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人,全都是他的師父!
“狠將”陳金槍。
“白首書生”韋空帷。
“劍主浮沉”賀靜波。
“求敗刀”牛寄嬌。
“殺手樓主”劉扭扭。
他們全都來了!
“我們打聽不出你的身世來歷,”薔薇將軍説,“卻查出你有五個師父。所以把你的五位師父都請出來,讓他們來收拾你。”
説完,他既策馬行過一邊去。
這兒好象沒他的事了,他好象變成了旁觀者:
看那五個師父怎麼收拾一個徒弟。
冷血向他們逐一拜見。
──就算不能算是師父,也是他的“教練”。
劉扭扭説話的時候就象是在讀遺囑:“他們給我錢。很多的錢。我是殺手。我要殺你。”
牛寄嬌的神色還是那麼落寞、無奈:“我當了半生白丁,今回想撈個官兒噹噹。”
賀靜波乾乾脆脆的説:“我已叛了諸葛先生。”
韋空帷慘笑道:“我家人還在他們手裏。”
陳金槍則狠狠的説:“上次你擊敗我,這回你得付出代價!”
每個人都有弱點。
──只要對準弱點下手,鐵漢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為了自身的“弱點”,所以這五人全都來了。
一齊來對付冷血。
可是冷血也一樣要面對自己的一個“弱點”:
──因為他們曾是他的“教練”!
他能不能憑自身一把劍,戰勝這五個教過他武功或文功的人?
──對他而言,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
最難以解決的是:他能不能只擊退他們而不傷人?
他可不可以只傷他們而不殺?
──向來,他的劍一旦出手,生死便不能自控。
牛寄嬌撕下了一角袖子,那就是他的“刀”。
──對這位“刀就是道”的“教練”,冷血一直都深心銘記着。
劉扭扭仍然黑鞘白劍,劍反是鞘,鞘才是劍。但他卻忽然把劍放在地上,就“空”着一雙手。
──對這位精通“轉嫁大法”的殺手,他的敢戰肯敗,冷血也留有深刻印象。
賀靜波拔出了他身上的十六把劍,都插在身前土中,冷血知道他最重視的一把劍:“主”,還系在腰間。
──對這位“終生御劍,卻為劍所御”的劍手,他也滿懷敬意。
陳金槍已不用金槍。
他使雙槍。
──對這位一臉恨意的槍法名家,冷血當然記得他是自己的第一個“師父”,也是第一個讓自己擊敗的“教練”。
韋空帷卻握着一支明晃晃的匕首。
冷血知道他有滿腹的學問。
──要不是這位“教練”,冷血自知縱有搏千人之力、殺萬人之敵,也不過是一個不明是非、不辨黑白的武夫而已。冷血更感激他。
現在這五個人,都各有不同的理由,站在他的對面。
面對這些人,他如何出手?
怎麼下得了手?!
這就是冷血的難題。
這要比跟高手決一生死還令他躊躇。
忽聽在軍隊包圍的外邊,冷血原來闖入的所在,有人高聲説話:“他有五個師父,我們也正好有五人。”
另一人説:“如果我們打贏他的五個師父,豈不是比外冷內熱的小傢伙更厲害?”
又有人説:“所以這種既出風頭又好玩的事,咱們當仁不讓。”
又一人説:“不讓?他們不讓你進去才怪!”
另有一人説:“他們不讓人進去咱們就進不去麼!”
還有一個聲音道:“光説有什麼用!有本領的現在就闖進去瞧瞧!”
“好!”最後一個是女音,“説闖就闖,看誰先闖過去!”
──這明明是七個人的聲音:六男一女。
但前面説話的那幾人卻認為他們是“五個人”,這麼聽來,至少有兩個人被其他五人認為“不是自己人”了。
冷血熟悉這些語音。他當然知道來的是誰。
想到他們,他冷峻的臉上就現出了笑容。
第二種笑容。
──那是融冰消雪的笑。
朋友。
──這世上有誰是不需要朋友的?
而想到她的時候,他心裏掠起一陣幾乎連劍也捏不住的温柔。
小刀。
──這世間確是有一種温柔的感覺,象風過嚴寒、陌上花開一樣。
這時候,冷血發現了一些事。
首先是包圍的軍隊,靠近村口那一面,忽然“飛”入了一隻大蝙蝠──一個象大蝙蝠般的人!
他“飛”入的姿勢無疑十分難看,單看他臉容五官的表情,就象一頭老鼠在啜着一隻大海螺一樣。
雖然難看,但是極快。
──實用不一定好看。
這人“扎手紮腳”的“飛”了起來,姿勢笨拙,但無疑十分實用。
他掠起來的時候,手腳並用,士兵都用長槍、矛盾來戳他,但都給他十指上套着的尖稜鐵環砸斷,連他的短髮短髭也似戟刺一樣,刺着了人比針還鋭利,俟他落下來,就正好落在場心,冷血身邊!
他咧嘴一笑,閃爍着三隻金牙。
這人就是但巴旺!
與此同時,冷血也看見泥地上忽然急速的蠢動着一件“事物”──極快的、甚速的、奇急的,“它”已鑽過一眾士兵的腳底,一直鑽入場中,然後“噗”的一聲,一個“泥人”彈了出來。
這泥人抖去身上的泥,眨了眨狗眼,還伸出了真和狗一般長(還帶着幾塊花斑)的舌頭,向冷血嘻嘻一笑。
這“泥人”就是阿里。
接着,冷血看到了一個“波分濤裂”的場面。
“裂開”的是在場包圍的官兵。
人牆分左右裂開。
左邊的是儂指乙。
他使得是一把彎刀。
──一把彎彎的鈎鐮刀,揮舞的時候,它又會突然彈直,象一柄長刀。
刀鋒所及,人人倒下。
逼近的官兵都傷在刀下。
儂指乙一面疾行,一面揮舞鐮刀,很快的就殺出一條路來。
右邊的是耶律銀衝。
他完全沒有動手,可是他每走一步,都把正要向他動手的人逼退。
他象一座走動的山。
山一樣靜,內藴着力。
他昂然而行,敵人紛紛而退,未退的敵人,彷彿也給施了什麼魔法,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是以,右邊也盪出一條路來。
後面還跟着兩個人。
一男一女。
──奇怪的是,並沒有人向他們兩人動手。
是不敢?還是不便?
他們:儂指乙、阿里、耶律銀衝、但巴旺,還有小刀和小骨,已迅速行到廣場中心來。
他們就在冷血身邊。
──正好面對冷血的五名“師父”。
小骨皺皺眉,道:“好象還差一個沒來。”
阿里笑了:“他?”
儂指乙説:“一定是二轉子。”
但巴旺道:“他早來了。”
耶律銀衝向上指了指,道:“他正與烏鴉聊天。”
大家仰首望去:冷血身旁有一棵樹。
枯樹。
樹丫直伸入天空,勾勒出蒼穹的孤寂。
樹枝上佇着有十數只烏鴉。
它們扭着頭伸着喙子在看樹下的人,看去十分無聊的樣子。
較大的一枝樹丫,卻停着一個人。
他蹲在那兒,像一隻收了翅膀的鳥。
──鳥人。
這“鳥人”當然就是二轉子。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翱翔”到了樹上,看他的樣子,象是在跟烏鴉聊天。
薔薇將軍這回就象冷血乍見自己從前的五名“教練”,全一齊出現一樣,微微有些色變。
顯然的,這幾名從容闖進陣來的人,都有一身非同小可的本領。
這種本領相當可駭。
──一個冷血已足夠頭疼了,何況還有這些在眾目睽睽下仍能不知不覺的“飄”到了樹上還不驚走任一隻烏鴉的人物!
不過,薔薇將軍臉上也掠過一種十分特異的神色。
──那是在他看到小刀和小骨出現的時候。
那神情,就象一個騎士看到一匹好馬。
──那還是一匹原來就屬於他牧場裏逃出來的久違了的馬。
愛馬。
──那眼神里有愛惜之意。
不過,無論怎麼愛惜,那都只是他胯下的馬。
──如果這匹馬不再是他所能縱控的坐騎呢?
他會更愛惜這匹屬於自己的馬?或是轉而憎惡這匹別人的馬?
恨一向比愛久遠。
愛是軟禁。
恨是吞噬。
人很少象記住仇恨一般深刻的記住愛。
──到那時候,他會不會因恨而殺了自己所愛的馬?
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