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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輸了又如何?

    虎無傷人意人有殺虎心。

    冷血跳下“紅燈客棧”之際,感覺到自己就好象是那隻不欲傷人但人卻要殺之的老虎。

    可是,此刻他心中,卻是異常歡快。

    因為他身上仍遺留着花香。

    ——那是剛才小刀在他懷裏的香味。

    對於究竟這是花的香味還是小刀身上的香味,冷血決不似自己一劍疾取對方咽喉還是虎口一般準確地分辨得出來。

    背向官道,一字排開,面對冷血的,有四個人,和一條狗——就是昨晚冷血為了要突圍時把它丟往阿里——阿里從此就捨不得丟棄的小生物。

    ——因為它跟他長了同一樣的眼!

    那隻狗好象還認得冷血,汪汪汪的向他吠了幾聲,聲音奇特,跟一般犬隻不同,吧吧有聲,但全無敵意,象在打招呼。

    可是儂指乙的語音卻充滿敵意:“你這次不當縮頭烏龜了,我很高興。”

    冷血道:“我沒有要逃避你們的理由。”

    二轉子氣得唇色就象月色一樣的白:“你太過分了!你剛才跟小刀在房裏做什麼?你竟欺侮這樣一個女孩……”

    冷血道:“我……”

    儂指乙冷曬道:“我現在明白但巴旺是怎麼死的了。”

    阿里誇張地“啊”了一聲。

    二轉子怒道:“姓冷的,你出手,今晚咱們説什麼都要一決勝負。”

    冷血長吸一口氣:“假如我勝了便怎樣?”

    二轉子道:“你勝我死。”

    冷血道:“輸了又如何?”

    二轉子道:“輸了你死。”

    冷血道:“可是我不願跟你拚生死。”

    二轉子道;“你怕?”

    冷血道:“算我怕了你又何妨!”

    耶律銀衝忽然乾咳了一聲。

    二轉子馬上靜了下來。

    ——老大要説話,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自然都該知道先行站一邊再説,這一點,不管家規、幫規還是江湖規矩都一樣,不知道的人根本寸步難行。

    耶律銀衝道:“你還能活到今晚,我很高興。”

    冷血道:“我想我大概還能活下去,活很多晚,謝謝你的關心。”

    耶律銀衝道:“能在屠晚的椎下活過來,的確非同凡響,我們都為你捏了一把汗。”

    冷血奇道:“屠晚?”

    那律銀衝也詫道:“昨晚他沒來麼?”

    冷血更奇:“他跟你説要來找我麻煩麼?我可不認得他。”

    耶律銀衝哦了一聲,道:“那麼説,昨晚他是沒來了。”

    冷血仍如在五里霧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耶律銀衝正色道:“昨晚,我們在鎮外,把你截住了,正想動手,忽然看見,你背後有一個人,青寒着臉,一言不發。我正想喝問,卻見他在月下,完全沒有影子——”

    阿里忍不住喃喃的道:“沒有影子,豈不是鬼?”

    二轉子即道:“他比鬼更可怕。”

    阿里自作聰明地道:“那一定是魔!”

    二轉子不耐煩了:“他的‘五鬼半暈’大法太快,所以,連影子都來不及投映於地。”

    儂指乙不可置信的説:“哪有這種事!昨晚,他明明是站在冷血身後,動也沒動嘛。”

    二轉子嘿聲道,“才不是呢。你看日出月落,星轉鬥移,動得何其快,但你何嘗見得準它如何移動?屠晚全身在動,但因為太快太急太奇巧,所以使你以為他只在靜立。”

    冷血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原來昨晚自己跟這“四人幫”對峙之際,背後一直有人,只有他自己一無所覺而已。

    ——究竟是自己功力太差,或是來人輕功太高,還是自己昨夜太關念小刀的安危,所以才懵然不知?

    ——自己一向引以為榮的,如同野獸能預知危機的敏覺感覺,難道已退化了不成?

    “也不一定是身法太快。另有一説是,”耶律銀衝補充道,“聽説屠晚練得一種‘煮牛神功’,全身罩在一種無形無影的罡氣裏,要比‘金剛不壞神功’,‘十三太保橫練’、‘先天一炁罡氣’還要刀槍不入——刀槍攻進去反而會讓他以抗力反挫。由於這種神功護體,所以日光月華,燈映燭照,都無法直接投射在他身上,所以他是個沒有影子的人。”

    冷血覺得嘴唇有些乾澀:“他找我幹什麼?”

    耶律銀衝望定了他,居然有一種類近“憑弔”的神情,認真的問:“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得。”

    “那麼你們就不是朋友了?”

    “我是從你口中才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既然不是他的朋友,便是他的敵人——他的朋友一向不多,敵人卻是滿布天下。他是個殺手。”

    “殺手?”

    “他是天下四大凶徒之一,以椎成名。他要殺的人,沒有殺不到的,所以,容易殺的人,他一向不殺。”

    ‘四大凶徒?”

    “對。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趙好的心,燕趙的歌舞。”

    “這麼説,他要殺我,還是給我面子了?“

    “至少他是個名動天下的殺手。”

    “他是殺手,我是捕快。”

    “他可連朝廷上的一品官都殺過幾個。”

    “那好,如果他殺的是奸官,我不理,他要是殺好人,我便先辦了他。”

    “你不如也把我們辦了吧!”

    “我們是朋友。”

    “朋友?我們也是要對付你的人,跟屠晚一樣。”

    “屠晚為什麼要對付我?”

    “我不知道。屠晚是個殺手,收了錢,自然就得殺人。你何不問他去?”

    “我問他,他會答?”

    “一個好的殺手是不會出賣僱用他的主子的——除非是你的劍比他的椎還快。”

    “他使的是椎?”

    “‘破盡’。”

    “破盡什麼?”

    “他的椎法只有一招:就叫‘破盡一式’。”

    “果真是天地一切萬物,都盡為之所破?”

    “至少,沒人破得了他這一式。”

    冷血沉吟半晌,忽問:“這個屠晚,身上可帶着鼓?”

    “鼓?”耶律銀衝一楞,隨即道:“鼓聲倒有。凡他出現之時,據説常有鼓聲,時遠時近,起伏無定,擾人心神,詭異萬分。”

    冷血點點頭,道:“當然同時也兇險萬分。”

    然後他一字一句的反問:“如果那晚在我背後出現的是屠晚,那麼,那夜和今晚在你們身後閃現的,又是什麼?”

    他這麼一説,除了阿里懷裏那隻狗之外,二轉子、依指乙還有阿里,莫不倏然變色。

    連耶律銀衝的四平八穩十六定都有點風聲鶴唳風吹草動起來。

    這時候,一股無形無跡的殺氣,也無聲無息的,在眾人身前身後,凝聚了起來,連花香似乎也凝結成一種可以擊痛人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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