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來人三旬年紀,相貌平凡,一襲書生青袍極不合身,走動間拖拖拉拉,令人見了也覺難受。
再見他那眸子,瞳孔更下顯得呆滯,毫沒一點生氣。
象這樣窩囊的人,一張微呈茶色的臉上卻始終掛着詭笑,一直使人摸不清他的來歷。
遽明怎樣地打量他,也看不出他有何值得一談的地方。再望唐琪、碧玉指、落英劍三人神色亦復如是,就連龍山煞魔這等的人看來,都覺得迷惘。
各人迷惘的表情落在這帶着詭笑的人的眼前,他嘴角一動,詭異之容更深,越發令人摸不着邊際了。
眼見着他一搖三擺地走來,一下望望天,一下又瞧瞧他,對諸人不理不問,就象旁邊根本就沒有人似的。自個兒念念詞,也不知他在説些什麼,千遍一律。但是那奇異的詭笑,始終停留在他的嘴角上。
詹琪小嘴一嘟,忍不住朝遽明一笑,低聲嗔道:“白癲痴!”
聲音極小,但那形若瘋癲的怪人竟似聽到了,忽然昂起頭,張着呆滯的目光,望了唐琪一眼,嘴皮略動,説道:“小姑娘,不要胡説八道。”
唐琪嬌靨一紅,狠狠盯他一眼,小嘴一嘟故意朝遽明氣道:“金哥哥,你看那個瘋子還會罵人呢,真奇怪!”
遽明忙暗自遞了個眼色,細聲説道:“琪妹,不要亂説,這個人恁地怪異,待我問問他!”
忽然這怪異的漢子嘿嘿冷笑起來,笑聲冷得如萬年之水,簡直不象人類發出來的聲音,使眾人不約而同,齊齊打了個寒顫,浮上寒意。
笑聲一停,他突然指着透明道:“你就是金透明?”
遽明一楞,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漢子詭秘一笑,沒頭沒尾地説道:“好,你年輕有為,不可斗量”
唐琪忍不住又“噗嗤”笑出聲來,遽明忙打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出聲。
“嗯,我送你一件東西吧!也好作個見面有緣的紀念。”
詭異漢子話聲才落,倏然拋出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口還喊道:“接着!”
黑色物體電射而至,遽明不知就裏,兩指輕輕一夾,頓時將漢子擲來的東西接住。
低頭一看,原來是個破爛不堪的草鞋,不由啼笑皆非。
漢子一見遽明接住草鞋,嘴角一動,冷如寒霜的笑聲又自發出。
遽明心中一動,驀覺夾住破陋草鞋的手指,突然一麻。忙松二指,草鞋“叭噠”落在地上。
遽明本能的從心裏產生出警覺,心神一震,望着詭秘滿面的中年漢子:
“尊駕,你”
漢子毫不理會,依然神色如故,微帶怒意地道:“怎麼啦,難道嫌我禮物不夠珍貴嗎?須知這禮之意在乎情,不在乎貴。小夥子你枉負一身武功,竟連這個也不懂嗎?”
遽明給他這麼一説,再見自己並無異狀,暗想,適才那微絲麻痹感覺不過適逢其巧罷了。
當下俊臉微紅,暗怪自己多心。
漢子雙眼骨碌碌一轉,業已知道遽明心意,詭譎一笑,輕拍着手掌,目注東方。
這時,呆若木雞,怔在一旁的龍山煞魔,突然驚叫一聲,似乎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朝着怪異漢子叫道:“萬”
漢子倏然一轉身,眸子不再呆滯,冷悽悽笑了一聲,打斷他的話:“怎麼樣,閣下是否有意”
“意”字拖得特別長,似乎懷有深意。
龍山煞魔頓時止住叫聲,噤口不語,神色之間卻掩不住那驚訝、駭異之色。遽明情知有異,但卻忖不出這是怎麼回事。
落英劍、碧玉指關切地瞧着遽明:“師叔,您要當心,且勿中了這廝的詭計。”
唐琪美眸四下一瞟,好象出現什麼,“啊”的一聲尚未出口,只見東方樹林內突然竄出一大羣人。
怪異漢子冷笑一聲,左臂一招,喝聲:“停!”
這當兒遽明忽然發覺自己的掌心與平時有異,一看竟是漆黑一片。
心中一動,又見漢子雙眸之內充滿異樣神色,包括陰鷙、猜毒、詭譎。
吃過慕花秀士這虧的金遽明,頓時生出警惕之心。
略一運氣,丹田、玄關似微一麻痹,但真氣尚能暢流,也就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一刻間,從樹林內竄出的一大羣衣着黑衣的人,隨着漢子的喝聲,象眾星捧月似的,站在漢子四周,排成整齊的隊形,就象事先預備好了。
這些漢子俱各體態雄壯,威武有力,身手矮健,顯然武功不弱。
龍山煞魔一見眾人出現,竟也乖乖退避一旁,雙手合抱,一副隔山觀虎鬥之勢。
經驗告訴遽明,隱約已能猜出八分,知道一場激鬥,又將發生,他卻不知道為什麼而引起的,放眼望去,二十來個黑衣漢子,竟沒有一個是認識的,腦中儘快一轉,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些江湖漢子。
毫無目的的打鬥,遽明素來不喜歡,只好望着怪異漢子,等待他來揭開這個疑題。
但見怪異漢子不理不睬,兩眸觀天,依舊冷笑連連。
遽明劍眉微軒,朗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怪異漢子冷笑道:“什麼意思?嘿嘿,很快你就會明白。”
言罷手掌一拍,黑衣漢子羣中邁步走出三人,面部皺紋處處,顯見年紀不小,只見他三人行至漢子身前各施一禮,齊聲道:“幫主有何吩咐?”
此言一出,遽明、唐琪、碧玉指、落英劍俱各大驚,想不到這個不倫不類,形如瘋癲的神秘漢子竟是一個什麼幫的幫主,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四人八隻眼睛,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這個幫主的臉上,看他怎樣行動。
只見他低低在三人耳旁説了一番話,三個黑衣人連忙點頭,口稱道:“但照幫主吩咐。”
三人邁開大步,氣勢洶洶,朝遽明這旁逼來。
遽明一打量三人,只見他們步伐穩重,體格矮健,眸子精光迥然,太陽穴鼓起老高,一眼就能看出這三人各有一身絕技武功。
三人並排走到遽明身前,大喝一聲:“姓金的,你知罪否?”
聲音響如洪鐘,足見他們內功已深具火候。
遽明一怔之後,俊臉立刻浮上不悦之色,微怒道:“知罪?我金某人從來都不認識你們,叫我知什麼罪!”
三人微哼一怕,驕聲道:“姓金的,叫你死個明白,月前在花林莊,閣下擊傷醜星童子一事,大概還沒忘記吧!咱們是替他報仇的,嘿嘿!”
遽明恍然大悟,氣極而朗聲笑,笑聲清高,直劃雲天。”
他朗笑當兒,突感丹田之處,微微麻痹,心中一驚,隱約記起一件事來。
心中大駭,厲喝道:“你們可是毒爪幫?”
那詭異的漢子忽然回頭,冷悽悽地笑道:“嘿嘿,姓金的小子,你方才中了我萬年毒的菩提毒汁,已離死不遠了,何苦再生氣呢,嘿嘿!”
遽明心地一沉,果然不出所料,來人俱是毒爪幫之人。
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竟中了毒爪幫幫主萬年毒的暗算,不由怒發皆張,星目神光電閃,厲喝道:“萬年毒,你這個卑劣的小人,枉你是一幫之主,竟用詭計害人”
這時萬年毒聞言神色絲毫未變,微一拍掌,三個黑衣人頓時分開三方,從前、側、後三面,緊緊圍向遽明,蠢蠢欲動。
碧玉指、落英劍、唐琪一見情形不妙,各自喝了一聲,飛掠而來。
豈料萬年毒手掌一拍,立刻又奔出七八個漢子迎了上去。
遽明怒火沖天,俊臉鐵青,厲嘯一聲,拔出金牛寶劍。立時,紅光暴露,霞影四射,一縷青氣飄呼而出。
緊圍三方的黑衣人,俱各大吃一驚,退後一步。
遽明狂笑之中,身子疾動,寶劍緊展,揮動之間發出暗紅光色,宛似朵朵火焰,又快又狠,進出之間絲毫不留餘地,原來他恨透這般小人,出手一點都不容情。
黑衣人各自大吃一驚,駭異之下,霍地取出三面大鐵牌,盤旋飛舞,上遮下封,分開三面敵住遽明凌厲的攻勢。
三人使的這種沉重兵器,自是膂力特強,把三面鐵牌舞得風聲呼呼,飛沙走石。
合這三個武林高手之力,才勉強將遽明敵住,萬年毒戈鏈是何等人物,一瞥之下,兩條掃帚眉不由緊緊皺在一起,面色凝重之極,呆滯的眼睛,此刻一瞬不瞬,緊瞧着遽明舞劍的身法。
突然他嘴角一動,眉毛微揚,若有所思地自語道:“哈哈,沒關係,反正他即刻就得毒發身死,還怕他什麼!”
遽明手中一柄寶劍,左右翻飛,腳下卻寸步不移,任他三人如何凌厲進撲,也不能迫他移動分毫。
三個黑衣人武功之高,在毒爪幫僅次於幫主萬年毒,但此刻與遽明一斗之下,頓時心中發毛,暗地驚恐不已。
三人的鐵牌雖是重兵器,而且全力硬碰硬劈,但只要遽明的劍尖一粘鐵牌,立刻把力量破掉,而且將鐵牌粘出門,使得三人往往拿樁不住,身形搖動,有時劍尖紅光一吐,從牌風呼呼中遞進去,截腕削臂,使得黑衣人不得不各自撒牌閃避。
劇烈拼鬥之中,遽明偷眼望去,只見唐琪、碧玉指、落英劍三人,各自被兩三個黑衣漢子圍着,兵器翻飛,掌風呼呼,鬥得甚是劇烈。
兩方面都是半斤八兩,不相上下,遽明略為放心,再見萬年毒靜觀一邊,詭笑連連,心中一動,暗忖:“照這樣拼鬥下去,豈不是活活被他們累死!”
想到這裏,金牛寶劍頓如金蛇亂舞,招數迅疾狠辣,平空增加兒成威力。
三人見了這等威勢,不覺駭了一跳,撮唇清嘯一聲,使出全身功勁。
驀的,遽明聽到一聲陰陰的冷笑,眼角微斜,只見龍山煞魔面浮獰笑、把着鑌鐵短棍緩緩趨向唐琪一方,心中一急,喝道:“龍山煞魔,你再動一步,我金遽明就成全你們”
語聲中,劍光暴閃,宛如長虹卷射,立地將黑衣三人埋在劍光之中。
黑衣三人各吃一驚,齊喊一聲,足尖一頓,就要破空飛去。
遽明殺機已起,哪能容他逸去,立地揮劍一圈一蕩,把三人的兵器都迫開,冷哼一聲,便待下那毒手。
忽覺丹田一陣麻木,體內真氣似乎流而不暢,大驚之下,顧不得傷人,縱開一旁
微一運氣,只覺腹痛如絞,頭昏目眩,幾乎支持不住。
豆位大的冷汗從他額間落下,遽明知道萬年毒暗下的菩提毒汁已在體內發揮作用了。
驚怒交加,立刻封住全身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一刻間,遽明俊臉變得極其蒼白,到了後來竟呈現出灰暗之色。
萬年毒乍見遽明神色,帚眉略揚,陰笑不已:“嘿嘿,姓金的,今番你是難逃公道了。”
遽明目眶盡裂,狂喝道:“小人,小人,卑劣無恥的小人,看金某制你不住?”
身形一起,極迅速地電射而出,雙掌齊發,分罩萬年毒全身上下。
豈料掌出半途,胸腹間又是一麻,雙臂象漏了氣的皮球似的軟綿綿,竟然產生不出一點力道。
萬年毒戈鏈冷笑一聲,奚落道:“喲,金大俠,你手下留情麼?”
遽明氣得幾乎要吐血,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空白悲憤不已,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黑衣人微怔之後,暴喝一聲,紛紛縱至,掄起三面大鐵牌,徑從四周襲來。
遽明到此時只能仗着奇妙的步伐,左閃右挪,毫無還手之力。
漸漸地,數十招過後,遽明頓覺毒氣攻心,麻痹難當,同時整個身子也呆滯沉重,步伐蹣跚
胸中一口鬱悶怒氣,劇烈地翻湧,忍不住狂噴一口鮮血,身子更加呆滯,搖搖欲倒。
唐琪打鬥之中,眼色不時斜瞟過來,目睹遽明這等神色,芳心大慟,奮勇攻出數掌,逼退黑衣漢子,嬌軀一驚,縱到遽明身旁,淒涼叫道:“金哥哥!”
豈料她這麼一來,反而連累了遽明,一個鐵神,“嘭”地捱了一鐵牌,悶哼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
唐琪芳心欲碎,怒叱一聲道:“不要臉的狗賊,姑娘與你拼了!”
一個身子竟然飄進三人圍擊之中,纖掌疾出,全是進招手法,完全不考慮防身之慮。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竟收到些效果,三人微自一怔,各退出三四步。
遽明微喘一口聲,喝道:“琪妹快退,招呼碧玉指、落英劍遲快逃走,此地由我來抵擋!”
唐琪奮力擊出幾掌,微帶嬌喘道:“不,金哥哥,要死大家死在一塊好了!”
遽明大急,正要喝止,三個黑衣人掄起大鐵牌,帶着呼呼風聲,又自襲來。
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量,遽明憤怒地“嘿”一怕,單掌一劍,使出從《南風真集》所學的飛鶴劍法,狂風驟雨般掄攻,劍光如怒龍飛舞,帶着強烈紅光,真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三人怎麼也想不到,他中了幫主親下之毒後尚有此等威力,驚駭之餘,揮牌疾擋,叮叮噹噹一陣暴響過後,一襲黑衣頓被挑破,尤其是袖口和下襟,憑添許多道子了,稍一移動身形隨風搖擺,煞是難看,尤其是三人手臂上,各被劃破了一道三寸來長的血口,汨汨流出鮮血,痛得他們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不敢怠慢,各自虛推一掌,倒縱而出。
遽明亦感眼前發黑,天旋地轉,一陣麻痹佈滿全身,支持不住,頹然坐倒地上,星目卻帶傷感地望着唐琪一絲臉色,猛地一聲大喝:“碧玉指、落英劍快偕同唐琪姑娘逃走,不要留在此地!”
劇鬥中的碧玉指、落英劍忙朝這邊瞟了一眼,為難地顫着口音呼道:“師叔,我們要跟你同時走”
遽明拼出餘力,怒喝道:“你倆不聽我的話麼,好,從此別再叫我師叔了!”
聞言,碧王指、落英劍暗咬牙根,齊齊奮推幾掌,嗖嗖縱出十餘丈遠處,回過頭來愴然呼道:“師叔,您自家小心了!”
一掉身形,疾切縱上馬背,奔馳而去。
萬年毒輕拍手掌,嗖嗖嗖,三四條黑衣身影立刻飛快追趕過去。
遽明強提一口氣,驀地驚雷般大吼一聲道:“給我停住!”
聲如晴空霹靂,平地焦雷,震耳欲聾,飛快追去的黑衣漢子各自一驚,不由自主地停止下來,齊齊張大眼睛瞧着遽明,就連站立一旁的萬年毒也給嚇了一跳。
這時,兩匹快馬的的得得,疾如脱弦奔矢,不一會兒只剩下一點上的黑影。
遽明蒼白的臉微微浮上一絲笑容,但望見身旁唐琪時,這微微的笑容消逝了,變成一副愁容,説道:“琪妹,難道你不走嗎?”
唐琪毅然道:“不,我要陪着金哥哥”
遽明暗嘆一聲,強壓着蔓延的毒氣,道:“琪妹,你太傻了,為什麼要多陪上一條命呢?你還有父母兄弟在等你,還有幸福的日子,還有還有象我麼,無牽無掛,所有的僅是一身血海深仇,你你太傻了。”
唐琪聞言,淚珠兒簌簌滴落,連搖着螓首,悽然道:“金哥哥,你不要説了,我我”
唐琪哀慟欲絕,又惶恐又焦急,不知道怎樣才好,一種淒涼的感覺使她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遽明臉色漸漸由蒼白而變得暗青,同時鼻腔呼吸也似有似無,幾乎要變得沒有氣息了。
唐琪在家中,本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深受父兄愛寵,視如掌上明珠,一切事都用不着她操心。這次跟着遽明行走,受盡了艱難,但她心慕個郎,並不覺得痛苦,朝夕相處反而更覺樂趣,遽明無疑在她芳心中佔着極重的位置,使她因此能忍耐一切,但此刻眼見遽明性命已危在一旦,卻無法解救。
因此絕望之下頓時走上絕路,忖道:好,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毅然低呼:“金哥哥,稍待一會兒,唐妹妹跟你一同去了!”
銀牙一咬,從透明手中取過金光閃的金牛寶劍,徑自坐在遽明身邊
她知道剎那之間,就得離開人世了,萬事皆休,芳心反而平靜下來,側過面細細端詳遽明一遍,她想:這是最後一面了,以後是不是會再相聚呢?
遽明臉色雖然蒼白異常,卻掩不住他那秀俊的輪廊,但見他鼻若懸膽,劍眉斜飛人鬢,自然的透出一股英氣,星目雖然微微緊閉,卻象黑夜高懸的星星,射出熱情的、智慧的光芒,尤其那劃成美麗弧形的嘴唇,優美柔潤之中又帶着北國男兒的豪情
上天嫉才,象這樣的世間好男兒,就要讓他如此死去嗎?唐琪暗忖:這一切一切,莫不是令人喜歡的,但是可惜,必竟維持不久!
微風吹散她的黑髮,幾縷烏絲灑在遽明的臉上,她自言自語道:“聽人家説,人之將死,對世上倍增留戀,這句話倒是真的”
她再度放眼四望,企圖找到些值得留戀的景象,豈料,看到的卻是萬年毒詭笑連連,毒爪幫爪牙們四周蠢蠢摸了過來。
她暗哼一聲,不再猶豫,右手握着金牛寶劍的劍柄,倒提過來,就要刺將下去
正當她提劍運力,手臂往外一撒之時,突然肘部“吭”的一聲,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這個堅硬的東西正是遽明的懷中,她芳心一動,暗忖道:反正是死了,何不瞧瞧金哥哥懷裏裝着什麼東西!
左手接過金牛寶劍騰出的右手,朝遽明懷中探去
立刻觸到一個堅硬的小東西,取出一看,原來是一個白玉小瓶,光澤照人,圓滑可愛,裏面還盛着兩顆核桃大的丸子。
芳心微動,打開瓶蓋,一股異香撲鼻而入,清雅而淳鬱,奇馨十分,一聞之下,頓感體內舒暢,心曠神怡。
她見聞雖不多,卻知此藥丸並不尋常,一絲希望油然升起,急忙倒出一粒,塞人遽明口中。
這當兒,黑衣漢子從四面八方,緩緩包圍而來,唐琪焦灼地瞧着遽明,哪知遽明依然不晃不動,只是腹部起了一陣急響而已。
萬年毒冷笑一聲,手掌突拍。
這些毒爪幫爪牙聽聞信號,紛紛一縱而起,十來條身影,飛撲過來。
對付一個少女竟用十來人,就是任何人看見都會憤憤不平的,但毒爪幫向來如此,行事心毒手辣,斬草除根,即使負着人多取勝之名,也不願意放走一人,何況唐琪還有一手驚人的暗器呢。
唐琪嬌叱一聲粉臂一抬,一縷眼光,倏忽出手,慘嚎聲中,已倒下一個。
可是,另有七八個黑衣漢子卻急切攻到。
唐琪暗器打得再快,也沒法同時連擊四方,她只好堤着金牛寶劍迎上。
金牛寶劍,前古利器,這般黑衣漢子哪敢試其鋒芒,一味閃閃躲躲遊鬥,愉空兒擊出一劍,把唐琪一個身子團團包圍,插翅難逃。
唐琪舞起金牛寶劍,起手全是絕毒招式,原來她恨極這般人了。金牛寶劍雖是上古奇珍,但在唐琪手中卻不能發出威力,原因是她女子力弱,重甸甸的金牛寶劍在她手中,反而礙手礙腳,不能收到好的效果。
黑衣漢子只是遊鬥,不與她正面進攻,緊緊將她包圍在中央。
數招過後,唐琪已累得熱汗淋漓,不勝疲乏,照這樣下去,不被傷害也要被活話累死。
萬年毒心中得意,陰森的冷笑又自發出,不啻給予了唐琪精神上重大的威脅。
唐琪在黑衣漢子四周圍攻之下,岌岌可危,但她始終護住遽明的身子,不讓敵人在他臨死前傷害他。
昏迷不醒的遽明,突然腹中又是一陣急響,白裏發青的臉上,隱約浮起微微紅暈,同時冗長地長吸了幾下。
唐琪並沒有發覺,依然奮力抵抗,手中金牛寶劍,紅光漸呈微弱,顯見形勢已十分不利。
此刻,遽明忽然“噓”的一聲,長吐一口氣。
萬年毒神氣一凜,冷笑一聲,疾縱過來,探臂疾抓,風聲刺耳。
唐琪大驚,急忙摸出銀翼神針,徑朝萬年毒擲去。
“碰碰”,萬年毒閃出三四丈遠,方才躲過這極厲害的唐門暗器。
唐琪亦覺左肩如實被巨錘擊中,痛人骨髓,幾乎連手也抬不起來,踉踉蹌蹌直打搖晃。
“鏘啷”一聲,金光一閃,金牛寶劍跌落地上,人已疲乏得面色發白。
萬年毒剛躲過暗器,又縱將過來,這次不擊遽明,竟然去奪地上的金牛寶劍。
唐琪心有餘而力不足,眼見一把稀世寶劍,就要落入惡人之手。
就在萬年毒探出的手臂,離地上的金牛寶劍還不到一尺之時,驀的一條身影比電還快,倏然劃出一指,勁風絲絲,疾點萬年毒戈鏈的命門要穴。
萬年毒戈鏈,不慚為一幫之主,武功超絕,只冷哼一聲,藉着前撲之勢,倏而滑出半尺。
強勁指風擦身而過,只差半分就觸着皮肉,端的驚險十分。
待他急忙中看清此人之後,不由大驚失色,原來他正是身中自己菩提毒汁,幾及身亡的金遽明。
唐琪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喜交加,頓時忘記疲乏,俏目含淚疾撲過來。
此刻,遽明俊臉上蒼白己失,恢復原有顏色,可是他俊美之中卻略帶着點憔悴,優美温潤的嘴唇緊緊閉住,劍眉微皺,帶點痛苦的神情在內。
他不言不語,俯身拾起金牛主劍歸入鞘裏,朝飛撲來的唐琪點點頭,隨即閉上眼睛,微噓一口氣。
萬年毒驚忖道:我這菩提毒汁,取之千年毒藤之液,人中必亡,從出道以來尚未失過手,難道他已練成金鋼不壞之身不成?
他哪裏知道,南風真人遺留的龍涎丹有淨毒培氣之功,被唐琪無意中碰巧取出,給他服下一丸,菩提毒汁雖毒無比,卻敵不過這靈丹的妙用。
但,尚有部份餘毒遺留這明體內,阻滯真氣的動行,是以遽明此刻雖能行動自如,但卻只剩下六成的功勁。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道萬年毒所下的毒氣失去效用,以致使自己能大難不死。
他微自調息一會兒,睜開星目,灼灼望定萬年毒戈鏈,對他卑劣的行徑,感到無限的憤怒。
暗忖:決不能讓他再活下去,緩緩運起略有阻滯的真氣,抬起雙掌。
萬年毒突感他目光凜然,如同兩道利箭,炯炯直逼過來,心神一震,表面上卻不露絲毫表情,“拍”地再擊手掌,三位武功特高的黑衣人,無可奈何地舉起鐵牌,徑撲過來。
遽明仰天長嘯,雙掌陡伸,使出縛龍掌法三絕招蒼龍現爪、烏龍弄潮、蛇龍怒吟,掌勢疾、狠、準兼備,直逼得三黑衣人東躲西閃,狼狽不堪。
唐琪從囊中取出銀翼神針,揚起鐵掌,朝着餘外毒爪幫黑衣諸人,叫道:
“哪個敢妄動,姑娘便叫你嚐嚐銀翼神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