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在驚悔之餘,猶在驚疑。
但他已受制於人,就得聽命於人。
大笑姑婆笑了。
她風情幾千幾萬種的走了過來,笑嘻嘻的説:“嘿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然後煙視媚行一搖三曳的湊/趨/貼/擠了過來,對追命露出的耳珠,肉緊的咬了一口,且發生“啜”地一響──她還趁機親了追命一下。
──當真是要命!
大敗將軍大步前來,獰笑道:“掀開他的蒙布,我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小相公”也笑了,可是,現在“她”的笑聲,卻跟男人的聲調完全一樣,連説話的腔調,也完全是男人的:
“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在我“大相公”面前,其實只不過是個小膿包而已!”
──是他!
──不是她!
──他是“大相公”!
──不是“小相公”!?
追命迷眩了。
更令他驚異的是:
大笑姑婆出了手──
她出的是掌。
掌拍追命的胸腔。
同時也出了拳──
一掌。
轟的打到:
“大敗將軍”司徒拔道的胸前。
由於她拳力太猛,她那一拳不但打入司徒拔道胸腔裏,還自背部穿透了出來。
“啊!”
不是司徒拔道的叫喊。
他已沒有機會呼叫。
他這次沒有敗。
而是死。
立即死。
亡。
失驚而叫的是上太師。
他一看見大笑姑婆出拳打死了司徒拔道:他就知道完了。
──他自己完了。
他一眼就判斷得出結果來。
同一剎間,大笑姑婆那一掌確是擊中了追命,追命卻似沒有事的人一般,但在追命背後那不知是大相公還是小相公是男還是女的那人,制住追命的手卻像給電殛般疾縮了開來。
他(她)在驚怒之際,追命似早已料到、配合無間,腿自後飛襲而上,猝不及防的蹴中了她(他)的胸膛。
饒是這樣,那人還是能及時打出一朵花。
一朵大紅的花。
追命正霍然返身,正要再攻,但花已“開”在他的胸膛。
於是他的胸前便開了一朵“血花”。
那人在乍然遇變、負傷之餘,仍能傷了追命。
他聲嘶啞、容色損的戟指大笑姑婆,憤極的叱道:“你……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大笑姑婆叉着腰,得意的用一種“教導”的語氣道:“笨蛋,你上當了。大將軍派我和他來,”她還指了一指追命,“是要剷除‘燕盟’的你和吃裏扒外的司徒拔道──你以為真的會找個你這樣的人來處理本盟叛徒不成!我們要吞的是‘燕盟’,要吃的是你!笨瓜!”
“大相公”慘笑。
他的嫵媚已全然消失不見。
代之而起的是狼狽、悲憤和傷痛。
──如此,跟大笑姑婆一對照之下,已完全失去了氣勢。
氣勢雖然已失。
但殺勢仍有。
他趁殺勢仍在,向大笑姑婆發動了攻襲。
一朵花。
──大紅的花。
由於他出手已拼出了生命裏一切的餘勁,所以,“血花”一出,他的臉上就紫金一片。
大紫。
大笑姑婆也不敢怠慢。
她的老拳隔空擊出!
“轟”的一聲悶響,兩人都沒事、沒晃沒動、沒退,但卻是三十尺高的屋頂上炸開了一個洞,碎瓦簌簌而下。
原來是兩人內勁相持不下,二勁糾纏合一,往屋頂上直衝了出去。
大笑姑婆跟對手有點不一樣。
──“大相公”發出“血花”,臉已紫脹。
大笑姑婆則一掌拍向上太師。
上太師當然沒有中毒。
──所謂“十三點”,由頭到尾都只不過是一個“引蛇出洞”的局。
但上太師的確是不諳武功的。
大笑姑婆一掌拍向他,他真的完全不能閃;要閃,也閃不及。
大笑姑婆一掌擊中他。
上太師中了掌,臉不紅、氣不喘、更沒有吐血,卻是把雙手疾地一伸,猝不及防的擊中了因為捱了一腳和二度運勁發出“血花”的大相公!
大相公狂嚎一聲。
那一聲號叫也許不是因為痛,也不是因為傷,而是因為要掩飾他身上四條肋骨同時折斷的聲音。
而他借骨斷的刺痛和捱擊的巨力,斜飛出菊睡軒!
──二度傷重至此,仍能逃命!
可惜,論追論逃,誰也論不過追命。
他身形一動,正要追擊,忽覺大笑姑婆肥厚的手掌己按住了他的肩膀。
追命立時就不動了。
──自從他目睹大笑姑婆一連兩次在自己身上和上太師身上施展比“隔山打牛”更厲害的內勁:“隔牛打山”之後,他已經明白了大笑姑婆的來歷與身份。
所以他就越發不會妄動了。
同時,他也感覺到大笑姑婆雖然仍然穩而兇悍,但她的呼息卻很紊亂。
──那是受傷的氣息。
──畢竟,他踢她那一腿,也着實踢得很不輕!
這時,司徒拔道已死,大相公已逃,大笑姑婆虎一般的轉身,望向那一臉病懨懨的上太師。
然後搖頭,
──一種對病人回天乏術、病入膏盲的搖首。
上太師自己也搖首、嘆息:“你已在我面前做了這樣子的事。”
大笑姑婆也在嘆息:“而且還做了許多。”
上太師繼續他的嘆氣,“何況我又不會武功。”
大笑姑婆喟息着説,“而我又決不能放你活着回去。”
上太師長嘆道:“所以,我只有死了。”
大笑姑婆也很有點遺憾的説:“本來,我也不想你死的,但也只好是這樣了。你別怨我,要怨只好怨大將軍。反正,你也造了不少孽了,死一死,總是難免的,也是應該的吧。”
上太師無奈的道:“可是,你自入‘大連盟’,我沒什麼虧待你,所以你也不想出手殺我。”
大笑姑婆惋悵的道:“是,説實在的,我也很不想動手。”
上太師黯然的道:“我會死的。不過,我的兩個孩子,‘鬧熱’和‘傷傷’,跟我的事無關,與大將軍也無牽連,不如你就高抬貴手、饒了他們吧。”
大笑姑婆斂起了笑容,凝肅的道:“無關的人,我是決不會傷害的。”
上太師慘笑道:“謝了。”
大笑姑婆也有禮的道:“不謝。”
上太師像徵詢她的意見似的,問:“那我可以死了?”
大笑姑婆真的答:“可以。”
上太師依依不捨的説:“再見。”
大笑姑婆居然也不捨的説:“再見。”
──再見聲罷,上太師便已死了。
他一下子像一口氣服下七十一種毒藥似的,口吐白味、七孔流血、五官變形、七竅俱閉,像會什麼詭異武功般的直彈了起來。落下地下卻已氣絕!
上太師不愧是用藥高手。
高明如追命和大笑姑婆,也看不出他幾時下藥毒死他自己。
──但他畢竟不是用毒高手。
如果他是“老字號”温家的用毒高手,這必會先向他們施毒,那麼,大笑姑婆和追命自度:只怕中了毒也同樣省覺己遲!
大笑姑婆向上太師的屍身遙擊了一掌。
“啪”的一聲,血花四濺,上太師的胸膛給打得血肉模糊。
大笑姑婆看到上太師已動也不動,這才滿意似的,喃喃的道:“哦,死了,是真的死了。”
單是這一下,追命就知道:大笑姑婆的確是一流一的高手。
──至少,她比他狠。
在江湖上的鬥爭裏,你不一定要兇,但至少要狠──夠狠,是很重要的取勝要訣。
她確是一流一的高手。
──而她也確是“一流一”。
她的代號就是“一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