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聽説自己中了毒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各種人有各種不同的反應。
有的人會嚇得渾身發抖,面無人色,連救命都叫不出。
有的人會立刻跪下來叫救命,求饒命。
有的人會緊張得嘔吐,連隔夜飯都可能吐出來。
有的人一點也不緊張,只是懷疑,冷笑,用話去試探。
有的人連一句話一個字都懶得説,衝過去就動手,不管是真中毒也好,假中毒也好,先把你揍個半死再説別的。
但也有的人竟會完全沒有反應,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所以你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相信?還是不信?是恐懼?還是憤怒?
這種人當然最難對付。
楚留香當然是最難對付的那種人。
所以他根本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只不過有點發怔的樣子。
看着張潔潔那雙搖來蕩去的腳發怔。
在女人中,張潔潔無疑可算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女人。
她已等了很久,等着楚留香的反應。
但現在她畢竟還是沉不住氣了。
她忍不住問:“我説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楚留香點點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張潔潔道:“既然聽見了,你想怎麼樣?”
楚留香道:“我正在想……”
張潔潔道:“想什麼?”
楚留香道:“我在想──假如你現在赤着腳,一定更好看得多。”
張潔潔的腳不搖了。
她忽然跳起來,站在樹枝上,忽然又從樹枝上跳下來,站在楚留香面前,瞪着楚留香。
她就算在瞪着別人的時候,那雙眼睛還是彎彎的,小小的,像是一鈎新月。
就算在生氣的時候,眼睛裏還是瀰漫着一層花一般,霧一般的笑意,叫人既不會對她害怕,也不會對她發脾氣。
楚留香現在不看她的腳了。
楚留香在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發怔。
張潔潔咬着嘴唇,大聲道:“我告訴你,你已中了毒,而且是種很厲害的毒,你卻在想我的腳……你……你……究竟是個人,還是個豬?”
楚留香道:“人。”
他回答輕快極了,然後才接着道:“所以我還想了些別的事。”
張潔潔道:“想什麼?”
楚留香道:“我在想,你的腳是不是也和眼睛一樣漂亮呢?”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正經的樣子,接着道:“你知道,眼睛好看的女人,腳並不一定很好看的。”
張潔潔的臉沒有紅。
她並不是那種容易臉紅的女孩子。
她也在看着楚留香的眼睛,一臉很正經的樣子,緩緩的説:“以後我絕不會再問,你是個人。還是個豬了。”
楚留香道:“哦!”
張潔潔道:“因為我已發覺你不是個人,無論你是個什麼樣的東西,但絕不是個人。”
楚留香道:“哦?”
張潔潔恨恨地道:“天底下絕沒有你這種人,聽説自己中了毒,居然還敢吃人家的豆腐。”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問道:“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張潔潔道:“不知道。”
楚留香道:“這隻因為我知道,那荔枝上絕不會有毒。”
張潔潔道:“你知道個屁。”
她冷笑着,又道:“你是不是自己以為自己對毒藥很內行,無論什麼樣的毒藥,一到你嘴裏你就立刻能感覺得到?”
楚留香道:“不是。”
張潔潔道:“那你憑了什麼敢説那荔枝上絕不會有毒?”
楚留香道:“只憑一點。”
張潔潔道:“哪點?”
楚留香看着她,微笑着道:“也許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但一個人對我是好是壞,我總是知道的。”
他眼睛好像也多了層雲一般,霧一般的笑意,聲音也變得比雲霧更輕柔。
他慢慢的接着道:“就憑這一點,我就知道那荔枝沒有毒,因為你絕不會下毒來毒我的。”
張潔潔想板起臉。
可是她的眼睛卻眯了起來,鼻子也輕輕皺了起來。
世上很少有人能懂得,一個女孩子笑的時候皺鼻子,那樣子有多麼可愛。
假如你也不懂,那麼我勸你,趕快去找個會這樣笑的女孩子,讓她笑給你看看。
荔枝掉了下去。
張潔潔的心輕飄飄的,手也輕飄飄的,好像連荔枝都拿不住了。
她慢慢的垂下了頭,柔聲道:“我真想不到……”
楚留香道:“想不到?”
張潔潔又抬起頭,看着他,道:“我想不到你這人居然還懂得好歹。”
現在她的眼睛既不像花,也不像霧,更不像一彎新月。
因為世上絕沒有那麼動人的花,那麼可愛的霧,那麼動人的月色。
楚留香走過去,走得很近。
近得幾乎已可聞到她的芬芳的呼吸。
假如有這麼樣一個女孩子,用這麼樣的眼色看着你,你還不走過去,你就一定已斷了兩條腿,而且是斷了兩條腿的呆瞎子。
因為你假如不瞎又不呆,就算斷了腿,爬也要爬過去的。
楚留香走過去,輕輕託她的下巴,柔情道:“我當然知道,你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要幫我的忙擊倒這些人,也是為了救我,若連這點都不知道,我豈非真的是個豬了。”
張潔潔的眼簾慢慢闔起。
她沒有説話,因為她已不必説話。
當你托起一個女孩子下巴時,她若閉起了眼睛,哪個人都應該懂得她的意思。
楚留香的頭低了下去,嘴唇也低了下去。
但他的唇,並沒有去找她的唇。他湊在她耳邊,輕輕道:“何況我另外還知道一件事。”
張潔潔道:“嗯……”
這次她沒有用眼睛説話,也沒有用嘴。
她用的是鼻子。
女孩子用鼻子説話的時候,往往比用眼睛説話更迷人。
楚留香道:“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就算要殺我,也會選個比較古怪,而比較特別的法子──是也不是?”
張潔潔開口了。
她開口並不是為了説話,是為了咬人。
她一口向楚留香的耳朵上咬了下去。
天下有很多奇怪的事。
人身上能説話的,本來是嘴。
但有經驗的男人都知道,女人用眼睛説話也好,用鼻子説話也好,用手和腿説話也好,都比用嘴説話可愛。
嘴本來是説話的。
但也有很多男人認為,女人用嘴咬人的時候,也比她用來説話可愛。他倒寧可被她咬一口,也不願聽她説話。
所以聰明的女人都應該懂得一件事──
在男人面前最好少開口説話。
張潔潔沒有咬到。
她張開嘴的時候,就發現楚留香已經從她面前溜開了。
等她張開眼睛,楚留香已掠入了窗子。
他好像還沒有忘記那老闆娘,還想看看她。
但老闆娘卻已看不見他了。
又白又嫩的老闆娘、現在全身都已變成黑紫色,緊緊閉着眼睛,緊緊咬着牙,嘴裏還含着樣東西。
她顯然是被人毒死的。
被什麼毒死的呢?
楚留香想法子拍開她的嘴,就有樣東西從她嘴裏掉了下來。
一顆荔枝。
後面衣袂帶風的聲音在響。
楚留香轉過身,瞪着剛穿入窗子的張潔潔。
張潔潔臉上也帶着吃驚的表情,道:“你瞪着我幹什麼?難道以為是我殺了她?”
楚留香還是瞪着她。
張潔潔冷笑道:“像這種重色輕友的女人,雖然死一個少一個,但我卻沒有殺她──她根本還不值得我動手。”
楚留香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沒有殺她,她死的時候,你還在外面跟我説話。”
張潔潔冷冷道:“你明白最好,不明白也沒關係,反正我根本不在乎,連一點都不在乎。”
這當然是氣話。
女孩子説完了氣話,往往只有一個動作──説完了扭頭就走。
楚留香早已準備到了。
張潔潔一扭頭,就看到楚留香還站在她面前。
剛好站在她眼睛前面。
張潔潔卻偏偏有本事不用眼睛看他,冷笑道:“好狗不擋路,你擋住我的路幹什麼?”
楚留香道:“因為你不在乎,我在乎。”
張潔潔道:“你在乎什麼?”
楚留香道:“在乎你。”
張潔潔眨了眨眼珠子,眼睛裏的冰已漸漸開始在解凍了。
楚留香道:“因為我知道你是為我而來的,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的呢?你……”
張潔潔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原來你並不是真的在乎我,只不過懷疑我,懷疑我是不是跟他們串通的,若非如此,就算我死了,你也絕不會在乎。”
這可是氣話。
所以張潔潔説完了後,立刻扭頭就走。
這次她走得快多了。
她真的要走的時候,連楚留香都攔不住。
楚留香追出去時,已看不見她的人──只看到剛才躺在地上的七八個人。
這七八個人剛才雖然在滿臉流血,但總算還是活着的。
現在他們臉上好像已沒有血了,人卻也死了。
因為他們的臉,已變成紫黑色的,連血色都已分不清。
楚留香握緊雙拳,臉色也變成紫色的。
那表示他已憤怒到極點。
他痛恨殺人,痛恨暴力。
他也在痛恨自己的疏忽,剛才他本可以將這些人的穴道解開的。
那麼現在這些人也許就不會死了。
現在他覺得這些人簡直就好像死在他自己手上的一樣。
他甚至連手都在發抖。
一隻手從後面伸了過來,霧般輕柔的聲音立刻在他耳邊響起:“你的手好冷。”
楚留香的手真冷,而且還在流着汗。
這樣的手,正需要一個女人將它輕輕握住。
可是他甩脱了她的手。
這也許是楚留香第一次甩脱女人的手。
張潔潔垂下頭,居然沒有生氣,也沒有走,聲音反而更温柔。
“這些人只不過是最低級的打手,為了二十兩銀子就可以殺人的,他們死了,你為什麼這麼難受?”
楚留香突然扭過頭,瞪着她,一字字説道:“不錯,這些人都很卑賤,但你最好不要忘記,他們也是人!”
張潔潔道:“可是……可是人也有很多種,像他們這種人……”
楚留香道:“像他們這種人,死了當然不值得同情,但他們難道沒有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妻子,那些人呢?是不是無辜的?”
張潔潔不説話了。
楚留香道:“所以下次你要殺人的時候,就算這人真的該殺,你也最好多想一想,想想那些無辜的,那些要依靠他們生活的人,他們死了後,那些存活者多麼悲慘,心裏會多麼難受?”
張潔潔垂下頭。
她雖然垂下頭,但楚留香還是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那雙彷彿永遠都帶着笑意的眼睛裏,現在竟已淚珠盈眶。
沒有淚流下。
只有一層珠光般的淚光。
楚留香是個有原則的人,他尊重有原則的人。
他尊重別人的原則,正如尊重自己的原則一樣。
對女孩子,他當然也有原則。
他絕不和任何女孩子爭辯,絕不傷害任何女孩子的自尊。
他不喜歡扳起臉來教訓別人,更不願扳起臉來對付女孩子。
因為他覺得帶着微笑的勸告,遠比扳起臉來的教訓有用得多。
可是今天他忽然發現他自己竟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在他説來,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這是不是因為他已沒有將她當做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因為他已將她當做自己一個很知心的朋友,很親近的人?
人,只有在自己最親密的朋友面前,才最容易做出錯事。
因為只有這種時候,他的心情才會完全放鬆,不但忘了對別人的警戒,也忘了對自己的警戒。
尤其是在自己的情人面前,每個男人都會很容易的就忘去一切,甚至會變成個孩子。
“難道我真的已將她當做我的知己?我的情人?”
“為什麼我在她面前,總是容易説錯話,做錯事,連判斷都會發生錯誤?”
“我為什麼會這樣做?我對她瞭解的又有多少?”
楚留香看着張潔潔,看着她的眼睛。
這雙眼睛笑的時候固然可愛,悲哀的時候卻更令人心動。
那就像一鈎彎彎的新月,突然被一抹淡淡的雲霧掩住。
但除了這一點外,楚留香對她所有的一切,幾乎都完全不知道。
“我甚至連她的腳好不好看都不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着。
他以前也看過她哭。
但那次不同。
那次她的哭,還帶着幾分使氣,幾分撒嬌。
這次楚留香卻看得出她是真的悲哀,真的感動。
他忽然發現這野馬般的女孩子,也有她温柔善良的一面。
到現在為止,也許他只能知道她這一點。
但這一點已足夠。
楊柳岸。
月光輕柔。
張潔潔挽着楚留香的手,漫步在長而直的堤岸上。
輕濤拍打着長堤,輕得就好像張潔潔的髮絲。
她解開了束髮的緞帶,讓晚風吹亂她的頭髮,吻在楚留香面頰上,脖子上。
髮絲輕柔,輕得就像是堤下的浪濤。
蒼穹清潔,只有明月,沒有別的。
楚留香心裏也沒有別的,只有一點輕輕的、淡淡的、甜甜的惆悵。
人只有在自己感覺最幸福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奇異的惆悵。
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潔潔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的一句詞是什麼?”
楚留香道:“你説。”
張潔潔道:“你猜?”
楚留香抬起頭,柳絲正在風中輕舞,月色蒼白,長堤蒼白。
輕濤拍奏如樂曲。
楚留香情不自禁,曼聲低吟。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張潔潔的手忽然握緊,人也倚在他肩邊。
她沒有説什麼。她什麼都不必再説。
兩個人若是心意相通,又何必再説別的?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這是何等意境?何等灑脱?又是多麼淒涼?多麼寂寞!
楚留香認得過很多女孩子,他愛過她們,也瞭解過她們。
但也不知為了什麼,他只有和張潔潔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真正領略到這種意境的滋味。
一個人和自己最知心的人相處時,往往也會感覺到有種淒涼的寂寞。
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淒涼,真正的寂寞。
那隻不過是對人生的一種奇異感覺,一個人只有存在已領受到最美境界時,才會有這種感受。
那種意境也正和“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相同。
那不是悲哀,不是寂寞。
那只是美!
美得令人魂銷,美得令人意消。
一個人若從未領略過這種意境,他的人生才真正是寂寞。
長堤已盡。
無論多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
路若已走完,是不是就已到了該分手的時候?
楚留香輕輕嘆了口氣,近乎耳語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張潔潔垂着頭,咬着嘴唇,道:“你呢?”
楚留香道:“我?……”
張潔潔道:“你總有你該去的地方。”
楚留香道:“我有……每個人都有。”
張潔潔道:“可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問我是從哪裏來的?問我要到哪裏去?”
楚留香道:“我沒有問過。”
他一向很少問。
因為他總覺得,那件事若是別人願意説的,根本不必他問。
否則他又何必問?
張潔潔道:“你只問過我,那隻手的主人是誰?人在哪裏?”
楚留香點點頭。
張潔潔道:“可是……可是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問呢?”
楚留香道:“我既已問過,又何必再問?”
張潔潔道:“你以為我不會説?”
楚留香苦笑道:“你若願意説,又何必要我問。”
張潔潔道:“那也許只因為連我自己以前都不知道。”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無論如何,我卻已不想再問了。”
張潔潔眨眨眼,道:“為什麼?”
楚留香道:“我以前在偶然間見到你時,的確是想從你身上打聽出一點消息來的,所以我才問,但是現在……”
張潔潔道:“現在呢?”
楚留香道:“現在……現在我見到你,只不過是想跟你在一起,再也沒有別的。”
張潔潔仰起頭,凝視着他,眼波如醉。她的身子在輕顫。
是為了這堤上的冷風?還是為了她心裏的熱情?
她忽然倒在楚留香懷裏。
楊柳岸。
夜已將殘,月已將殘。
張潔潔坐起,輕撫邊鬢的亂髮。
楚留香的胸膛寬闊。
他的胸膛裏究竟能容納下多少愛?多少恨?
張潔潔伏在他胸膛上,良久良久,忽然道:“起來,我帶你到個地方去。”
楚留香道:“哪裏去?”
張潔潔道:“一個好地方。”
楚留香道:“去幹什麼?”
張潔潔道:“去找一個人。”
楚留香道:“找誰?”
張潔潔眼波流動,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道:“那隻手的主人!”
女孩子們都很妙,的確很妙。
你若逼着要問她一句話的時候,她就是偏偏不説,死也不説。
你若不問時,她也許反而一定要告訴你。
高牆。
牆高得連紅杏都探不出頭來。明月彷彿就在牆頭。
楚留香道:“你就是要帶我到這裏來?”
張潔潔道:“嗯。”
楚留香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張潔潔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這道牆你能不能上得去?”
楚留香笑了笑,道:“天下還沒有上不去的牆。”
張潔潔道:“那麼你就上去。”
楚留香道:“然後呢?”
張潔潔道:“然後再跳下去。”
楚留香道:“跳下去之後呢?”
張潔潔道:“牆下面有條小路,是用雨花台的彩石鋪成的。”
楚留香道:“好豪華的路。”
張潔潔道:“你若不敢用腳走,用手也行,無論你怎麼走,走到盡頭,就會看到一片花林,好像是桃花,花林裏有幾間屋子。”
楚留香道:“然後呢?”
張潔潔道:“你走進那屋子,就可以找到你想找的那個人了。”
楚留香道:“就這麼簡單?”
張潔潔道:“就這麼簡單。”
她嫣然一笑,又道:“天下事就是這樣子的,看來越複雜的事,其實卻往往簡單得很。”
楚留香道:“你至少應該告訴我,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屋子裏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張潔潔道:“你既然很快就會知道,又何必要我説!”
楚留香道:“但你又怎麼會知道的呢!又怎麼會知道那人一定在屋子裏?”
張潔潔不説話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我早就知道,我若要問你,你一定不肯説的。”
張潔潔抬起頭,瞪着他,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你若故意不問,我反而告訴你了!”
楚留香忽然在咳嗽。
張潔潔瞪着他,忽然拉起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凌空一個翻身人已在四五丈外。“你簡直不是人,是個豬,死豬,死不要臉的大活豬!”
她罵聲還在楚留香耳裏,人卻已不見了。
高牆,好高的牆。
但天下哪裏還有楚留香上不去的牆?
楚留香站在牆頭,被晚風一吹,人才清醒了些。但心裏卻還是亂糟糟的,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張潔潔她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孩子,他實在無法瞭解。
但現在絕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楚留香勉強使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現在若不能冷靜,也許就永遠無法冷靜了。
庭園深沉,雖然有幾點燈光點綴在其間,看來還是一片黑暗。
“上了牆頭,就跳下去。”
但下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黑暗中究竟有什麼在等着他?
楚留香不知道,可是他決心要冒險試一試。
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