度,對付惡人,尤其如於珩之流,陰詐之徒,決不能心慈手軟,要知他當時打不過你,卑躬屈膝,苦苦哀求,只不過是一種手段,那會真心悔過!你若一心軟,放了他們,他不僅不知感恩言謝,幡然悔悟,定心悔改,一有機會,倒反而倒噬一口,淵弟,你……”
龍淵喟然嘆道:“慧姐姐,此言雖則有理,但我等又豈可動輒取人之命?要知‘上天好生’,‘人性本善’,其所以為惡之故,乃是受後天環境之影響,若我等服之以德,曉之以義,予以其活路,當必可使之幡然悔改……”
笑面跛丐,心胸中怒火正盛,聞言頗不順耳,厲聲粗言道:“賢侄何迂腐乃爾?試問你功力本領非小,伸手投足,皆足以致人死命,由勸善為始,至其真心悔改為止,這其間時日非短,變化如何,亦未可料!你,賢侄你能保證不害無辜嗎?”
龍淵長嘆一聲,自思笑面跛丐這節話,亦有道理,憶及於三飛與其子於珩所作所為,不禁黯傷人心險詐詭譎,確非是始料所及。
尤其他想到所為高貴,心存俠義肝膽的王敬實,與皖南四劍遭人暗害之事,不由從心底泛起了哀痛與憤慨,覺得那一以殺止殺”的手段,也未賞不對。
雲慧瞥見龍淵陰沉凝思的表情,深知其意,忙岔以他語,道:“月滿之後,就是後天,叔叔對這九大鏢局的聯名邀戰,有何打算?”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打算什麼?賢侄女,咱們走着瞧就是!”
月滿之夜皓月如盤,銀輝四射!
鐘山之陽,風景如畫!除蟲聲之外,餘皆一片寂靜!
時至三鼓,金陵城內,飛射起三條黑影,成品字形,迅若流星瀉野,星飛丸射般,越過三丈有餘的巍巍城牆,朝鐘山奔來!
笑面跛丐,一馬當先,仍是那一身百結鳩農,身形起處,除卻獵獵的衣衫帶風聲響,別無半絲聲息!
龍淵與雲慧,落後半丈,一着藍色儒衫,一着鵝黃衫裙,兩人分開約有一丈,舉步投足,一個是瀟灑如行雲流水,一個是豔麗閨中貴婦。
若非是速度驚人,貌入中年,別人望見他們,還當他們是一對踏月尋趣的才子佳人呢!
瞬息間,鐘山在望,三人目力皆佳,尤其是龍淵雲慧,早年受“鯨珠”的靈氣沾染,視夜如晝,倍異常人。
故而微一凝眸,便發現山陽一座密茂松林間,隱藏着三十餘人。
笑面跛丐一聲“哈哈”朗笑,聲似晴天悶雷,直震得林木簌簌。
三人翩然落在林前,笑面跛丐當先開口,道:“林中的朋友,為何不出來答話?”
林中一陣騷動,“嗖”“嗖”連竄出廿餘人,一個個短衣窄袖,身背兵刃,落地各佔方位,將笑面跛丐三人,圍在中央。
同時,正對面走出一人,月光下只見他身材十分魁梧,但可惜鼠眼鷹鼻,形容十分猥瑣。
他身背一銀一金,兩支竹節鞭,在龍淵三人丈外站定,抱拳為禮,道:“閣下想是名震武林的笑面跛丐前輩,與千面書生、千面夫人吧!”
笑面跛丐啞聲簡答:“正是。”
那鏢頭雙眉微皺,又道:“不才金銀鞭呼延異,斗膽會同金陵同業,邀請三位來此一會,皆因欲請閣下等,將三江鏢局,總鏢頭以下等廿餘人的性命,與鏢局總鏢頭歷年積蓄的珠寶,與珍藏的前朝遺寶‘靈蛇匕首’一把等諸事,還我等一個明白?”
笑面跛丐環目暴射xx精光,直迫在呼延異面上,冷然啞聲打斷道:“呼延鏢頭,老跛子今有一事不明,也想請教!”
金銀鞭微微一怔,鼠目滾轉,問道:“老前輩所問何事?”
笑面跛丐笑顏初綻,沙聲詢問:“如今那皖南商人王敬實,與皖南四劍,可還在貴局之中?你所謂的,於三飛歷年的積蓄,是否便是指王敬實攜入貴局,託保的珍寶?”
金銀鞭面色微變,吶吶道:“這個……,據在下所知,那王敬實與皖南四劍,早已離開本局,老前輩所言珠寶一事,在下並不知其詳情,在下……”
笑面跛丐仰天“哈哈”大笑,聲似破鑼悶雷,震人耳鼓生痛,笑罷,沙聲冷“哼”一聲,道:“我笑面跛丐,一生走南闖北,卻還未見過似這般狡猾之徒;也從未聽過,有貴局這般,謀人鏢貨,暗害貨主之事。你身為三江副總鏢頭,老跛子就不信,你對於三飛父子,謀害王敬實五人之事,毫不知情……”
此話未完,四周諸鏢局中人,立起了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猜議老跛子所説,是真是假!
呼延異面色一變,色厲內荏,嘶聲道:“老前輩大名鼎鼎,威鎮江湖怎會是這等人物,半夜上門,殺人劫財,到如今不僅不敢承認,反來倒打一耙!哼,真個是見面不如聞名了!”
笑面跛丐見這呼延異歪曲事實,顛倒黑白,出語不遜,不由勃然大怒,殺氣陡盛。
只見他雙目精光電射。煞氣騰昇眉際,但奇怪他,唇角一牽,笑意大熾,正待開口……雲慧卻也忍不住嬌叱一聲,道:你這人説話檢點些,於三飛見財起意,謀害王敬實與皖南四劍五人,似此罔顧武林道義之徒,昧盡天良,不僅死有餘辜,且為爾等鏢行同業,帶來無比恥辱,呼延異你……”
呼延異見她説得這般露骨,怕眾人真個信了這話,將他的一番心血,付於流水,故不待雲慧説完。
立即“嘿嘿”連聲陰笑,打斷了雲慧之言,道:“娘子,任你蓮底翻花,總抹不去前夜連殺廿人的事實,如今多説無益,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罷!”
武林中素來有拿這條不成文的陋規,即是説不清時就打,俗語説:“勝者為侯,敗者賊”,反正要是打贏了,不對也變成對了!
外圈九大鏢局中人,早受了金銀鞭的鼓勵,對三人抱有偏見。
此際見龍淵雲慧,一個是典型的文弱書生,一個是弱不勝衣的婦人,更加這千面書生,與千面夫人之號,名不見經傳,雖則適才見識過他等佳妙的輕功,卻總疑他倆沒什麼真才實學。
笑面跛丐,盛名久傳,但如今看上去也只是跛腳的老醜化子,俗語云:“好漢架不住人多”,笑面跛丐他果然了得,卻也不見得,擋得住這方面二三十個鏢界的精英!
龍淵一直未曾説話,此際聞聽呼延異提議,以勝負定曲直,不由不滿,正待出言解釋。
卻不料四周人羣中一陣鬨鬧,霍然躍出個鐵塔也似的人物來!
只見他臉如鍋底,眼似銅玲,滿面虯鬚,若似是梁山泊名寇——黑旋風李逵,手中倒提着一柄九環破風大砍刀,氣虎虎撲進場中,叫道:“呼延二哥你説了半天,俺弼馬瘟神陸達只喜歡這一句。”
説着,對龍淵舉手連招,又道:“來,來,來,小相公你過來,讓俺弼馬瘟神砍你兩刀,替俺們老太爺報仇!”
這黑壯大漢,仍是武英鏢局的鏢頭,生就的渾噩愣性,平生喜勇好鬥,聞聽有架可打,無論是什麼場合,他總得插上一腳。
不過,傻人也有三分聰明,他自忖盛名之下無虛士,笑面跛丐,必不好鬥。
對雲慧,這般嬌滴滴,扭扭捏捏的婦道人家,他又覺得勝之不武,所以挑來選去,總認為只有龍淵,最是合適。
故此,他一上場便向龍淵,下了戰表。
龍淵看出他是個傻瓜,可不想和他動手,便道:“兄台何必性急,且聽區區一言如何?”
弼馬瘟神陸達,見他不動,怒目圓睜,一震大刀,道:“小子,別瞎吹了,快上來領死正經!”
笑面跛丐目見龍淵,安之若素,知他又犯了慈悲説教的毛病,心中不耐,一聽陸達出言不遜,長笑一聲,道:“黑小子想打還不簡單,老跛子陪你如何?”
“何”字出口,跛腳一點,身形暴漲,電般射出,眨眼間,捷掠至陸達身前,雙臂抬處,“劈!啪!”二響,已給了他兩大耳光……
弼馬瘟神陸達,首聞笑面跛丐之言,正觀出不對來,及見他點腳而起,大砍刀一招“橫掃五獄”,劃出一片光幕,震起一陣環聲,護在身前。
那知仍然無濟於事,黑臉上着了兩掌,頓時腫起老高,嘴角流血,“蹬,蹬,蹬”連退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笑面跛丐,兩下得手,藉勢使力,翩然復落在適才立身之地,冷然啞聲道:“這等稀鬆無用的傢伙,也跟着出來丟人現眼,老跛子真替你害臊,還不快滾!”
陸達被他打得七暈八素,躍在地上,直搖腦袋,聞言羞得他黑臉漲紫,爬起業一抹唇,急道:“俺……俺……喂!喂!這化子懂不懂得江湖規矩,俺挑的是他,又不是你,你發什麼威風?你化子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俺自知打不過,不跟你打,怎麼你還要強欺負人?”
龍淵與雲慧,見他竟這般渾,不由莞爾而笑。
陸達銅鈴大眼,一掃望見,指着龍淵,嚷道:“喂,小子你笑什麼?我捱了打不錯,可不是你打的,你沒贏我,沒種出來與俺大打一場,光在一邊看熱鬧,算什麼東西?小子,你過來,前兩下耳刮子不算,俺跟你比比。你要是也能打我兩個耳光,俺陸達決定拍屁股走路,再不管這擋子鬧事了!”
外圈的人,見陸達説出這話,不由都不是意思。
其中一位長髮老者,疾步而出,叫道:“陸兄弟,你回去,讓……”老者尚未説完,弼馬瘟神九環大砍刀“嗆啷”一震,道:“總鏢頭,你別管,要是那小子不和俺打,你就是殺了俺,俺也不走!”
龍淵見他如此賴定自己,心中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認為他雖是渾人,心地實在,卻決非耍狡猾之人。
故此,微一思索,便決定先滿足了他這要求,再設法説服他,讓他了解事實真相,消除他對自己三人的記恨之心!
龍淵緩步而出,走到陸達面前站定,微微笑道:“你一定要和區區比武嗎?”
陸達點頭道:“對,俺和你比定了!”
龍淵道:“那麼,區區依你,但你也得答應區區一個條件?”
陸達皺眉道:“你這個小子,一定是秀才出身,要不怎的這麼嚕囌!”
龍淵回身作勢欲走,陸達忙道:“喂喂,你別走,且説來聽聽看!”
龍淵莞爾一笑,道:“要是你勝了區區,殺剮任便,區區決無異議,但若是區區僥倖勝了,你便得聽從區區的話,為區區做一件事情!”
陸達心想:“這倒是便宜。”但,他卻説道:“壞事俺可不幹!”
龍淵暗暗點頭讚許,口中道:“若是不好,區區決不會要你去做,如何?”
陸達道:“好,俺和你小子一言為定,誰要是反悔,就是孫子王八蛋。現在,小子,你抽兵器,脱衣服,準備着吧!”
龍淵道:“不用了!”
陸達勃然大怒,道:“好小子,這麼看不起俺嗎?好,俺也不用刀。”
説着,將九環潑風大砍刀,往背扣一插,巨掌一豎,左掌往右腕上一搭,道:“請!”
大踏一步,直欺龍淵的中宮,湛堪夠上部位,“呼”的一掌,“金豹露爪”式,五指如鈎直往龍淵的面門,推擊抓去!
龍淵靜立不動,電目一瞥,已看出這陸達,練有“大力鷹爪”,微微一哂,暗運丹鐵神功護體,等得他指爪電般抓近尺餘。
右手一豎,只伸出拇食兩指,似緩實疾,向陸達右腕扣去。
陸達心眼雖實,武功確實不弱,這一招“金豹露爪”出得雖猛,卻實是可實可虛的試敵招式。
故此,他一見龍淵電疾般雙指挾到,指風襲人,口中暴喝道:“好。”
右腕猛擰,“金絲纏腕”,反迎向龍淵右手,腳下一動,移向龍淵右方奇門,左掌一舉,“呼”的一掌,“橫掃千山”,向龍淵背心拍去!
這一招兩式,用來乾淨利落,龍淵心頭暗贊,更決心將他折服。
故此,右手原式不變,左臂運拂,護住背後,眨眼間,“砰砰”連響,兩人的掌臂相交,以硬撞硬。
陸達大吼一聲,倒退了三步,環眼怒張,直瞪着龍淵,吼道:“好小子,果然有兩下子,來,來,來,俺與你再對一掌!”
龍淵適才,只用了二成真力,故此只將他震退數步,並不曾將他震傷,聞言微微笑道“悉聽尊意!”
陸達雙掌“叭”的一拍,上前兩步,子午椿一站,暴喝道:“小子接掌!”
聲出掌出,右手一舉,“呼”的推出一股凌厲的勁道,直往龍淵胸口撞擊過去。
龍淵腳下不丁不八,仍然是隨便站着,見他出掌,左掌一揮,似緩實疾,直迎過去。
雙掌一按“啪”的一聲,龍淵含勁不吐,微一挫腕,輕巧的一翻,扣住陸達的手腕一帶一鬆,弼馬瘟神陸達,再也站不住腳,“蹬蹬蹬”向前衝去。
這一衝之勢,無巧不巧,正對着笑面跛丐。
笑面跛丐瞧見陸達,像只瘟牛般衝上身來,濃眉一皺,突發童心,跛腳一伸一鈎,陸達“叭噠”一聲,跌了個狗吃糞。
陸達“哎啊”一聲,跌將下去,無巧不巧,地上正有一堆牛糞,他這一張嘴可不要緊,正好啃了一嘴,一咕嚕爬起來,“哇哇”地又吐又抹,狼狽之至!
雲慧一旁瞧見,早笑得前俯後仰,合不攏嘴了。
龍淵見狀,心中歉然,方待開口。
月光下電目閃處,卻見那一干鏢局中人,電射出數條人影,撲入場中,半空中齊齊揚手,射出十幾道烏黑光芒,向笑面跛丐及自己三人,全身要害打來!
同時口中暴喝:“老前輩等威名遠傳,怎好這般捉狹。”
龍淵一見那暗器光芒烏黑,心知必是喂有巨毒,他見雲慧只顧得笑,怕她驟不及防,措手不及。
忙掠身擋在雲慧身前,雙袖一舞,同時口中示警,叫笑面跛丐留神!
那十幾枚襲向雲慧的暗器,雖極快捷,但仍比龍淵蓋世無雙的輕功身法,差着一籌,故此,他身形一移,不但躲開了射向自己的暗器,同時也先那暗器,到達了雲慧面前,雙袖舞處,徑丈內暗器,直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無蹤。
那一面笑面跛丐,縱橫江湖數十餘載,見多識廣,外圈的人一舉一動,那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故而未待龍淵示警的語音説完,“哈哈”厲笑一聲,雙臂一舉,十指齊彈,射出十股夏氣,迫向暗器,正是他成名的絕學——“彈指神通”。
只見那十指彈處,襲來的細小暗器,倏忽轉個方向,齊齊倒射,向四面散飛,其勢之猛之速,竟比來時猶勁。
那撲向場中二人,首當其衝,見勢大驚,雙雙疾打千斤墜,落在地下,向左右躲閃,所幸那暗器射向頗高,故此僅讓他等,受了一場虛驚!
只是,這虛驚之後,尚隱伏着一股不堪的憂慮,這憂慮甚至比虛驚更令那般鏢局中人,心頭怦怦。
須知,四周九大鏢局中人,在場的無一非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物,適才這一幕,龍淵的輕功身法,與“萬流歸宗”的接收暗器手法,已足以令人訝異。
何況,這素以“彈指神通”馳譽武林的笑面跛丐,一上來便顯露了這一手呢?
只是,箭在弦不得不發,那飛身而來的——弼馬瘟神陸達所屬的武英鏢局總鏢頭——金翅大鵬丁承淵,副總鏢頭萬勝刀孟子慶。
因見自己手下,被人如此折辱戲弄,才紛紛撲入場中,如今既然來,總不能説不戰而退啊!
兩人對望一眼,齊反腕抽出背上的一刀一鞭,正待不顧生死,衝上去拼他一下子再説。
一旁的金銀鞭呼延異,卻在此際,大聲疾呼道:“老前輩等,果然技藝不凡,敢請闖吾等小小一陣。”
笑面跛丐仰天“哈哈”大笑。道:“副總鏢頭不必客氣,有什麼鬼蜮伎倆,儘管施出來便是!”
呼延異臉上一紅,幸仗着夜色為之遮掩,轉顧左右而言他,道:“諸位兄弟,請多辛苦!”
説着,把手一揮,順勢取下了背上的金銀雙鞭。
外圈諸人,望見呼延異的手勢,紛紛向林中退去,場中的丁承淵、孟子慶正好也乘機下台,隨眾向林中逸去。
弼馬瘟神陸達,好不容易將嘴裏吐淨,這功夫狠狠的瞪了老化子一眼,道:“老小子,俺與你林中相見。”
説着也不等笑面跛丐回話,拿起地上的九環潑風大砍刀,向林裏跟去。
龍淵眼見眾人紛紛退入林內,本等喝止,但云慧俯在他的耳邊,吱吱喳喳地,勸他打完了再説。
龍淵心中暗度,武林中常是勝者有理,待他等擺好陣式,自己等三人,贏了之後,再抖露呼延異的陰謀,亦不為遲,故此便未言語。
呼延異見眾人退入林中,一擺手中雙鞭,説聲:“請”,“嗖”的縱入林中,亦是一閃不見。
笑面跛丐顧了顧龍淵雲慧,尚未開口,龍淵嘴唇微動,竟以“千里傳音”之法,悄告二人。
“只勿多傷人命,最好是將他們點了軟麻之穴,以免造成再大的誤會,難以解釋。”
笑面跛丐聞聲大為驚疑,初來時一股豪氣,不由為之一消。
乃因過去他雖則曉得龍淵雲慧,功力深厚,卻怎的也料想不到,他已將真氣,凝練得如此精純,宛如實質之物一般。
老跛子自嘆弗如,那他還有什麼資格,指揮人家呢?
瞬悟間,他有些年華老去的感慨,他覺得自己真的該歸隱深山,養贍天年了。
不是嘛?江湖中人才輩出,後浪而起過了前浪,他這個“前浪”,尚有何資格去領導後浪呢。
因此,他黯然無語的點點頭,表示答應,無精打采的站在那裏,不肯移動。
龍淵見他答應,心中頗喜,長嘯一聲,聲如龍吟入天,清朗如宇中皓月。
嘯聲中,肩不晃,腳未申,微一舉步,倏忽間已入林內。
雲慧心細如髮,看出笑面跛丐,神色寞落,生像瞬息間老了十年,一時雖猜不着,何事令他感觸乃爾,卻仍然芳心不忍,嚦嚦鶯聲的招呼他:“叔叔,我們也進去吧。”
笑面跛丐,“啊”了一聲,生似方由迷夢中回醒過來,應一聲好,與雲慧並肩而進,鑽進林去。
林中樹木稀疏,但一棵棵足可合圍,高拔數丈,顯然年代已久。
此際夜深,雖有皓月當頭,但林中枝繁葉茂,卻是黑暗十分,僅偶爾有月光樹隙中撒下銀輝數點,也不過銅錢大小,起不了什麼作用。
只是,笑面跛丐功力深厚,雲慧更不必説,已練成視夜如晝的夜眼,故而整個林雖則稍覺有異,卻無大妨。
兩人並肩而入,已不見了龍淵的身形,雲慧傾耳查聽,卻聞得林木處,發生一陣陣金刀劈風之聲。
雲慧雖知龍淵的武功蓋世無故,卻仍是放心不下,當先疾往林內掠進。
笑面跛丐隨後跟進,那知才轉了四五株樹,忽的不見了雲慧身形。
他正覺愕然,不由呆了一呆,誰知道也他身形一頓之際,四面八方,金刀劈風之聲霍然大作,老跛子扭頭返顧,電目環掃,已見身側樹後,各劈出刀劍鞭拐,向身上要害襲來。
笑面跛丐入林前,答應了龍淵的請求,自不便下重手傷人。
只見他眉頭一皺,原地螺旋般一轉,雙臂掄處,打出了兩股掌風,向四周襲來的兵刃逼去。
旋轉間,老化子電眼一瞥,見左方伸來的是一柄九環潑風大砍刀,心中一動,左手一圈,改推為拿,閃電般以中拇二指,夾住了刀背第一個鐵環,猛力一拉,同時口中還道:“大小子,你出來吧。”
他這一拉的勁道,看似輕描淡寫,其中的含勁,卻是勇猛之極。
樹後之人,各露着半邊面孔,探臂出手,其他的被老跛子內勁一逼,全都縮了回去,只剩下這個倒黴的“唉唷”一聲,果然應聲“蹬蹬蹬”跑了出來,正是那弼馬瘟神陸達。
其他的樹後之人,望見陸達被迫顯形,各個暴吼一聲,展刃來救。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左手一甩,竟用出了少林的絕藝,“沾衣十八跌”的外家功夫。
陸達本來就吃了一驚,鐵塔也似的身形一顯,情知又要吃癟,握刀右手,方待鬆開,陡然間一股暗勁,由刀身傳上身來,眼前一花,龐大的身子,就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冉冉而起,“叭噠”一聲,跌落在丈處,又來了一個狗吃屎。
就在此際,其他三面的兵刃,已堪堪襲至笑面跛丐的身上。
笑面跛丐又是一笑,雙臂晃動,電般一轉,欺近正面一株樹後,探臂間抓出個使鞭的漢子,手一甩,那漢子依樣葫蘆,直摔了出去,跌了個頭青臉腫。
其他二人,見不是路,唿哨一聲,往後退去。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別走,別走,你們兩不陪陪他們嗎?”
説着,跛腿一拐,已然跟蹤而至,雙臂伸處,已然輕描淡寫的抓了那二人的後領,隨手向陸達伏卧處甩去。
跟着看也不看,立即往林深之處掠去。
那知,方轉過兩株大樹,卻又遇上了一道攔阻。
這一組亦是四人,功力均高,四方呼應,此進彼退的,各以長槍鐵刺,溜滑之極,笑面跛丐既有承諾,不傷人性命,故此不出重手,一時間竟被纏在此處。
前面的雲慧,與他的情形,相差無幾。
她適才先鑽掠入林,尚找着龍淵,才轉了幾轉,便撞上了黑漆漆一座鐵塔也似的大漢,手執着九環潑風刀,凝立如山,雙目如鈴。
她驟然瞥見,嚇了一跳,定睛一瞧,卻見正是吃屢次的弼馬瘟神陸達。
她不由嫣然而笑,緩移蓮步,正待上前去也將他戲弄一下,那知那弼馬瘟神,一望見她而竟未戰先敗,連連後退,吶吶搖頭,道:“俺……俺不和你們娘兒們打,你走吧……。”
雲慧見狀,心中憶起龍淵之言,便即打消念頭,掠身轉撲林內。
那知轉了數轉,腳下倏忽間伸出兩雙鈎鐮槍,悄沒聲的直往她粉腿之上鈎來。
所幸雲慧的慧目如電,視夜如晝,否則這一下無聲無息的偷襲,即便是玉腿無妨,羅裙亦必被鈎破無疑!
雲慧勃然動怒,直氣得粉頰變色,嬌叱一聲,纖腳起處,已將前面的兩柄鈎鐮槍,踢上半空。
同時她藉這一踢之勢,借力上拔,讓開了後面兩槍,那方升未及一丈,頭頂上“呼”的一聲,一面奇重奇沉的大鐵牌,已然當頭拍下。
這一着,果然利害,若換個別人,非當場橫屍就地,流血五步而死不可!
但云慧何等功力,她聞風知警,連眼皮也不抬,右手玉掌,往上一翻一託,“天地罡氣”真力勃發,如潮湧起,劈空直撞大鐵牌。
但聞得“叭”地一聲,鐵牌破空直上,這時間頭上枝葉斷飛,“咔嚓”不絕。樹上隱伏之人,也跟着他的驚呼之聲,衝空五尺,手舞足蹈的,朝下落去!
雲慧此際又藉那鐵牌反震之力,勢化“斜飛乳燕”,捷逾奔電,斜斜飄向樹扣。
樹後使槍那人,被雲慧那一招“天王託塔”式,驚得張嘴結舌,疑在夢中,尚水回過神來。
這刻,眼前一花,面前俏立着那位娘子,不由得如見鬼魅,暴吼一聲,挺槍便刺。
那知不刺還好,槍方舉,眼兒已花,面前人影方失,臉頰上“叭”的着了一記,芳香與劇痛,交互而至,未等他張口喊第二聲,腰眼上一麻,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地上,暈了過去!
雲慧一招得手,纖掌互拍,正在得意,身後倏又刺過來一柄鋭刃。
她電急反腕一撩,內力出湧,撞在那利刃之上,“呼”他將利刃二折為二,電飛出去,“嗤嗤”沒人樹中。
身後那人,“哎唷”一聲,反身欲遁,但覺得頭上一陣巨痛,眼冒金星,已吃了一記“糖栗子”,緊接着也是腰上一麻,暈了過去。
雲慧點中了這人的穴道,芳心裏恨他啞聲暗算,飛起一腳,將那人踢了兩個翻滾,抬頭四顧,卻不見再有人影!
她繞樹尋找,卻見地面上,七橫八豎的散躺着十幾個人,一望而知,是被人點了穴道。
她身形如電,都無凝滯,不一刻便已找上龍淵!
此際,龍淵正處身於重圍之中,七個鏢師,圍在他四周,刀劍齊施,組成了一個有攻有守,進退有秩的奇門陣式。
龍淵因不願出那重手,故此一味遊鬥,乘隙蹈機,偶爾方使用點穴手法,專點那幹人身上無關緊要的小穴。
雲慧見他遊刃有餘,便不打算上前,嬌軀一閃,復又轉向別處。
那知兜了半圈,正撞到笑面跛丐,翩然而來,雲慧喚聲:“叔叔”方待詢問,霍聽見身右傳來一陣慘呼與暴吼之聲!
那一陣慘呼,乃是由林邊傳來,呼聲入耳,雲慧與笑面跛丐,都不由為之一怔。
雲慧妙目一轉,大呼:“不好。”
香肩一晃,疾往聲音來處撲去,同時張口,叫道:“叔叔快設法救醒諸人,阻那惡徒行兇……”
語音搖曳,其脆無比。笑面跛丐聞之此言,心頭電光一閃,勃然大怒,“哈哈”大笑,啞音大聲罵道:“惡小子,你別跑,今兒老跛子若不得將你這毒如蛇蠍的東西,剝皮抽筋,誓不為人……”
罵聲未完,跛腳一頓,亦隨後向林邊趕去。
此際正當深夜,那一聲慘叫,與他這一聲怒罵,均能傳遠。
遠在林木深處的龍淵與對手數人,均已聽見。
龍淵一聽之下,知此事決非雲慧或笑面跛丐所為,微一思索,頓時料之端倪,忙即施展出神妙不可方物的“天機步”閃出重圍,朗聲道:“諸位請先住手,爾等已中惡人奸計,尚不自知,請速至林外等候,待我去捉住正凶,還爾等一個明白……。”
説話間,身軀閃動處,已然登上了巍巍樹巔,正待掠向林外,電目閃處,霍望見林外有數條黑影,宛似驚弓之鳥,向金陵方向逃逸而奔。
龍淵目力奇佳,視夜如晝,明查秋毫之末,微一辨視,便發現為首一人非他,正是那三江鏢局的副總鏢頭——金銀鞭呼延異。
他勃然大怒,霍然仰天而嘯,嘯聲中施展開絕世輕功,“神龍九式”身法,風馳電掣般,疾捷追去!
林中七人早已曉得龍淵三人的厲害,方聞慘呼之聲,只當一是笑面跛丐下的毒手,故爾一個個只覺得心驚肉跳,又怕又恨。
及至聽到笑面跛丐怒罵之言,卻不由大為詫疑,不知他意所指。
只是有一點十分顯明,便是這殺人之事,決非是笑面跛丐所為。
龍淵這一席話,亦是令他們莫名其妙、糊塗,舉行不解,但既然人家功力這高,攢空逸去,追之無及,既然人家又這般説法,到林邊看看,到底是誰被傷了,兇手是誰,卻也求之不得!
七人一行,疾掠而出,所經之處,見地上七橫八豎的卧着自己的人,不由都心頭慘然。
細一察看,卻見皆被點中了暈睡之穴,所用的手法,不但十分普遍,更是十分輕微,便是不去拍解,一時三刻間,也必會自己醒轉!
這七人一一為之解開,被解之人,眨着睡眼,爬起來一時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那七人一一解説,率先前行,遇着有被點穴之人,立即拍解,不稍時將至林邊,霍見時地上亦一職躺着四人!
原來,不知為何?在其中三人身上,各刺了一刀,刀刀刺中心肺要害,已然死去,同時那三人,頭面上皮破血流,雙目圓睜,神色獰厲,似是死不懼目。
另外一個,正是那弼馬瘟神陸達,不知怎的,竟然未被刀傷,只是,他卻也頭破血流,黑臉染成了紫臉,軟軟的躺在一株巨松之下,迷暈不醒。
眾人圍過來赴忙施救,抹去血跡一瞧,趕情他頭皮撞破,並不嚴重。
迅速將他救醒,尚未詢問,這弼馬瘟神陸達,一瞥見眾人環立左右,頓時潑口大罵,道:“媽的皮,俺受那王八蛋的騙啦!於他娘,這鳥王八不知是安了什麼心,竟對俺和這三個小子下毒手……”
他罵口不絕,卻是不清不白,眾人不由得紛紛提出疑問:是誰幹的,老瘟你説……”
陸達罵道:“幹他娘還有誰,還有誰?”
眾人見他直罵,卻説不出是誰,不由焦急的再提催問,道:“媽的,這王八蛋到是那個,老瘟你……”
語聲亂哄哄的,正鬧得不可開交,即聽林外傳來一陣清朗之音,蓋過了全場,清晰的送入每個人的耳朵之中。
“元兇已獲,諸位請出來一看便知……”
站在外圈的數人,聞聲齊搶出林,目光到處,但見林外空地上,除了笑面跛丐與所謂“千面書生”“千面夫人”之外。
尚有三個蒙面人,直挺挺的站在當地,看穿着十分眼熟,不由“咦”了一聲。
林中之人,隨後陸續出來,望見那三個蒙面人都不由面露驚疑之色。
最後邊,弼馬瘟陸達,在他的同夥扶持下,走了出來,他一見那三人,頓時怒吼一聲,罵道:“直娘賊,你們孃的真會裝……”
罵聲中,健臂一震,掙脱了同伴的手臂,大踏步上前去,“叭叭叭”連打了三個蒙面人,各人一記耳光。
直打得那三人,面巾脱落,“咕咚”一聲,齊跌在地。
鏢局眾人,此際看清了那三人的廬山真面目,各個皆忍不住譁然大叫,有的並潑口喝駕起來!
原來那三人並非別個,正是出柬邀請眾人,向笑面跛丐等尋仇的主人——三江鏢局的副總鏢頭——金銀鞭呼延異,及他的兩個得力的手下鏢師——矮金剛劉廣泰,行者捧張廣武。
原來這金銀鞭呼延異果然是心懷不軌,早有異謀。
前數晚,在三江鏢局之中,他曾親眼目睹,笑面跛丐與千面書生千面夫人的身手,深悉此二個變幻莫測的人物,論功力尤在笑面跛丐,這位成名已久的前輩之上。
他自忖分量,絕對擋不住三人中任何一個的三招兩式,故此在當時,一直隱身樹巔,不敢出頭。
第二天,於珩留書出走,信口雌黃,暗中栽贓,反指笑面跛丐等夜入其家,旨在劫財!
金銀鞭呼延異,心懷奸詐,功力雖未能登峯造極,出類拔萃,卻一直妄想着,有朝一時,領袖羣倫!
他那時一見於珩的留信,忽然間,心中靈光一顯,便霍地想出了這一石二鳥的陰謀詭計,欲借笑面跛丐龍淵雲慧三人之手,除去目下在京的鏢業中,可與他分庭抗禮的人物。
故而他才出面,柬邀了金陵各鏢局之中,有頭有臉人物,凡三十二人,故意裝出萬分沉痛的表情,把於三飛父子與鏢師鏢夥二十餘人遇害之事,述説出來,要求大家為他等報仇雪恥。
這一來,眾人全被鼓動,各個應允,共同協力來對付笑面跛丐等人。
那知,這鐘山之會,一上來笑面跛丐等人,便要揭他的老底,呼延異急怒交加,連用激將的詭計,挑起戰火。
卻不料,他隱在暗中,偷窺之下,笑面跛丐與龍淵雲慧三人,竟爾一反常態,並能不殺傷眾人!
這一來,不由今呼延異大感為難,皆由他自忖,若眾人一一被人制服,説明真象,自己的詭計,不能得逞尚在其次,最可怕,怕自己連想在金陵鬼混也都混不成了!
他藏在不樹上,思忖再三,心頭霍閃過一個歹念,立即找着他兩個得力助手,來他個一不作二不休的徹底打算!
原來,他暗暗窺察,發覺龍淵與雲慧,下手處十分輕微,僅僅是點了別人的暈睡麻穴,讓別人暫時失去知覺,卻無大礙!不料呼延異卻認為有機可乘,便悄聲,吩咐手下二人,分頭行事,乘眾人暈睡之時,暗中下手,除去一個算一個,同時也正好將此毒辣之事,再栽在龍淵等三人頭上。
那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行者棒張廣武,矮金剛劉廣泰,下樹下手,別人不找,無巧不巧,卻正找上了弼馬瘟神等四人!
他四人初遇笑面跛丐,被那老跛子,使用少林的不傳絕學——沾農十八跌的功夫,摔得一個個頭暈眼花,跌在一處,暫時雖然暈迷,卻因全是些皮肉外傷,不一刻便即醒轉。
就在他等回醒的片刻功夫,樹上霍然跳下兩個蒙面之人,默聲不響的舉刀便刺。
那三人剛醒過來,驟不及防,頓時只發了一聲慘叫,便死去,只有弼馬瘟神,醒得稍早,未待來人向他下手,便自滾開一邊,大聲急吼起來。
張廣武劉廣泰兩人,雖然用黑巾矇住面孔,但作賊暗害自己的熟人,終究有點兒心虛與內慚。
故而一聽那慘叫之聲,刺耳驚心,頓時大吃一驚。
正在此際,林中霍傳來笑面跛丐的怒罵,與雲慧的嬌滴脆音,他二人皆見識過兩人武學,那裏還敢再向陸達下手,立時撒開四腿,疾急逃去。
金銀鞭呼延異本來摸向林內,準備向別人下手,如今被慘號與笑面跛丐的喝罵所驚,頓時也改變初衷,向林外奔逃而去!
那知任憑他三人展盡腳程,直奔下山,尚未到達山腳,眼前人影一晃,還不曾看清是誰,便被人點了穴道,提了回來!
此際,他三人抖露了原形面目,心中悔極怕極,但苦於穴道受制,全身僵直,連眼珠都不能轉上一轉!
笑面跛丐滿面笑容,望着地上的三人,心中卻是恨極。
他“哈哈”一笑,其聲沉如悶雷,電目一掃鏢局羣雄,沙啞着,道:“爾等身受這惡徒的愚惑,不辨黑白是非,若非我老跛子和他們兩位,心存仁義,早悉詭計,爾等今日便是僥倖能從我老跛子手中保得性命,亦必被這惡徒暗害不可,爾等……”
弼馬瘟神陸達,心直口快,恩怨分明,這時那能忍耐得住?
他一掌將三人打翻在地,恨意未消,飛起一腳,踢在矮金剛劉廣泰的後臀上,怒吼罵道:“刁直娘賊,俺老陸與你這渾小子,有什麼仇?他,他陸大雲與你這臭狗蛋有什麼恨?你這麼狠……”
罵聲裏,矮金剛變成了滾地葫蘆,一下子滾出了一兩丈,麪皮與身穿的衣服,都被地上的碎石樹枝,掛破了多處!
他還不甘心,舉腳欲蹴呼延異與張廣武,龍淵卻出言相阻道:“兄台且慢,請聽在下一言!”
弼馬瘟神陸,大環眼一翻,本待不聽,那知目光一觸到龍淵莊重英俊的面孔,不由被他的磅礴氣勢所攝,不敢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