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那天搬來的石山,一直還堵在廟門前,黑衣人燒了書,霍地裏仰天狂笑,雙手伸出,將那石山舉了起來,高高拋起,跨步出去,那石山落下來,正砸在他身上,將他一個身子砸得粉碎,飛濺的血,甚至噴了一些在廟的後壁上,他的血和釋圓的不同,釋圓的血不腥,純厚如香,他的血也不腥,但卻也有一股極為辛辣的味道,象那種極烈的酒。
血烈如酒,非雄即霸。
黑衣人性子如此之烈,雖然死了,長明子卻還是嚇着了,連夜逃走,躲進了西林觀後面一個隱修者遺留的石洞裏,後面的就不知道了。
長明子看到的這件事,之所以讓於異特別留意,是因為他由黑衣人那古怪的雙手上想到了一個人,於異師父狼屠子説過,千年前,魔界出了一個狂魔,號稱裂天神魔,修成一雙大撕裂手,見人撕人,見物撕物,撕天撕地,撕鬼撕神,橫視六合,百無禁忌,闖下了極大名聲。
不過裂天神魔名頭雖大,現世極短,不多久就沒了消息,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有人説他給神界除了,這是扯蛋,神界除魔,誰不知道?也有人説他覓地隱修去了,這也不象,裂天神魔的性子,象是隱得住的人嗎?還有人説他自殺了,是因為一個女人,當時的天下第一美女姬綵衣,裂天神魔喜歡姬綵衣,獨闖神界回來,向姬綵衣求婚,姬綵衣卻拒絕了他,據説姬綵衣説了一句話,徹底打擊了自以為是的裂天神魔,姬綵衣説:“你就算把我撕成了碎片,我也絕不會喜歡你。”
“這黑衣人莫非就是裂天神魔,他後來失蹤,難道竟是在姬綵衣那裏受了打擊,來這深山古廟裏自殺了。”於異一時又驚又奇,睜開眼睛,想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再借燈眼去看,當時黑衣人借長明子火頭燒書時,一頁頁長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於異回頭細看,封面上確確實實是大撕裂手四個字,裏面一頁頁都是修練的內容,從頭至尾,無一遺露。
“果然是大撕裂手,黑衣人果然是裂天神魔。”於異驚喜交集,猛地跳了起來,定了定神,復又坐下,細看書的內容。
大撕裂手共有三層境界,四大異象。哪三層境界?第一層,臂長十丈,撕皮裂骨,第二層,臂長百丈,撕魂裂魄,第三層,臂長千丈,撕天裂地。
哪四大異象,乃是風雲雷電。風如卷,那風不是尋常風,乃是髓中罡風,其起而微,其性極烈,至剛至強。雲如罩,也不是尋常霧,乃是血中霧,霧起遮天蓋地。雷如轟,掌心雷轟天徹地。電如閃,閃電鞭直裂長空。
於異對照書中內容,再回想長明子看到的裂天神魔撥樹搬山雙臂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的驚人景象,還有狼屠子所説裂天神魔當年撕天裂地諸神避易的威風,於異終於再也忍不住了,霍地跳起,仰天怪笑,猛地穿窗而出,飛掠出了山莊,一路飛縱,一路狂嘯。
在山野裏狂奔了一陣,只覺肚中餓了起來,他本來就是大肚漢,五七個饅頭,只填得一個角,便打了兩隻兔子,就在林中烤了,腰囊中現成有鹽巴作料的,抹上去,味道相當不錯,吃得飽了,卻想:“我還回那葉家莊去,那裏清靜,就借那屋子,先入了門再説。”看自己的雙手,長不過三尺,想着大撕裂手修成,居然可長得百丈千丈,撕天裂地,一時又忍不住嘎嘎怪笑。
重回葉家莊來,先前沒注意,這會兒打回轉才留意到,這葉家莊居然非常的大,佔地之廣,怕不有好幾千畝,院牆也修得雄偉,足有兩三丈高,七八尺寬,一般小縣的城牆還真不好意思來跟它比,還好於異身有異術,若是尋常江湖人物,還真別想輕鬆翻越。
“這葉家莊看來是個大塢堡。”於異心想,也不以為異,這世道並不太平,五百年前,神魔大戰,雖然魔消道長,但魔道餘孽殺不勝殺,尤其近百年來,隨着神界七曜沉雷甲遺失的傳言越傳越廣,魔孽越發猖厥,甚至浣花城那樣人煙繁茂的大城,偶爾也有妖孽作亂,更莫説那些荒野冷僻之地,妖魔精怪之外,也有人禍,當今天子失德,重用奸臣,官吏貪污成風,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官逼民反之下,佔山為王的,為盜為賊的,所在多有,因此一些有實力的鄉紳便多修塢堡,延請高手異人,訓練鄉丁民壯,以為自保,葉家莊這麼做,並無特異,乃是隨大流而已。
於異記性到好,又回到先前院子裏,盤膝坐下,藉着心燈,將大撕裂手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隨後照書中所説,先練第一層:撕皮裂骨。
於異將心法細看數遍,領會得差不多了,這才着手修練,他有絕狼爪的底子,罡氣已有小成,大撕裂手起手也是練氣,天下玄功,無論佛道魔神,任何功法,都是如此,先凝氣,再結丹,再修神,不可能有例外的,於異有底子,起手自然就容易些,聚精會神,凝神運氣,照着大撕裂手氣路一運,忽地出了意外,神光中見到,心口處燈火一炸,霍地大亮,丹田中猛地一震,有一股巨大的熱流湧出來,那勢頭,仿若洪水決堤,竟是勢不可擋,剎時流遍五臟六俯,塞滿四肢百骸。
打個比方,人的身體如一座田莊,經脈便是貫穿這座田莊的溝渠,人練功,便是引水經溝渠去澆灌田莊,溝渠越暢通,水量越豐富,田土受到的澆灌越好,修行也就越有效果,功力也就越高。
於異修練大撕裂手,就是要選一條最好的澆灌線路去澆灌自己的田土,結果才一動,突然不知哪裏出來一股水,塞滿了所有溝渠,溝渠水滿,從某一方面來説是好事,可問題是,於異沒法子控制溝渠裏的水流動啊,結果是,溝裏水滿,脹得要死,而需要水的五臟六俯卻又得到水,旱得要死。
“這是怎麼回事?”於異又驚又疑,睜開眼睛,想了一會兒,重又閉上,再借心燈去看,沒錯啊,他是嚴格照大撕裂手的氣路運行的,可為什麼突然間就氣塞全身了呢,而且這股氣強大得不可想象,別説他並沒有練錯,就算練錯了,才練了多久啊,就有這麼強的氣了,那還得了?不可能,絕對和大撕裂手無關,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於異百思不得其解,再借心燈去看,忽一下生出明悟:“這是願力,是燈妖吸的那些願力,他化不了,現在全塞我身體內了。”明白了這點,於異差點兒破口大罵起來。
罵不濟事,問題總要解決才行,可怎麼解決呢,於異試着運了一下絕狼爪,所有經脈都塞滿了,罡氣根本運不動,這下完蛋了,神功沒練成,自己的還玩不轉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説的就是這個?
左試右試沒辦法,於異性子又是個燥的,一時急得牀上牀下的亂跳,恰如燒着了屁股的猴子,卻也是福至心靈,忽地就想到長明子在小廟中聽經的事,想:“燈妖聽了那經,不是覺得胸中空爽,我且試試。”
復又上牀坐下,再看長明子聽經那一段,凝神聽那經文,慢慢的,身體內於塞的感覺果然就輕了好些,漸若不覺,他分一份心神,一面仍有意無意的聽着經文,一面暗運絕狼爪,便如小和尚在老和尚眼皮底下作怪一般,還真靈,罡氣居然動了,而且不僅是自己的功力,竟把經脈中塞着的願力也帶動了,先還不覺,越到後來,越是強勁,洶湧奔騰,有如大河咆哮。[]
“燈妖吸取的願力有這麼強?”於異也知道,一般人去廟中寺中許願,往往帶着極虔誠的心態,所謂心誠極靈嘛,附在符上的願力也就比較強,但也只是比較強而已,其實還是很微弱的,然而無數人無數載的積累,願力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卻還是讓人咋舌。
“我且試上一試。”即便體內感覺非常清晰,也想到了是無數人積累的效果,但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手一揚,一爪揮出,爪影連環,竟一下射出八個爪影,絕狼爪最高就是九個爪影,號稱九爪橫空,萬獸避易,便是於異的師父狼屠子近百年的修為,也只是七個爪影,可於異僅是這一下,就有了八個爪影,比他師父還要強着一分,離最高層級已只差一級。
“是真的。”於異驚喜交集,這會兒到是沒翻跟斗,鼓着眼睛發了半天呆,不是他不想閉眼,興奮啊,那眼皮子合不上,直到那勁兒散得差不多了,才重又閉上眼睛,試運大撕裂手的心法,絕狼爪便練出九個爪影,也不過如此而已,撕天裂地的大撕裂手才是真正讓他眼讒的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