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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照夕這時一顆心,已全為那奇異的怪老人所吸住了,他腦子裏存滿了五顏六色的幻想,待九天旗金福老一離開後,他不禁興奮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個看守他的小子,重重地在洞頂石頭上敲着;並且高聲地叫道:“喂!喂!小子!

    一個人有什麼好笑的?”

    照夕不由收住了笑聲,本想回罵他幾句,可是又怕令他們發現了自己不正常的情緒。

    話到唇邊,又復忍住,耳聞上鎖的聲音,他的心,愈發感到了一陣安全感。

    一切都歸於沉靜之後,他不由想起了方才的一切,這真是平生聞所未聞的事;而竟會令他親眼得見,自然使他一時情緒大亂,充滿着驚喜和敬佩。

    在這間小地室之內,他不時的踱來踱去,暗忖老人曾説自己還有十天的牢獄之災,其實十天又算什麼呢!如果這十天之內,能得到老人的一些指教,豈不是塞翁失馬,因禍而得福嗎?

    想着,他怔怔地站在當地,緊緊地握着手,輕輕道:“對!我一定不可放過這個機會。”

    於是他暗暗下了決心,心想今夜如果再能見到他,自己一定要求他,倘能蒙他隨便加以指引,都是後福無窮的。

    他努力地追憶着老人的容貌及談吐,只是想不起江湖上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物,老人既有那些吒叱風雲的往事,可見絕非是無名之輩。只是他卻不肯把名字告訴我,這真令人猜不透他是何來路?

    照夕一個人這麼思前想後,到了相當的時候,肚子又感到有些餓了。

    他把丁裳送來的食物,就着水吃了些,心中只有非常的盼望,那就是天快一點黑。

    可是,時間這東西太怪了,你不經意之時,它很快的就消失了;如果你期盼它快一點時,它卻顯得比平常更慢得多。

    照夕好容易等到了下午,一會兒坐坐又走走,他勉強在大石上行了一會兒坐功,只覺得腦中幻象太多,百念俱生,勉強坐了半個時辰,卻是不能抱元守一。只好離石而下,心知自己是太興奮的緣故。

    興奮和失意,都是可以傷人的東西,所以平靜的生活,才是美的人生,只是人們卻誰也不願意廝守着“平靜”而已。

    管照夕十分不耐地下了大石,又在房中一個人練了一套掌法,也是覺得不能得心應手,乾脆也不練了。他算計着也許天已黑了,忍不住用“千里傳音”之法,叫了兩聲:

    “老前輩……老前輩……”

    等了一會兒,並不見老人迴音,他可不敢造次再叫。因想到,老人此刻可能是在人定,若為自己打憂了,豈不是不妙!

    想到這裏,嚇得立刻又不敢叫了。

    過了一會兒了,他又縱身攀住了那些藤草,想把那塊封石取下來。可是,又想到沒有得到老人的允許,還是不要自作主張才好。

    這麼想着,管照夕不由嘆了一口氣,一鬆手,由頂上飄身而下,啞然失笑,心想:

    “我今天是怎麼搞的?怎麼顯得一點涵養也沒有了,時辰不到,徒自焦急又有何益?這情形要是給那位老人家看見,豈不要笑壞了?”

    這麼想着,不由頓時心情大定,暗忖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我何不再習一次坐功?

    於是他二次盤膝坐好,説也奇怪,心情一定,雜念不生,哪消一刻已氣貫周天,不知不覺已到了無人無我境地。

    等到運功醒來,只覺得通體舒暢,目光清明,方想下石走走,忽聽到一陣弦瑟之聲,由壁裏傳出,照夕不由大喜。

    當時三爬兩爬,上了壁頂,用力把那塊巨石取了下來,又循着那陰森森佈滿蛛網的地洞之中,鑽了進去。

    他智力極佳,默唸着方才老人的指示,這一次毫不費力的已爬到了老人的洞口。

    到了洞口,他探出頭看了看,那黑髮老人,仍是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閉目不動。

    他輕輕地叫了聲:“老前……輩……弟子來啦!”

    老人連眼也沒有眨一下,照夕猶豫了一下,仍是輕輕由石梯上爬了下來,輕輕跪在地上,對着老人磕了一個頭,默默道:“弟子管照夕,給你老人家問安!”

    卻見老人兩眼眼皮連連抖動不已,似乎是欲睜不開的樣子。

    照夕不由十分吃驚,仍是呆呆地看着老人,這一霎,卻見他臉上已沁出了汗來。

    管照夕正自不解,卻聽見身後似有細聲響動,不由忙回過身子,這一回身,令他大吃了一驚!

    原來他見壁角里,抖瑟瑟地站着一個小人,身高不過尺許,穿着打扮,正和老人無異,也就是昨夜在洞口指示自己去路的那個小老人。

    照夕知道這是老人所練本命元嬰,卻暗暗驚疑怎會如此慌張?原來這小老人,雙手捧着不少山果葡萄,堆滿了小小的兩隻手,卻把前襟用手提起,兜在衣兜裏,一張臉已累得紅紅的,還流着汗。

    照夕這一回頭看他,他卻嚇得口中吱吱直叫,一個勁向壁邊直退。

    照夕不由又驚又怕,忙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有事麼?”

    不想那老人仍是吱吱直叫,一會兒跑前,一會兒又跑後,卻似不敢由照夕身前經過。

    似此急了半天,照夕愈發不解,再回頭看蒲團上的老人時,只見他只這一刻功夫,已全身汗如雨下,一張臉都成了紫色。

    照夕這一驚,真非同小可,當忙站起身子,退向一邊。

    卻見那小人,在牆角急得雙足亂跳,口中益發吱吱怪叫連聲,照夕不由驚異道:

    “你老人家是説什麼?請……説清楚一點好不好?”

    不想那小人更是叫得大聲了,而且嚇得比方才更烈更猛了。

    照夕不由一時弄得莫名其妙,不由訥訥道:“是你老人家累了?我來扶你一把好不好?”

    説着方向前走了一步,只見那小老人似乎大驚,口中叫聲更尖,拼命跑了起來,一不小心還摔了一跤,衣兜中的葡萄灑了一地。

    照夕不由嚇得抖聲道:“老前輩,你老是不是不要我接近麼?”

    那小人本已跌倒,此刻倉促由地上爬起,正作了一個要跑的姿態,此時聞言,不由連連點着頭,口中怪叫不已。

    照夕這才明白,當時忙後退了七八步,遠離老人本體,一面訥訥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放心……弟子方才是不明白。”

    他一直退到了牆邊,慢慢坐了下來,這才見那小人,慢慢站直了身子,滿面驚嚇地看着照夕,端詳了半天,才慢慢走到石桌前。一跳,已自上了桌子,走到石缽旁邊,把衣兜中的果子葡萄,一樣樣放了進去。

    這種任務在他似乎已累得不輕了,口中就像是小羊也似的呼呼直喘着氣。

    老人一隻手在胸口上摸着,一隻手用袖子在臉上擦着汗。

    照夕這時心中悔恨十分,想不到自己把他嚇成了這樣,當時悔恨得重重嘆了一聲!

    小人正在擦汗,照夕這一聲嘆息,不由嚇得他向前一栽,口中又“吱吱”地叫了兩聲。只見他倉倉惶惶地跑到了蒲團上老人本體,向前一撲一抱,頓時就不見了。

    照夕方自看得目瞪口呆,卻見正在打坐的老人,這時身子抖動了一下,遂睜開了一雙眸子。

    管照夕自知得罪非淺,不由嚇得一下跪在地上,一面叩首道:“弟子無知……請老前輩原諒。”

    老人目光,本來是帶着極為震怒神色,此時見狀,只長嘆了一聲道:“不知者不怪,你起來吧!”

    照夕叩了一個頭,才慢慢站起來,卻見只這一會兒工夫,老人就像是走了一千里路似的,看來竟是意態疲倦已極。

    照夕不由驚道:“你老人家怎……麼了?可有什麼地方不舒適麼?”

    老人這時喘息不已,一面苦笑道:“你哪裏知道……娃娃!老夫半世修為,今夜竟差一點兒喪命在你手中。”

    照夕不由嚇得臉色一白,口中啊了一聲,老人這時喘息方止,看着他訥訥道:“你方才所見小人,那正是我數十年來,苦心所練成的本命元嬰。今日我命他到外山去採些山果,想招待你吃的,不想你突然地進來,我收回已自無及,以至令他受到了如此驚嚇。”

    説到此,不由長長嘆了一聲道:“看來已吃驚不小,恐怕今後是再也不敢隨便出來了。”

    照夕不由臉紅道:“弟子真是罪該萬死……我尚以為仙師元神不會怕我的,誰知……”

    老人嘆了一聲道:“你説的也非不對,有一天大功成了,這本命元嬰,就和我本人一樣,自然什麼也不怕的。只是如今功力方小成,還沒有練到不畏的地步。”

    照夕奇道:“可是,昨夜,弟子還蒙仙師元嬰指示路途呢!”

    老點了點頭道:“不錯!只是他決不敢近你身,只敢在一邊指指劃劃,你今日突來無防,自然他會吃驚了。”

    説着又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道:“我好容易才練到能讓他出體遊玩,滿以為過些時日,逼他外出見見生人,再試以交談,不久也就養得大成了。誰知會有此一着……看來,十魔九難,誠然不假了!”

    言談之下,帶出無比失望傷心之意,照夕只是漲紅了臉,低頭不語,心中好不難過。

    老人見他不語,不由又改為笑臉,笑了笑道:“你也不要過意不去了,這也不能怪你。我想凡是練嬰之人,其中驚嚇過程自是難免;只不過我再多費些時日而已。”

    照夕這才徐徐抬起了頭來,苦笑道:“這都怪弟子太魯莽了。”

    老人這時氣色已定,聞言呵呵一笑,一面搖着頭道:“你不要這麼想了……來!來!

    吃點東西,這些葡萄山果,雖非珍品,可是採來不易,我亦仗此,才能活至今日呢!”

    照夕不由奇道:“每日採摘山果,豈不要跑很多路嗎?”

    老人笑了笑道:“自然是了,這旗竿頂山雖不大,但要想跑上一轉,亦非凡人一日所能辦到。”

    照夕這時已對老人元嬰起了極大興趣,不由追問道:“仙師元神所化人形,莫非永遠這麼小麼?”

    老人搖頭呵呵笑道:“自然不會了,以後練成了,就和我本人一樣大小。只是能到我今日地步,已頗為不易了。”

    他説罷挑動着長眉,含着喜悦之情,卻又嘆息道:“我為此嬰,真是用盡了心力。

    尤其出胎之日,如逢雷雨閃電,或是風雨陰暗之日,千萬不可令出,直是要等日麗風和之時,才可小心令出,亦不可遠行。”

    他説着,顯得有些眉飛色舞,看了照夕一眼,微微一笑,道:“這些話給你説,你是不會懂的……總之修為之人,苦了半世,到了嬰成之日,也就是苦盡甘來了!”

    照夕不由嘆了一聲道:“仙師元嬰,為弟子這麼一憂,恐怕是再也不肯出來了,這豈不是糟?”

    老人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這類初成元嬰,膽子極小,可是頗能辨別真偽是非,他已知你非惡人。至我是受了些虛驚,因為這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生人呢!”

    老人説着順手自几上取了一個大桃子,丟與照夕:“你吃個桃子,不要再為方才的事多想了,即使是心存嚮往,亦是多餘之舉。因為這種修練關念,目前對你來説是不許可的。”

    他説着又指了一下坐位道:“你坐下!我尚有話問你。”

    照夕不由心中十分失望地坐了下來,他原本心中存心,想向老人吐露,乞求老人傳授這種“煉嬰化身”的玄功,卻不料老人竟一口道破,並直截了當地告訴是不可能的事,怎不令人失望?

    此時只痴痴地看着對方,欲言又言,老人不由一笑道:“你此刻心情,我全知道,只是天下沒有不忠不孝的神仙,我問你,你成家也未?”

    照夕搖了搖頭,老人遂然笑道:“這就是了,你可知無後不孝麼?”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老人遂淡淡笑道:“這當然並不是修為所必需,只是一個人,既生於世,是不可能平步登仙的,他必須對他生存的世界,先有合理的交待。於‘情’於‘理’都有所了結;然後才有資格進取,進一步談修為成道,娃娃!你明白了麼?”

    照夕不由恍然似有所悟,當時微微愕了一下;而老人兩道如電光也似的眸子,早已看透了這少年的一切,他不由微微嘆息了一聲,暗驚於他的福厚根慧,他年定也是我道中人。

    當時不由甚為嘉許道:“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必走的路,娃娃!你又怎會知道你所走的,不是一條康莊大道呢?”

    他本想告訴照夕早晚也是同道之人,只是話到唇邊又忍住了,為了怕他先知機宜,心存依賴,反倒違了天道,所以並不多言。

    照夕為他這幾句話,已茅塞頓開,此刻眸子裏閃動着異樣光彩,躬身道:“後輩謝老仙師指引迷途,現在弟子已明白了。”

    老人不由長長念道:“善哉!善哉!”

    他説完了這句話,目光在照夕身上轉了轉,微微一笑道:“你既能與我在此相見,我已説過,我們是有緣份,我可以傳授你些功夫,你可願意接受麼?”

    照夕一聽,不由喜出望外,當時張大了眼睛道:“老仙師如肯傳授弟子武功,是弟子的造化,怎會不願學呢?”

    老人呵呵一笑道:“算你有造化就是了,只是孩子,我老頭子卻不能如此便宜你呢!”

    照夕一怔道:“老仙師如有所命,弟子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老人含笑,連連點頭道:“你的話太重了……不錯?我是要你為我辦一件事,你如果答應,我自然傳你幾手功夫;並可贈你一件東西,否則,我仍傳你功夫,只是那東西卻不能送你了。不是我小氣,實在這東西,可能為你帶來殺身的大禍呢!”

    照夕不由十分激動道:“老仙師傳授弟子幾手功夫,已是弟子福緣,弟子怎敢再企求厚賜?即使為仙師辦些什麼事,也是應該的,何敢有所收受?”

    老人呵呵一笑,猛然拍了一下手道:“好!聽你這麼一説,我這件事也非你辦不可了;而且這件東西也是非你不送了。”

    説着臉上笑容滿面,照夕不由正色問道:“老仙師有何使命,請説出來好了,弟子只要能辦到,定不遺餘力。”

    老人這時微微搖頭笑道:“這件事倒是小事,你一定可辦到;而且辦不辦到,我倒沒有什麼深求,只是為了出一出我這口氣罷了。至於什麼事,等過幾天再説。”

    他笑了笑,招了一下手道:“來,你過來!”

    照夕不由慢慢走近,老人笑道:“你不要怕,我是考驗一下你的功力如何。因為為我辦事,功夫不能太差了。”

    他説着徐徐伸出一掌,含笑道:“來,你把掌心貼着我的掌心,只管把你本身真力運出來,無妨。”

    照夕點了點頭,含笑道:“弟子功力淺得很,老仙師不要見笑。”

    老人搖頭道:“不要緊,我只是試試,你不要心存客氣,需知道,我要看清了你現有的功力,才好傳授你新的功夫呢!”

    照夕不由點了點頭,當時慢慢伸出了右掌,把掌心貼在了老人掌心,方還心存猶豫,誰知掌心才貼上,卻覺到老人掌心之內,如同閃電也似的,傳進來一股熱流。

    照夕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心知厲害,那還敢怠慢,當時忙自丹田提起了一口罡氣,把掌力徐徐貫出,一成二成,最後到了七成內力,才覺得老人掌心傳過的那股熱流,慢慢為自己逼出了體外。

    這時偷眼看見老人面帶喜色,隨着又見老人身子抖動了一下,照夕立刻又感到,方才自己逼退的內力,又向自己逼了過來,而且來勢竟是奇猛。

    照夕不由一驚,二次用足了內力,向外一登掌心,不由全身陣陣顫抖了起來。

    只覺得老人掌心傳出的力量,時進時退,其勢反倒成了互不上下之態了。

    是時老人忽然發出了一陣笑聲,遂見他掌心向外一登,管照夕立刻感到,這一次傳過來的內力,簡直是令自己莫可抵禦。

    頓時只覺得全身一陣奇熱,由不住汗流浹背,心中一急,正自無法,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了那獨特的“蜂人功”。

    當時心中動了一下,暗忖不如拿他來試一試,或可敵住老人傳來的內力。

    想到就做,當時訥訥道:“老仙師留意,弟子要施出全力了。”

    老人本以為照夕即使是內力充沛,也不會有何出奇,誰知這一試之下,自己出了五成力,才勉強敵住,不由心中已自大驚。

    此刻聞言,更是一驚,當時一面自丹田之內提起一股所練先天無極的內炁。徐徐貫入掌心,一面含笑道:“你只管使出來,無妨。”

    照夕答應了一聲,心念一動,那隻右手,霎時粗紅漲大了一倍,他口中悶吼了一聲,頓時把“蜂人掌”功,向外一逼。

    這種力量可算是運足了,老人本是眸子微閉着的,照夕掌力這一撤出,他猛然睜了開來,口中“哼”了一聲,全身竟由不住,猛然晃了一下。

    遂見他臉色大驚,大吼了一聲:“去吧!”

    只見他右掌一抖,照夕只覺得這股內力,像擊在了一個有彈力的球上也似,頓時由不住向後面翻,口中大叫了聲:“不好!”

    卻見老人五指向回一拉一拈,照夕不住又向前一栽,這才算是把心神定住。

    可是儘管如此,亦難免面紅耳赤,氣息咻咻不已,他身子也不由得前後地搖晃不已。

    老人這時忽的臉色一青,猛然站了起來,只見目光如炬。

    照夕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卻見老人面色極為難看地道:“這種蜂人功掌力,你是在哪裏學來的?”

    照夕不由嚇得全身一抖,當時吃吃道:“弟子是……是……”

    忽然心中一硬,暗忖:我如今日騙了他,日後如被他發現,更是不妙,還不如實話實説好了。想着不由紅着臉道:“弟子是由師父那裏學來的。”

    老人目光如炬道:“你師父是誰?”

    照夕不由垂下了頭道:“家師洗又寒……”

    説着抬頭看了老人一眼,又接道:“請你老人家原諒……弟子罪該萬死!”

    説着不住雙腿一軟,朝着老人跪了下來,老人這時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他……我早已猜到了。”

    他點了點頭道:“你站起來。”

    照夕忙站好了,垂侍一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老人目光注視他良久之後,才微微嘆道:“這種功夫,你學了多久了?”

    照夕此時目中含淚道:“弟子因不知這種功夫的罪惡,只是師父命我練習,我豈敢不遵?”

    老人點了點頭冷笑道:“洗又寒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你先不要説別的,我只問這種功夫,你練了有多久?”

    照夕訥訥道:“大概有半年多時間。”

    老人目光一亮,哼了一聲道:“這麼久?”

    照夕點了點頭,老人又問道:“你可知道這種功夫的罪惡麼?”

    照夕又點了點頭道:“以後我知道了,可是功夫已練成了。”

    老人這時目光在身上轉瞬不已,低低唸到道:“罪孽……罪孽……”

    説着步下了石牀,慢慢走到了照夕身前,他兩道灰白的眉毛,緊緊皺在了一起,半天才道:“我如今把你這種功夫廢了,你有何意見?”

    照夕心中一動,見老人已似面有怒容,當時不由把心一狠,心想:“也罷!這種功夫既是如此毒辣,我又何必再為不捨?就請他為我廢了也好。”想着不由面色一整道:

    “此功力使弟子痛苦萬分,多造殺孽,老仙師就為弟子廢了吧!”

    照夕説完這句話,只以為老人定會即刻動手,當時把目光一閉。老人聞言之後,面容才微帶喜色,他點了點頭,微微道:“好!你坐好。”

    照夕睜開眼,依言坐在了石椅之上,這時老人卻嘿嘿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洗又寒這惡魔,如今竟還在人世之上,老夫當初手下留情,倒成了姑息養奸……此人功力智慧俱高一等,只是逆天而行,終究要受天誅。這還不去説他,他最大過錯,卻是不該種毒在你身上。”

    老人説着,臉上帶出了難得一見的怒容,如果此一刻洗又寒在他面前,可想而知是一個什麼場面。

    他眨了一下目光,憤憤地道:“所幸天道不容,他這種奸險的心胸,畢竟不稱心,想不到,你竟遇到了我。”

    説着冷笑了一聲,接道:“這叫他白費苦心!來,孩子。”

    説着他指了一下照夕上身道:“你把上衣脱了……這種功夫一日不除,在你身上將一日留下殺機禍根,以後成年累月與日俱增,你將和他一樣了。”

    照夕這時聽得心中陣陣發冷,當時慌不迭,把上身衣服脱了下來,露出赤光的上身,訥訥道:“老仙師!你老要如何下手呢?”

    老人嘆息了一聲,目視着照夕道:“也許這麼做,你會覺得很可惜,其實不然,今後你會覺得為此受福了。”

    老人説着陡然伸出一指,平空點了一下,照夕不由打了一個極大的哆嗦。

    這種感覺,就和當日隨丁裳至其師父處,為那老婆婆隔空指點時的感覺一樣,只是,比那一次更顯着些而已。

    老人點了一指之後,眉頭微微皺道:“奇怪……你那‘無畏神樞’好似已先為人點過一般,這是為何?”

    照夕心中又驚又佩,當時不敢怠慢,即把為那老婆婆所點情形,一五一十説了一遍。

    老人聽得連連點首不已,不由詳細問了問那老婆婆長相,才笑了笑道:“想不到這老婆子,如今也還健在,看來,似他夫妻已反目多時了。”

    照夕問故,老人才笑眯眯地道:“你所遇見的那老婆婆,不是別人,正是你那師父的老伴了藍江,外號人稱鬼爪,想不到他夫妻卻在你面前演起把戲來了。”

    照夕這才恍然大悟,不由驚愣得呆了,心中這才想到莫怪那老婆婆要那般説了。

    這時老人眉頭微皺道:“要説起來,這鬼爪藍江,卻是為人不差。只是他夫妻一向恩愛,又怎會仳離了呢?”

    老人五十年不入江湖,自然五十年內,江湖上所發生的一些離奇事情,他不得而知。

    本來他對於任何事,也不會再記掛在心上了,只是洗又寒夫婦,對他來説,是往昔極為熟悉的人物,甫聞道來,難免俗念又興,是故問短道長。

    照夕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當然不能有一個合理的答覆。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老人,這時老人嘆息了一聲,遂又看着照夕道:“這藍江此舉,雖有救你之心,但仍為他丈夫保留了一半情面。只看她這一指,只在你‘無畏神樞’上少少用了指力就可知了……她這又是何苦?還不如不點的好。”

    説着又正色道:“如今我已用‘無相神功’把你‘無畏神樞’內中毒整個點散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所以為了今後長久之計,我不惜費些功力,為你把身上蜂毒去淨,此舉實對你破格了。”

    照夕這時不由大喜,忙謝道:“老仙師能使弟子還原如初,弟子終身感激不盡。”

    老人微微一笑道:“我是不忍看你如此青年,落成殘暴下場。你此功一失,你那師父如知,將必恨我入骨,只是他也莫奈我何罷了!我卻也正好藉此,給他一個警戒,他如再執迷不悟,日後即使我不除他,他亦將自焚其身!”

    照夕聽得好不吃驚,當時催道:“老仙師,你就動手吧!”

    老人點頭道了一聲好:“好!”

    遂見他雙掌平出,十指微彎,在空中,對着照夕身上抓動不已,這一霎時,照夕就覺得全身火也似熱,哪消一盞茶時間,已汗下如雨。

    老人這時雙手更是上下抓動不已,愈來愈快,照夕卻覺得全身慢慢由奇熱變成了麻癢不堪,彷彿全身上下,為千百條細蟲鑽行一般。一時忍不住低頭一看,只見膚色,已由紅白而轉成了微微的紫褐之色,正在驚嚇之際,卻聽見老人低叱道:“坐定了!”

    照夕方自一驚,只覺得身形向前一蹌,當時慌忙雙手用力扶着椅背,總算沒有倒下。

    就覺得周身皮膚千孔俱開,隨着老人手勢,流出了一身如墨汁也似的黑色濃汁,又黑又髒,整個上身全沾滿了。

    老人雙手兀自不停地連連抓動着,由是愈來愈多,又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住了手,他冷笑了笑道:“你自己看看吧!”

    照夕這時驚嚇不已道:“老仙師!這些是什麼?”

    老人遂冷笑道:“這全是那墨蜂身上奇毒,凡人沾上一點,已恐沒命了。只因你日久冶煉得已不畏蜂毒,才會沒事,你想想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毒,多麼可怕?”

    照夕不由又是感激又是害怕,當時真有些手足失措的感覺。

    老人遂用手一指壁後道:“你推開那塊石壁,自有一方清池,此為我所引清泉,你把衣服脱光了,好好洗淨了再上來!”

    照夕嚇得硬邦邦地轉過了身子,瞧着老人手指之處,一推石壁,果然應手而開,大小恰巧容一人出入。當時忙潛身而入,走了幾步,果見一個大小約五尺見方水池子,兩旁有水道引流一進一出,水聲淙淙,十分悦耳,尤其那水看來十分清澈。

    照夕入牢以來,數日未曾洗漱,見此清泉,真如同久旱甘霖一般。當時匆匆脱了下衣,沒身池中,那水竟有些温熱,洗在身上不冷不熱,卻是適意。

    他好好把身子整個洗了一淨,本想連頭也洗一洗,又怕老人等得不耐,所以只把身上洗淨,匆匆上岸。見池邊手巾衣服擺着不少,只取過毛巾,把身上擦乾淨了,仍把舊衣穿上,好在上身衣服本已脱掉,那蜂毒並未沾上,下身只好扔掉一邊,挑了半天,找了老人一件府綢褲子穿上。褲子倒和自己那一件式樣差不多,一切穿好,這才走出來。

    一時只覺得,全身上下百孔俱暢,舒適十分,老人這時卻坐在石牀上微微發呆。

    此時見照夕走出,不由一笑道:“好了,你此刻蜂毒全去,一切和本來的你無異了。”

    照夕不由跪地對老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謝道:“老仙師如此成全,令弟子沒齒不忘,只請仙師賜告大名,以存肺腑,永世不忘。”

    老人一面攙起了他,一面微微皺眉:“並非我不肯告訴你名字,實在我這名字也多年不曾提及,不願再説它罷了,你既一定要問,我也不便瞞你。”

    他笑了笑道:“今後你如見了淮上三個老兒,或是你師父師母,只提一聲雁先生,他們就知道了。”

    照夕對於“雁先生”這名字,十分陌生,只是聽來十分好聽,也好記,不由默默記在心中。

    老人道出了姓氏之後,又輕嘆了一聲道:“他們如聞我名,定會大吃一驚。只是你我這一段奇遇,卻不可隨便泄露,你要記住了。”

    照夕連連點頭稱是,老人這時,似已為眼前這些俗念,把平靜已久的心緒攪亂了。

    他開始在這斗室裏,不停地踱着,前後走了一圈,才站定了腳步,道:“這多少年來,我一直希望能遇到像你這麼一個少年,把我幾手功夫傳給他;並且令他為我辦一些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他看着照夕,接道:“想不到,竟會遇到你,這可説是天意,只是如此,也為我找來了麻煩。”

    他説着又嘆了一聲,感觸的又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也就不要再説他了。”

    照夕一時也不明白,他是在説些什麼,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這位五十年前叱吒武林的雁先生,説完了這些話,對着照夕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奇怪了,現在我已決心把我靜中參悟的幾種功夫傳授給你,我們也談不上是什麼師徒,只算是有緣份而已。”

    説完這話後,又命照夕坐下,詳細詢問了一遍他所學的功夫。

    照夕自是一一對答,老人有時點頭,有時卻皺眉不語,有時卻連連搖頭不已。可見武功師授一道,各門都不一樣;而且見解也互有參考。

    老人把照夕所學不厭其煩地問了一遍之後,才點了點頭道:“要説洗又寒傳授你這一身功夫,也卻是不易。只是此人個性過於偏激,他早年就有殺人的嗜好;如今養成怪癖,不易更改了。只是你既身為其徒,卻不可坐視不管,今後如能設法勸導其歸善,總是要盡力才好。”

    照夕連連點頭稱是,老人説完這句話,忽又搖頭苦笑道:“不過,這是不大可能的事了……你要小心行事,否則,恐怕對你亦有殺身之難。”

    照夕一面答應着,心中不由得想了自己兩個師兄的下場,由不住心驚肉跳!

    老人似已看出他心中驚恐,當時又嘆了一聲道:“我既把你蜂毒去淨,也就等於伸手管了這件事情,你也不必驚怕,我現在傳你幾手功夫。即使日後那洗又寒不顧師徒之情,想對你加害,你只要旋出來,他卻也莫可奈你何。”

    説完先傳了一首口訣,令照夕念熟了,這才含笑道:“我在這十天之內,要傳你四套功夫,也正是要叫你用來去對付四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只是你不要怕,只要你能虛心學習,多加練習,自會因熟而生巧,對付他等綽綽有餘了。”

    照夕細念那首口訣,是:

    “躬身如蝦,張翼似蛾,

    引頸類鶴,旋身揚波。”

    老人把這十六字,用極為簡易的口訣傳授與他之後,又令他背誦了一遍,這才笑道:

    “你不要小看這十六字訣。”

    説着他晃着身子,極為得意地笑道:“你不要忘了,我要令你,用這十六個字,去對付淮上三子中的老大無奇子丘明。”

    照夕不由吃了一驚,他想不到老人竟會要他去對付這麼厲害的強敵,一時不由嚇得一呆。

    老人冷笑一聲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要你辦的事,也就是要去找淮上三子,一一要敗他們於掌下,一雪我多年心頭之恨。”

    照夕只是聽着,心中吃驚萬分,老人笑了笑又道:“然後,你可告訴他們説,你是我的記名弟子,看他們老臉往何處放。”

    照夕雖然是吃驚,可是少年人好高愛勝之心,自是難免,因此他聽到老人如此的囑咐,不由得眉飛色舞的笑了,不住地點頭道:“好!好!我一定為你老人家出一口氣。”

    老人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可是你卻不要小瞧了這三個老兒……如今五十年不見,自然他們的功力會更高了。”

    照夕不由劍眉一皺,老人見狀自信地道:“可是,你只要用心地把我這套功夫學會,他們是打不過你的。”

    老人的目光,細細地眯成了兩道縫,道:“老大無奇子丘明,此人一身功夫,卻可説到了爐火純青地步,自然和你比起來,你是差得太遠了,可是你卻要用這一手功夫巧勝他。”

    照夕不由奇道:“這是一套什麼功夫呢?”

    老人得意地笑了一聲道:“這只是四式連一的一招掌法。”

    照夕不由微微詫異道:“只有一招?”

    老人笑了笑,用眸子瞟了他一眼,道:“娃娃,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一招功夫,這是我多年來靜中參悟出的一套功夫,四種不同的招式,在一式之中同時施出,我看如今天下,能敵這一招的不多。”

    照夕心中尚在猶豫,老人已跳下雲牀,他點了點頭笑道:“來!來!來!你不妨試一試看。”

    照夕不由俊臉一紅笑道:“弟子哪裏行?”

    老人笑道:“沒有關係,你且試上一試,我不傷你就是了。”

    照夕無奈,只好笑道:“你怎麼個比法呢?”

    老人微微笑道:“把你最得意的功夫,施出來就是了。”

    他説着身子向後退了幾步,已到一塊空處,雙手悠閒的垂着。照夕心中暗暗想道:

    “你老人家也未免太以小瞧我了,我就不信一招之內,會敗在你手中!”

    他想着也站起了身子,慢慢走到了老人身前,一面笑道:“老仙師既如此説,弟子只好得罪了。”

    老人只是點頭微笑不已。照夕猛向下一剎腰,用“浪趕金舟”的招式,已把身子竄到了老人腹胸之前,這種身法可真是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照夕身形一近,只見老人仍似前狀不動不移,暗忖:“我看你還往哪裏跑?”

    他腦子裏這麼想着,已當空舉起一掌,足下“騎馬蹲襠”,右掌卻用了三成內力,突的以“問心掌”劈出一掌。

    這一招照夕因胸有成竹,事先已把退路想好,掌力發出亦是旨在投石問路,虛空莫測。可隨時收發由心,可謂之狡厲已極。

    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這話真是一點也不假,照夕這一掌方自劈山,陡見老人兩袖一分,居然門户大開。只當機會難得,當時一咬牙,掌力化虛為實,口中空叱了一聲:

    “打!”

    隨着那“打”之一字,身形倏地向下一塌腰,這種掌力,可説是全部運了出去。

    動手過招,可説是疾如電光石火,不容絲毫猶豫怠慢。

    管照夕這麼往下一躬身,卻見老人一聲長嘯,他掌力已打虛了,只覺兩肋處“氣海俞穴”上一麻,隨着打了一個冷戰。

    再看老人已含笑站在自己身前了,照夕不由驚得臉都青了,以他鋭利的目光,幾乎都看不出來,老人這種身手,是怎麼變的?

    他紅着臉道:“這種神技,弟子真是見也未見過……你老人家是怎麼到了弟子身後?

    再請示範一次可好?”

    老人呵呵笑道:“自然是好……我就是為了傳授你的……你看好了!”

    照夕方點頭道好,只見老人兩袖一分,一聲長嘯,只見灰影一閃,已到了照夕身後,同時兩肋一軟,已為他兩手搭了上。

    照夕依然是莫辨虛實,只是皺着眉紅着臉看着老人,這位名為雁先生的奇人,不禁高興得哈哈大笑。他才開始一一的講解這一招四式的連環運用,如何現掌,如何旋身。

    他並且告訴照夕説,這種功夫是因人而施,譬如敵人攻前胸或腹部,那麼受制當在兩肋,如攻後背,受制卻在前胸,要是頂部,受制卻也在頂部。

    同時更逼着照夕以身示範,竟是百試不爽,一一如其所言。

    最奇的是他對敵,不論你多麼厲害的方法,卻只有這麼一種式子,竟是無法破之。

    照夕聰慧過人,不一會兒,已把這一招學會了,老人這時才囑咐他道:“我所傳的這一招,你不可輕用,因為江湖上,明眼人太多,你如不小心收斂,很可能就會在你施展的一霎,被人把要訣領悟。雖不見得為人學會,可是卻失了制人的機宜。”

    照夕連連點首稱是,老人才慢吞吞地道:“三子中的無奇子丘明,此人最高傲,他最得意的一套‘太乙快波掌’,是我所知數十年來,江湖鮮有敵手。我這一手功夫,也就是為了對付他其中最厲害的一式‘撒網過江’,那是在第九招上,如把這手功夫用來對付他,那麼他將受制於兩肩……”

    他似乎非常興奮的地接道:“我特別要囑咐你,只許用來對付他這一式;而且事先不可以對任何人,以免失了機宜,你能做到麼?”

    照夕點頭道:“弟子遵命,定能做到。”

    老人笑道:“好!好!丘明我們對付完了,再來對付他們第二子……”

    他笑得嘴都閉不攏了,接下去道:“老二赤眉子葛鷹,此人最擅長的是輕身提縱,以及巧手神拿,暗器上的功夫,江湖上可以説,難得有第二人!”

    他頓了頓道:“我要傳你一手功夫,專門對付他的。”

    説着遂細細地指點了他一種功夫;然後提到了飛天子葉潛,傳授了一首口訣。

    (作者為保守機密起見,在此不事先透露,讀者以後自知。)

    二人為了研究各門功夫,費了整整一夜的時間,照夕只覺得他所傳授的功夫,簡直是玄到了家,若非內功功夫有極好的基礎,簡直可説是不得其門而入。

    他一直不停地演習着,老人仍是不十分滿意,並定了時間,以後每夜再來。

    照夕別老人回到自己室內,天已微明,他唯恐令老人失望,一個人在洞室之中,不停地演習着。直到精疲力盡,才倒在了石牀之上,昏昏睡去。

    自此以後,夜夜潛往老人室內,不知不覺一週過去了,這七天的時間裏,他真有了驚人的長進。

    老人傳授了他七八種功夫;並且口授了他一套內功口訣,這口訣日後幫助照夕內功方面,有了不可思議的長進。

    這一日,照夕在老人的指導之下,練功已畢,老人對他的成績十分滿意,由不住讚賞有加,遂含笑對他道:“這短短幾天來你也確是難得,居然把我傳你的這些功夫,練得得心應手,這實在是不容易。由此看來,你資質極高。”

    他説着收斂了笑容,微微嘆了一聲道:“可是……我們也就該分手了。”

    照夕這才突然覺出,不由也頓時一愣,這十天來,他和老人之間,真是建立了深厚的友情,雖然他一直是以“老仙師”來尊稱他。

    可是老人卻並不像一個嚴師般待他,有時候,二人的相處,就像是二對極好的朋友。

    所以照夕甫聞此言,不由吃了一驚,他怔怔地看着老人,現出無比的依戀之容。

    老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你也不要難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在想,這幾天我們能夠在一塊……這是天意……我已經非常滿意了。”

    他臉上含着適意的微笑道:“你的出現,卻正好為我解決了一些凡世之上的未能遂心之事……在你來説,你也學到了一些在武林中,難以得到的功夫,真可説是相得益彰。”

    他微微皺了皺眉道:“至於你那個師父,你卻要時時提防着他才好。此人手狠心辣,江湖上無人不知,你雖是他的弟子,可是他如知道,你背叛了他,他決不會饒你性命。

    怎麼他都是你師父,所以你要謹慎對他,我已給你説過了,你可從藍江身上下手,如能設法使他夫婦重新和好,那洗又寒自會對你寬容。説不定藍江的力量,能改變他的劣質……這豈不是一件完美的功德?”

    照夕點頭稱是,老人遂笑了笑道:“自然,光憑口説,你是難在奏效的,我可以設法幫助你。”

    照夕驚疑地看着老人,老人卻慢慢走到了石桌前,拉開了一格石屜,由內中取出一具黑光錚亮的小葫蘆,搖了搖,發出一陣金石之音。

    他點頭笑了笑,遞於照夕道:“你收下這個!”

    照夕不由驚道:“老仙師!這是什麼?”

    老人笑道:“我叫你收下,你打開看就知道了。”

    照夕驚疑地把這小葫蘆接到了手中,打開了蓋子,看了看,只見是半葫蘆黑亮的小藥丸,芳香之味上透鼻樑,不由奇道:“這是藥麼?”

    老人點了點頭道:“這是我練制的名為‘小還丹’,因收採不易,僅僅制了這麼一點。我本人因練嬰耗了許多氣神精血,全賴這小還丹滋補,功能起死回生……對你今後用處太大了。”

    照夕不由愣道:“可是你老人家今後莫非不用了麼?”

    老人笑搖了搖頭道:“我如今元嬰已成,功夫大進,是用它不着了,你收下吧!”

    照夕道了謝,放在身上,老人卻皺眉問道:“你不是説那藍江,因走火入魔,半身不遂麼?那麼這種東西,卻是對她大為有益,我想只需七八粒,也就可使她復元了。”

    照夕不由又驚又喜,當時笑道:“那麼弟子如見到了師母,豈不是馬上就可令她復元了麼?”

    老人笑道:“自然可以了,只是你卻要留意,這夫婦二人,一向都是詭計多端,我贈藥給你的意思,是想你能以它消除你本身的危險,你明白麼?”

    照夕不由突然大悟,當時點了點頭,老人這時拉開了抽屜,卻又由其中取出了一口長劍。

    照夕只一眼,已覺出此劍非凡,那是一口形式極為古雅的長劍,通體上下約有二尺五六寸長短,一色的墨綠。

    老人撫視着這口劍,良久,才嘆了一聲道:“此劍隨我身邊,已過了七十年了,如今……”

    他嘆了一聲,猛然遞過道:“你拿去吧!”

    照夕不由大驚,當時跪地道:“弟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受你老人家如此厚贈,這萬萬使不得,你老人家還是收回去吧!”

    老人微微一笑,單手外探,照夕竟被隔空提了起來。他笑道:“你不要過不去,我既贈你,你就收下,否則我反倒不樂意了。”

    照夕仍不敢去接,老人長嘆了一聲道:“此劍劍名‘霜潭’,為我少年時遊華山時,無意自一舊石鋪中收購而來。那時此劍隱於一黑綠長石之中,可笑賣石人,不知是件寶物,僅把它當一塊好石頭來賣,我卻以極便宜的代價購得。”

    老人笑了笑,又道:“據吾師説,此劍仍是漢朝人莫方子所鑄,一度為大將軍霍去病所有,南征北討,仗它立了不少功勞。後來獻於皇上,皇上視為珍寶,日日懸掛身邊,愛撫不已,故有詩句如:‘聖上棄美人,一意撫霜潭’之説,隨後帝死,此劍就沒有下落了。想不到千年之後,此劍竟落到了我的手中,這也是天意。”

    他嘴角含着愛憐的淺笑,在談論到此劍過往的歷史時,不由輕輕撫摸着這口劍,好似回憶到昔日漢帝使這口劍的情景。

    他以拇指輕輕按動了一下劍匣上的一粒明珠,這口劍“鏘”的一聲脆響,自然地跳出了三寸劍身,一時青光耀目難睜。

    照夕不由驚歎了聲:“好劍!”

    老人隨着展手,把它抽出了鞘子,微微帶出了一串極為精細的龍吟之聲。

    一時這間石室之中,就像閃動着一道青蛇一般,只見青光閃閃,劍氣森森,微一晃動直如青河倒卷,冷氣逼人。照夕幾曾見過這種寶刃,當時直驚得目瞪口呆,老人在掌上把玩了一會,遂插入了匣中。

    他鄭重地遞於照夕道:“這口劍,就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吧,你要好好地保存着這口劍。”

    他長嘆了一聲,感慨地道:“當初我得這口劍時,自己也曾寫了兩句話,封於鞘中,你不妨遵照而行。”

    照夕小心地接過這口劍,真是驚喜得無以復加,聞言問道:“仙師那兩句話,可肯賜告,弟子亦便遵行。”

    老人笑着,用手在這劍鞘一面一按,只見翻起一面空鞘,只見他探進二指,向外一抽,抽出了一條黃綢帶子,笑遞與照夕道:“你拿去看看。”

    照夕雙手接過,展開一看,只見綢上龍飛蛇舞的書寫着兩行字,細認之為: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照夕不由打了個寒顫,連連稱是,老人嘻嘻一笑道:“我如今功成在即,贈劍於你,另當別論,可是你卻要謹守此言,不可將此劍落於他人手中,否則,你當誓守此訓。”

    照夕連連點頭道:“是!是!”

    老人這才又把那黃綢子接過,置於劍匣之中,又把劍遞於照夕,才道:“我為了避免外人覬覦此劍,特製了這個綠鯊皮劍鞘,可是外形仍不可掩。明眼人一看即知此劍不凡,所以為慎重計,今後你應再以布套一個把劍套好,這麼就方便多了。”

    照夕這時一面答應着,一面小心地把劍繫於背後,老人似乎了卻一樁心事。

    他嘆息了一聲道:“我本想,這口劍留着,就藏於此洞中,留贈今後有緣人,卻沒想到有緣者即是你……哈!天意真是奇妙萬分咧!”

    照夕不由問道:“弟子有何緣分,仙師又怎知呢?”

    老人呵呵一笑道:“在你初來之日,這口劍已不像往日一般安靜了,它夜中曾三次驚我。”

    説着,眯着眼笑道:“第一次,是你初被困之時,這口劍無故出匣,響了一聲,是我推算才知;第二次,是你在洞中意欲誤採元丹之時,此劍又無故響了一聲,所以我才以琴音擾你,隨後你不服,竟再次誤採,此劍二次示警,我才專心觀察你至今。”

    他笑了笑,道:“你説,這不是天意如此麼?所以自那時起,我才決心,把此劍贈你。”

    照夕聽得如醉如痴,由是心中,更把這口劍愛如性命一般。

    老人又嘆了一聲道:“此劍昔年在江湖上曾飲了不少惡人魔頭的血,只是殺機太重。

    前數日我私窺劍氣,知道來日尚會層層血腥,只怕這些,都要應在你的手中,你要切記,寶劍雖是殺人利器,卻不可以妄以傷人。”

    才説至此,那口劍竟在照夕背後,發出一聲低鳴,無故出鞘半尺。

    老人陡然以手掩口,失態的“哦”了一聲,遂張目向照夕道:“你可聽到了?”

    照夕嚇得忙把劍解了下來,果見劍鋒已出匣半尺,劍氣眩目。

    “這……這是怎麼回事?”

    老人搖了一下頭道:“它竟不以老夫之言為是,出聲制止,由是看來,只怕來日江湖中大難不了啊!”

    説着連連揮手道:“快收起它來!快收起它來!我真怕看它,這是天意,我也無能為力了!”

    照夕傻傻地把劍合好,才又背在背上,心中自是驚奇不已。

    他雖聽過古劍通靈之説,卻是隻聽傳聞,尚不曾見過,想不到今日,竟自目睹,自然是又驚又喜,由不住心中通通跳動不已。

    老人這時顯然為了這口劍,弄得不十分愉快,他那兩道灰白的眉毛,微微向下搭着。

    默默地坐在石椅之上,停了一會兒,才抬起了眸子,對照夕點了點頭道:“你也該走了……時候不早了。”

    他微微説出了這幾句話,目光又合了攏來,照夕不由幾乎想掉淚,他訥訥道:“老仙師,我以後還能來看你麼?”

    老人眼睛也沒睜開,只微微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們緣分已盡了。”

    照夕不由頓時怔住了,想不到一分鐘之前,尚對自己有談有笑的老仙師,此一刻竟自冷漠至此?不由幾乎冷僵在當地了。

    他動了動嘴唇道:“仙師對弟子大恩,弟子今世不能報,來世亦當報之,仙師你……”

    老人只是是頻頻地搖着頭,眼睛也不睜一下,以至於照夕的話不得不中止。

    他失望地嘆息了一聲,老人卻是連連揮着手,意似令去。

    照夕不由一陣心酸,當時跪在地上,對他叩了三個頭,抬頭看時,老人竟已垂首不語了。

    他安詳地互握着手,出息均勻,已自行功入了定了。

    照夕只好含淚站了起來,想到老人這幾天,對自己的不厭教導,以及贈送自己這麼珍貴的禮物,無異是恩同再造,卻在臨別之際,連受自己一聲謝,也掩耳不聞,真是令人感懷傷心。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卻見老人頭頂青光閃閃,方自驚異,卻見一小人自老人頭頂探出半個身子,正是老人所練元嬰。

    這小人對着照夕看了看,這次卻是面現微笑,他舉起一隻小小的手,往地道洞口指着,口中就像初生的小兒般,“吱吱”直叫。

    照夕知道是老人令自己走的意思,他雖然心中不捨就去,可是又怕打憂了老人練功,只好重重嘆息了一聲,一時淚流滿面道:

    “老仙師珍重,弟子去了!”

    説着對着那小人深深打了一躬,只見那小人卻也對自己合掌連揖,意似歉讓。

    到了此時,照夕也只好走了,他轉過了身子,方走了兩步,卻聞得那小人口中連叫,不由忙回過了身子,奇道:“仙師還有事囑咐麼?”

    卻見那小人,很快的由老人頂門一躍而出,再一跳已到了石几之上,雙手卻抱着一物連跳不已。

    照夕這才恍然大悟,看清了,原來那小人手中所抱之物,竟是老人所贈的那個葫蘆,不由忙笑道:“謝謝老仙師。”

    説着遂走上前去,小人見他走過,忙放下葫蘆跳向一邊,口中吱吱直叫。

    照夕取過了葫蘆,突然憶起老人説,內中小還丹有養嬰之功。

    當時不由拔開塞子,倒出一粒,雙手遞上小人,誠意道:“老仙師可要受用一粒?”

    那小人不由雙手在頭上摸來摸去,似乎又伸手又害怕的樣子,照夕知道他是害怕,遂把藥放在桌上,退後了幾步。

    這樣那小人,果然大喜過望,只一跳,已過來,把桌的丹藥取過送到口中。

    照夕再看石椅上的老人,臉上卻藴起了一絲笑容,自知不便多留,遂又跪謝了一番,這才毅然起身走向壁邊,扶梯而上。

    回頭卻見那小人,已坐在石桌上,分着兩腿,仰着頭正在看着自己,似乎很新奇的模樣。

    照夕笑了笑,才伏身爬入地道而去,他心中這一霎時真是感慨不已。

    暗思老人,如今幾乎已煉到了半仙之身,一待元嬰長成,即成仙證道,將立萬年不朽之身。這是何等福分自己,不知哪一天才能有些成就,也許一生一世,仍是一個俗世的凡人而已。

    想着真是感傷不已,他一面在地道里鑽左鑽右,背上的長劍,時常碰擊着青石,發出鏘鏘之聲,他不自禁想到了這口劍,心中禁不住也笑了。

    本來他一直遺憾着,沒有一口好的兵刃,聽師父説,兵刃種類雖多,可是合手合意者卻少;而多少年來,自己也只醉心着得一口好劍。

    洗又寒雖也贈過他一口劍,可是那是一口較一般為好的劍而已,要是和這口“霜潭”

    劍比起來,那簡直是有天壤之差。

    他一路爬着,腦子裏仍由不住欣喜欲狂,不知不覺已到了自己室中。

    一切就緒之後,他又坐在石牀之上,心中想道:

    “老人曾説過,我有十天的牢獄之災,如今就要出去了,也不知靈也不靈?”

    想着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再者他又想到了丁裳,自己只顧夜夜學武,卻不知她這幾天來過了沒有?要是她果然來過,一定奇怪我上哪去了?要是她真要問起來,我卻是如何回答她才好呢?

    想着心中不由動了一動,方在思索應對之話,忽覺得洞頂有一陣細小的鐵鎖響聲,接着又是一陣石塊磨移之聲,照夕不由抬頭注視了一會兒,果見一人影閃動着,遂聽到了丁裳的聲音道:“管大哥……管大哥!”

    照夕忙道:“是裳妹麼?我在這裏!”

    丁裳口中哦了一聲,奇怪道:“咦!你怎麼又回來了?”

    照夕不由笑道:“我一直在這裏啊!”

    丁裳小聲道:“前天我來,怎麼你不在呢?”

    照夕因念及老人所囑,不敢輕易泄露,當時只好撒謊道:

    “誰説我不在,大概我在石頭後面睡覺吧!”

    丁裳聞言,將信將疑的轉着一雙眼睛;不過她確也想不到還會怎麼了,當時只眨着眼睛道:“奇怪……我叫了好幾聲,你沒有聽見麼?”

    照夕賠笑道:“都怪我不好,我怎會睡得這麼死呢,所以今天我都不敢睡了。”

    丁裳這才相信,遂笑道:“我看你,這十天好似精神還比從前好些了,倒像不當一回事似的,真怪?”

    照夕不由心中一驚,暗忖:“我的天,我真太大意了,這哪像一個被關的人哪?”

    這麼一想,不由馬上作出了一副苦笑道:“你倒真會開玩笑,我真恨不得想死了算了!”

    丁裳才嬌笑了幾聲道:“你不要急,我只是逗你的。”

    她説着,忽然聲轉小道:“今天,我就是來救你的,我已和那位申屠雷兄約好了,你怕不怕?”

    照夕不由暗驚老人神算果然不假,因笑道:“我怎會怕呢?高興還怕來不及呢!”

    丁裳小聲道:“好!我已想好了點子了,等一會兒那負責看你的人就要來了,你只管假裝叫肚子痛,纏着他,我就到他房裏去偷鑰匙,要找不着,乾脆就把他拿下來,逼着他給你開門。”

    照夕連連點頭道:“好計!”

    遂又想起道:“可是申屠雷呢?”

    丁裳嗔道:“傻瓜!你出來了,我們倆人難道還沒有辦法救他們麼?”

    照夕遂笑道:“對!還是你聰明,那我而什麼時候開始呢?”

    丁裳想了想道:“現在就開始吧!天可不早了。”

    想着匆匆又把石頭給合上了,又上了鎖,照夕心中喜道:“這丁裳也不知怎麼弄得,居然能把這封石的鎖鏈子打開,她倒是真能。”

    想着時間大概差不多了,這才扯開了嗓子大叫道:“喂喲!哎喲……可痛死了!”

    自己叫了幾聲,差一點兒想笑,因想到這可不能笑,遂又雙手捂着肚子,大叫了起來。

    他這麼叫了十幾聲,果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走到了洞頂,一人捶石道:“小子!你叫什麼,怎麼啦?”

    照夕馬上躺下,雙手捧腹道:“老兄……你弄點藥來,我可是要死了,哎喲!這可是不能活了!”

    那人聽照夕吼得如此可怕,也不由吃驚不小,因恐鬧出了人命,擔當不起。

    當時匆匆開了鎖,移開了石頭,跟着一道燈光射了進來。

    照夕忙在石上滾來滾去,他燈光照也照不清,只聽他大叫道:“小子!你不要光叫呀!到底是怎麼啦?”

    照夕哎喲道:“我……我……想死!”

    那人嘿嘿冷笑道:“你想死?小子!你可別給我找麻煩,你老實説,是餓的是不是?”

    照夕喘氣道:“我也不知……哎喲!哎喲……”

    叫到後來,簡直是氣若游絲,連他自己聽來,也是怪怕人的。那人果然嚇得不輕,連連拍石道:“唉!唉!這都是他孃的難事,一到我當班,就他孃的出婁子,喂!喂!

    我説你就別叫了,這事我也當不了家,我去給你找點東西吃去。”

    説着就要起來,誰知身子還沒站起來呢,忽被人一把着脖子了,隨着一口冷森森的劍刃,在他臉邊晃來晃去。

    這小子不由嚇得“我的媽呀!”一聲叫了起來,遂聽見丁裳的聲音,低叱道:“不要命你就叫。”

    這小子嚇得手中燈也掉下來了,卻為照夕一把接住了,反把燈光往上照着,一面笑道:“對!狠狠地治治他。”

    這小子不由直了眼,一面道:“你……你不是肚子痛麼?”

    照夕嘻嘻一笑道:“你爺爺才肚子痛呢?小子!你乖乖的領着這位小姐,把這牢門開了,要不然她可是殺人的女魔王,你就別想活了。”

    丁裳寶劍再次挨在他臉上,一面叱道:“你説!怎麼開門?”

    這人咧着大口道:“我的小奶奶,你老可別拿寶劍瞎比劃,這玩意可是能殺人的呀!”

    丁裳嬌叱道:“當然能殺人!你要不要試試?”

    説着又在他臉上貼了兩下,這一來這小子嚇得又鬼叫了起來,照夕看得真想笑,當時忙道:“你叫什麼?快開門吧!”

    丁裳也嚇唬道:“快點!門在哪裏,怎麼開?”

    這人還裝蒜道:“我哪知道呀?”

    才説到此,卻又啊喲的一聲,卻見順臉滴下了不少血,丁裳這小丫頭,可真狠,真用劍劃了他一下,這一來,這小子不由嚇得又鬼叫了起來。

    好在他頭在洞裏,聲音倒傳不出去,照夕用燈照着他厲聲道:“你説不説?”

    這小子一面哭,一面道:“我説!我説!那位小奶奶別扎着我脖子呀!”

    照夕忍不住笑了,遂道:“裳妹!他答應了,你就別再制他了!”

    丁裳這才一把把他抓了起來,劍尖就挨着他後心,一面冷笑道:“走!你帶我走,你只敢出一點聲,我就給你來一個血窟窿。”

    那人嚇得雙腿發軟,連聲道:“是!是……是……”

    説着照夕就看不見他二人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左牆角內,一陣轆轆的響聲,跟着卻見平空吊起了大半截石牆,原來另有機關。

    照夕正奇怪,卻見丁裝已持劍,正比着一個黑胖的小子在門外站着。

    照夕忙含笑跑出道:“好了!沒事了。”

    那胖子卻哭喪着臉道:“你自然是沒事了,以後就是我的事了。”

    丁裳卻嬌嗔道:“你還説。”

    説着手往前動了動,那胖子又殺豬似地叫了起來,照夕不忍道:“算了吧!我既然出來了,就饒了他一命吧!”

    丁裳卻冷笑道:“哼!你的心倒軟?”

    照夕這時才看清,原來這小姐仍然是男裝的打扮,小帽子上還有一塊翡結子,閃閃發着綠光,一條大黑辮子又黑又粗,再襯上一雙大眼睛,倒真像是一個漂亮的小夥子。

    當時不由對她笑了笑,才低頭對那胖子道:“你只要告訴我們,我那兩個同伴關在哪裏?你領我們去,我們就饒了你。”

    這胖子方自叩頭,丁裳已冷笑道:“這不要問他,我知道!”

    她猛然向回一抽劍,隨着左手玉指向前一戳,這胖子已被點中穴道,啊喲一聲,頓時倒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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