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翻卷,剎那間,傾盆大雨不斷往下落。
逗妞正在街上晃,雨忽然下來,而且看來一時還停不了,所以只好就近在杏花香屋檐下躲雨。
因為大雨留客,杏花香的生意正興隆。
逗妞心中好納悶,怎麼這般多男男女女送柱迎來好不熱鬧!
突然間——
七、八名手持鋼刀,鐵棍,全身濕透的大漢,湧進杏花香。
逗妞在外頭站得實在沒趣,所以跟在大漢後混進杏花香。
湧進的大漢,其中一名較年長的,暴喝:“裏頭所有的嫖客,馬上滾出去,大爺今晚把杏花香全包了!”
偌大的杏花香頓時鴉雀無聲,眾嫖客,妓女滿臉詫異。
老鴇堆滿笑,從人羣中走出來,道:“稀客!稀客!大爺們裏邊請,可有相好的?要多少姑娘,我給您找——”
説着,説着,老鴇偷偷推身旁的桂花一把,使了個眼色。
桂花迎上前,嗲聲嗲氣的説:“喲!大爺跟誰發這麼大的火,大家一起享樂,享樂,到我房裏來!”
一名大漢搶上一步,狠狠推了貼身上前的桂花一把,罵道:“他媽的,賤貨,我老大怎麼説,你們怎麼做,羅嗦什麼?”
桂花被這一推,跌個眼冒金星,眼淚頓時流下來。
逗妞討厭這些欺人的壞東西。
大堂突然鑽出一個男孩,朝大漢的腳猛踢,罵道:“你欺負我娘,你這死烏龜,死王八,出去就給電劈死。”
老鴇厲聲道:“常來,滾一邊去!”
大漢右手往常來背上一拳就要捶下。
一個身形極靈敏的女娃,迅速鑽出朝大漢肚子推一把,大漢頓時跌得四腳朝天。
妓女們正想尖叫,但眼前情勢變化太快,根本來不及叫。
“你怎麼可以欺負常來的娘?”逗妞板起面孔問。
話説完也不等大漢反應,逕自轉身對常來説:“常來,這裏是做什麼的?怎麼這等熱鬧?”
又一名大漢朗聲笑道:“哈!女娃兒!這裏是玩女人的地方,男人的天堂,過兩年你也可以接客,大爺一定來捧你的場……嘻!嘻!”
其餘的跟着大笑。
逗妞不懂還一臉嬌憨。
“我打爛你這張髒嘴——”常來縱身一撲,往大漢臉上猛揮拳。
大漢既然連躲都躲不掉,“哇!”一聲,臉上已全布血痕。
年紀較長的大漢,喝道:“混小子,不知死活,竟然敢和伏神幫做對。”伸拳就想打。
常來一聽“伏神幫”就想起了天仙美女,胸脯一挺走上前去。
桂花尖叫求道:“大爺留情,不要傷他。”
常來身子一閃,一臉盛怒,道:“娘,別求他,你兒子今天要揍扁這些狗孃養的,替你出氣!替白衣仙女報仇。”
“伏神幫——什麼混帳幫派。”提到伏神幫,常來竟氣得全身發抖。
逗妞也氣得雙頰鼓鼓,道:“邪魔歪道,大壞蛋,我要替我姑姑報仇。”
“好狂的口氣。”
妓女和嫖客全縮到牆角。
“常來,我們上!”
桂花被人扶到一邊,哭着道:“常來,不可以!”
“娘,你放心。”
一名大漢想從背後把逗妞拎起,卻被逗妞滑溜地避開,逗妞轉到大漢身後,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那人翻出幾個筋斗,“砰”一聲,和桌椅成一堆。
逗妞高興得拍手叫好。
“逗妞,玩真的毗!”常來擔心的提醒逗妞。
“沒問題!看我的!”逗妞仍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常來這一邊早已交手數回。
整個屋子晃動起來,燭光更是搖動不定。
常來幾個旋腿,踢得大漢連退數尺,口中鮮血直吐。
三條人影擋在常來前頭,常來雙掌凝聚真力一送,二人應聲倒下。
雙腿一提,反手一撈,將大漢摔得昏了過去。
堂上兵刃相交聲不斷。
逗妞舉刀格開,來襲的大刀、鐵棒,左掌翻出“呼”一聲,大漢直飛出廳外。
堂上眾人都是“啊”聲不斷。
張豪在後院聽到前面大堂的兵刃聲,連忙趕出來。
看到常來心都懸起來,細看常來身手靈活,還處於上風,才放下心。
焦點一移,被堂上一身邀遏的逗妞吸引住。
只見逗妞劍劍虎虎生威,劍速愈來愈快。
張豪好生訝異,才沒多久,常來武功竟然進步這麼快。
逗妞劍勢突然一緩。
劍勢看來極緩,卻凝無窮的內力。
逗妞微哼一聲,執劍畫圈,幾名大漢皆被無形壓力籠罩着。
逗妞現在所使的正是“雪恨劍法”。
“唉!”張豪看了不禁大愕。
堂上七、八名伏神幫大漢,傷的傷,死的死,有的溜了。
堂上忽然靜了下來,滿眼桌翻凳倒,杯盤打得粉碎。
“噯唷!”“你看這兩個毛燥小子,愛惹麻煩,把我的店搞成這樣!”老鴇刻薄他説。
“桂花!你總給我個交待吧!”老鴇吃定了院裏的姑娘。
常來氣得雙手緊握,腦中尚未想出怎麼整這老鴇。
逗妞身形一動,兩聲清脆的耳光聲。
逗妞退回原位,老鴇兩頰各留下,五指紅印。
“哈!逗妞,幹得好!”常來喜形於色。
老鴇臉丟了,她除了瞅着常來、逗妞外,也不敢亂吭。
常來轉身扶起驚嚇過度的桂花。
逗妞搬張椅子放在老鴇前,老鴇嚇得不敢動。
爬上椅子;逗妞指着老鴇鼻子,道:“你為什麼瞪我?壞女人!你以後敢再欺侮常來的娘,我還要打你耳光,哼!踢你屁股!”
逗妞一副人小鬼大,教訓人的模樣,妓女和嫖客“卟嗤”一聲,全躲着偷笑。
常來扶着桂花到後院休息,逗妞、張豪跟了進去。
“逗妞,你真夠朋友!”常來抓了抓逗妞的辮子,
逗妞擺出俠士樣子,道:“沒什麼!在下只是略盡江湖道義罷了!”
常來指指張豪道:“是他自小把我帶大,我叫他張爺爺!張老爹!”
“老爹,我叫逗妞,是常來的朋友。”逗妞仰起天真的小臉。
“逗妞,剛才看到你使劍,真是好身手。”張豪誇讚着。
逗妞得意洋洋道:“哪裏,張爺爺過獎。”
張豪謹慎問道:“逗妞你和神機宮可有關連?”
“張爺爺好厲害,怎麼知道我是神機宮的人?”
“我是神機老人的小女兒。”逗妞佩服地回答。
“哦!原來是神機宮小公主。”
“可是,我剛才見你後面使的劍法——不是神機劍法?”張豪一臉狐疑。
逗妞整個心情沉到谷底,眼眶中淚珠打轉着,回答:“那叫‘雪恨劍法’是我姑姑教我的。”
常來看到情形不對,道:“逗妞,你為什麼要哭?”
“常來,我姑姑好可憐!”逗妞豆大的眼淚滾了下來。
“你姑姑叫什麼?”張豪緊張地問。
“我姑姑叫冷霜——”
有如晴天霹靂,張豪雙腳一軟,登時跌倒椅上,喃喃道:“難怪!”
常來見到張豪滿臉複雜的表情,道:“張老爹!沒事吧?”
逗妞忘了難過,扯扯常來衣服,諾諾道:“常來,我説錯什麼?”
張豪回過神,抓住逗妞手臂,問道:“你姑姑還在不在?”
逗妞緩緩點點頭。
“在哪兒?”
逗妞真的嚇呆了,道:“在……在……”
於是,逗妞把如何被伏神幫抓去,和石洞的一切告訴張豪和常來。
“霜姑娘!”張豪哭出聲來。
常來奇怪地叫道:“張老爹,你——你——”
桂花半昏迷狀態下,聽逗妞和張豪的對話,愈聽心神愈不寧。
張豪的哭聲,終於讓桂花清醒,桂花悠悠道:“張豪,霜姑娘可是白衣門的——”
逗妞搶一步道:“對!沒錯!我姑姑是白衣門主冷剛的妹妹。”
張豪止住淚,點點頭,道:“逗妞説的對,冷霜是少爺的同胞妹妹。”
桂花亦失聲哭出來,喃喃道:“老天有眼……”
常來無法明白怎麼一回事,輕率出口道:“白衣門是什麼狗東西?讓你們這樣不對勁呢?”
“啪”一聲,桂花淚如雨下,給常來一巴掌,道:“常來你年紀不小了,説話怎麼還這麼沒規矩?”
常來摸着臉頰,不高興道:“娘!我一向都這樣説話的呀!也不是今天才如此,您為什麼打我?”
逗妞不高興雙手插腰道:“大娘打你,活該,你為什麼説我姑姑的白衣門是狗東西!”
“要你多嘴!”常來吼道。
桂花氣極了,舉起的手又無力地放下,無奈地別開臉愉偷拭淚。
張豪穩定多了,勸道:“桂花,不要怪常來!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常來“卟咚”一聲跪下去,哭道:“娘您別生氣,別哭!是常來不對,惹您生氣。”
桂花扶起常來道:“別的都可以亂説,獨獨白衣門之事不行。”
常來把一張寫滿問號的臉轉向張豪,道:“白衣門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張豪將常來和逗妞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沉默半晌,心裏快速地整理着如何將往事,説給兩個毛頭孩子知道。
張豪思緒飄得好遠,緩緩説出……
張豪隨着述説,臉上一陣陣陰、晴、怨、憤交錯……
當年——
他的主人張姑娘——金陵白衣女投身白衣門學藝,白衣門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門人一生都要效法觀世音菩薩行善救人。那是因為白衣門第一代門主曾得一夢,夢見菩薩指點他到一地,救回被騙走失蹤的愛子,他救回愛子後,立誓供奉菩薩,一生一世,代代世世行善救人。
所以白衣門前後六代門人,從未傷害過人,而且念念不忘行善事救人。
常來聽到這裏已明白自己心目中的天仙竟是白衣門人,不禁吐吐舌,表示抱歉。
張豪一説,逗妞也很高興她學得白衣門武功,並引以為做。但一回頭,看見常來她娘,哭得涕淚四垂。
逗妞訝異道:“大娘,你為什麼哭?”
桂花摟過常來,啼位道:“我也是白衣門人呀!”
張豪聞言一愣,半晌道:“你……你莫非是那護主逃走的侍女?”
桂花放聲哭道:“是呀!”
張豪驚訝的説不出話來,指着常來,半天才道:“那小孩莫非是他!”
桂花點頭,泣不成聲。
好半天,桂花才開口説道:“當年,我們被蒙面人攻擊,少門主叫我先帶小少爺走,在山下會面。沒想到,我才走到半山,就碰到兩個橫臉大漢,見我孤身好欺,侮辱了我,二人意猶未盡,競把我賣入青樓,天可憐我,因我要挾死,才沒將少門主也賣掉,我偽稱是我的兒子,在妓院中將他養大。”
張豪道:“你為何不將他送回白衣門?”
桂花道:“等我攢夠錢,託人打聽,才知道不但冷家被毀,白衣門一門也全滅了,為了少爺的安全,更不敢告訴他自己的身世。”
兩個小孩驚得張口無法言語。
逗妞不敢相信猛搖張豪,説:“張爺爺!張爺爺!你説白衣門少門主是不是常來——”
逗妞渾身上下打量着常來。
張豪道:“不錯,常來真的是少門主——冷剛的遺孤。”
常來嚇呆無助地望着桂花,道:“娘!我是——我是——”
桂花將常來擁入懷裏,哭道:“你姓冷本名文遠,是你爹親自為你取的名字。”
“可是!可是!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真相?”常來有着很明顯的不滿之意。
張豪接口道:“伏神幫四處追殺的很緊,她沒有能力給你周全的保護,怕你人小不分輕重,不輕意暴露了身份,那冷家真的要——”
頓一頓又道:“今天在廳上看到逗妞的劍法,極似白衣劍法,我才懷疑白衣門尚有人倖存,沒想到竟會是霜姑娘。”
逗妞天真道:“常來你有了姑姑怎麼還哭?”
常來滿臉悽苦,道:“我姑姑被伏神幫的人害得那麼慘,我心中好難過!”
“我姑姑真的好可憐!”逗妞真的很懷念冷霜。
“是我的真姑姑,逗妞!告訴我水牛莊在哪兒?我去把姑姑救出來——”常來滿懷希望説。
“在水牛莊!”
“可是你還不能去救她!”逗妞直搖頭阻止。
常來怒氣衝衝説:“為什麼?你害怕啦?還是你根本不希望姑姑快點出來?”
“才不是!姑姑説她雙腳已廢,內傷太重,再加上助我練功時,損耗真力大多,現在不能動,如果勉強一不小心又耗損了真氣的話,姑姑性命會不保!”逗妞很明事理的模樣,一口氣説完冷霜交待她的話。
“伏神幫這羣惡魔,為什麼要害白衣門?”常來狠狠揮動雙拳,在空中亂擊。
“伏神幫真的很壞,他們也要殺神機宮的人!”逗妞同樣滿腔怒火。
逗妞強調説:“常來!我告訴姑姑要替她報仇,一定會把她救出來。”
“逗妞,從今天開始,我們一起打伏神幫。”
“好!就像今天一樣,打得他們七零八落。”逗妞的語調又活潑起來。
“我一定把伏神幫打得翻過來。”常來狠狠地比劃。
張豪注意到桂花滿腹的憂心。
張豪語重心長對常來道:“桂花告訴你身世,是要你為白衣門自重,想想自己的重擔,不可以隨意胡鬧斷送冷家的希望。再説,桂花為你們白衣門犧牲這麼大,常來你應該上去磕頭才對!”
常來道:“豈只是磕頭,今後她仍然是我常來的娘,只要我常來活在世上一天,我就會好好孝順她。一日叫孃,終身就是我的娘!”
張豪聽了連連點頭,道:“對!對!生的不如養的,恩情大如天。”
而小桂花早已歡喜的珠淚漣漣,一手牽起正要下跪的常來,但常來現在已練了一身功夫。稍一使力,硬生生地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看着淚漣漣的桂花,張豪本已乾的眼角,又濕潤起來。
***
福神廟。
在長江之南。
廟並不大,僅僅勉強可以容納一個人。
奉把福德正神。
本來這土地公廟,在江南一帶非常多。
廟是依山面而建。
這裏本來十分冷靜,在深夜,越發冷靜得有點可怕。只聞松濤沙沙,有時一、二隻野狗,像鬼魅一樣,在林間搜巡覓食。
“喳!喳!”
突然從遠處傳來腳步聲。
腳步走得很慢。尤其在寂靜的深夜裏,遠遠的就能聽得到。
“唉!”
這個人是誰?
怎麼邊走邊嘆息,莫非迷了路?
或者是錯過了宿頭?
近了!
已逐漸瞧出入影!
個子並不高,低着頭,垂着肩。
無精打采,有點孤單和落寞。
是個少年人。
他走到福德正神廟前,停下腳步,向破廟一打量,自言自語道:“唉!何去何從,想不到我朱彥奇,竟落到這種地步!”
朱彥奇?堂堂撫寧侯府的世子、小侯爺?
阿奇一個人孤伶伶的走着。那天他躲在街角,看小寶被一行都指揮使的侍衞給押回京。一大堆侍衞在旁邊拱衞着,他不敢露面,因為他怕是個圈套,要引他出來。
他打量過破廟,向廟走去,想在此休息一下。
忽然!
廟內伸出個毛茸茸的頭,惺鬆的眼眨了眨,對阿奇不住瞪視。
阿奇大吃一驚,喝道:“你是人?還是鬼?”
“媽的!你吵醒大爺的好夢,不向你問罪,已經夠客氣了,竟開口罵人是鬼,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
“哦!原來是個叫化子!”
“呸!什麼叫化子,我是這裏的山大王,正抱着我的美人在睡覺呢!”
“山大王?那、那算是打擾你了!”
阿奇弄不清什麼山大王,哪有什麼美人,想這人腦子有問題,便準備轉身離去。
不料,那人一聲喝道:“回來,山大王有話問你!”
“什麼事?”
“給本大王砍些柴來,本大王快要凍僵在這裏了!”
“自己不會去砍?”
“哈!哈!本大王是吃十方,你來的不是時候。”
“沒工夫!”
“小鬼,你説什麼?”
“告訴你,沒工夫,一個叫化子,也想耍威風!”阿奇不耐煩的頂撞。
這叫化子聞言,喇的一聲,攔住去路道:“叫你砍柴,是瞧得起你,別人想給我砍柴,我還不一定要哩!”
阿奇才不理那一套,立即將手往腰中一插,大聲道:“既然有人想給你砍柴,去找他好了,本少爺説沒工夫!就是沒工夫,想嚇人,可辦不到!”
“哈哈!反啦!敢再説個沒工夫試試!”
“沒工夫,沒工夫,還是沒工夫!”
“現在,就給你打出工夫來!”
那叫化子,隨手一掌,直向阿奇有來!
阿奇見狀,依佯畫葫蘆,學叫化子的招式,迎了上去。
叫化子,其實並未用出力氣,他看阿奇,只不過是小鬼,實在看不出他是否會武功,他相信即使會,也不過小兒把式罷了!
他看阿奇學他的招式,迎劃上來,以為阿奇是年幼任性罷了!
雙掌一交,他陡然身子一震,暗叫一聲“不好!”
忙加了幾成力道,並將身子穩住。
一接招,表面是叫化子略勝一籌,但是叫化子自己明白,完全是勝於內力,若不是對手經驗不足,真不敢斷定誰勝誰負。
“原來是個會家子,本大王今天倒看走眼了。”
“再接一招!”
這次他可不敢大意,説着,掌風一轉猛推而去!
阿奇想他掌式,像是與他的“乾坤定穴法”攻式相像,他忖測猶豫未已,“啪”的一聲,己被摔了個狗吃屎。
這一掌可不輕,阿奇摔倒在地,半晌起不來。
好長一段時間——
阿奇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破口大罵道:
“死叫化子!有種我們再打!”
阿奇連聲大罵。
頓使叫化子左右為難,不知是打得好,還是忍讓一步好,
打下去贏了,也不見有什麼光彩,若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自己以大欺小。
不打,看那小子倔強模樣,若不給他一點教訓,還真不知天高地厚哩!
同時心裏一團疑團,心想不妨試試再説,隨即道:
“憑你這兩下子,不要説打,我要是跑,你追都追不上!”
“追上了怎樣?”
“能迫上,我們就再打!”
“好!一言為定,讓你先跑!”
“不行,我們得先説個規則!”
“什麼規則?”
“若追上了,我就陪你好好打一架,不然的話,就拜我作師父,你當徒弟,好好地伺候我幾年。”
“就憑你這副德性,休想!你伺候我,還嫌你笨手笨腳呢!”
“不答應?那你走你的獨木橋,我抱我的美人去了!”
“倒想得美,平白打人一掌,就想溜開?”
“你不同樣打我一拳嗎?咱們扯平,兩不相欠!”
“説得好聽,我人小手輕,可沒把你打摔在地上!”
“你要怎麼辦?”
“我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簡直作夢!”
叫化子也大火道。
“若不看你是個小子,老子一掌斃了你,看你還能胡説八道不成!”
叫化子一時氣結,不料卻觸動阿奇的靈機。
只見阿奇道:
“現在不打也行,待會兒再打,包打得你倒地上學狗爬。”
“怎麼?你想待會兒再打了,可以,本大王事情可忙得很,沒工夫逗你這個小鬼玩!”
“什麼小鬼,我可不小了,你那見風就倒的老骨頭,一定打不過我。”
“罷了!算我不該惹上小鬼,你再準備兒年,才打得過我。”
“不是我吹牛,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了!”
“哈!哈!”
“小子,索性大方些,讓你想久一點,天亮以後,咱們再比劃兩招。”
“只要能打得我倒退三步,從這裏到金陵,包你吃住,並情願跟在你屁股後,伺候你,你看條件如何?”
“進了金陵呢?你不管?”
“進了金陵,那就不是我的管轄區,不過,你真要有本領,我雖管轄不到,託個朋友照顧,倒也可以!”
“算了吧,吃你討來的冷飯,晚上窩破廟,那可不是滋味!”
“懶得跟你説。”
説着叫化子從懷裏摸出兩錠銀子,對阿奇晃了晃:
“就憑這個,夠你一路吃喝了。”
阿奇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不是偷的,便是搶的。”
“我可不要跟你去坐牢房。”
“小鬼,少廢話連篇,比不比?不比的話,我那‘美人’可能還未冷,連同‘宮室’都暫時給你享用好了。”
“你吃?”
“我另有事要辦,去去就來。”
“可別想開溜!”
“笑話,我年紀比你大,還怕你不成?”
“敢不來,與我碰上了,可要拉你的鬍子當狗牽。”
“好!好!就這麼辦!”
那叫化子倏地,去得無影無蹤。
阿奇看了一怔,心想,這人的身法怎麼和我學的“乾坤定穴法”閃躲身法如此相像。
他急忙往小廟走去,廟小得可憐,以阿奇的身材,進廟門仍須低下頭。
阿奇一進門,便撲面一股煙味衝來,嗆得他直想咳。
他原想,廟內一定還有個叫化婆才對,因為方才那叫化子三番二次説他有個“美人”。
誰知進來後,四周一打量,只是一個空廟而已。
一把乾草鋪。
一堆快熄的火。
這一來,卻看清了一件事,不由暗喊叫化子缺德。
原來叫化沒找到木柴取暖,把廟裏的柵欄拆下來當柴燒,同時在柴堆旁,攤開一張少女的圖相,難怪他説有“美人”相陪。
阿奇心中梗着幾個問題未解,哪有心情去看那幅少女圖,索性不理那幅圖畫。
靠在人邊,正襟危坐,閉目凝思起來。
阿奇雖逢奇遇,到底缺乏經驗,一時間,仍不能瞭解那人的身法招式怎麼會和他差不多呢!
他這一想,把約定的時間都忘了。
叫化子已返回,在他面前盯了很久。
阿奇仍懵懵不覺。
那叫化子也迷惑了。
自他回來,本想嚇唬阿奇一下。
但看到阿奇之後,暗暗吃了一驚,心想。
打了一輩子雁,卻被雁啄瞎了眼,這小子,是何來歷,內功竟練到這麼高境地?”
因為阿奇若不運功,一點也看不出他有練武功的跡象,現一靜坐,不知不覺就運起功來了。
叫兒子一瞬不瞬的注視阿奇。
事實上,他心裏也正納悶,為什麼這小鬼的出手招式和他那麼相像,難道他和自己有什麼淵源不成。
驀地——
那小鬼忽然在自己膝蓋上重重一拍道:
“成不成,就在此一舉了!”
這一拍,使得叫化子吃了一驚。
叫化子正準備抽身離廟,因為一般人練氣運功,是不願有人在一旁偷窺。
這已是武林不成文的規律。
他身於江湖,是個老江湖,當然知道這種武林禁忌,所以不想讓阿奇發現他在偷窺。
不料,他尚未來得及抽身,阿奇己看到他了。
阿奇呼聲道:“你回來了,那我們打吧!”
“休息夠了,有精神了?”
叫化子隨便問了句。
“管他有沒有精神,包一掌把你打得學狗爬!”
“吹牛!”
“試試看便知。”
“那就出手吧!”
阿奇已經大喝:
“臭叫化看招。”
説打就打,這是哪門規矩,一舉掌便襲過來。
叫化子也雙拳擊出,依叫化猜想,雖不一定贏,接上三五十招,大概不成問題。
不料——
雙拳剛推出,胸口似被捶奇似的,眼前一黑,喉頭一哽,
“哇”哇出一口鮮血,人便往地上倒去!
昏迷中,只聽阿奇拍手大笑道:
“哈!哈!叫化子學狗爬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