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瑋雙膝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
小老頭伸手要扶他起來,芮瑋道:藥王爺,我求你一件事。"小老頭藥王爺道:你不用求我,我一定將你毒傷止住,世上能救你毒傷者,不只我一人。
芮瑋搖頭道:"你別管我,求求你去救那失心女。"藥王爺道:她是瘋子,我救他做什?"
芮瑋慘然道:你不救我,我一點也怪你,求你看在大師伯的面上,救救那失心女。"藥王爺道:你如此關心那失心女,她是你什麼人?"芮瑋咬着牙道:她是我妹妹。"
藥王爺驚訝一聲,快步追上失心女,點住她的穴道,挾臂下疾奔回來。
這出步追趕、點穴、趕回,一連串的動作如閃電,道上除了芮瑋外竟無一人看得清楚。
芮瑋目送藥王爺挾進藥鋪,至此心神一鬆,眼前發黑,跪也跪不住,伏身摔倒地上,昏死過去。
摔倒另旁的林瓊菊,急叫:大哥,大哥……"
她以為大哥死了,再無生意,但她麻穴被點,動彈不得,只有瞪着大眼望着身旁的芮瑋,眼淚一滴滴淌下。
藥王爺安置失心女,重又自藥鋪緩緩走出,驀色地看到芮瑋昏倒路旁,心神一震,快步走上。
他把一脈便知芮瑋尚未死去,暗中嘆口氣,喚道:"小老鼠,怎麼讓客人昏倒咱們店前,快扶進去。"小夥計快步跑出,用盡力氣抱起芮瑋,藥王爺裝着無事道:"慢慢走,別把客人摔着了。"説着頭也不回,伸手解開身後林瓊菊的麻穴。
林瓊菊翻身站起,呼道:"還我大哥……"就待追上小夥計搶下芮瑋。
藥王爺低聲斥道:"不要魯莽,你大哥沒死!"林瓊菊驚喜道:"真的?"
藥王爺嗯了一聲,慢步走進藥鋪,林瓊菊安下心來,抹去淚痕跟在藥王爺身後。
來到屋裏,藥王爺神情嚴肅地和林瓊菊道:你要救你大哥,得乖乖聽我的話。"林瓊菊含着淚笑道:"老前輩儘管吩咐。"
藥王爺嘆口氣,道:"姑娘,你別高興,我只能救你大哥數月性命,在這數月時間內,你們另想他法,不然毒再發時,必然無救。"林瓊菊臉色頓時黯然道:"前輩就不能救人救到底,一次將我大哥身中巨毒解去?"藥王爺搖頭道:"我要救早就救了,倘若你大哥中的是別種毒物,不用你求,唉!可惜偏偏是這……"説到這裏,又搖了幾下頭,嘆道:"總之,我當年發過誓不解你大哥中的那種毒,你再怎麼樣的求我,我也不能答應!"林瓊菊茫然問道:"為什麼?"
藥王爺道:"其中原由唉!還説他做什,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咦!小老鼠怎麼還沒將應用東西帶來?"話剛講完,小老鼠走進,苦着臉道:"大老闆,那口缸我們三個也抬不動。"藥王爺搖頭罵道:"真是飯桶,這點事也辦不成!"匆匆走出,不一會兒單手平舉一口巨缸進來,那缸足有一人高,容積甚大,盛滿水一家人吃它十來日也吃不完。
他身後陸續走進三位夥計,每個提着兩大罐醋,放下缸,藥王爺催促道:快去打水,快去打水。"三位夥計你來我往,打來水就往那口巨缸內倒,個個累得滿頭大汗才將缸內盛到一半清水。
藥王爺又催促道:"快搬柴、搬磚!"
等到磚柴都搬來後,藥王爺砌好磚,搭成一個臨時用的灶,將盛着半缸水的巨缸安放灶上,再將醋倒缸內。
林瓊菊看着藥王爺忙得不亦樂乎,這時忍不住問道:"幹什麼啊?"藥王爺道:你別閒着,幫着生火,快,得快!"林瓊菊剛將火頭升起,藥王爺抱着芮瑋,快手快腳的將芮瑋的衣服脱個一乾二淨,林瓊菊看得清楚,不由羞着她滿臉通紅。
柴一添進灶內立時火光熊熊,藥王爺舉起光溜溜的芮瑋往缸中一放,芮瑋昏迷中坐到缸內,水面恰齊頸上。
林瓊菊看得迷迷糊糊,藥王爺又催道:快煽煽火,快煽火!"林瓊菊好象中了催眠術,手中果然煽起火,煽到幾下,驚叫道:
"不行呀,要把大哥煮壞了!"
藥王爺板着臉,正色道:"要救你大哥,火越大越好。"聽到這話,林瓊菊加快煽火,不會兒火勢熊熊。
火勢最大時,但聽灶內火聲洪洪直響。
藥王爺道:"好啦,好啦,注意着加柴,別讓火頭小了就成。"林瓊菊停下煽火,藥王爺遞給她兩瓶藥,説道:"等到水快滾了,就把你大哥抬出來……"林瓊菊一想大哥光着身子怎好意思將他抬出來,不由低垂粉頸,沒心再去聽藥王爺説什麼?
藥王爺叫道:"暖!你好好聽呀!不聽水滾了把你大哥煮熱了,可不玩的!"林瓊菊暗中咬牙道:"大哥已是自己的丈夫,還怕羞什麼?"當下泰然抬起頭來,注意聽藥王爺説話。
藥王爺咳了一聲,接道:"搶出來後,那黑瓶子裏的藥喂他兩匙;那白瓶子裏的藥幫你大哥全身拭抹,可別忘了,否則再放在缸內煮時,真要把你大哥煮壞了!"林瓊菊一聽要幫大哥全身拭抹白瓶子裏的藥,芳心抨抨亂跳,但為大哥着急,忍着心跳問道:"這樣把大哥煮幾次啊?"藥王爺道:"一天三次,最少要煮三天,記着每天要換一缸醋水,三天後你大哥的性命便可保數月。"林瓊菊聽他話意要自己一個人弄,問道:"前輩要去何處?"藥王爺道:"我不去那裏,但這幾日內我要醫治那失心女,你大哥只有你一個照顧啦!夥計們粗手粗腳幫不上忙。至於換水的事,叫他們做,別客氣。"林瓊菊微點螓首,但想到此後三日,仍忍不住心發跳,臉發紅。
藥王爺見一切交代清楚,走進內房。
林瓊菊一面加柴一面看着缸內,一個時辰後缸內蒸氣絲絲冒出,知道水快滾了,當下盡力按住要跳了的心,伸手把赤裸裸的芮瑋提出。
將芮瑋安放榻上,倒出一匙黑瓶子裏的藥水,卻見他昏迷不醒,不知如何喂下大哥這匙藥水。
想到大哥往日服待自己傷勢時,柔情頓生,將藥水含在口內,閉着眼兒,吻着芮瑋暗送過去。
兩匙藥水喂完,不禁遲疑起來,拿着白瓶子呆呆痴想,竟忘了給芮瑋全身抹藥。
忽聽房外一人道:"小姐,飯萊來啦!放在什麼地方?"林瓊菊頭一回見是小老鼠,趕忙取條毯子蓋着芮瑋下身,紅着臉道:"就放在桌上,待會吃。"小老鼠提着兩份萊飯,放下一份,另份送進內房,出來時,道:
"小姐有什麼吩咐儘管叫我小老鼠做。"
林瓊菊道:知道啦!隔段時間再進來收拾。"
小老鼠躬身告退。
林瓊菊怕時間耽擱太久,不得已暫時摒下女兒羞赧,倒出白瓶子裏的藥水,着手替芮瑋全身拭抹起來。
頓飯後拭抹完畢,其實做這差事並不累,但卻把林瓊菊累得香汗淋漓,敢情心裏太緊張把汗累出……
林瓊菊定下心來又將芮瑋放回缸內,加好了柴,坐到桌旁,眼望桌上豐盛的飯菜,雖覺肚中早餓了,卻總無心去吃。
隨便劃了兩口飯,就去注意燒水的情形,小老鼠輕悄悄走進,先去內房收出飯盤,再將桌上幾乎原封末動的飯菜收好,帶出房外。
一天三次,到第二天最後那次,林瓊菊將芮瑋抬出時,聽他發出低微的呻吟聲,芳心大喜,忙着放在榻上,就給他喂藥,抹身。
一切停當,林瓊菊揩去額頭上汗珠,正要喘口大氣,忽見芮瑋睜開眼來道:菊妹,可麻煩你了……"林瓊菊臉上紅霞立時滿布,她適才以為芮瑋尚在昏迷中,卻不知芮瑋呻吟時就醒來了,但覺自己全身赤裸不好意思睜開眼來,任由林瓊菊服待完畢,才敢睜眼。
林瓊菊羞赧中,雙手蒙着臉道:大哥好壞,大哥好壞……"心想:"你醒來了,還裝着不醒我親口給你喂藥,不是成心享受嗎?
芮瑋嘆口氣道:你這樣服侍我,我永不忘懷……"林瓊菊放下手,正色道:咱們之間還説什麼忘懷不忘懷,大哥難道沒服侍我嗎?"芮瑋問道:藥王爺呢?"
林瓊菊道:昨天就進內房醫治那個失心女。"
芮瑋望着屋頂,喃喃訴禱:"謝天謝地,有藥王爺醫治,她一定會好的……"林瓊菊低聲問道:"她是誰呀?真是大哥的妹妹麼?"芮瑋轉過頭來,道:"你還記得天池府裏的事嗎?"芮瑋曾將離開黑堡後的遭遇一一告訴林瓊菊,林瓊菊記得清楚,點頭道:"大哥的事,我怎會忘記。"芮瑋道:我跟你説的那位與我相像的天池府大分子,你也記得嗎?"原來自離開摩霄峯後,芮瑋為使林瓊菊心中認識簡召舞,以便將來促進他們的婚姻,常提在天池府的經歷,一提到天池府就講簡召舞比自己的好處。
林瓊菊道:"你常常説他,我怎會不記得,只是我總有點不信天下會有和大哥完全相象的人。"芮瑋道:"你將來見到他就會信了,那失心女就是他的妹妹簡懷萱。"林瓊菊驚呼道:"啊!她既是天池府裏的千金小姐,怎會流落到這般地步?"芮瑋大嘆一聲,滿面戚容道:"我也不知何故……"説着連連輕嘆,顯出心中極端零亂。
林瓊菊見大哥悲傷,強作笑容道:你向藥王爺説失心女是你妹妹,莫非以為酷似她哥哥,心中不覺也以為她是你妹妹?"芮瑋微微一怔,道:"藥王爺問我,我隨口道來,其實我在天池府假裝大公子,簡懷萱不知喊我大哥,我當然也就把她當作妹妹了。"林瓊菊道:"天下難有相象之人,簡召舞真的完全象大哥,竟連家裏的親人也分辨不了,我想……我想……他一定和大哥有血統關係?"芮瑋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家祖籍山西,簡召舞祖籍金陵;兩地相距千里之遙,一北一南那會發生血統關係啊?"林瓊菊笑道:"大哥真傻,地方能隔得住情感嗎?就是相距再遠的地方,人也能去的,彼此只要相親相愛,何處不能相會?"芮瑋道:"這麼説,莫非簡召舞也是我父親的兒子,才會長得與我一般無二?"林瓊菊紅着臉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也許你們是孿生子,生下來後被分開,簡召舞則被天池府收養……。
芮瑋接口道:"不會,不會,簡召舞年齡比我大三歲,我與他決不可能是孿生子;你説可不可能他就是我父親的兒子?"林瓊菊的臉更紅了,她心中隱隱覺得只有這個可能,但想到芮瑋父親風流成性才會和簡召舞的母親生下簡召舞,這種事讓她女兒家去想,怎能不令她臉紅。
芮瑋腦際忽然想到在天池府禁地見到的那位長髮掩面的黑衣女,她不是長的也和自己相象嗎?莫非她是自己的親人?
想到這個可能胸口一熱,要知黑衣女救了他兩命,一次在逃出綵衣教後憩息的湖畔;一次求史不舊救野兒的小五台山上。
這兩次相救使芮瑋對黑衣女產生特殊的感情,暗中早已把她當他愛護自己的長輩一般,現下想她的面貌,果有親人的可能,不由令他越想越痴了。
林瓊菊見他痴呆想的樣子,暗吃一驚:"大哥是個死心眼,莫要讓他越想越糊塗。"慌道:"大哥,大哥……"連喚了好幾聲芮瑋才震醒,問道:"什麼事?"林瓊菊道:大哥別想啦,天下也有巧合的事,天上的流星有時還會相撞,人和人無故相像也有的。"以前芮瑋從未去想黑衣女、簡召舞和自己相象的原因,這時想到就好象在心上打個結,解也解不開,暗忖:"巧的事自然有的,但那有三個相象而無原因,未免太巧合了,何況黑衣女每年去祭簡召舞父親的墳墓,她又怎知入天池府禁地的路線,其中一定有個極大的秘密在內,可是這個秘密誰知道呢?"芮瑋腦際一直在轉:"誰知道呢?誰知道呢?……"想得很久,漸感疲倦,不覺昏睡過去。
朦朧中被推醒,耳聽林瓊菊叫道:"大哥,大哥,起來吃飯。"芮瑋道:"什麼時候了?"
林瓊菊笑道:"天早黑了,大哥睡的真熟,睡了兩天還沒睡飽嗎?"芮瑋問道:"藥王爺出來沒有?"
林瓊菊搖頭道:"汲出來☆話也沒聽他説一句。"芮瑋奇道:"或許病情複雜需要一段時間醫治,咱們不要打擾他。"芮瑋嗯了一聲,林瓊菊忽聽他腹中咕魯一響,不禁噗哧一笑,芮瑋不好意思地説道:"我肚子好餓。"林瓊菊道:"也該餓啦,你睡了兩天粒米末進,快起來吃飯。"芮瑋動了一下,沒有起來,林瓊菊笑道:快起來呀?"芮瑋搖頭嘆道:"我起不來。"
林瓊菊急道:"怎麼起不來?"
芮瑋道:"我全身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林瓊菊哦了一聲道:"對啦,藥王爺説要煮三天,敢情不煮二天,大哥便動彈不得,那我餵你吃飯,你好好躺着。"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小老鼠換了一缸醋水,燃着柴火,林瓊菊喚醒芮瑋道:"大哥能動嗎?"芮瑋嘆道:"還是不成。"
林瓊菊輕咬櫻唇,紅暈雙頰,説道:"我抱你放在缸內。"芮瑋身上僅蓋毯子一條,慌的雙手按着毯角道:"等會,等一會林瓊菊又咬着櫻唇,默然無語的呆坐牀邊。
一時倆人感到很尷尬,這時芮瑋神智清醒,總覺光着身子要她把自已放在缸內十分難以為情。"過了一刻,林瓊菊毅然抬頭道:"我已是大哥的人,大哥還怕什麼羞?"説着伸手抱芮瑋,芮瑋心想:"已被她服侍兩日,要是再説什麼,反而弄得雙方難堪。"當即放開毯角,任由林瓊菊來抱自己,忽聽一聲女子輕嘆從窗外傳來。
芮瑋身體一震,大聲問道:"是誰?"
雖然林瓊菊已服侍過芮瑋兩天,業已習慣,但她女兒家矜持心最重,等她要抱芮瑋時,臉已通紅,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這時聽芮瑋大聲喝問,低聲道:"這裏除了小老鼠外,不會有旁人進來。"芮瑋道:"我聽到一個女子聲音在窗外嘆息。"林瓊菊嘆道:"大哥胡思亂想,那裏還會有別的女子來到這裏。"芮瑋語氣肯定的道:一定有的,而且那聲音聽來甚為熟悉。"林瓊菊幽幽説道:"大哥又在想高姑娘了。"
芮瑋聽她怪自己因想野兒而生幻覺,誤聽窗外有人嘆息,便不在説話,心裏卻想:那決不是野兒的聲音,會是誰呢?"這一天過去,林瓊菊對芮瑋更加親熱,芮瑋見她這般服侍自己,自然而然消除彼此間的隔閡,也就不拘形式。
本為被活死人用內家真氣逼聚雙掌的毒素,因三天的煮蒸,再加上藥物治療被散發全身。
此時芮瑋雙掌恢復原來的膚色,毒素雖然散發全身,但被三缸荊水吸收,毒素散去大半,存在他體中的毒素暫時不足為害。
翌日醒來芮瑋已能坐起,行動雖不方便,但有林瓊菊照顧,又過三天芮瑋已能行動自如。
這天早上起來,芮瑋道:今天是第七天了,藥王爺怎麼還不出來?"林瓊菊道:我問小老鼠,小老鼠説藥王爺整天呆坐房內並沒醫治簡懷萱。"芮瑋奇道:"那簡懷萱可在房內?"
林瓊菊正待答話,房內一聲輕咳,只見藥王爺緩步走出,芮瑋迎上前道:"前輩辛苦了。
藥王爺搖頭嘆道:"我在房內苦思七日仍想不出治好你妹妹的法子。"芮瑋見他臉頰深陷,顯是七日苦思十分艱苦,心想:"他的確用盡心力,難怪小老鼠説他呆坐房內。"當下心平氣和道:那她的瘋顛沒法治嗎?"
藥王爺道:"你妹妹現在已不瘋顛了。"
芮瑋大喜道:那不是痊癒了嗎?"
藥王爺一聲唱嘆道:"你跟我進來。"
芮瑋隨着藥王爺走進內房,裏面共分兩間,前面一間存書數千冊顯是書房,後內一間與書房一簾相隔。
簾子掀開只見簡懷萱仍着那套襤褸的白綢衣褲坐在牀沿,面向門。
芮瑋見她安靜地坐在那裏與常人無異,七日前的瘋顛狀態已失,欣喜的上前晚道:"懷萱,懷萱,你還認識我嗎?"簡懷萱那雙明亮動人的睜子並沒因人進來而稍稍轉動,芮瑋的呼喚對她不起一點反應。
芮瑋一步步地走到她身前,聲音淒涼地道:"懷萱,你還認識我嗎?"簡懷萱一語不發,忽地站起身來,走過芮瑋的身邊,直向門簾那邊走去,芮瑋以為她不願理會自已,問道:"你大哥好嗎?"簡懷萱走到門簾旁又走回來,芮瑋心喜道:"上次一別,咱們快兩年沒見面了。"簡懷萱走到牀窮轉身又走向門簾;就這樣走來走去直走了十數趟才又待到牀沿邊,仍是一語不發。
芮瑋呆楞地看着簡懷萱的行動,見她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臉上無絲毫表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轉向藥王爺望去,藥王爺苦笑道:"第一天我就治好她的瘋顛,但這六日來除了吃飯睡覺處,她就這樣走來走去,問她什麼話也不答。"芮瑋道:"是她不願意説話麼?"
藥王爺搖頭道:"我苦思七日才得到一個結論……"頓了頓又道:
她根本不能説話。"
芮瑋驚道:"為何不能説話?"
藥王爺道:"她沒有心,當然不能説話。"
芮瑋大搖其頭道:"她好好活着,怎麼會沒有心,前輩説笑吧!"藥王爺一本正經道:"瘋顛症並不難治,但她不但瘋顛,而且失了心,瘋顛雖治好了那失去的心卻仍未找回……"聽到這怪話,芮瑋暗暗好笑,但他見藥王爺神情嚴肅,想笑也笑不了來,暗忖:"天下還有找心的道理嗎?"藥王爺繼續在説:"七日來我一直想不透她不説話的原因,後來想到一人才恍然大悟,那人精通一種魔心眼的邪術。
只是那人早已隱跡江湖,所以我才沒想到她,説起此人你決不會知道,但你還記得那日看熱鬧的羣眾叫你妹子失心女麼?"芮瑋道:"因為懷萱瘋顛中一路在叫:我的心,我的心,我在心在那裏?才被人叫她失心女。"藥王爺道:"你知道她為什麼説這種話?"
芮瑋道:"人在瘋顛中説的話自然古里古怪,那會真的失了心,失心的人決不能活。"藥王爺神情詭秘的道:但被魔心眼看過的人,就以為真的心失律了,那人施術時一定説:你的心丟了。……"芮瑋忽然想到原氏兄弟對自己施術時説:你感到疲倦了,你要睡了。"説完此話自己果然感到極欲大睡一場,莫非懷萱也中的此術?
當即道:"魔心眼可是催眠術,那人可就是一對瘦長的老頭,長的一橫一樣,叫做原氏兄弟?"藥王爺搖頭道:"魔心眼之術迷住人心竅的能力遠過催眠術,要是你妹子中的是催眠術,我早已將她治好。"芮瑋已信藥王爺的話並非荒誕,大是着急道:"怎麼辦呢?怎麼辦呢?不能教懷萱終生無心呀!"藥王爺道:"懷萱真是你妹妹麼?"
芮瑋道:"不是,她是天池府的後裔,名叫簡懷萱,但我待她如真的妹子一般,求求前輩想法救她一次……"藥王爺道:"世人稱我聖手如來藥王爺,皆以為我百病能醫,其實世上怪症特多,我並非都治的。"停了一下,又道:"我認識簡藥官……"
芮瑋道:"那更好啦!她是簡藥官的曾孫女,看在她曾祖父的面上,前輩開恩救她一救。"藥王爺不悦道:"我能治還會不治……"忽想起芮瑋的毒勢自己確實能治卻不去治,難怪這時他不信自己的話,臉色頓緩,道:"你身中之毒我曾發誓不解,否則我一定將你治了,但簡懷萱的失心症我的確不能治。"芮瑋回頭見簡懷萱仍靜坐牀沿,想她本來多麼活潑可愛,如今似白痴般,忍不住心酸道:"難道就讓她這樣的過一生?……"藥王爺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芮瑋接道:"對啦,我去找原氏兄弟解此邪術。"藥王爺道:"那沒有用,以原氏兄弟的能耐無法解得了魔心眼。"芮瑋道:"那施術之人到底是誰?"
"他沒有名字,記得只有個怪號,叫做三眼秀士,聽説他收了對孿生子做徒弟,大概就是你説的原氏兄弟,你要去找他才有希望治好簡懷萱的失心症。"芮瑋道:找到他後,如何才能治好懷萱的失心症?"藥王爺道:"三眼秀士只要再施術時對她説:"你的心找到了,就在你身上。"她就會忘了存在意識中那句:我的心,我的心,我的心在那裏?而立時痊癒,恢復常態。"芮瑋道:"除此外再無他法可想嗎?"
藥王爺道:"魔心眼是天下至邪的攝魂術,醫術中無法可治,唯有找會魔心眼之術的人來治,決無他法可想。"芮瑋嘆道:"三眼秀士會輕易施救嗎?"
藥王爺道:"有一個法子能使他一定施救。"
藥王爺道:"三眼秀士嗜武成性,你傳他一套武功,他就會施救簡懷萱。"芮瑋道:"那我就去找三眼秀士。"
説罷走到牀旁牽起簡懷萱的纖手,簡懷萱也不反抗,乖乖的站起,芮瑋仍不死心,問道:"懷萱,你認識我嗎?"簡懷萱的眼睛直直望着前面,一轉也不轉,臉上的表情好似木刻一般,一絲變化也看不出。
芮瑋長嘆一聲道:"天涯廣際無邊,到那裏去找三眼秀士!"藥王爺道:你找到原氏兄弟,想來就可找到三眼秀士。"芮瑋問道:"前輩,晚輩的性命尚能活多久?"藥王爺道:"半年內你能找到解藥還來得及。"芮瑋道:"半年內找不到解藥呢?"
藥王爺黯然道:"那時毒再犯時勢同烽火,一燒不可收拾。"芮瑋苦笑道:可是再無活命的希望?"
藥王爺默默無語,芮瑋茫然的呆立一會,牽着簡懷萱的手向外房走出,走到門簾旁,回頭道:"半年內晚輩找不到三眼秀士,託人帶回懷萱,屆時,要求前輩帶她去找三眼秀士,前輩可願答應?"藥王爺嘆道:"我與她曾祖父相交一場,此事定然義不容辭。"芮瑋道:那我就放心了。"
正要掀簾而出,藥王爺大聲道:"等一下!"
趕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本黃皮書卷,遞到芮瑋手中道:這本書你拿着。"芮瑋接下一看,只見封皮上寫"扁鵲神篇"四字,下書"黃山野叟珍藏"六個端端正正的小宇。
扁鵲是戰國神醫,醫術通神,名傳後世,但他的神術卻不見傳下,芮瑋陡然看到此書心神一震,心知這本《扁鵲神篇》是醫家至寶。
藥王爺道:這本書借給你半年,半年內你能讀通此書,自能配出一方解藥,解去你身中巨毒。"芮瑋大喜,感激萬分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藥王爺冷冷道:"你現在別太高興,半年內你能不能讀通還在未知之數,縱然讀通配出解藥是你自己的運氣,與我毫不相干。"芮瑋道:"我有一事不解,前輩可願告我?"
藥王爺道:"什麼事?"
芮瑋道:"前輩心慈如佛,為何不願解去晚輩身中之毒?"藥王爺當先走出門簾,來到書房,藥王爺道:"你坐下,我講一個故事你聽。"芮瑋恭敬坐到一側,則把簡懷萱安坐桌旁,簡懷萱坐下後便不動彈。
藥王爺仍然站着,好一會突然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位奇人因見當世惶惶不安避世而出,在他避世時收了兩個棄兒為徒。
"二十年後兩位棄兒長大成人,各個皆向那奇人學了一身本領,他倆隨同師父在荒山中長大,彼此間的友愛不下手足之情。
"奇人命他徒兒出道行世,於是這兩位兄弟分開行道江湖,這一別十年匆匆而逝。""到了第十一年師兄弟遵師父之命重回荒山,報導十年行道江湖的經歷,但他倆人來到山上,他們的師父早已去世三年了……"説到這裏藥王爺臉上露出極端悽側悲搶的神情,芮瑋暗忖:"不知那兩位師兄弟誰是藥王爺?"藥王爺接着又道:師兄弟痛哭一場後跪在他們師父墳前各敍十年的經歷,十年變化很大,那師兄已成家立業,在江湖上博得極大的名頭,師兄弟各有專長本無上下之分,唯因師弟相貌醜陋,走到那裏都不受歡迎,自慚形穢,以致十年來毫無成就,年已三十餘卻連個妻子也討不到。"芮瑋心中隱隱覺到那個師弟就是藥王爺,心想:"世人俗見,以貌取人,藥王爺長得矮小猥瑣便不受歡迎,其實空有堂堂儀表無才學又有何用。"藥王爺迷憫地望着芮瑋道:"要是他有你這般像貌,十年的成就再也不下他師兄,但……唉!……"這聲嘆息道出他心中的憤慨,芮瑋想安慰他一番,卻不知説些什麼才好,藥王爺搖搖頭接道:"那師兄知道師弟的情況,為他師弟的遭遇深抱不平,就在師父墳前安慰師弟,師弟十年未嘗一日有人關懷過他,得到師兄的安慰激起幼時手足之情,不禁抱着他師兄大哭。
"這一哭十年來的寂寥孤寞一掃而空,與他師兄長談了一日一夜,彼此的友愛更增一層了。
"他們師父有個忠誠的老僕,為了等候那對師兄弟交待主人最後遣命,三年不敢離山,師兄弟祭過翅乙他交給他那師兄兩本奇書,一本是武學奇書,另一本就是扁鵲神篇,並留言説:黃山一派冀望大弟子發揚光大。"那師弟見師父把光大本門的壯舉全交給師兄,當時雖末表示出絲毫不忿,心裏卻埋下師父不公的恨種!
"要知黃山一派武學與醫術雙絕於世,那師弟心想:自已練武的資質雖大大不及師兄,就是秉承師爺的醫術也是好的,那知他師爺一樣也不傳給他,實令他傷心不已……"芮瑋心裏好象為藥王爺難過,暗忖:要是我是那師父的話,決不如此不公。"又想:藥王爺既末秉承他師父的醫術,為何如今反而博得聖手如來的名頭,扁鵲神篇又怎的到他手中?"藥王爺續道:師兄弟在山上伴着師墳居留一月,下山時師兄邀那師弟到他家中去住,那師弟並無去處,心想:住在師兄那裏,總比一個人流落江湖,過着孤單的生活。
"到了他師兄家裏,只見他師兄置下很大的產業,鄰人見到他師兄莫不禮敬有加,那師弟看着好生羨慕。
"更且他師兄有個既賢淑又嬌美的妻子,那師弟見到他師嫂不但羨慕,妒嫉心卻由此而起,心想:自己有這麼個妻子,就是短命而死也是好的。"芮瑋聽到這裏,暗暗嘆息,尋思:"藥王爺有這種念頭,住在他師兄家裏糾紛焉能不生?"藥王爺痴痴的看着芮瑋,芮瑋見他神情,好生奇怪,心想:"我臉上有什麼好看的,莫非有東西在上面?"舉袖拂面,又用力揩拭一陣,藥王爺看到芮瑋突然的舉動,自知失態,慌忙道:"你臉上沒什麼,是我想起那師嫂,不由看得呆了。"芮瑋道:"我象那師嫂?"
藥王爺怔怔道:"象極了,象極了,越看越象……"芮瑋暗暗好笑"怎麼又碰到一個與我相象的人?藥王爺喃喃道:
"奇怪,奇怪?……"
芮瑋問道:"前輩,什麼好奇怪的?"
藥王爺道:"沒什麼,沒什麼,哦!那故事我説到什麼地方啦?"芮瑋心想:"那師弟明明是你,你既然當故事講,我也只好將故事聽啦。"回説道:"説到那師弟十分嫉妒他的師兄。"藥王爺道:"那師弟本不欲長住,但已來到不住幾日給他師兄面上太不好看,只有忍着妒嫉心住下。
"這一住倒住了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