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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 捕

    來的人正是敉亂總指揮黃金鱗。

    黃金鱗道:“枉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鐵二爺,你可知道這樣做,會使得四大名捕英名掃地,同時也牽累諸葛先生的一世英名。”

    鐵手淡淡地道:“黃大人可能來晚一步,有所不知,我早已解冠棄職,既不是什麼名捕,一切作為,也與諸葛先生無涉。”

    黃金鱗這一出現,在鮮于仇心裏卻大是不悦,心道:你既來遲了,何不兜過去截擊戚少商,卻來這兒湊熱鬧!

    黃金鱗卻道:“哦,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誠然是好,但辦案官員可會聽你説説就算?你就算救走了戚少商這股餘孽,但自己可有為自己認真想過如何逃走?”

    鐵手搖首笑道:“沒有。”

    黃金鱗道:“你以為能在鮮于將軍和下官手上逃得了?”

    鐵手道:“如果我要走,只怕你們還是攔不住。”

    黃金鱗怪笑道:“那麼説,鐵二捕頭是不準備走了?”他還是故意稱鐵手為“捕頭”。

    鐵手忽長嘆了一聲,雙指迸點,解了冷呼兒身上的穴道,道:“我本就沒打算要走,天子犯法,與民同罪,何況我這等小役,你們且押我返京吧。”

    鐵手這一着,冷呼兒和鮮于仇大出意料,黃金鱗嘿嘿乾笑道:“好,鐵捕頭,有種!不過,你武功超羣,這樣,可不好押,我想,鐵捕頭是明法人,也是明理人,不想要我們為難罷!”

    鐵手深吸一口氣,道:“你要我怎麼樣?”

    黃金鱗道:“自古以來,押解犯人,都要扣銬鎖枷,何況此返京城,千里長路,鐵二捕頭又武功過人,認識的英雄好漢又遍佈道上……”

    鐵手截道:“就算道上好漢看得起我鐵某,冒險前來相救,我鐵遊夏是自甘伏法,決不潛逃!”

    黃金鱗桀桀笑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不過,鐵二捕頭就如此跟我們一道走,在法理上,未免有違先例,未免不大……那個……”

    鐵手長嘆道:“你説的對,要我束手就縛,也未嘗不可,不過,你得允諾在先,秉公處理,在未返京受審之前,不得濫用私刑。”

    黃金鱗哈哈笑道:“鐵捕頭這可小覷了下官!下官若對鐵爺分毫逼迫,絲毫傷害,即卸官解甲,自刎當堂,血濺五步,以謝江湖!”

    鐵手、冷呼兒、鮮于仇都沒料到黃金鱗竟説得如許的烈,要知道江湖上最講承諾、信義,黃金鱗這回把話説絕了,便決無挽回餘地。

    黃金鱗又道:“就算鐵二捕頭還是信不過下官,那這一定會信一個人——”

    他眼睛眨了眨了,笑笑道:“這個人,跟鐵二捕頭的淵源可深得了,鐵爺就算沒有見過,也一定對他生平耳熟能詳……”

    連鐵手也不禁問:“你説的是——?”

    黃金鱗道:“‘捕神,劉獨峯。”

    鐵手動容道:“捕神……?他,他來了麼?”

    黃金鱗道:“敉平連雲寨,緝拿戚少商的案子,聖上有鑑於兩位將軍久戰無功,便着傅丞相另選賢能,劉捕神曾因聽文大人之言,懷疑‘捕王’李玄衣是死於四大名捕之手,所以借出京之便,順便辦理此案;我把你交給他,該不會再有二話了罷?”

    冷呼兒和鮮于仇在旁悶哼一聲,卻不敢説什麼。黃金鱗那一番話無疑係指他們攻不下連雲寨,乃奇恥大辱,最後連雲寨得破,還是依仗傅丞相所佈下的伏兵卧底,來個窩裏反,始能臻功。

    他們更不敢得罪的,是個號稱“捕神”的劉獨峯。

    原來在“四大名捕”這四個年輕人仍未在江湖上成名之前,武林中就有“三絕神捕”,那是:“捕神”劉獨峯、“捕王”李玄衣、“神捕”柳激煙。

    “神捕”柳激煙因公之便,暗報私仇,進行狙殺,把“武林五條龍”殘殺殆盡,後被冷血查出而身死。(詳見“四大名捕”故事之《兇手》?”另“捕王”李玄衣為報子仇,要殺一個相當正直無辜的青年人唐青,逼得冷血與他發生一場冬夜苦鬥,後飛身追殺一奸惡無良的小人關小趣,因而喪生冷血劍下。(詳見“骷髏畫”書?”。

    這“三神捕”裏,武功最高而名頭最響的,要算是“捕神”劉獨峯。

    劉獨峯被稱為“捕神”,不但是因為他是“捕中之神”,同時他也是這幹捕快中身份最高,最養尊處優,家世、學問、官位最顯赫的一個。

    他捕抓犯人時也最有神采。

    以劉獨峯的輩份而論,可以算是鐵手的前輩,跟諸葛先生來比,可以算是師弟級的人馬,而劉獨峯近年來都在京城裏座鎮,退穩享福,極少出動。

    而今,竟連劉獨峯都出山了。

    鐵手最擔心的還是戚少商等,如果劉獨蜂真的要抓他們,戚少商以重傷之軀,只怕難以逃脱。

    黃金鱗道:“我把你交給劉捕神,這總夠公正了罷?”

    鐵手嘆了一口氣,伸直雙手,道:“好,你派人來綁我吧。”

    黃金鱗左右欲一擁而上,黃金鱗叱道:“誰敢對鐵捕頭無禮!”眾皆止步,垂手而立。

    黃金鱗趨前對鐵手道;“二爺乃一條響噹噹的好僅,下官今日敢綁二爺,乃執法行事,二爺休怪!”

    鐵手嘆道:“你綁吧,我不怪你。”

    黃金鱗自手下那兒抓了條牛筋繩,正要縛綁鐵手雙臂,才綁了兩個圈,便負手退開,鐵手奇道:“怎麼不綁?”

    黃金鱗苦笑道;“二爺功力蓋世,只要運力於臂,捆綁又有何濟事?”

    鐵手想了想,道:“也罷,我先卸去功力,你用牛筋嵌縛我穴道三分,我便崩不斷了。”

    黃金鱗笑道:“好,就這麼辦,二爺,得罪了。”鐵手伸出雙手,黃金鱗毫不客氣,三匝五繞的,扎個結實,驀地,運指如風,迅若閃電,疾點鐵手的“膺窗”、“期門”、“章門”、“天池”四大要穴!

    鐵手驟然受襲,而內力已卸下,一時應變不及,穴道受制,他一面想運功破穴,一面怒道:“你……”

    黃金鱗再不打話,電光火石間又一口氣封了鐵手“旋機”、“鳩尾”、“巨關”、“幽門”、“關元”五大穴,這一連人體九大要穴被封,任是鐵人也抵受不住,鐵筆頓失重心,跌倒在地。

    黃金鱗趨前笑問:“我可有傷你?”

    鐵手倒在地上,瞪視黃金鱗。

    黃金鱗笑道:“我哪有傷你!我只不過封了你的穴道,你不必盯我。”

    冷呼兒、鮮于仇等這才明白黃金鱗的用意,一起走近,冷呼兒喘了鐵手一腳,揶揄道:“你也有今天!”

    鐵手悶哼一聲,在自有蓋世內力,但九大穴被封閉,便無發揮之能。黃金鱗笑向他道:“看見沒有,不是我踢你,是冷將軍踹的。”

    鮮于仇跟神一亮,道:“黃大人的意思是……?”

    黃金鱗搖首笑道:“我沒有意思。打他殺他傷他辱他,都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捉拿他而已;你知道,江湖上人,最講信義,而我黃某人,也最重言諾的了。”

    冷呼兒登時明白了,笑道:“對,你只不過是擒他而已,至於要把他怎麼個整治法,就完全是我們的事了,你也無法阻止。”

    黃金鱗故意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阻止不了哇。”

    鮮于仇冷冷地道:“當然,如此這般,你好人一人充當,咱們來做惡人了。”

    黃金鱗道:“話也不是這樣説,你們要不傷他也可以,不過,押他返京可是長途漫漫,這個龍精虎猛的,留着總是禍患!”

    冷呼兒嘿聲道:“還押他回京?在這兒把他乾淨乾淨,歸塵化灰便了!”説着,又迎着鐵手的臉門踢了腳。

    鐵手硬受了這一腳,幾乎沒有暈死過去。

    黃金鱗也不阻止,只説:“別壞了傅丞相的大計。”

    鮮于仇目光一閃,道:“正要請教。”

    “不敢。”黃金鱗壓低了聲音,道:“鐵手這次放走戚少商的事,正好可以冠之於勾結流寇,私通強盜,藉公狗私,殺傷官差的罪名,只要把他押回京城,交給傅丞相,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大大挫了諸葛一下,而且……”

    他陰笑道:“四大名捕情同手足,鐵手被捕,無情、追命、冷血等一定設法營救,屆時,傅丞相只要請九幽神君佈下天羅地網,就可以一網打盡,不愁他飛上了天!這可是大功一件!”

    鮮于頷首道:“如此説來,這廝的狗命,倒是活的比死的值錢。”

    冷呼兒悻悻然道:“難道就任由他逍遙自在的回京麼?”

    鮮于仇和黃金鱗聽了都笑了起來。黃金鱗忍俊道:“逍遙自在麼?倒不見得!給人紮成大花蟹一般,這一路跋涉,也沒什麼逍遙,還有什麼自在,何況……”故意住口不語。

    鮮于仇會意,笑着接道:“我們至少也可以給鐵二爺嚐嚐甜頭。”

    冷呼兒道:“如此最好”一拳擊落,打得鐵手牙齦盡是鮮血,又一腳踢去,拍拍二聲,左胸兩根肋骨齊斷,卻聽冷呼兒“哇”地一聲,撫足飛退。

    鮮于仇登時戒備,黃金鱗間:“怎麼了?”

    冷呼兒“哇哇”氣道:“這傢伙,嘿,用內力——”原來他吃鐵手貯存於體內的功力反擊,左足尾二趾竟被震斷。

    黃金鱗這才明白過來。向鐵手嗜嗜地搖首道:“鐵捕頭,你這身內力修為,倒真是羨煞人了,可惜啊——”

    冷呼兒奪過一張刀,一刀往鐵手頭上砍落,鮮于仇一手扣住,怒叱道:“傅丞相的大事,你忘了麼?”冷呼兒頓時不敢妄動。

    鮮于仇身子一沉,連戳鐵手身上七處穴道,鐵手頓覺全身虛脱,有如蟲行蟻咬,萬蜂齊噬,十分痛苦,每根肌筋都搐抖起來,偏偏身子又不能移動分毫。

    鮮于仇冷笑道,“滋味可好受?”

    黃金鱗呵呵笑道:“這樣整也可把他整死了。”

    鮮于仇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什麼!不過,劉獨峯如果查起,倒不好交待。”

    黃金鱗笑道:“劉獨峯麼?他其實根本還沒來到。就算來了,咱們也可以把姓鐵的藏起來,當沒這回事,再説,劉捕神也是傅丞相派來的,他雖跟諸葛交好,但諒不致敢違抗傅丞相的命令。況且……李玄衣是他的至交,而他一直懷疑‘捕王’乃‘四大名捕’所殺,就衝着這點,這位養尊處優、身嬌肉貴的劉捕神也未必會管這樁閒事。”

    鮮于仇哈哈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黃金鱗卻道:“不過,再這樣下去,姓鐵的可給你的‘六陽陰風手’弄得不大好了。”

    “六陽陰風手”原是武林中一種極歹毒的武功,專用於迫供!傷殘對方身體元氣為主,鐵手重傷後遭這種惡毒手法鉗制,宛若在受千刀萬剮,痛苦不堪,饒是他內力精湛,一張臉色已紫脹如赭,全身顫搐,鮮于仇怕弄出人命,笑着拍開了禁制,又一掌按在鐵手心口上。

    這一下只是拍中,憑鐵手內力,尚可抵禦得住,但鐵手苦於不能動彈,給他按着催勁,而正於血氣翻騰,五內如焚之際,一口血,就噴濺了出來。

    鮮于仇笑道:“求饒吧!”

    鐵手受制到現在,身負重創,但始終半聲未哼。

    冷呼兒有些動容道:“真是一條硬漢!”

    黃金鱗滿臉笑容地道:“硬漢?剁下他一雙手,看他還硬不硬!”

    鮮于仇眯着眼笑道:“剁下他一雙手?那就聽你吩咐咯!”

    黃金鱗忙不迭地道:“噯,這可不是我的意思,不關我的事!”

    鮮于仇冷笑道:“你盡做好人,我也不剁,不過,”揚聲叫道:“來人啊!”

    眾人哄地應了一聲,鮮于仇道:“把手上帶着的刑具都拎出來,我倒要一件一件的試。”

    這幹軍士此趟出來剿匪,手邊所攜的刑具雖是不多,卻也有一、二十種,全都是厲害無比,要人心碎身毀的,不過其中有些軍士不忍,又敬鐵手是條好漢,自收藏了一些,不拎出來,但提到鮮于仇面前的,總有十一、二具。

    鮮于仇咬牙切齒的道:“好,我就一件一件的來。”他心裏懷恨:本來眼看要逮着戚少商好領功,半途卻殺出個程咬金,打散了他的升官夢,弄得給黃金鱗這小人佔了便宜。他把一肚子怨氣,全發泄在鐵手身上。

    他用了四五種十分厲害的刑具,有的直把人的全身骨路,都扯得節節裂開;有的要把頸骨和脊骨分割;有的要把十指錘成一團肉泥;有的椎心刺骨之痛,足可把人痛死。鐵手血肉模糊,那五副刑具,都給他內力震毀,但他也給這慘無人道的酷刑,弄得不似人形。

    冷呼兒本被鐵手所擒,心懷不忿,但見鐵手如此好漢,心裏也服氣,見鮮于仇意猶未足,又要取刑具,便道:“我看夠了。”

    鮮于仇用一隻左眼睨着他道:“什麼?你不忍?”

    這句話可是冷呼兒萬萬不承認的,他只説:“拿這廝回衙,慢慢再整治,不愁沒功夫。”

    鮮于仇想了想,道:“有理。不過這幾下也把他整得個死去活來,可省些防他逃脱之虞。”

    黃金鱗忽低聲道:“你這番當眾施刑,手下的人,可防嘴疏?”

    鮮于仇笑道:“這幹人,跟我吃的喝的,升官發財全仗我,他們敢説;怕沒長兩根舌頭麼!”

    黃金鱗笑道:“如此甚好!以致抓不到匪首戚少商,都是他從中作梗,非要把他發泄發泄不可。”

    鮮于仇悻然道:“是啊,給連雲寨的餘孽逃掉,放虎容易捉虎難!”

    黃金鱗笑嘻嘻地道:“這有何難?戚少商壓根兒就逃不掉的。”

    鮮于仇不解地道:“哦?”

    黃金鱗道:“你道我為何不去追捕戚少商,卻來設計拿下這姓鐵的?西南退路,早教顧公子及連雲寨歸順朝廷的朋友捎上了,戚少商逃不掉的!”

    鮮于仇這才明白,恍然道:“哦!”

    黃金鱗接道:“顧惜朝顧公子已被傅丞相收為義子,是這次剿匪的真正主持,我哪有那麼天大的膽子,跟他爭功、何況連雲寨打連雲寨,窩裏反,狗咬狗,咱們隔籬觀火,樂得清閒!還不如擒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鐵手,可望在傅丞相面前,討一個新功。”

    鮮于仇這才瞭然。

    冷呼兒卻道:“卻不知顧惜朝他們有沒有本事拿下戚少商這幹悍匪?”

    黃金鱗微微笑道:“戚少商早已斷臂負傷,只剩寥寥數卒,乃強弩之末,顧公子智藝雙絕,人強勢眾,決無問題。”他摸摸自己光禿禿的下頷,得意地道:“不過依我估計,顧公於根本不必出手,保存實力,只要把戚少商等再往西南方逼進,戚少商就必死無疑!”

    冷呼兒一臉不解之色。

    黃金鱗問他道:“你想,西南方有誰稱霸?”

    鮮于仇忽動容道:“息大娘!”

    黃金鱗眉開眼笑地道:“對!就是碎雲淵上的‘毀諾城’!”

    冷呼兒道:“毀諾城?碎雲淵?”

    黃金鱗笑道:“這裏面有龐大的實力,但一直未犯朝廷,故傅丞相有意招攬,無意摧毀,才讓她維持至今。這‘毀諾城’的城主,恨極戚少商當年毀約,故發奮建立‘碎雲淵’、‘毀諾城’,專門與戚少商作對。”

    冷呼兒不禁問:“究竟是誰,把戚少商竟痛恨得那麼厲害。”

    黃金鱗道:“一個女子。”

    他一字一句地道:“碎雲淵上,毀諾城中,江湖人稱‘女關公’,息大娘!”

    鐵手這時在地上發出一聲低微的呻吟。他落到這些人手裏,自知已然無望,只是殊不料自己身受屈辱折磨,看來仍換不回來戚少商等人的自由與性命。這想法幾乎令他最後的一絲鬥志,也逐漸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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