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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找到了找到了!」

    史考特衝進辦公室,高鎮敏停住原本正在敲鍵盤的手,看向史考特。

    「她在哪裏?」問這句話時,他發現自己心跳幾乎停止。

    「我不是説宋意青啦,我是説找到鍾寧了。」

    「下次講清楚一點!」高鎮敏心情跌落谷底,火大地怒瞪史考特。

    「眼睛大了不起啊,真會被你嚇死。」史考特小聲抱怨。

    「鍾寧一定説自己很久沒看到宋意青,對吧?」高鎮敏仍沒好氣。

    史考特一愣。「你怎麼知道?」

    「她既然有意躲我,當然不會讓鍾寧透露下落。」他已經調查出鍾寧是宋意青國中時期好友,當然更沒可能泄露宋意青行蹤。

    「是啊,你都説中了,鍾寧那個惡婆娘堅持説自己已經好幾個月沒看過宋意青。」史考特苦着臉,顯然吃了頓鍾寧的排頭。

    「她愈是撇清就愈有可能是在撒謊,告訴我鍾寧目前住哪裏。」高鎮敏興起強烈預感,鍾寧鐵定知道宋意青下落。

    「你想親自去堵她是吧?也好,我實在拿那個女人沒轍。」

    「那走吧。」高鎮敏起身穿上外套。

    「現在?」史考特訝異的張大嘴巴,他印象中高鎮敏從沒為了女人而打斷工作。

    「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高鎮敏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走這麼快乾嘛?等等我啊!」

    兩人直搗鍾寧的你寧徵信社,高鎮敏卻阻止史考特下車。

    「不是要去堵鍾寧嗎?」他可迫不及待要看看是高鎮敏冷狠,還是鍾寧潑辣。

    「等等。」高鎮敏橫他一眼,滿臉「真懷疑你是怎麼當偵探的?」的輕蔑神情。

    史考特恍然大悟。「你想跟蹤鍾寧?真狡猾!」

    「總比你搞砸好。」高鎮敏冷冷説着。

    「喂喂,兇婆娘出來了,別讓她溜掉!」史考特緊張兮兮的拉着高鎮敏。

    高鎮敏不耐煩的蹙起濃眉。「緊張什麼!鍾寧又不會插翅飛走。」

    史考特委屈的癟着嘴,卻不好意思説自己看到鍾寧就小生怕怕,免得高鎮敏更加看不起他。

    「走吧。」高鎮敏盯着鍾寧駛出的車子,這才緩緩發動,不疾不徐的跟在後頭。

    「如果等一下真的看見宋意青,你打算怎麼哄她回來?」史考特不甘寂寞,沿路東問西問。

    「這不關你的事吧?」高鎮敏壓根不理會他,但心底卻也反覆思量着,一時間感到有些窒悶。

    「哇!鍾寧到底住哪兒啊?怎麼愈開愈偏僻?」不能怪他大驚小怪,畢竟車子都駛上陽明山了。

    高鎮敏臉色愈來愈僵,眼看着鍾寧的車開往偏僻小路,他就知道馬上會被看穿,果不其然,鍾寧猛然一個煞車,還怒氣衝衝的甩門下車,氣極敗壞的瞪着他們的車。

    「完了,兇婆娘發飆了。」史考特苦着一張臉,一副大難臨頭的慘樣。

    「你這個鳥蛋偵探給我下車!」鍾寧氣鼓鼓的怒吼。

    高鎮敏在她説話的同時,早已經打開車門現身。

    「是你?!」她一直以為車上是史考特和他的助理,沒想到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帶我去見她。」高鎮敏定定的看着她,英俊臉龐有着不怒而威的架勢,彷佛所有狀況已在他掌握之中。

    「你説誰啊?」鍾寧在他壓迫感十足的視線下,頓時消減氣焰,但仍是故作兇狠。

    「-知道我説的是誰,也應該很清楚我這陣子都在找她。」高鎮敏朝她走去,倒把鍾寧嚇得險些往後退。

    「誰知道你找她要做什麼!她被你羞辱得還不夠嗎?!」鍾寧擺明不願妥協。

    「我想見她,並不是想羞辱她。」高鎮敏篤定的看着她。

    「但是她不想見你!」鍾寧圓亮的大眼睛打量着他,顯然在揣測他的心思。

    「她想見我。」説這句話時,他其實並沒有十足把握。

    「她為什麼要見一個害她病得不成人形的負心漢?你倒是説説看!」鍾寧想起宋意青的處境,火氣又竄上來。

    高鎮敏愕然,臉色丕變。「她病了?怎麼回事?」

    鍾寧顯然對他震驚的模樣感到滿意,終於大開尊口解釋:「你宣佈和許立綺婚事那天,小青昏倒在大馬路上,很不湊巧那天晚上下大雨,等她被路人發現送醫時,已經不知淋了多久……」

    想到宋意青嬌弱的身子受過這般折騰,高鎮敏頓時又驚訝又難過。

    「後來她就病了,迷迷糊糊發燒了好幾天,之後就咳了一個多月都沒好轉,醫生説她是身心煎熬才會久病不愈,我勸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每天消沉,有時候還發現她失魂落魄的猛掉眼淚,終於她把自己搞得形容枯槁。」鍾寧説到後來也不禁難過起來。要不是那天她剛好回國,猛call宋意青手機恰巧被護士接起,只怕根本也沒人照顧她。

    「讓我去見她。」高鎮敏再度要求,顯然不達目的不會放鍾寧離開。

    「我知道史考特已經查出那段十年前的往事,如果你是為了贖罪或是良心不安,那還不如不見。」其實她從高鎮敏的態度也猜出他對宋意青動了真情,只是仍免不了再次試探他。

    「我只能説,我對她不只是-説的這麼簡單。」高鎮敏鋭利的眼神隱含警告,暗示鍾寧別想逼他多説。

    「但願我這麼做是對的。」鍾寧嘆口氣,轉身返回車上。「跟我來吧,不過那個躲在車上的鳥蛋偵探休想進我家大門。」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

    史考特大聲嚷嚷抱怨,眼看着鍾寧氣焰高張的擋在他面前。

    「你再吼,是想嚇到小青是嗎?」

    果然高鎮敏一聽立即瞪向史考特。「你先回去。」

    史考特不滿的癟癟嘴,本來他還期望目睹一場感人的重逢呢,這下子什麼都看不到了。

    「希望我不是引狼入室。」鍾寧將獨棟別墅的大門打開,示意高鎮敏自己入內。

    高鎮敏沒多説什麼,只是一心一意望向裏面,只見兩扇大門一開就是偌大的游泳池,然後是一棟三層樓高的別墅,此刻全靜謐無聲。

    他放輕腳步走進去,看見游泳池旁擺放着休閒桌椅,桌上放着一本翻開的時尚雜誌,他認出那是宋意青平日慣看的書籍,登時心口一熱。

    不期然,他隱隱約約聽見細弱的咳嗽聲,似乎是從別墅後方傳來,他連忙繞過別墅,看見一間小巧的温室,裏面養滿花草,而,高鎮敏心跳加速,他看見了背對着他蹲在地上修剪盆栽的白衣女子。

    纖細嬌弱的背影,依稀感覺到清瘦不少,原本的捲髮恢復成以前的飄長直髮,柔美的披散在身上,高鎮敏一眼就看出那是這陣子讓他相思成狂的人兒,宋意青。

    「咳咳……咳咳……」白衣女子一邊把玩盆栽一邊咳嗽,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無力。

    高鎮敏緩緩推開温室大門。這幾天他曾想過無數種相遇的景況,卻沒料到自己竟然激動得幾乎停止心跳。

    「青青。」他低沉的嗓音因為緊張而略帶沙啞。

    宋意青渾身僵住,手上的剪刀頓時滑落,卻是一動也不動。

    「青青,是我。」

    她知道,因為會這麼喊她的,就只有他了,只是宋意青沒想到自己會再聽到這樣的呼喊。

    她站起來轉身,果然看見高鎮敏就站在她眼前,兩個多月的分離,此刻恍如隔世,竟讓她心底酸澀不已。

    「為什麼?」她不解的搖搖頭,倉皇看着他。

    高鎮敏仔仔細細的打量她,心底湧起一陣陣憐惜。

    「-瘦了,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宋意青整個人清瘦許多,臉蛋都小了一些,襯着胭脂未施的素顏,清湯掛麪的直髮,更是有着楚楚可憐的嬌弱氣息。

    「你為什麼會來這裏?」宋意青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高鎮敏。

    「我想見。」高鎮敏看她不知所措,霎時放低聲音輕柔解釋:「青青,我全都知道了。」

    宋意青小臉慘白。「你知道什麼?」

    「十年前衞斯中學……」

    「別説了!」宋意青-住耳朵哭喊,更立刻轉身往外跑。

    「青青!」高鎮敏心一緊,迅捷的向前攬住她,將她整個人扣在懷裏。

    「我不想見到你!我不想……」宋意青想起兩人過往,愛念、怨懟、嗔怪與委屈以及當年受辱的沉痛往事全都湧現,登時情緒崩潰泣不成聲,激動的掙扎着,但是高鎮敏雙手像是鐵臂似的,怎麼也扳不開。

    「青青,別哭了,-聽我説……」高鎮敏從沒見過她這般失控大哭,以前無論他怎麼故意欺負她,她也只是紅着眼眶,頂多無聲無息的落淚,現在的情況讓他又慌亂又心疼,只擔心她再度消失,於是怎麼也不放手。

    「放開我!放開我!」宋意青邊哭邊拍打他胸膛,激動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青青,我知道-是生我的氣,-先別哭了好嗎?」高鎮敏哄着,卻是徒勞無功。

    宋意青不住哽咽,忽然覺得腦袋沉重,緊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軟綿綿的癱下去,昏在高鎮敏懷裏。

    「她沒什麼大礙,只是之前重感冒咳得太久,加上飲食不夠營養,所以身體很虛弱,好好調養就可以了。」

    高鎮敏凝眉點頭。

    「你急着把我找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穿着白袍的年輕男子邊收拾看診用品邊問着。他和高鎮敏是美國唸書時期的室友,認識多年,卻從沒見過高鎮敏以如此急切的口吻硬要他立刻趕到。

    「這對我來説很重要。」

    高鎮敏坐在牀沿凝視宋意青容顏。

    「從沒看你這麼緊張過,她是誰啊?」年輕醫生不免好奇,方才他匆匆忙忙趕來這棟偏僻別墅,鞋子都還沒脱就被高鎮敏半強迫的拉往二樓。

    「她是……」他和宋意青的關係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説得清楚,但高鎮敏卻覺得目前只有一個身分能夠包含一切。「她是我太太,我們快結婚了。」

    年輕醫生瞠大眼睛,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卻隨即露出不滿。「那你到底是怎麼虐待她的?你知不知道她目前有多虛弱?另外,我猜測她應該睡眠品質也很差。」

    「從現在開始我會注意。」他不會再讓宋意青憔悴下去。

    「晚上也要讓她好好休息,不要讓她做劇烈運動。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高鎮敏大翻白眼,沒好氣。「難不成你以為她是因為這樣才睡眠不足?」

    年輕醫生聳聳肩。「我哪知道細節。」

    高鎮敏匆匆趕他離開,立刻又返回卧房,卻看見宋意青早已清醒過來坐在牀上發愣。

    「餓了嗎?想吃什麼?」他坐到牀邊問着。

    宋意青略微皺眉。「你怎麼跟醫生亂説。」

    她一清醒就聽到高鎮敏説出兩人要結婚這樣的話。

    「-放心,他不是廣播電台。」高鎮敏直勾勾盯着她,大哭過後的宋意青雙眼和鼻頭仍有些泛紅,讓他看了着實不捨。

    「但你怎麼可以跟他這樣説……我們都已經分手了。」

    「我不想跟-分開。」高鎮敏輕撫她臉龐。

    「不要這樣。」宋意青微微將臉別開,輕聲抗議。

    「-怎麼把頭髮給洗直了?」他仍記得當初是他帶着宋意青去燙了一頭長卷發。

    「我本來就不喜歡捲髮。」她有些賭氣的回嘴。

    高鎮敏先是一愣,隨即微微扯開笑容。以往宋意青從來不曾對他使性子,但他發現自己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會對他發脾氣的宋意青更添一份可愛。

    「這樣也很好看。」他伸出大手,親暱的撥弄她耳邊髮絲。

    「不要……」宋意青將臉埋在棉被裏,拒絕高鎮敏的碰觸。「你離開吧,求求你。」

    「我來這裏之前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帶-一起走。」高鎮敏牽起宋意青的手,意欲帶她離開。

    「你不可以!」宋意青倏地抬起頭來,氣得又飆出淚來。「當初是你要我走的,現在又跑來叫我回去,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怎麼可以這樣……」

    儘管宋意青天生有着輕柔的嗓音,使她發起脾氣來是這麼的撒嬌,但以高鎮敏對她的瞭解,深知這個温柔小女人真的很生他的氣。

    眼看着宋意青又哭又咳,卻不肯妥協的模樣,高鎮敏臉色微變,胸口緊悶得讓他幾乎窒息。他真的太過自大了,總以為只要找到宋意青,兩人就可以和好,卻沒想過自己那日逼走宋意青時決絕冷酷的態度有多麼傷人。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是蓄意欺騙我,才會做出傷害-的事。」看她眼淚沒停過,高鎮敏向來不易撼動的情緒終於崩潰,低啞的聲音幾乎哽咽。

    「但是我一再告訴你……我的心意,可你根本都聽不進去……」着實傷了她的心。

    高鎮敏默默的坐在一旁,看宋意青傷心欲絕,他竟無計可施。

    「你走吧,求求你……」宋意青再次輕聲要求。高鎮敏神色黯淡,以前,他可以強硬蠻橫的抱走她,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再做出讓宋意青無助的舉動。

    「一個人一旦做錯過,是不是就不能獲得原諒?」

    高鎮敏拋下這句話,宋意青卻始終倔強的不吭聲。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落寞的轉身離開。

    「小青!-怎麼還在這裏?!」

    鍾寧深夜返回別墅,一進門就發現宋意青倚在落地窗旁看星星,頓時驚訝大叫。

    「-想趕我走啊?」宋意青怨怪的瞟她一眼。

    「沒有啊。」鍾寧古里古怪的轉了一下大眼睛。「高鎮敏呢?」

    「我正想問-,-怎麼讓他進來呢?」把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給嚇一跳。

    「-討厭看到他?」

    宋意青掀動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好半晌都講不出話來。

    「高鎮敏在外頭瘋狂找-找了一個月,連遠在美國的李曜文都被他掀出來,今天他堵在我面前,硬是要我帶他來,我實在沒辦法。」鍾寧坐到她身邊解釋。「對不起,我以為-會想見見他。」

    「我沒怪。」她緩緩搖頭。

    「你們兩個把話説清楚了嗎?」

    宋意青看向她。「怎麼説清楚呢,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這是在打啞謎嗎?鍾寧想笑,但看見宋意青心事重重的模樣,連忙忍住。「那-看到他時,有什麼感覺?」

    「很複雜……」怨懟、委屈、惱怒,還有……直到現在都無法平復的心底騷動。

    「總之-把他趕走了對吧?」真可惜沒看到那個天之驕子吃癟的慘樣。

    「我……不希望他是因為對十年前的事心懷愧疚,才想找我回去。」當然,她仍對高鎮敏那日無情冷漠的態度感到受傷,但整件事要追究起來的話,她自己也是難辭其咎。

    「喔。」鍾寧搔搔頭,頓覺果然是旁觀者清。以她的觀察,高鎮敏並不只是想贖罪,那種急切的模樣,分明已把宋意青當成心頭肉了。

    「那如果以後他還找上門,是不是要我把他給轟出去啊?」鍾寧故意問着。

    「他不會再來了。」驕傲如高鎮敏,又何必在她這兒找委屈。

    「是喔。」鍾寧偷偷做了個鬼臉。高鎮敏要是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那她鍾寧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高鎮敏坦承年少吸毒,走過荒唐歲月。企業小開率領龍-旗下百貨娛樂業屢創佳績!

    「最新一期的精英月刊,夠聳動吧?現在媒體炒得沸沸揚揚。」鍾寧將一本以高鎮敏為封面的雜誌遞給宋意青。

    封面上的高鎮敏英俊臉龐帶着自信微笑,身穿亞曼尼休閒襯衫,領口敞開,隱約露出結實胸膛,不但具備企業精英的架勢,還比偶像男星更具明星氣質。

    宋意青連忙翻看內頁,高鎮敏的專訪佔了好幾頁篇幅,先是講述他如何帶領美麗女人館衝上百貨業業績冠軍,還有他的領導理念和管理辦法。

    此外,這篇專訪的重心在於高鎮敏首度對外坦承高中時期染上毒癮,度過一段叛逆荒唐的日子。

    「在那段無知的高中時期,我不滿家族企業加諸在我身上的責任,所以用盡各種辦法傷害自己,甚至還吸食毒品。坦白説,我一直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頂多就是毀了自己,但是,我萬萬沒想到,當年的行為竟然無意間重傷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宋意青手一顫,整個人緊繃起來。

    「甚至好幾年後我再度遇見她,卻又一次傷了她的心。如果説我曾經後悔過什麼,那就是我不應該傷害她……」

    報導中記者追問高鎮敏這個女孩的身分,高鎮敏卻怎麼也不透露,只表示--

    「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記者猜測是最近才傳出解除婚約的許立綺,高鎮敏只是搖搖頭不願多説。

    「我只能説希望這本雜誌銷量夠好,讓那個女孩看見這篇報導之後,願意回心轉意,回到我身邊……」

    報導上寫着專訪過程中始終保持自信神采的高鎮敏,在談及這個神秘女子時首度流露出落寞神情。

    「高鎮敏真是讓人跌破眼鏡。當年他老爸費盡心力隱瞞這個吸毒醜聞,他竟然自己跟媒體坦白。」鍾寧嘖嘖稱奇不已,「怎麼説這也是負面新聞,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宋意青始終盯着雜誌不吭聲。

    「我聽一些媒體朋友的小道消息,聽説高遠龍看到這篇報導氣得要命,可能會把高鎮敏調派到美國,而且短期之內不會讓他回來台灣。」鍾寧邊説邊偷瞄宋意青,果然見她臉色微變。

    自從那日高鎮敏直闖別墅被宋意青趕走,到今天已經三個多禮拜。

    每晚高鎮敏準時七點就會親自帶着晚餐前來,不過宋意青始終躲在二樓卧房,避不見面;鍾寧就不止一次看見高鎮敏難掩落寞的頻頻看着二樓。

    而且每次高鎮敏都會追問鍾寧,要她説説宋意青白天做些什麼,有沒有透露想吃哪些食物,還在咳嗎?可有長胖一些?讓鍾寧這個原本看熱鬧的旁觀者都開始同情他。

    「如果高鎮敏真的被派到美國,那我們以後就沒有晚餐吃了。」鍾寧大嘆一口氣。

    不能怪她貪嘴,要怪就怪高鎮敏準備的晚餐實在精緻可口;而且也算他識時務,每次都準備兩份。俗話説吃人嘴軟,時間久了,也讓她開始替高鎮敏説好話。

    「怪了!」鍾寧忽然大叫。「都快八點了,高鎮敏怎麼還沒到?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別亂説!」宋意青連忙嗔怪的橫她一眼。

    「咦!-不是都不理他嗎?我隨便説兩句而已,幹嘛這麼緊張?」鍾寧轉了轉大眼睛,一臉故意。

    「不跟-瞎鬧。」宋意青不自在的起身返回二樓。

    「如果説我曾經後悔過什麼,那就是我不應該傷害她……」

    「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宋意青站在二樓陽台,秀氣的細眉微微蹙起,心頭滿是方才那篇專訪。

    這陣子,她並非故意讓高鎮敏吃閉門羹,説到底,無非是不希望他以贖罪的心情來挽回她。

    當年的錯誤已經造成,這幾年她也痛苦過,也報復過,如今早已筋疲力竭,真的不想讓那段往事換過來折磨高鎮敏……

    宋意青愣愣的望着前方。已經過了八點,高鎮敏以往總是準時七點抵達,或許,他也累了,也覺得一切都受夠了,是這樣嗎?

    高鎮敏提着餐盒走近別墅。他的座車在半山腰拋錨,偏偏手機又恰巧沒電,於是只好沿着山路走上來。

    眼看着別墅就在眼前,他忽然心念一動,抬起頭來望向二樓,卻沒料到竟看見宋意青站在陽台上愣愣的凝視車道,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樣,分明就是在等他!

    他心底無法抑制的湧起一陣騷動。

    宋意青顯然沒料到他會走山路,只是一徑的盯着遠方車道。

    青青……

    高鎮敏迅速進入屋內,迫不及待就想上樓。

    「你總算來了,今天是什麼菜色?」鍾寧熱絡的搶下餐盒。「哇!清蒸石斑魚、乾貝炒玉米粒、小魚乾蒸蛋,這什麼湯?好香……」

    高鎮敏沒時間理她,快步走上二樓,果然宋意青還沒察覺他已抵達,卧室大門半開着。他推門而入,就看見宋意青還佇立在陽台,纖細的身子僅穿着單薄洋裝。

    「青青,我來了。」他站在落地窗旁低聲喚。

    宋意青訝然回頭,頓時慌了手腳,不及細想就衝過去想將門關上,不讓高鎮敏走到陽台。

    「青青……」高鎮敏不願讓她再度隔絕他,登時迅速伸手去擋,哪知道厚重的玻璃門正巧合上,硬生生撞上他手指。

    高鎮敏頓時臉色慘變,宋意青一聲驚呼,嚇得立刻將門推開,緊抓着高鎮敏大手察看。

    「你有沒有怎樣?!」她無心傷害他,只是毫無預警見到高鎮敏才會一時慌亂。

    「手指大概斷了。」

    宋意青倒抽一口涼氣,迅速抬頭看他,卻不由得惱怒。「那你還笑?!」

    「因為我活該,誰叫我以前欺負。」高鎮敏發現宋意青想抽回手,連忙緊拉住她不放。

    「我不想聽你説這些。」宋意青推開他,但是聰明如高鎮敏豈會看不出來她的軟化,當下立刻抱住她。

    「青青,-要這樣一輩子躲着我嗎?」他將臉埋進宋意青頸問,深深攫取屬於她的芬芳。

    宋意青想開口,卻忍不住哽咽。

    「-剛才站在陽台上等我的樣子,讓我想起以前我們住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那時宋意青也是倚在陽台等着他。

    「誰等你了!」宋意青同時也想起以往,頓時一陣感慨,不由得流下淚來。

    「不要哭,我以後一定不會讓-掉眼淚。」高鎮敏捧住她臉頰。宋意青臉上的淚,是他見過最澄澈的水珠,但他不願再讓她傷心。

    「你……你這個人又驕傲又任性,每天早上都要發一頓起牀氣,還有,還有你還特別挑食,我討厭死你了……」她邊哭邊説,語氣卻十足的口是心非,彷佛只要挑出高鎮敏所有的缺點,她就會跟着死心。

    高鎮敏從沒想過被人家這樣點明缺點,且還讓他心服口服,沒半句辯駁,只是--

    「既然-這麼討厭我,那為什麼要掉眼淚?」

    「別再説下去了,這根本是毫無意義的糾纏,我們到此為止,就這樣算了吧……」她將臉別開,不去看高鎮敏難過的神情。

    「-還是不願意原諒我?」高鎮敏有些困難的擠出這句話,極度絕望。

    宋意青搖搖頭。「其實,沒有誰原諒誰,整件事的對錯根本就理不清;但是,與其讓你懷着愧疚面對我,還不如分道揚鑣來得好。」

    「難不成-以為我死命追着-,只是因為良心不安想贖罪?」高鎮敏心中閃現挽回的曙光,因為他總算搞清楚這傻氣小女人心裏在想什麼。「果真如此,我給-一大筆錢不就好了嗎?」

    宋意青眨着淚眼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我承認對-有愧疚,但是除此之外,我更想每天看到-,想跟-在一起,晚上抱着-睡覺,早上一醒來就看見-,這樣還不夠清楚嗎?」高鎮敏一陣激動。「青青,我早就愛上-了,所以那時誤以為-設局騙我,我才會反應這麼激烈。」

    「你……」宋意青被他的一番話惹得又是感動又是激昂,更是淚流不止。

    「讓我好好看看。」高鎮敏支起她纖巧的下巴,另一手輕撫着她嫩臉。「總算長胖了一點,臉色也比較紅潤。對了,-還沒吃晚餐,一定很餓了吧……」

    「許立綺怎麼辦?」宋意青忽然凝住眉眼,整顆心往下沉。

    高鎮敏頓時露出罕見的尷尬,不自在的清清喉嚨。「那些全都是假的。」

    在宋意青固執的盯視下,他面有難色的説出整個做假經過,甚至連第一次被媒體拍到他在許立綺香閨過夜也是刻意安排的戲碼。

    「青青,我會這麼做全都是因為……」

    宋意青-住他嘴唇。「我沒生氣。真要計較起來,我才是最先撒謊的人。如你所知,當天那場車禍,還有李曜文,根本都只是想騙你上勾。」

    「是啊,騙得我好徹底,整個人都輸給-了……」

    高鎮敏看着她猶有淚痕的臉蛋,再也忍不住,低頭熱烈的吻住她嫩唇,兩手緊緊摟抱住她,情緒激動又感慨。

    宋意青被他毫不掩飾愛意的舉止給撼動,登時主動伸手環住他頸項,整個人軟在他懷裏嚶嚀着。高鎮敏感受到她的回應,胸口湧起火熱的騷動,兩手向下一抱,托住她的臀,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大步邁向牀榻。

    入夜後的陽明山星燦月明,大牀上交纏的兩人分隔多時再度重逢,兩顆心愈靠愈近……

    精英月刊的報導並沒有讓高遠龍將兒子遠派美國,相反的,最近高家呈現出許久未見的輕鬆氣息,尤其是宋美瑤,每天笑逐顏開的忙着籌辦婚事。

    「捧花用香檳玫瑰好嗎?-喜不喜歡香檳玫瑰?」宋美瑤笑咪咪的拿着目錄問。

    宋意青温柔乖巧的點點頭。「我一直覺得香檳玫瑰比紅玫瑰高雅。」

    「瞧-這孩子多麼惹人疼,真不知道鎮敏怎麼把-騙來的。」宋美瑤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畢竟生了三個人高馬大的兒子,她從沒感受過女孩子的貼心乖巧。

    不只是宋美瑤,就連向來嚴肅的高遠龍也很滿意這個準媳婦。

    高鎮敏第一次帶着宋意青到高家用餐時,高遠龍正為了精英月刊的報導而發脾氣,宋意青只説了句:「請伯父不要生氣,鎮敏是為了我才會做這篇專訪。」

    嬌柔秀氣的模樣,登時讓高遠龍沒了火氣,也不再提遠派美國的事。

    「夫人,禮服準備好了。」

    專業的婚宴經理人前來報告。宋美瑤替宋意青準備的白紗是由巴黎頂尖的服裝設計師替宋意青量身訂做,也是他們辦理過許多豪門婚禮當中最貴氣的禮服。

    「乖,-先去試穿。」宋美瑤輕拍宋意青小手。

    「夫人,這是喜帖的樣式,您喜歡哪一款?」婚宴經理人捧上一大本喜帖樣式。

    「等一下讓小青一起挑選。」宋美瑤啜了一口熱茶。

    「夫人,二少爺回來了。」

    宋美瑤一愣。「他最近不是正忙嗎?怎麼會忽然跑來?」

    「青青呢?」高鎮敏一進門就問,眼睛還不停搜索着。今晚他好不容易挪出時間提早回家,哪知道家裏空無一人。根據最近母親霸佔宋意青的前例,他立即驅車趕來。

    「她在二樓……」宋美瑤話還沒説完,就見他已經往樓上走。

    宋美瑤抿嘴微笑,她早該猜到兒子的來意了不是嗎?

    「請幫我拉上拉煉。」宋意青試着拉上拉煉,卻只能拉到一半,她聽見開門聲,直覺認定是婚宴經理人或是助理。

    高鎮敏悄聲接近,大手扯着拉煉,卻是將之整個往下拉開。

    「咦……」宋意青感覺到背部一陣涼意,連忙轉身,卻對上高鎮敏帶着笑意的眼神。

    「你怎麼跑來了?」她發現自己兩隻手被高鎮敏箝制住,而身上的禮服……天啊!整件被他拉扯了下來。

    「我的新娘子最近老是鬧失蹤,到底該如何是好?」高鎮敏邊説邊以大手順着她背部曲線往下撫摸。

    「不要這樣啦,隨時都會有人進來。」宋意青羞紅了臉,想將禮服套回,卻又被抓得牢牢的。「放開啦。」

    「不放。除非-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答案。」他惡意的以手指在她粉背上劃圈圈,還不斷往下滑,眼看着就要觸碰到纖腰下方的渾圓。

    又來了!宋意青真是拿他沒辦法。高鎮敏最近老愛逼她説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都説了不知不覺愛上的,可這大少爺偏不滿意,總是説她在敷衍。

    「這種事要怎麼説……啊!」她嬌呼一聲,不敢置信這人竟敢在高家大宅裏如此挑逗她。「快把你的手移開!」

    「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高鎮敏好整以暇,大手掌恣意的貼着她赤裸的圓臀。

    「不要這樣啦!」宋意青低喊,生怕被人聽見。

    「不要怎樣?」高鎮敏刻意放大音量。

    「你!」她實在無計可施。「好啦好啦,我説就是了。」

    那番話本來是想等到婚禮當晚才説出來,但看來撐不到那時候了。

    「先別急着穿。」他仍不讓宋意青套回禮服。

    「我覺得……十年前那段往事,就像一道刻在你我心底深處的刻痕。」宋意青仍有些不自在,畢竟這些話是這麼的露骨,但她既然開了口,就想把話説完。

    「我以激烈手段不停地報復,卻始終不能獲得心靈的平靜,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恨不能撫平傷痛,愛才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讓我很快樂,竟然忘卻了恨所帶來的痛苦。」宋意青嬌羞的笑了一下。「而你,你這些年來雖然絕口不提那段叛逆往事,其實卻是一種消極的壓抑。」

    高鎮敏愣住,沒想到宋意青竟比他猜想的更加了解他。

    「-怎麼確定我這是在壓抑?」

    「我都聽史考特説了,其實你在美國唸書時就已經自己代理歐洲品牌,這幾年來獲利驚人,根本不需要依賴高家做為後盾,而你卻還是對高伯父言聽計從,這不就是一種自我壓抑嗎?」

    「史考特那個大嘴巴。」高鎮敏捧起宋意青臉頰。「其實,那年我酒駕肇事被送到醫院,當晚我沿着醫院鐵窗往下爬,一心一意想要脱離高家前去美國發展,但是,當我爬到一半,隔着窗户,-猜我看到什麼?」

    宋意青凝眉想了半晌,搖了搖頭。

    「我竟然看見我爸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掉眼淚……」

    宋意青訝異的抽了口氣。

    「想象不到吧?這麼一個嚴厲的企業家,卻被叛逆又吸毒的兒子給氣得只能掉眼淚。我當時真是看傻了,於是,我又沿着原路線爬回去。」高鎮敏自嘲的笑了一下。「從那天之後,我接受戒毒安排並且出國唸書,努力做好高家兒子的角色,但其實……-説得對,我心底一直存在着刻痕,從沒真正的快樂過。」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插曲。」宋意青頗感訝異。

    「而-,對我來説完全是一個意外。我沒想過當年的自我荒唐竟會害慘了一個無辜的女孩,相較之下,我長年的壓抑又算得上什麼?我只是不滿家族企業的壓力而已……」高鎮敏疼惜的撫摸着她的長髮。

    「-的出現讓我正視自己真實的情感,尤其是當真相揭開時,我真真正正的對當年所做所為感到後悔,直到-重新回到我身邊,這才終於獲得解脱。」高鎮敏將她摟在懷裏。

    宋意青卻忽然想到。「你這幾天老是要我回答,如果我的答案你不滿意呢?」

    「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我只是想聽-説些好聽的,撒撒嬌也可以。」高鎮敏笑着。

    「你這人怎麼老愛欺負我!」宋意青不依的嬌嚷。

    「我不逼問,-又怎麼會説出方才那番話?而且,我沒想到-的心意和我一模一樣。」高鎮敏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張卡片。「這是我預計婚禮那天給-的,但我決定現在就讓-看。」

    宋意青神情專注的細看,發現上面寫的和她方才説的幾乎吻合。原來高鎮敏也認為十年前的往事是他們共同的刻痕,在遇見彼此之前,其實傷痕從沒痊癒過,唯有以真愛來彌補,才能撫乎。

    「這裏……還會痛嗎?」高鎮敏瞧她眼眶又泛紅,不由得輕輕將手掌貼在她心口問着。

    宋意青搖搖頭。「刻痕永遠存在,但是傷痛已經被感情取代。你呢。」

    「我會永遠記着那段歲月,記着那道同時刻在-我心版上的痕跡。但是心底的那個洞,已經讓-給填滿了。」高鎮敏將她小手放在他胸前。

    兩人撫着彼此的心口,相視微笑,心底那道曾經讓他們痛不欲生的刻痕,此時此刻已經用愛取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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