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非同小可。
他落地無聲,僵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只伸了伸舌頭,希望那無頭人沒發現他。
那魔女依然僵立在午字房前,一動也不動,似並不知道他溜了出來。
這可好了。
他可決不想惹這非人非鬼的怪物。
他第一個意念就是:
溜!
靜悄悄的開溜。
──溜去哪裏?
顯然甬道旁密密麻麻都是客房,但他可不知道哪一間住人?哪一間有鬼?哪一間是敵?哪一間是友?
不過,他的朋友和同門,卻都在巳字房內,這是他絕對可以肯定的。
所以他決定先溜進去避一避。
為了不驚動那仍向着午字房門前的無頭怪物,他決定用最輕而無聲的方式,不張揚不莽撞的悄悄潛進去。
他嘗試推門,但裏面己上了門閂。
所以他慢慢拔劍。
輕輕把劍穿入門縫裏。
把劍託到栓子下,輕輕住上一託,當木栓子落下來的時候,他已及時擠進兩個指頭,把它扣住,再用劍鋒在門閂上拖幾下,門就鬆開了,他就可以進去了!
只要他可以進入房去,就可以躲開那魔女了!
是的,他一面弄開門栓,一面注視那無頭鬼。
那屍首依然僵立午字房門前。
沒有轉身。
沒有回頭(它根本就沒有頭,怎麼回?)。
只要他一進房間,就可以揚聲招呼,會合他的同門與戰友了。
只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
等着他進門的,是一把劍。
銀劍!
是同門師兄弟的劍!
──而且是在受驚嚇中拼命刺出的一劍!
劍破門刺出!
葉告原本來不及避!
──“來不及避”之前,有“原本”二字。
他是來不及避。
但他沒有給一劍刺死。
那是因為兩個原因:
一是何梵在出劍之前的拔劍,拔劍之時發出“鐺”地一聲。
那就夠了。
葉告立時有了警覺。
二是葉告根本沒有避。
他的手上有劍。
劍已撬開門栓。
所以,他及時手腕一沉,把劍身壓到銀劍上,擋住了來勢。
可是何梵一劍不成,再發一劍。
劍又自門刺破攻出!
葉告立即反擊。
他也自門刺破攻入房內。
兩人就這樣隔着一扇薄板木門,默不作聲在黑暗裏乒乒乓乓的互攻了七八招!
就在這時,葉告忽然給人自後攔腰抱住,一時動彈不得。
他最怕的就是那無頭人。
他以為自己已給無頭魔女抱個正着,這次可是死定了。
他大叫了一聲:“哎吔!”情急之下,又給人死死箍住,眼看房內的人再攻一劍,他就必死無疑。
不過,他此際當然不知道,從後扯住他的人不是那無頭怪物。
而是羅白乃。
他見何梵跟門口的來人交手正劇,而對方也是使用兵器的,那就不是鬼怪了!於是豪興大生,迅而且速的,悄沒聲色的,自破板牆閃進了午字房,再自午字房窗口翻了出去(從現在開始,他跟葉告進出的“路線”是一樣的了),就憑劍鋒交加之聲他辨出了敵人的方位,自後一把抱住了他。
幸好,他只是死死攬住了他。
因為他看見何梵跟對方比劍已拼出了個狠勁兒,要是他在後頭猝下重手,一是殺了對方自己也落得個背後暗算,二是隻怕何梵還是怨自己多事。
不過,葉告既然給人抱住了,還是得死不可。
因為何梵又一劍刺到!
他已無法擋。
不能格。
避不得。
退無可退。
只有死。
劍陡止。
是隻差一點就刺中他了。
一旦刺中,就扎一個血窟窿。
可是劍勢遽然停了下來。
劍尖猶在顫動。
葉告突然覺得這把劍很熟。
“是不是老四?”
只聽何梵隔着一扇破破爛爛、滿是破洞的門,高聲尋問。
“赫!可是小二!”
嘩啦一聲,門被扯開,“啪”的一聲,又打亮了一塊火石,登時現出何梵那張老實的臉。
“幸好我認出你的‘哎吔’叫聲,”他慶幸的説,“要不然,這一劍就要穿個透明洞了。”他笑嘻嘻地道,“你這臭老四,整個客棧那麼大,你就老愛挨劍鋒,不然就喜歡吃拳頭。”
“請問,”葉告沒好氣地説,“在我背後施暗算的,可是你請來助拳的跟班羅大俠?”
“失敬失敬,”羅白乃涎着笑臉,道,“大俠不夠當,叫少俠好了。”
“哎吔!”
這次是羅白乃在叫。
因為葉告反手打了他一個肘踭。
“我歌頌你個雞蛋!你是什麼東西?!什麼人不好找,敵人不去打,有鬼不去抓,整間客棧那麼大,怎麼老找我麻煩?”葉告啐了一口唾液,餘怒未消,忿忿罵道,“剛才纏着我浸水桶,現在抱住我捱劍鋒!你這吃裏扒外的死小二,幹嗎老是跟別人不是掐我的頸,就是親自提劍刺我穿洞!我謳歌你個軟棍!”
羅白乃摸着痛處,也忿忿不平:“你們兩師兄弟交手較量,城隍廟裏內訌,鬼打鬼哩,居然都認不出對方來,現在遷怒於我,可真豈有此理!”
要不是何梵一手扯住他,死死拉住他,他可又撲上去跟葉告火拼了:“要不是我出手,你們兩兄弟可能早就兩敗俱亡了!我剛才要打殺你,早就下手了,你還在這兒城隍廟裏掛把劍,嚇鬼可以,嚇本少俠?可差遠哩!”
兩人還要爭罵,何梵緊急勸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下去看看餘哥、魚叔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樓上打得落花流水,樓下卻鴉雀無聲?這可不對路!”
葉告、羅白乃一聽,凝肅起來,再也沒敢造次,一個説:“對,這不對勁。”
一個説:“好,咱們一齊下去探探。”
卻發現:原來僵立在綺夢房門前的無頭殭屍,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