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遽明排開人羣,擠了進去,立在人羣環繞中央,只見琅琊真君匍匐爬行,血流如注,神情十分可怖,不禁感到有點內疚,暗想道:這琅琊真君自從被自己廢去一身武功之後,大概在太魚教立不住腳,心懷怨恨,而來找自己發泄憤懣
遽明鼓足勇氣,走到琅琊真君面前,説道:“琅琊真君,你大概已嚐到廢去武功的痛苦了吧,你想想看,普天下有多少人受你們太魚教的荼毒,苦不堪言,甚至比你更甚一步,你若心中仍懷舊恨,要找我報仇,以目前情形看來,那是夢想。不過,如果你能從此改過自新,金某還能替你開一條路子。”
聞言,琅琊真君遽然抬首,灰暗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一個圈,臉呈怨毒憤容,嘶嘶啞啞吼道:“金遽明,你,你還我武功來”
以下的語話,他再也説不出來,只將怨毒的眸子睜得老大,一瞬不瞬,盯在遽明臉上。
遽明不悦道:“琅琊真君,你到了這種地步,這不死心嗎?”
琅琊真君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身軀動處,突然起身,一頭向遽明撞來。
遽明微一閃身,右臂輕輕一按,琅琊真君“噗通”一聲,又跌倒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地呻吟不絕。
遽明見狀,有點不忍,喝道:“琅琊真君,你若肯改過自新,金某也許能為你恢復已失的武功。”
琅琊真君一怔,抬起灰暗的眸子,怒喝:“金某,你別信口胡言,再欺騙我”
他聲音中雖仍然包含無限的怒意,但神色間已有點動心遽明哪裏看不出來,遂説道:“我何曾騙過你,只要你肯改過自新,金某敢保有八成希望叫你復原,不過”
“不過什麼?”琅琊真君不自覺地問道。
遽明微笑道:“不過你得答應為我做一件事”
琅琊真君勃然心動,再也忍不住一種希冀的念頭,匆匆道:“什麼事呢,你肯説説看。”
説着,他灰暗的目光,閃露出希望的光芒,表情再也不象適才那樣充滿着怨毒,他心中知道若想恢復武功,也只有在金遽明身上着手。
當然,他熱切地需要武功,因為在他失去武功的短短的時間裏,他已體會到很多的事情,這些事情是他以前甚至連想都沒想過的。
太魚教門徒,平日的那股敬畏神態,就在發現他失去武功的霎時間,劇烈地變動了,改變得那麼快,那麼冷漠,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原是驕傲之輩,試想他哪裏會忍受得了這口怨氣,於是他強忍住他從來未曾受過的痛苦艱難,手足並用爬進杭州城內,準備找遽明拼命。
雖然,他知道這報仇的希望是渺茫的,但是,他還是去做現在,他動心了,有了一線生機,在他整個絕望的腦海裏展開,他再也不想報仇了。他的目光,已然流露出乞憐的神色。
遽明微微一笑,説道:“是件好差事,不過你得先答應。”
“好差事”,琅琊真君認為沒有那麼簡單,幫他恢復武功的條件會是一個好差事,他作夢也沒想到,於是他似信非信地問道:“你不是在開玩笑?”
遽明搖搖頭道:“我沒有必要開你的玩笑,你要知道,我助你恢復武功之前,早已深深考慮過了。我知道,若然你一旦恢復原來武功,在你這一生中,你是不會再幹損人利己的事了。因為你已嚐到痛苦的滋味,你已經知道,這種痛苦只要是人。都難以忍受,當然你再不會將桎梏加諸於別人身上,讓人家去受這痛苦”
他頓了頓,望見琅琊真君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繼續又道:“我這件事非常簡單,直接説,也是投你所好!”
聞言,琅琊真君怔道:“你快説吧,我答應就是,別再賣關子了。”
遽明微微一笑道:“琅琊真君,你可知關外武林有玉面書生這樣一個人?”
琅琊真君驚訝地道:“玉面書生我見過一面,武功在關外自成一派,且生性風流,最近”
他“咦”的一聲又道:“最近聽説他他好象喪命在你手中,你問這事做什麼?”
遽明容色一黯,嘆道:“就是因為他喪命在我手中,所以我答應替他做一件事,略釋心中歉意。”
琅琊真君不解道:“那麼你所要我替你辦的事,正是玉面書生託你辦的事嗎?”
遽明黯然頻首,説道:“琅琊真君,玉面書生生前風流一時,不知多少少女迷戀着他。但是,他一向虛偽以對,從不施以真正感情,但是有他對秦淮三美是例外的。”
琅琊真君疑道:“這跟我所要辦的事有什麼關係呢?”
遽明道:“你仔細聽着吧,我將這個責任交給你,你一定要遵照諾言將它辦好,就是那秦淮三美的安危與以後日子的照顧,完全由你負責,有不妥之處,惟你試問!”
聞言,琅琊真君一愣,匆匆説道:“什麼?秦淮三美由我照顧,我連她們的面都沒見過,怎去照料他們。”
遽明機警地四下顧盼,只見圍觀路人紛紛投以驚奇目光,正在傾聽他與琅琊真君的談語,不由得壓低聲音道:“琅琊真君,説話小聲點,不要讓這般人聽見,多生謠言。”
琅琊真君微應一聲,又道:“好吧,反正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遽明微笑道:“你如果認為這差事太苦,可以在她們三人之中隨意尋找一位,做終生伴侶,一方面你可以不必憂慮外間流言,一方面,你可以享受情感真正的興趣。”
琅琊真君蒼老的臉上為之一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來,他心裏卻在狂喜,因為他一生中,雖自負英俊瀟灑,但卻沒接觸過一個女人,每每孤寂之時,不禁對鏡自憐,暗歎自己缺乏豔福。現在一聽,自己不但立刻可以恢復武功,又能長伴以美著名的秦淮三美,豈不欣慰異常,感激道:“這些雖然言之過早,但我已經應諾,必當盡力而為之。”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不過,我的武功,是否”
聞言,遽明見他一臉焦灼之狀,不由得笑道:“你且放心,待我將慧君安頓好了,自然來助你恢復武功,人我現在可以先找一間客棧住下,免得讓這一般俗人見到,尚以為”琅琊真君大喜過望,不侍他説完,便頷首道:
“如此甚好,我在客棧等待你便了!”
遽明微微一笑,暗想:難道這一場深積恩怨,竟這樣容易地就給化解了,看來自己腦筋口才,已圓滑了不少!他高興地揮了揮手,正想舉步離去,豈料才一轉身,目光所及,不禁一亮,只見三個紅衣少女,並排立在當前,一動不動,各俱瞪眼鼓腮,彷彿滿藴怒氣,正待發泄似的。他微自一怔,尚以為這三個紅衣少女不過也是旁觀者之一,微怔之後,遂不加理會,緩緩向一邊走去。
遠遠他已發現娘正停足昂首,焦灼地向這邊注視,他不由得脱口呼道:
“娘別急,明兒來也!”
足尖輕點,正想展開虛飄幽風輕動飛掠而去,但一種意念迅速地浮上心頭,眾目環側,他不想驚世駭俗。遂排開人羣,慢慢擠了出去。
驀然,一聲清叱傳來:“慢走!”
跟着紅光一閃,適才見到的那三位紅裝少女,已不知什麼時候,掠至身前。
他吃了一驚,疾忖道:哦,這三個少女還懂得武功!一面和聲道:“三位姑娘,敢問有何貴幹?
“哼!”三位紅裝少女幾乎同時,由鼻孔內重重一哼,説道:“貴幹?
哼!姑娘總算找到人了,看你還會藏到哪裏去!”聞聲,遽明疑道:“姑娘不是説我吧,那”
“正是你!”紅裝少女齊齊怒叱一聲,叱聲中不知包藏了多少仇怨憤恨。
遽明大驚,星眸含威,細細又在她們面上一陣打量,只見三位少女,俱各黛眉如繪,眼似秋水,清瀅超俗,美麗之極,不禁奇道:“姑娘與我素不相識,更無仇怨,為何如此神色待我,好似要尋仇報怨似的,未免太令人迷離了?”
此言一出,他又努力想了一番,但是,在他的記憶裏卻始終想不起,曾跟這三位少女打過交道,不禁更加迷惘了。
紅裝少女咬牙切齒,粉臉鐵青,叱道:“哼!姓金的,你講得倒很輕鬆,好象一點事都沒有,我問你,玉面書生的死,到底是誰幹的?”
説到玉面書生的死,紅裝少女不約而同,嬌靨各呈悲憤之容,憤恨地叱道:“姓金的,你別再駁辯,今天非拿你的命低償給玉面書生報仇不可!”
説着,竟不管路人在邊,“噌”地各自反臂抽出一柄寶劍。
劍光閃耀,金遽明驚得退後一步,喝道:“姑娘報上名來,要報仇也可以,先讓在下弄清事態真象,否則無緣無故,拼鬥起來,豈不讓人笑話!”
中年美婦遠遠看到,不禁喊道:“明兒,又跟誰鬧事了,當心自己的身體,別受人算計!”
遽明高呼道:“娘,這不過是小小的誤會,明兒自己會照顧身體的,您且放心!”
一言未了,突聽有人嬌喝一聲:“師父,沈齊來幫你!”
只見一團白光飛奔而來,遽明遠遠就見沈齊滿面焦急之容,不由得忖道:
這小姑娘,恁地痴心,真不知怎樣應付才好?
遽明道:“沈齊別來,為師一人已足夠應付矣!”
沈齊仍然不理,嬌喘呈呈奔至遽明面前,立穩身形朝紅裝少女叱道:“喂!你們是什麼人,敢為難我師父,敢情不知道我師父的厲害!”
口雖這樣説,小姑娘心裏不由一陣懷疑,暗想道:師父怎麼攪的,成天跟女人打交道,真不知道他存着什麼心思?
想着,遂埋怨地瞧了遽明一眼,小嘴一嘟,顯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瞧得遽明莫明其妙。
紅裝少女美眸藴煞,嘴角含憤,怒叱道:“姓金的,久聞你俠名遠播,受益者不乏人眾,但是,聞名不如見面,想不到你竟是這麼懦怯的小人。今天姑娘們不但要替玉面書生報仇,還要將你的懦怯傳佈於天下,讓你死後,也遺臭萬年遽明一忍再忍,終於忍耐不住了,大喝一聲:“住口!”
他星眸中產生一股氣吞山河的萬丈神芒,英氣逼人,直瞧得紅裝少女心神一凜。
他喝聲過後,朗朗説道:“金遽明自負頂天立地,只知鋤強扶弱,除奸去惡,從來不會枉害一個好人,什麼人敢傳佈惡言,毀謗金某,叫他難逃公道。”
一面朝沈齊道:“沈齊,你且回去,為師一人,已足夠對付!”
説罷也不等沈齊答應,便緩緩走了過去,在離紅裝少女身前不到一丈之地停立着,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紅裝少女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冷笑道:“姓金的,你不要故裝好人,姑娘可不吃你這一套,拿命來!”
一言未了,人已飛撲而至,“刷刷刷”舞動手中長劍,一陣猛削
餘外兩人也不閒着,紛紛欺身而上,揮動着手中長劍,又勁又疾,向遽明全身要害攻擊。
遽明劍目一挑,上半身忽地一仰,兩掌如鈎,帶起輕微跛空之聲,迎向凌厲進攻的三劍,口中還發出一聲大喝:“報上名來,金某恩怨分明,向不誤傷一人!”
紅裝少女見他舉手投足間,勁力渾厚十分,足可開山裂石,不由得陡然一驚。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少女,右臂舞起一道劍光攔腰削去,左掌指如戟,疾點遽明百會要穴,出手絕無容情,好似心懷深仇大恨,心置遽明於死地才甘心似的,一面嬌叱道:“姓金的聽着,姑娘三人就是秦淮三美,現在專門給玉面書生報仇而來了!”
遽明聽了心中一跳,目光疾快地在少女面上掃了一眼,一飄身,身形如電,退出三丈餘外驚道:“什麼?你們就是秦淮三美?”
秦淮三美沉痛地點着頭,悲憤地道:“玉面書生你與你何怨何仇,你竟如此心毒手辣,將他斃於掌下,暴骨荒郊”
聞言,遽明恍然大悟,忙道:“姑娘不要誤會,玉面書生並非死於在下之掌,而是自盡身死。”
秦淮三美叱道:“姓金的少説廢話,諒你妙口生花,也難改變姑娘的心意!”
遽明不悦道:“姑娘既然誤會如是,在下復有何言,只是金某行道江湖以來,尚未説過訛語,聽姑娘適才所言,未免令人太失望了。”
他心地坦誠,雖在不悦之中,亦能保持真摯的語氣,秦淮三美芳心同是一動,叱道:“喂,姓金的,你口口聲聲説是姑娘誤會,難道江湖上同聲一致,謂你殺害玉面書生,難道他們都瘋了嗎,全誤會你一人!”
金遽明暗地一嘆,疾忖道:這個誤會,真是有口難辯,叫我怎樣作答呢?
一時沉吟不已,半晌才道:“金某無才無能,愚蠢至極,姑娘怎樣説都行,反正我捫心無愧就是了,姑娘若要報仇,儘可報仇,在下只能向九泉之下的玉面書生致歉,無法替他完成臨終交代。
秦淮三美芳心一動,不由自主地問道:“他他交代你什麼?”
遽明猶豫半晌,才嚅嚅説道:“他要求我照顧你們。”
秦淮三美一怔,叱道:“你胡説八道!”
遽明無可奈何道:“金某説的全是實話,至於信不信,只有在於三位姑娘了!”
秦淮三美同聲道:“有何證據證明你説得是實話!”
遽明一愣,茫然搖首道:“證據?玉面書生臨死之時,只是交代金某照顧你們,別無他言。”
秦淮三美表示不信,冷冷道:“既然沒有證據,光憑口言,誰會相信?”
遽明大為不悦,他向來沒欺騙過人,哪曾受過這種閒氣,猛地高喝一聲道:“金某項上人頭就是證據,姑娘不信,儘可劈開來看看!”
秦淮三美大吃一驚,只見他俊美的臉上無形中流露萬端正義的憤容,似乎不信任他,是對他絕大的侮辱似的,芳心一凜,其中一人道:“你以為姑娘不敢?”
遽明憤然道:“姑娘儘管施為吧,金某絕不皺眉!”
他的執拗脾氣一發,就是拋出生命,也是不惜。秦淮三美似信非信,見狀,一顆堅定不移的心已開始動搖了。那年紀稍大的靈機一動,冷然道:“好一個忠義之士,裝得倒蠻象的,姑娘就不信,你又怎樣?”
説着,移動着嬌軀,緩緩逼了上去。
遽明緊咬着唇皮,心想:寧可含冤而死,也不願背不義之名,讓世人恥笑!
此時,他心胸充滿了秦淮三美對他不瞭解的憤怒,他忘記了母親和沈齊在焦急地等待着,也忘記了慧君身罹重難,命在旦夕。
紅衣少女緩逼而上,漸漸地雙方距離愈來愈近,終於她們停住了,停在他身前不到五尺之地,頗有顧忌地冷冷説道:“姓金的,你如果説話算話,快引頸就死吧!”
遽明聞言大怒,星眸如電,犀利的如一把剪刀,逼視在紅衣少女嬌靨上,朗聲笑道:“姑娘你動手吧,讓你明白明白,金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笑聲清亮,包含無邊的鬱怒,劃破蔚藍色長空,他星眸已然緊緊閉起,優美的嘴唇,合成一條弧線,兩邊下垂,顯示他心中的沉重。
紅衣少女見狀,冷笑一聲,突駢雙指,直向遽明太沖要穴點去,疾如閃電
太沖要穴為人身十二死穴之一,只要擊中,不死也得重傷。
遽明亦有感覺,但是,此刻他已顧不到太多,心地坦誠的他,臨死的腦子裏只存着一個意念:士可殺,不可辱!
紅衣少女出指如電,就在指緣已將觸及他項頸邊的太沖死穴時,她芳心一顫,心神有點發麻,她萬難想到遽明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驚呼一聲,再收勢已自不及,情急之下,嬌叫一聲,硬生生提氣向外一撤,疾出的手指倏而擦過遽明面頰。
她這霎時間,用力過猛,一個嬌軀再也立足不穩,直向遽明身上倒去。
眾人呼叫,遽明面頰一痛,疾睜眼眸,只見紅光一閃,奔向自己胸前,不禁本能地攤開手掌護住胸腹。
“嘭”的一聲,他倉猝間被一股大力撞得立足不穩,向後倒退一步。
幽香撲鼻,一個軟綿綿的身軀倒在他懷裏。他吃了一驚,來不及考慮,匆忙地運力一推。
紅衣少女嬌靨飛霞,直透耳根,事出雖在剎那間,但一種女子特有的矜持,使她不禁羞赧萬分,低垂着螓首,幾觸及胸。
遽明撫了撫臉頰,只覺劇痛十分,攤手看時,手掌上已染上一片血跡。
原來面頰已被紅衣少女倉猝間的指劃過,在臉上深深地刻上一條血痕。
他強忍痛楚,低聲道:“對不起,我使你”
短短數語,顯示出他寬大的胸襟氣度,與他為人的風度。
紅衣少女不知怎地,心中突然產生一股難言的滋味,怔怔地立在那裏,不知説什麼才好。
她相信了遽明嗎?抑或被他那種過人的氣度所惑?就是她自己也説不出是什麼原因。
另外兩個紅衣少女匆匆走了過去,關切地問道:“姊姊,他欺負你了嗎?”
年長的紅衣少女面頰無故一紅,搖了搖頭。
遽明見狀,心中更加過意不去,歉然道:“對不起,姑娘撞痛了嗎?”
兩個紅衣少女心關愛姊,聞言,不禁同時瞪他一眼,悻悻道:“姓金的,你敢欺負我姊姊,看我們來對付你。”
遽明紅着臉,忙賠不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別裝好人,告訴你,只要我姊姊一有不是,我惟你試問”
遽明強笑道:“無心之過,人人可宥,我不是故意的,姑娘怎好怪我呢?”
紅衣少女恨道:“不怪你,我怪誰?你”説着就想動手,但又先看看身旁的大姊。
一直垂首不語的姊姊此刻忽然抬起頭來,眸裏閃眨着奇異的光芒,顰了遽明一眼。
遽明暗自一驚,忙裝出一副笑容,準備捱罵,豈料,這年紀稍長的紅衣姑娘並不説他,反而轉向另外兩個紅衣少女道:“妹妹,別怪他,姊姊我”
她説到這裏,羞赧得再也説不下去,遽明一怔,只見她幽嘆道:“妹妹,我們走吧!玉面書生不是他害的!”
此言一出,遽明迷惘了,心中暗想:這是怎樣一回事,好生叫人納罕!
突聽另外兩個少女疑惑地叫道:“姊姊你”
清脆的聲音已使遽明聽得出,那是驚疑的,不平的。
“妹妹別疑,姊姊自有主張!”
她一觀天色,又道:“妹妹,我們走吧,別讓這般路人老瞧着我們。”
説着,這年紀稍大的紅衣少女忽然轉過身來,朝遽明投下短短的一瞥。
遽明心中一動,忍不住叫了聲:“姑娘慢走!”
紅衣少女齊一轉身,那兩個年紀較小的已感不耐,只是礙於姊姊面子,不好發作,此刻經遽明這樣一叫,頓時有了話説,秀眉一挑,嬌叱道:“什麼事,敢情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姑娘成全你不成?”
遽明並不發怒,依然強笑道:“玉面書生叫我照顧你們,受人之託,不得不忠人之事,尚且請你們原諒!”
紅衣少女一愣,那年紀稍長的禁不住脱口説道:“你要怎樣照顧呢?”
遽明俊臉一紅,窘困至極,的確他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只有硬着頭皮説道:“我不知道,反正我盡力而為,以期不負玉面書生所囑而已!”
聞言,這年長的姑娘竟感嬌靨一紅,沉吟不已,欲言又止,一副難以決定的矛盾神態。
遽明繼續説道:“不過這事,我已託付了一個朋友”
他一頓話語,機警地打量這年長的姑娘一眼,只見她無形中忽然流露出一種失望的神態,心中一凜,歉然道:“本來,這是很不應該的事情,奈何金某身有重事,只有含歉致意,改天再負荊請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邊説邊打量姑娘神色,説到後來,姑娘嬌靨已然露出怨意,他不由極端迷惘起來。
半晌,這年紀稍長的少女突然一咬唇皮,説道:“那麼你託付的朋友是誰?”
聞言,遽明忙指着一旁呆若木雞的琅琊真君,説道:“就是他,他是我的最好朋友,諒還不至於辱命。”
琅琊真君尷尬異常,望了望自身灰塵滿布的衣衫,低着頭道:“姑娘不要見笑,我我以前不是這樣子。”
他聲音細如蚊鳴,秦淮三美只見到他嘴皮掀動,卻未聽見他的聲音。
遽明心裏明白,知道他此刻的處境非常窘困,且武功初喪,使他自卑得無以復加,是以連聲音都變得細若蚊鳴,心中暗憐,遂道:“我這個朋友武功極高,人也忠厚之極,這次因為受人暗算,所以所以落得這種慘況!”
琅琊真君感激地瞧他一眼,並不言語。
秦淮三美中年紀稍長的少女默視一會兒,突然道:“你的好意,姑娘心領了。不過姑娘自己會照顧自己,用不着你朋友照顧,言盡至此,前途再見!”
言罷,幽怨地瞧了遽明一眼,一拉旁側兩位少女衣緣,低聲道:“妹妹,我們趕路了!”
三人足尖一蹬,也不管眾人顧視,展開輕功,疾奔而去。
遽明一怔,想要喝止又叫不出口,只有匆匆朝琅琊真君道:“琅琊真君,她們三人的臉孔,你瞧清沒有?”
琅琊真君黯然點着頭,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由一個超凡的人,變成一個俗人,難免感到自卑。是以,就在秦淮三美匆走的剎那,他再也忍耐不住悲悽的心情,撲倒在地上,眼淚如同江河決口,傾泄而出。
安慰道:“琅琊真君,你既然看清秦淮三美的面孔,事情就好辦了,過了明天,你將又揚眉吐氣,你可以去尋找她們,完成我的條件。”
琅琊真君稍止悲態,默默思想着,他努力思念往昔英雄的事蹟,也未忘掉這當前的失意之態。
遽明微嘆一聲,撫了撫受傷的面頰,遂招呼着娘與沈齊尋找客店。
慧君嬌臉已成死灰之色,他接過細視之下,心中大驚,匆匆把暢氣活血丸取了出來,納入慧君的口中。這才長噓一口氣,暗道:暢氣活血丸,為神醫得意地製作藥丸,也許能省去我不少手腳治好慧君!
忖間,沈齊已嬌喊道:“師父,這裏有一間客棧!”
慧君迫不急待,也不等店小二招呼,遂匆匆走了進去,隨便找了間客房,便將慧君平卧在牀上,自己閉目運動,為她醫療重症。
沈齊和中年婦人則停立一旁,靜靜凝望着,不敢打擾遽明動功為慧君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