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下巴,道:“你能夠為我帶路麼?”
“行!行!”
“是實話?”
“是!是!”
“好吧!你給我在一邊等着,我要和東方守財奴説一句話!”
田豐突然揚聲道:“少俠,咱們東翁來了。”
羣豪一震。
少年點頭道:“總算來了,叫他快來見我!”
猛聽百十丈外有人喝道:
“是誰?好大的口氣!”
田奉叫道:“時師爺,快來,有一位少俠要見咱老大。”
少年已騰身掠回“嘯台”。
只見北方里許外,冉冉走來一行人影,擁着一座大轎。
百丈外一條人影飛射而來,轉眼臨近。
正是“錦繡別墅”三大師爺中的時師爺。
田奉忙向少年道:“少俠,這位是時師爺。”
少年點頭道:“我問你,東方青白可就是坐轎的?”
時師爺綠豆眼珠一滴溜,已掃視了現場,一蹙眉,自語道:“怎麼一回事?”
一聽少年毫不禮貌的語氣,冷然頷首道:
“正是,少俠有何見教?”
少年道:“我就再等一下好了!”
時師爺目光連閃,目注田豐,問道:“你們是怎麼搞的?”
田豐忙躬身道:“回師爺,這位少俠要見咱們老大,和老丁與武大俠一言不合”
不用説,已夠明白了,時師爺驚愕地向少年拱手道:“少俠要見敝東翁,何必傷人?”
時師爺一頓而止,田豐正測面向他飛快遞來一瞥奇異眼光。
少年狀如未聞,或不屑理會,正向那一行大轎眺望着。
時師爺目中陰芒一閃,心中是又驚,又怒,再掃視羣豪一眼,個個都是木然無表情。
這真叫他氣悶,放着這多人,沒一個有用的,都被這少年人嚇呆了?
這是最尷尬的場面,叫人怒又不敢,忍又難忍,沉悶得使人窒息。
好容易,那乘大轎在十四五人簇擁下,越來越近,陽師爺在百丈外揚聲道:
“老兄、弟兄們都到齊了麼?”
時師爺暗鬆了一口氣,道:“都在!”
少年倏地大笑道:“多了一個死屍,一個活死人。還有一堆土雞瓦犬!”
好刻薄,好挖苦。
羣豪都緊挫鋼牙。
時師爺剛陪笑道:“閣下別開玩笑?”
“玩笑?”少年沉聲道:“這不是活生生的事實麼?”
那位陽師爺大約聽出不對,喝道:
“老時,是什麼人胡説八道?”
少年軒眉道:“是我!狗眼沒有看清人以前,最好免開尊口?”
又是存心找人麻煩的口氣。
陽師爺大怒,哼道:“我要看看是那一方的神聖?如此無禮?”
説着,他飄身疾掠而來!田豐等心中發毛,暗叫:“要糟!”
時師爺忙傳音道:“老陽,小心,這小子太扎手,老武和老丁都栽了”
陽師爺已疾掠而到,聽到時師爺傳聲,呆了一下,放緩身形,道:“是那位朋友?”
少年冷聲道,“誰是你的朋友?”
陽師爺已經走近五六丈裏,目注少年,忍住氣道:“老弟是”
少年人笑道:“別怕!也別拉交情,彼情素不相識,用不着稱兄道弟!”
一頓,一指已經變色的陽師爺,沉聲道:“你説誰胡説八道?”
時師爺忙道:“少俠,請勿誤會,陽師爺不知道情況”
少年看着時師爺,奇怪地神色,道:“誰同你説話?你又知道發生什麼情況?”
時師爺忍住怒火,陪笑道:“少俠,敝東翁就到了,不必”
“閉嘴!”年喝道:“不容任何人冒犯我!我沒有問你,不必多嘴!”
時師爺硬生生地把一股直衝頂門的怒火忍住,啞聲不響。
陽師爺冷丟丟地道:“是我説的,怎麼樣?”
少年厲色道:“不怎麼樣,你自己打四十個嘴巴,算是便宜了你”
“笑話!”陽師爺怒道:“那裏來的野小子?”
少年斷喝一聲:“這年頭,千萬不可做好人,不能客氣”
猛地右手閃電飛探,大喝道:“讓你認識野小子!”
陽剛爺剛已得時師爺傳聲警告,已經畜勢凝功,他只覺得大家表情異樣,氣氛不對,又覺得這陌生少年膽敢對他不遜,尚不知已有一死一傷的事,少年一出手,他怒笑一聲:“小狗找死!呀!哎”
他力剛吐,成個暴跳起來,一隻左眼,已射出一股血箭,成了一個血洞。
痛得他本能地以手掩面,慘哼不止。
時師爺脱口駭呼:“少俠手下留情”
原來少年右手一探一收間,挖掉了陽師爺的左眼,身形繼起,已到了陽師爺面前。
太快了,時師爺等想阻截也來不及,何況不敢,時師爺只好脱口求情了。
少年已點了陽師爺“左右肩井”,陽師爺穴道被制,雙手無力下垂,只見他左眼血流如柱,滿面是血,雙手也是血。
少年把陽師爺抓小雞似的抓住一提,飄身回了原處,笑道:“我已特別客氣,留下你一隻狗眼,仔細看看,是不是一個死屍,一個活死人,一堆土雞瓦犬?是誰胡説八道了?快説!”
可憐,陽師爺失去左眼,奇痛攻心,四官扭曲着,右眼也難眼開,只有慘哼的份兒。
還能説什麼?
不過是一句話不合少年的意思,就落到如此地步,羣豪只有抽冷氣的份兒。
少年厲聲道:“看清楚沒有?快説,小心你的右眼!”
陽師爺抖着聲音道:“是,是我,胡説八道!”
少年笑了,把他向時師爺拋去,道:“這是你的事了。”
霍地旋身,聲如霹靂:“東方青白!你還不滾下轎來!”
這一聲,如春雷迅發,叫人掩耳不及。
聲烈震耳還不怎樣,最驚人的是由聲音中“爆開”的強勁潛力!
靠近少年的羣雄,只不過被震得冒金星,心血上湧,而膜發悶,馬步浮動而已。
大約少年是針對那頂小轎一方向而發,那面受震撼也最猛烈。
只見抬着大轎的轎前兩個壯漢好像被千斤巨杵猛然撞了一下,雙雙悶哼,猛退三步,仰面翻倒。
轎後的兩個,當然受了池魚之突,一個轎槓離了肩,連打踉蹌,最後的一個,雖然急穩馬步,無奈大轎已向前傾翻,力道失去平衡,也被轎上橫槓絆了一個狗吃屎。
這種猝然的變化,實在叫人措手不及,緊隨着大轎前後左右的十多個高手,也被驟然強烈罡氣貫注的音波震盪有點頭昏眼黑,紛紛氣沉丹田,立定身形,等到瞥見大轎有變,想要伸手已來不及。
只聽東方青白髮出一聲肥豬挨刀似的怒叫,轎門砰蓬響,他整個胖大的肥軀隨着大轎前傾力道,撞破了轎門,好像滾出一個大肉球!
總算東方青白一身功力不凡,雖在意外打擊之下,身形一出轎門,猛投雙臂,消去了向前栽翻的急勢,腳下在腳尖抵地,沉腰仰身之下,巧立千斤樁,總算沒有當場出彩。
這時,靠近大轎的兩個黑道高手,疾伸手,抓緊了歪倒的大轎,也穩住了。
這一下子,已夠大家一身冷汗,驚怒交之下,都神色怒變。
東方青白確是去“朝天堡”拜壽,準備與宮鵬共商大計。
不料,他們一行遲了一步,午時前才抵達“朝天堡”,堡中已是一窩蜂般的混亂。自那少年在當天一早大鬧朝天堡後,一直等到少年離去半晌,大家才忙於料理善後死的人土為安,草草收殮,真是“大吉大利”。
傷的要醫治施救。
“霹靂劍”宮鵬感到自身難保的泥菩薩,眼看愛子與愛女也是狼狽不堪,死裏逃生,悲憤羞怒之下,以宮鵬之個性剛烈,真恨沒有地縫可鑽,在祝壽羣雄的安慰與保護之下,總管沒有橫劍自絕!
當東方青白等一行趕到時,宮鵬與子女早已卧牀不起,還談祝什麼壽呢?
一片喜慶繁華,被少年攬得一天星斗,七零八落。
在主人遭遇這種痛心不幸之餘,祝壽羣雄除了聚訟紛紜,爭論少年來歷及名姓,商討如何走下一步棋外,連壽宴也沒心情受用了。
東方青白一到,立即為羣雄包圍,述説早上的經過,東方青白除了又驚,又怒,空自生氣外,也是無法呼負吸。
由於羣雄都推斷那個自稱“霸王公子”的少年就是不久以前散發揭帖的符學謙,更使東方青白驚心動魄!
他在連串意外挫折之下,已成驚弓之鳥,既痛愛子存亡未卜,又撼老友宮鵬受辱於人,大壽日幾乎成了喪門忌,好不晦氣!
他再想到那封“絕絕帖”,更是心亂如麻,蔣淡如的背叛劫人,“錦繡別墅”行將易主,一切,一切,皆使東方青白六神無主,除了惱羞不堪,咬牙切齒外,也只有提心吊膽的份
當天,祝壽羣雄勉強吃過中午的壽宴,便各自致意離去,各自東西,只有東方青白和宮鵬關係不同,當然不能匆促抽身。
經過與宮鵬交換意見,細細商量後,一方面,由宮鵬以“北堡”身份,通知各地道上朋友注意東方兄弟與安家姊妹及蔣淡如的下落行蹤,一方面,共商報仇雪恨之策!
今天,東方青白下了“太行山”,他是想就此連夜趕回”錦繡別墅”,準備應付“絕絕宮”中來人,只想藉獻出別墅的情面,借重“絕絕宮”中人援手,為挽救東方兄弟作最後的努力
當他們一行在發覺少年制住陽師爺時,都加緊腳步馳援。
不立,被少年一喝之威,吒叱之下,又丟了一個大人,簡直栽到了家。
東方青白一肚子的怒氣,真氣得他不住的翻白眼,氣喘如牛,只一揮手,吼着:
“拿下這小子!”
跟着他的十多個人下,乃是東方青白的死黨,全是黑道中兇名素著的元兇巨憨。
在東方青白令下,他們個個在怒火攻心之餘,集中向少年逼近。
少年狀如未見未聞,以睥睨不屑之狀,閒閒地道:“東方老財奴,滾過來吧!我已不耐煩了。”
東方青白定定神,喝道:“兄弟們,一齊上,擺平這小狗,不管他是什麼人的門下或是任何人的兒子,先拿下再説!”
那十多個死黨高手已經把少年包圍在核心,蓄勢待發。
少年冷笑道:“東方青白,各人做事各人當,不必牽累別人,叫別人墊背,不算腳色!”
東方青白一向挾財雄勢大,目無餘子,過慣了頤指氣使,唯我獨尊的日子,眼前的少年,竟直名其姓,活像東方青白平日叱奴使婢,又嚴然是老輩對小輩的口吻,顛倒報應,把他氣得連叫:“快快拿下劈了這小狗”
那十多個高手,都是東方青白多年挑選的心腹死黨,早已成名多年,各有獨門殺手,雖然剛才都已領略了這少年的驚人功力,卻仗着人多手眾,欺對方年幼,想以多為勝,來個車輪消耗戰,立時有兩人同發冷笑:“小狗接招”
“打!”
雙雙揉身欺進,一個施展“竹山派”的“寒鴉爪”,飛抓少年頭面,一個用“怨魂纏足”地堂腳,疾卷向少年下盤。
其他的人,也一動齊動,滑開腳步,虎視鷹顧,準備下冷子出殺手。少年雙目紅絲湧現,喝聲:
“去!”
未見他身形動作,右手一劃,慘叫聲起,那個出身“竹山派”的好手暴退丈許,哼哼不已。
血雨飛灑,他使出“寒鴉爪”的五指,齊根中斷,如被快刀切掉。
十指連心,當然奇痛。
“滾!”
少年舌綻春雷,右腳起無影,一團人影,應腳飛起二丈多高,砰地一聲,摔落地上,抽了一口大氣,立時了帳。
只流出一肚子的腸子,少年那一腳,正挑在他肚子上。
羣雄為之駭呼驚退。
少年仍站在原地,舉手投腳間,一死一傷,而且是兩個一流好手,能不使人喪膽?
少年冷冷地向東方青白一招手,道:“胖子,你過來!”
東方青白一頭冷汗,胖臉扭曲着,眼珠呆定,他實在受驚過度了。
憑他半生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浪,大約這種殺人的場面,他還是初開眼界吧?
少年軒眉喝道:“東方青白,你是要我過來麼?我一動手,你就比他們下場更慘了。”
東方青白才如夢初覺,只覺雙腿發軟,寸步難移,本能地向羣雄一指,道:“你你們還不快上!”
他自己就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他剛掉頭騰身,少年大喝一聲:“站住!”
東方青白肥軀一震,又呆如木雞。
已被少年隔空彈指閉了獨門偏穴。
“好大的架子,竟要本公子遷就你麼?”少年大步向東方青白走去,雙方相距六七丈,少年好像只跨進了三四步,就已到了東方青白背後。
羣雄噤若寒蟬,無人敢動一下,可是,都本能地為東方青白的生死一瞬而緊張震怖,進退兩難。
那因為在江湖義氣之下,他們有拼命維護東方青白的必要,必須立即搶攻。
但是,他們明知上去也是送死,不論誰先上,誰就先倒黴,在自私自利的心理下,誰又願意給東方青白做陪死鬼。
這份難受的心情,只有他們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