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仇是四大凶徒之一,而且是唯一女性,李鏡花落在她手裏,只怕凶多吉少。
李國花其實深愛李鏡花,只不過一向倔強,不肯低聲下氣,又受不了李鏡花的大小姐脾氣,所以裝得並不在乎。其實兩個個性強烈,而又十分自我的人在一起,常會因太在乎自己的自尊,而忽略了對方的感受。如今李國花一聽李鏡花出了事,當時失魂落魄、六神無主,幾乎還要哭了出來,哪還有一點高手氣派、名家風範。
鐵手看了,有點後悔把來人可能是唐仇一事告訴李國花,於事無補,只空令他焦慮而已。
於是他立即問哈佛:“那仇姑娘住幾號房?”
不用哈佛回答,至少有七八個異口同聲的説:
“子號房。”
鐵手立刻趕上子號房。
敲門。
無人應。
他踢開了房門。
門倒塌,房裏空無一人。
“走了。”
“怎麼我們只見她進來,沒見她出去?”
“奇怪,她是幾時離開的呢?”
“真可惜,沒有問她住哪裏……”
那一干“夥計們”還在想入非非。
李國花只在着急:“她走了,我們到哪兒去找鏡花?”
説着轉頭就要追下去。
鐵手一把抓住他:“你要到哪兒去追?”
李國花渾沒了主意:“我……我也不知!”
鐵手忽然大喝一聲:“出來!”
李國花吃了一驚,連忙左手施“燕尾剪秋水”,右臂斜對“鷹擊長空”勢,防守待擊,左右惶顧:“敵人在哪裏?”
卻見鐵手掠入了午字房。
可是房中一見可覽,確是無人。
鐵手手一長,震開天板。
格的一聲,薄板落了下來,裏面藏着的人,也翻落了下來。
鐵手馬上接住。
那是個死人。
李國花大叫了一聲:“鏡花!”這才發現死者是個男子,連忙“啋”了一聲!
他喊了之後,才輪到哈佛和他一羣手足們大喊:
“大七!”
原來死的是店夥李大七。
李大七死了。
他臉白得透明似的,原來體內的血幾乎已流盡。
他手裏似捏着些事物。
鐵手仔細的扳開了死人的手指,那事物是一張皺紙。
鐵手皺着眉頭,道:“你們退開,暫時不要呼吸。”
眾人雖然並不明白,但見鐵手料事如神,遇變不驚,都聽他的話退了開去。
只有李國花關心李鏡花的安危情切,仍站在鐵手的身邊,湊過臉去看紙條,但畢竟依言以內功護住心脈,屏住了呼息。
鐵手展開了紙條。
紙條上寫着娟秀的字:
“鐵捕頭:要是展閲的是你,你內功深堪,雙手百毒不侵,自是毒不到你,但你身邊的人可很難説了,小相公在棺材店,人生自古誰無死,黃泉路,路不遠,你和大相公要找不找,請自便。”
沒有署名,只在柬末下款畫了一條蛇。
一條鮮豔的蛇。
李國花吼道:“這妖女!”
鐵手倏然變色:“快閉氣。”
“哄”的一聲,手上的紙條已着火焚燒了起來。
原來鐵手生怕紙條上的毒會侵害,所以運聚真陽炁火,把紙條立即焚燬。
李國花給鐵手一喝,似清醒了一些,當下説:“果然是唐仇。”
──唐仇自認為是“蛇蠍美人”,她既覺得蛇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動物,是煉石補天救世救民女蝸氏的化身,也是龍的祖先,但腳踏實地,外皮美麗(所以給人剝了去當飾品),為了保護自己,它有毒液對付敵人,雖沒有足卻比有腳的行動更快,又懂得糾纏匿伏,知道休生養息,晝伏夜行,冬眠夏出能保護自己,可以死纏爛打,敵手難防,所以她便以“蛇”為記。
哈佛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要殺李大七?”
鐵手道:“因為她要血。”
牛眼大吃數驚道:“那妖女竟吸血!?”
鐵手道:“不是,她要故佈疑陣,在小相公的房間內灑血,嚇一嚇我們。”
李國花喜道:“你的意思是説:鏡花沒有死?”
鐵手道:“她要用小相公來作餌,引我們在患得患失間,再無細慮,必定赴約。”
李國花仍是不放心:“你怎麼知道醜字房裏流的不是鏡花的血?”
鐵手道:“因為血流得太多了。以唐仇這樣的高手,殺人根本用不着見血,所以這血是故意給我們看個怵目驚心,擾人耳目的!”
哈佛怫然道:“那妖女竟為了這樣便殺了李大七!?”
牛眼等人義憤填膺:“太過份了!太殘酷了!我們也要為大七報仇,找魔女算帳!”
李國花惶然道:“可是……棺材店……那是在哪裏的地名?還真的是賣壽木的店子?”
哈佛卻道:“我知道在哪裏。”
鐵手和李國花一齊望向哈佛。
哈佛赧然道:“這小鎮不大,棺材店就只有一家,這兒附近多有三山五嶽、英雄好漢聚嘯之地,所以嘛,死人也特別多些……這兒的棺材店名就叫‘人生自古誰無死’,別無分號。不瞞您説,那家小店,也是在下開的。嘻嘻,如果是老友熟客,或是名人高手,如鐵爺這等人材肯施惠顧,定必買一送一,八折優待,嘻嘻。”
鐵手和李國花為之瞠目。
──看來,這笑彌陀般的人物,也不簡單,至少,分店倒是開得挺多的。
“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一萬個萬一,就是百分之百的一萬──”哈佛依然笑得像一座在他臉上放屁都不生氣的佛一般笑道,“我的都是小生意,生怕萬一運舛,這兒生意做不住,多幾個分店,多幾樁買賣,也好有個退路,手足們跟着我,也不致去跟人討飯,丟人現眼!”
他忙着解釋,然後才説:“那店子既然是我的,我熟路,可以帶二位去。”
李國花屢遭迭變,卻清醒了過來,心反而定了:“鐵捕爺。”
鐵手知他有事,便道:“請便。”
“你説對方故意把我們弄得心慌意亂,然後義無反顧赴‘人生自古誰無死’棺材店,那麼,難道他們在店裏設下了埋伏?”
鐵手嘆了一聲:“埋伏固然,只怕,他們還志不在此。”
李國花也不是泛泛之輩,剛才一直為了李鏡花的安危,才致渾沒了主意,而今一經思慮,便知不妥:“莫非,這是聲東擊西──”
鐵手見李國花一旦穩了下來,運思便如此清明,正想贊他幾句,説明所慮,忽見大相公臉色,暗透妖藍,而且正打着冷顫,懍然疾問:
“你怎麼了!?”
原來李國花在閲字條時曾叱喊了一聲,而已為毒氣所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