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百福心中估算,這一口酒中的藥量,若用來毒老鼠,可以拌一斗米。人吃下去,十條壯漢也倒翻了,眼前這小子卻恍如未覺。能不叫他擠舌不下?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難道果真真人不可貌相,這小毛孩真是一百零八歲的不老神仙?”突然想到:“莫非他是做樣子,沒喝下去。”挨攏來,到桌邊坐下,眼睛睜睜看着楚天英端起碗,“滋”的一下,去了一小截。伸出舌頭,再也縮不回來。
楚天英端起碗:“老弟可要來一點?”申百福慌忙搖手:“不敢,不敢。”楚天英眯眯笑:“好東西啊,不僅延年蓋壽,且最是解酒,你看我,越喝越清醒呢。”他本就沒醉。一碗酒下去不再裝瘋,落在申百福眼裏,還真以為砒霜能解酒呢,呆呆的看着楚天英,一時做聲不得。
這時有一隻狗,聞着香味,竄了進來。楚天英心道:“我再嚇他一下,叫他死心塌地服我。”夾一塊肉,在酒碗裏擦兩下,拋在地上,那狗一口吃了。打兩個圈,一聲哀叫,抽翻在地,頓時死去。
申百福先尚有一兩分懷疑,至此,方死心塌地的信服,拜伏在地:“上仙若能救得犬子性命,申百福生生世工,永感大德。”楚天英偷笑:“我只要你信我手段,這卻不敢當。”忙扶他起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也別上仙不上仙,依舊叫我楚公子好了。小心漏了風聲,強盜害怕不來。”申百福唯唯。
第二日上午,楚天英取了申百福夫人一個首飾盒子,到院中拾塊石頭裝了,帶了牛二,各騎劣馬,徑往刀頭嶺來。
未到地頭,先囑咐牛二,呆會接了公子,儘快回家,不必管他。牛二應了。
楚天英天生的牛心膽大,那牛二卻是個渾人,也不知害怕。遠遠看見一夥持刀執棒的橫壯漢子,知是強盜了,直撞過去。
那夥強盜見來這兩個人,一個五大三粗,黑鐵塔也似。一個卻是個娃娃,又不怕人,心中反倒沒底,為首的強盜頭子便喝一聲:“咄,站住了。”
楚天英冷眼斜瞟:“就這夥蠢人,也敢打搶,看我捉弄他一下子。”
假作才看見,失驚道:“糟了,糟了,撞着強盜了,要買路錢呢。”問牛二:“你有沒有。”牛二橫掙了身子:“俺錢是沒有,拳頭倒是有老大兩隻。”楚天英心道:“原來你是北方人,怪道這一身好肉。”口中害怕道:“莫逞強,莫逞強,有錢便把他一文。”牛二身上恰有一文銅錢,即聽楚天英如此説,便掏出來,鼓起銅鈴大一對牛眼道:“拿去。”拋在地下。楚天英便催馬,口中喝道:“買路錢給過了,各位好漢讓條路。我們急着趕路,拿寶貝去換人呢。”
那強盜頭子聽他這等説,不僅不讓路,反橫在路中,“站住了,小娃娃,你説清楚,拿着什麼寶貝,去換什麼人。”楚天英嘻嘻一笑,舉起首飾盒子,道:“説起這寶貝,可是大有來歷,乃是天地生成,鴻蒙初判時生成的一個異寶,有呼風喚雨之力,翻天覆地之功,我這盒子若打開時,日月無光呢。”強盜頭子裂嘴而笑:“這娃娃人小,倒會説大話。我且問你,即是這等好寶貝,怎肯拿去換人呢。”楚天英扮出一副哭像:“沒法子呀,這寶貝是我姨丈的,若是我的呀,親爺孃也不換呢。我姨丈六十歲了,只生得一個兒子,卻叫一夥天殺的強盜掠了去,言明要拿寶貝換人。我的寶貝呀。”他裂開嘴乾嚎,斜瞟着強盜,心裏卻在唸叼申百福:“申老丈,起先我叫你老弟,沒大沒小,現在叫你姨丈,兩下就抵過了,你莫見怪。”
他哭,強盜卻樂了,伸出毛聳聳的一個巴掌:“既如此,拿來。”楚天英摟緊盒子:“幹嘛。打搶啊?”一指牛二:“我有保鏢呢。”牛二便晃着拳頭哼哼。強盜搖頭:“不是搶,不是搶,是換呢。”一揮手,樹背後轉出一個強盜,手上牽了個孩子,和楚天英差不多高,穿金戴玉,卻一臉驚恐。看見牛二,哇的便哭出聲來:“牛二叔叔。”牛二鼓起牛眼,就要衝過去,卻給羣盜阻住了。楚天英知道他就是申晚靈了。心中不屑:“這等膿包,換作我時,這種兒不要也罷。”他卻不想,人家不似他一般,自小習武。一般的小孩兒,遇到凶神惡煞的強盜,哪個不怕?
楚天英舉起手中的盒子:“你把人交給他。我給你寶貝。”為首的強盜點頭。牛二奔過去,抱起申晚靈,跨上馬,撒開腿就跑。眾盜忙要阻攔,強盜頭子搖手:“不必,不必,看住這一個就夠了。”伸出手:“拿來。”楚天英遞過盒子。強盜頭子方要接時,他卻又縮了回去。拿眼瞄着強盜頭子,自言自語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上當呢。”強盜頭子接口道:“小娃娃多心了,一手交人,一手交貨,上什麼當呢。”楚天英一個腦袋搖得似拔浪鼓:“上當了,上當了,我把寶貝交出去,你若反把我扣下來,再要我姨父拿寶貝來換,我豈不吃虧?”強盜頭子呵呵而笑:“小孩子家,算計倒精明,依你説要如何?”楚天英一指山嶺:“那半山嶺上有塊大石,我爬到那兒,將寶貝放在石頭上,撒腳就跑,然後你們再去拿寶貝,這樣你們就不能扣下我了。”邊上一個瘦個子強盜插口道:“不行,你抱着寶貝跑了怎麼辦?”為首的強盜不在乎道:“諒他也沒這個膽子,且這丁點大一個人兒,要逮他還不容易。”楚天英個子實在太小,強盜頭子完全未想到要起心提防。楚天英暗暗點頭:“我的兒,若依我脾氣時,先就賞你一頓老拳。”但想歸想,強盜人多勢眾,他手中沒有傢伙,還是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