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無風的午後。
桌案上的書簡堆積如山,白衣少女席地盤膝,繼續埋首於一堆卷軸間翻翻找找。
“不是,這個也不對……”
隨手丟出的書卷,穿過半開窗户,正砸在那顆將要探進的小腦袋上。
腦袋的主人睜着温潤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屋內的小少女,“小潮,你在找什麼?”
謝小潮沒甚好氣地朝他一瞪,“還不是為了你。”:她口氣強硬得理直氣壯,從昨天搞到這些東西開始她就沒再出過書房,現在又渴又餓——想起餓,一向靈敏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煎魚的香味正來自窗外。
拋開書卷,她推開窗子,拍拍窗台,“快點拿出來吧。”手伸得習慣了,就是理所應當。
少年很乖地望着她,順從地從懷中掏出用荷葉包裹的食物。
“算你識相。”往嘴裏塞着食物,沒有半點閨女氣質的少女嘴中咕噥着模糊不清的話,“沒枉費我白白為你躁心一場。”
“你哪有……”雖然心裏不服,但十三年來被壓榨已成習慣的少年只是扁扁嘴角,並沒有反駁,轉身離開窗邊。
“段鵬翼,我還沒叫你走……”
“我是進來呀。”少年推門而人,頓時看清了面前這一地狼籍。他狐疑地朝又跳上桌子邊吃邊翻書的謝小潮看去,小潮她真的是女孩子嗎?
“跳窗進來不就好。”塞完最後一口,她不滿意地打量面前的少年。太小家子氣、太斯文守禮、太軟弱可欺,太……總之!就是太比不上草龍了。根據她的暗中追查,當年那個膽敢蔑視她的草龍早已趁亂世起兵,現在已經是相當有勢力雄霸一方的豪傑了。這樣下去,不等這小子長大,天下可真的要落人那傢伙的手中了。
少年怕怕地退後一小步。他又做錯了什麼?
叼着魚骨頭,謝小潮繼續翻找,瞧瞧,和草龍同期的英雄豪傑們,姓李的有、姓趙的有、姓彭姓賈姓郭姓徐的應有盡有,就是找不到一個姓段的!
“你在看什麼?”少年好奇地翻開適才砸在自己頭上的書本,哎?怎麼沒有字?
“凡夫俗子看不了的天書。”
“無字天書?”少年眼睛一亮,“講些什麼,小潮你告訴我好不好?”
看了看眼前那雙小狗般的黑瞳,她奪過書卷又順手朝他頭上一砸,“説過多少次了,男子漢不能笑得這麼諂媚!”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啦!”不在意頭上被砸,少年依然一臉好奇。
“這上面記錄了一些歷朝歷代的天子豪傑。”
“那不就是史書?”
“是啊。不過這上面記載的是發生在未來的。”
“未來?”少年歪過頭。
“説了你也不懂,乖乖在那邊坐着。別煩我。”她就不信了!就憑她,絕世奇才謝小潮,轉世投胎的孫悟空,八十一難都走過來了,竟不能讓一個段姓少年登上歷史舞台!
少年乖乖地閉上嘴巴。雖然不知道小潮為什麼生氣,但還是不要説話為妙,以免成為無辜的出氣桶。
時間一分一分地流逝。
直到少女完全絕望地自案上書卷中撥起頭來,“段鵬翼,你真的是個歷史上無名無姓的小卒子哎。”
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她火眼金睛看上的人,竟然在歷史上連一點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已經翻遍了英雄記、史記、帝王記……甚至綠林記,就是找不到段鵬翼的大名。
“我覺得當小卒也沒什……”後面的話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啪”的一聲把書扣在案上,謝小潮霍然而起,雙手揹負,繞着少年走了兩圈。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她笑眯眯地開始背書。
“你想怎樣?”少年小聲説。不是他多心,小潮每次這樣看他的時候,多半想出的都不是啥好主意。
伸出柔嫩如玉的青葱玉掌,摸摸少年的頭,謝小潮微笑道:“時勢造草龍,謝小潮造英雄。”
她想通了!史書上沒有就沒有吧,人定勝天。她是誰?嘿嘿,天生反骨的箇中翹楚——孫悟空唉!
“我沒聽懂……”少年可憐巴巴地抬眼看她,小潮瘦歸瘦,可卻比他高了半個頭。大概就是這半個頭的距離吧,害得他總得仰望她,覺得她有那麼一咪咪可怕。
謝小潮沒有説話,只是很自然地在他頭上拍了三下,倒揹着手,走出門去。呵呵呵呵——
這是幹嗎?少年一臉懵懂地柔柔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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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花園後門處,謝小潮獨立風中,瑟瑟發抖。
該、該死的段鵬翼!竟然放她鴿子!
而此時,隔壁的少年緊了緊被角,睡得正香。
翌日清晨,有人敲開段家大門。正是笑眯眯清新可人的鄰家少女謝小潮。
“爺爺好。”見到開門人,她輕側過頭,淡黃的髮帶長
長地垂在兩肩,臉頰粉撲撲的,煞是可愛。
“是小潮啊。”段老爺子非常喜歡這個鄰家小娃。原因?謝小潮表面功夫到家,在長輩面前,特別是在段家的長輩面前,她真是舉止斯文,進退合宜,謙謙有禮。段家舉家上下都對她十分滿意,只有某少年才知道其嫺雅表皮下的廬山真面目。:這正是謝小潮的高明之處!俗語云:射將先射馬。她:先攏絡好四方羣眾,就可無後顧之憂全面掌控某個幸運少年啦。想想看,要是讓段家人看到她沒形沒象,古靈精怪的模樣,他們還敢讓寶貝孫子與她整日為伍嗎?弄巧賣乖,在謝小潮來説易如反掌,幾年的迷湯灌下來,早就讓一票長輩們覺得,與其讓孫子和一幫放不下心來的鄰里小子們胡鬧,不如和謝小潮這位安靜婉約的恬雅東鄰一起吟詩下棋。
故此,來段家,謝小潮就算大大方方走進段鵬翼的卧室都沒人阻攔。反正他們家鵬翼是小子,又不會吃虧。
wwwnetwwwnetwwwnet’昨夜有雨,滿園花落,一地繽紛紅紅白白,別有一翻春歸風情。
夜半枕雨,睡得人格外香甜,一覺醒來只覺得精神抖擻。段鵬翼坐在小園中的石階上,聆聽自斜檐滴落進發的的叮咚水聲。
好一個安靜的早晨啊——
素有禪心的少年才幸福地感嘆一聲,就聽到一個頗具威脅力卻又耳熟能詳的聲音自耳畔幽幽響起:“段鵬翼……”
聲音軟軟綿綿,卻足已令他心絃一顫,連説話都開始結結巴巴:“小、小潮……”
他哪裏又惹到小潮了嗎?每次小潮越是沉穩的時候就越是古怪。瞧,她還用這樣陰陽怪氣的眼神盯着他,為什麼啊為什麼?他不安地低頭檢點自身。
沒有什麼不對呀。從頭到腳,連襪子的顏色都沒有犯到謝小潮的忌諱……
“段鵬翼,你昨晚睡得好嗎?”謝小潮雙手叉起腰,反正四下無人,自然本色畢露。
完全缺乏危機意識,單純少年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呵呵,”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謝小潮眼神更加古怪,“是嗎?”她倒揹着手,悠悠地轉了個身,“昨夜起風,有雨,花落……”
“是啊。”少年的眼神更加茫然。
“你還敢説是啊!”凌厲的視線向他殺來,謝小潮兇相畢現,步步逼近。她每上一步,他就嚇得後退一步,直到後背抵上門壁,再也退無可退。
猛地,一隻手撐在門上,把他籠在一小片陰雲之下。謝小潮朝他展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笑得有如地獄裏爬出的魔鬼,神態卻優雅已極,“如何。”她自在地捋了捋髮絲,“後背。”
“很涼……”他小聲答。這樣貼在門板上,不多時,衣衫就被雨漬弄濕了耶。
輕輕在他脖子上吹了口氣,謝小潮淺笑不斷,“我昨夜也很涼,我説——你為什麼不來?”
來?來哪?
看着他眼中明顯的疑惑,謝小潮更氣,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與這等小鬼一般見識。妖女守則之一,就是不能動真情。愛也好,恨也好,全都不能動,否則會影響她這顆冷靜頭腦的清晰判斷力。
朝天猛吸口氣,她力圖平靜。
“你真的不知道嗎?我敲你三下,就是要你三更來找我,背手走,就是説在後門相見!”忍、不、住、了!她一拳捶在門板上,濕濕滑滑的觸感更讓她愈發惱怒。這麼簡單明瞭的事都看不明白嗎?想當年她還是一介未經教化的小小石猴,都能明白廣法天尊的言外之意。段鵬翼這號稱萬物之靈的倒不明白?虧他還是個人!大腦如此愚鈍!
“原來是這樣啊——”大張嘴巴,段鵬翼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落在謝小潮的眼裏,無疑是火上澆油。
“段、鵬、翼!”
伴隨着從牙縫進裂的聲音,同時爆響在他額上的是謝小潮的“彈指神通”!
有話明説嘛,幹嗎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嘟着嘴柔柔額角的大包,段姓少年怞泣於花園的一角。他又不像小潮,天賦異能,懂得未卜先知。
“哭!還哭!”最看不慣他這個樣子了,謝小潮心頭暗氣,在石徑上來回踱步。是自己的教育方法錯了嗎?看他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還以為隨着年紀增長,自然會增添男兒氣概。到如今一十有三,還是這副奶聲奶氣動不動就涕淚齊下的德行。全都是段家人不好!平時太溺愛他,害得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難怪娘娘腔。
嗯!她點點頭,段鵬翼這小子的幸運就在於認識了她這個曠世名師,就算他真是爛泥糊不上牆,她也要助他扶搖青雲。呵呵,這真是盲眼人得仙人指路,好過明日人過獨木橋——語出《謝子》。
這回她對他説得明明白白:“今夜三更,我家後門處見。”又惡狠狠地叮嚀他:“再敢不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小潮……”
“幹嗎?”她還得回去補眠呢。
“為什麼一定要夜裏?白天不行嗎?”他不解地望向纖衣少女,白天多好啊,陽光燦爛。
“師門傳統。我説你哪那麼多廢話!”謝小潮一瞪眼,段鵬翼只有乖乖收聲的份。
是夜,月黑風高,雲翳動,樹婆娑。
段鵬翼無奈地告別温暖的被窩,還得時刻小心不要驚醒家人,躡手躡腳地終於繞到了隔壁後園。
四下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小潮人在哪兒?
忽覺頸上傳來一陣涼意,猛回頭,虎虎風聲下,一根大棒正迎面砸來!
“啊——啊——啊啊——”四根手指吞人口中也壓不住極度驚恐之下發出的連聲尖叫。一片黑暗裏,只看得到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與一根衝他殺來的大棍。完了完了,他遇到匪人了!段鵬翼,十三歲,蒼白的一生就這樣陡然結束了嗎?
淒厲的叫聲劃破夜幕。狗兒輕吠,被吵醒的謝家主人提起燈籠火把前往察探。
燈籠舉起,只見一片濕潤的泥土地上,小少年嚇得俊臉慘白,説不出話。而旁邊……他眯眼細瞧。嘿嘿。
一襲黑紗、手持木棍的不正是愛女謝小潮嗎?
謝家主人仰頭望了望天上,正好流雲開啓,月華輕敵。月下、花邊、夜半、三更,愛女謝小潮與鄰子段鵬翼……在後門……相會……
燈籠落地。這、這豈不是,説書人口中的名段?
公子小姐後花園,又巧被家人撞見……
謝家主人嘴巴大大地張開不能合攏,“你、你們——”
“你鬼叫個屁啊。”謝小潮對着段鵬翼惱羞成怒。
“我不知道是小潮嘛。”段鵬翼哭喪着臉。他好怕哦!一時忍不住才叫出聲嘛。“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要嚇我。”他指控她明顯地欺侮弱小。
“我哪有那麼無聊。”謝小潮睨向他,“我是要教你我的獨家棍法。”
“謝伯伯又不是開武館的,你哪有獨家棍法。”
“胎裏帶的,不行嗎?”她斜挑飛眉。
“那、那你也沒必要突然打我啊。”
“我打到你了嗎?”切!不過是試試他的反應靈敏度嘛,還算不錯啦,小子!警覺性還挺高。
謝家主人終於穩定了情緒,手按在兩個孩子的肩上。雙眼淚光閃閃。
“伯伯,我沒事。你不用怕啦,小潮沒有打到我。”體貼的段鵬翼連忙出言解釋。
“鵬翼,你是好孩子。把小潮許給你我不是不願意——”謝席德含淚囑託,“只是,你們還年輕,將來的道路還很漫長,選擇的機會也很多。年輕人心思靈活,難免將來沒有個變數,不要一步踏錯而……”
“……”
“我去睡覺了。”眼見今夜是不可能有進展了,謝小潮鳴金收兵,留下段鵬翼一人聆聽長輩的諄諄教誨。嗯,這個懲罰也就夠了,呵呵——
就這樣,謝小潮初次上課便落得無功而返。
時間——正午十分。
地點——梅花林裏。
人物——白衣美少女與藍衫美少年。
是時,林花已謝春紅,風乍起,細葉紛紛而落。
白衣少女神情專注地凝視眼前的少年。少年的額上已有汗水微微湧出。好似武林高手過招前的精彩場面,終因某人一聲,“好熱哦”而不幸告終。
“好熱。”擦擦額上的汗,段鵬翼順勢蹲了下去,他好累!
“喂喂。”一隻腳無情地踏上他的背,腳的主人——美少女謝小潮,正柳眉橫豎,“不是你説要選在陽光燦爛的白天嗎?”
“可是,可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學棍法呢?”段鵬翼不安地看着謝小潮懷中的長棍。如果非學不可的話,他寧肯選擇飛鏢,比較輕,拿着不會重。而且如果他學得不好,小潮要打他,他好歹還有躲的機會。這麼長的大棍打下來,他可就在劫難逃了。
“基本上我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可不管怎麼説,耍棍是咱家的長項,你當然要從棍學起啦。”
“喔——”認命地應一聲。本來還想説自己對大棍沒啥興趣,想撿樣小潮不會的她就玩不下去了,沒想到人家還是樣樣皆通——認命吧!
謝小潮耐心講解:“雙手扶住棍的三分之一處,指向目標物,用盡全身力氣打下去——你?”
沒錯,她一面講段鵬翼一面學,只可惜用盡全力打下去的結果是虎腕震脱,棍子自動三級跳。
“不對,你的力氣使得不夠巧,你得這樣……”謝小潮再次示範。
“喔——”段同學再次演練。
這回有點進步,只是棍子也起到了兇器的作用——差點打到樹旁的謝小潮。
沒事沒事,謝小潮安慰自己。這個小孩遲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嘛,再怎麼笨的小孩,在她這樣的名師指點下也會慢慢進步的。
她折斷梅枝,粗粗地紮了一個草人。
“來,鵬翼,你打這個草人吧,有點兒目標會好些。不能把草人打散,要一棍穿過心臟的位置哦。”
“喔——”某少年呆呆地抱起大棍直衝而上,紮紮實實地和草人來了個親密擁抱。
謝小潮朝天翻白眼,正巧一隻烏鴉飛過,向她發出一聲訕笑。
該死的烏鴉,竟敢笑她?她朝天眯眼,烏鴉之上的雲朵忽然變形,伸出一隻手的形狀愣是把鳥兒扇到了地面。
嘿嘿,這回讓你笑!
謝小潮立刻衝上去把烏鴉結結實實地捆在了草人的腦袋上,“來來來,鵬翼,這回我們有目標了,你拿大棍來打它!”
啥?打它?
段鵬翼和烏鴉一同驚惶失措。
“放心。”謝小潮笑如春花,“我只是要你練習臂力,不用真打到啦,你每揮一次,都把棍子停至它的頭頂。”
還、還是很危險啊——
段鵬翼和烏鴉一同惶惑不安。
看出他的猶豫,謝小潮閒閒地説:“兩個選擇——一,你打鳥;二,我打你。”
緩慢地垂下頭,再慢慢地豎起一根手指,段鵬翼難過地看了看烏鴉,對不起了,烏鴉兄!他慚愧道:“我選一。”
“呀喝——”少年雙手舉棍直奔某活物頭頂而去。小烏,原諒我!
大棍夾着忽忽風聲而下,小烏鴉雙翅亂飛,嗚呼,我命休矣!
“睜眼……”
嗯?
“段鵬翼,我叫你睜眼。”
“不——”聲音帶着哭腔。他不要,他一定打死小烏了,他對不起它,嗚——
“沒事,你沒打到該死的鳥。”
“你騙我。”他明明覺得自己打到了。
“我騙過你嗎?”敢懷疑她的人格?
“有!”少年陳訴事實,她天天都在騙他。
呱呱的叫聲適時響起,他心下一寬,看來小烏還活着,太好了!可是他怎麼覺得那叫聲中還帶着笑意……
好奇地睜開眼,小烏鴉安然無恙,感天謝地!
“段鵬翼。”少女清清脆脆地説,“你低下頭瞧瞧行嗎?”
呃,啥意思?他順着少女的眼光往下瞟,那根棍子的落腳點正在少女的繡花鞋上……難怪觸感那麼柔軟。
“抱歉,小潮!”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了,他向後縮去。哭!早知道會打到小潮,他寧可成為殺鳥犯。小潮不會放過他的,嗚——
謝小潮滿面笑意,“好奇怪哦,烏鴉在草人的頭上,而棍子竟打到我的腳上——小鵬你真是好準頭哦,我給你一個獎勵好了。”
“不、不用——啊——”
於是乎,在梅花林裏,白衣少女精彩的舞棍術開始施展,長棍舞成飛花,將一個藍衣少年籠罩在一片光影之間。當然,絕對還不會傷到他一根毫毛——只不過就是那顆恐慌中的心受了點兒傷吧。
嗯,現在段鵬翼明白謝小潮想讓烏鴉當何種角色了,此刻,他就是那隻烏鴉。
於是,一整天的時間慢慢流逝。
謝小潮是那種很有耐心的人嗎?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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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來臨,夕輝如火。
白衣少女背立斜陽,良久,良久。
這個世界上大概真的有所謂不合適這種事吧。不然,何以那身後已無力站立遂只能平躺於草地上的少年在自己這種良師的指點下依然毫無進展呢?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啊,但是竟然……
唉!悲兮悲兮長嘆兮——難得她一番好意把自己看家的棍法都拿了出來,竟然就是擺不平一個與武無緣的少年?
對,是他天生與武無緣!不然不可能有自己這種名師坐陣還學不會的。嗯,一定是這樣!
從悲慼中醒來,謝小潮又開始尋思。每個人的指數其實都是一樣的,在外貌上高一點在內在就可能低一點;這裏不行,另一面也許就很強,畢竟硬要求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德才兼備也的確是強人所難。嗯,條條大路通京都,東邊不通走西邊!——語出《謝子》。
帝王將相,帝王將相,不成帝王則成將,不成將來則成相。
活人,還能讓“那啥”憋着嗎?呵呵呵呵——謝小潮暗中佩服自己靈活機智的腦袋瓜。
她回頭道:“鵬翼呀——”
“我不行了啦。”藍衣美少年經過一天的風霜洗禮,早已成為黑衣煤少年,嗚——他不要了啦。
謝小潮笑眯眯地道:“你聽我説嘛——”
“嗚——我不要練啦。”
謝小潮一腳踏上他的背,“你這傢伙不能聽人講話呀,像只鴨子呱呱叫。我是要説不用練了!”
“我不要——哎——啥?”
緩緩彎下腰,謝小潮吹氣如蘭:“鵬翼呀,明天我們一起進學堂吧。”
呵呵,緊攥雙拳,她是不肯輕易認輸的謝小潮!畢竟,少年當以讀書高嘛,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