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寧不知道紫府寶訣是何物,寧芙兒已驚喜道:“爹爹説的,可是本派號稱可白日飛昇、修煉成大羅金仙的紫府寶訣嗎?”
寧遠塵笑着點了點頭,道:“什麼東西到了你嘴中,就變得這麼誇張了。哪裏有什麼成仙之事?不過這紫府寶訣倒真有鬼神不測之功,如若修煉成功,必然能夠剋制住喜舍翠蚺的劇毒。”
寧芙兒忽然想起一事,驚喜的神色一黯,道:“可是這紫府寶訣奧妙無比,從本派創始以來,也就只有開派祖師紫霞真人練成過。萬一世寧哥哥修煉失敗,豈不是還要受這蛇毒之苦?”
寧遠塵笑道:“你爹爹既然肯將這等神功相授,那自然是已經參悟出幾分奧妙了。世寧只要勉力練習,不但蛇毒能清,還可超凡入聖,練就一身神妙的武功。”
寧芙兒大喜,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世寧哥哥,你還不快謝謝我爹爹?”
世寧心下感激,走上前來,跪倒道:“徒兒拜謝師父的再造之恩。”
寧遠塵急忙將他扶起來,嘆息道:“你受這等妖毒之苦,也是受我們連累。我將紫府寶訣傳授給你,也是報你拼死救芙兒的恩情。你以後出人頭地,在江湖上立一日之威,那便是報答我了。”
世寧又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寧芙兒臉上紅紅的,微笑看着他,道:“那你就不謝謝我?沒有我幫你苦求,你哪裏會有這麼好的結果?”
世寧躬身一揖,道:“多謝芙兒妹妹。”
寧芙兒撇了撇嘴,道:“對我爹爹就是叩首,對我就是一揖,這樣的多謝,我才不要呢!”
她轉身拉着寧遠塵的手,道:“爹爹,我要跟世寧哥哥一齊練習紫府寶訣,以後他有多厲害,我就有多厲害。免得以後他仗着武功高欺負我。”
寧遠塵搖頭道:“這武功艱難之極,你學它做什麼?女孩子家,有空多跟娟師姐學學玉女劍法是正經!”
寧芙兒撅起嘴,老大不願意道:“人家想跟世寧哥哥一齊學紫府寶訣,不想學什麼玉女劍法!”
寧遠塵怒道:“我説不許就不許!什麼時候連爹爹的話都不聽了?”
寧芙兒甚少受爹爹如此喝罵,登時眼眶暈紅,亮晶晶的淚珠含藴欲滴。
世寧忙道:“我以後決不會欺負你的,我學了武功,你再遇到什麼危險的時候,我就可以更好地保護你。”
寧芙兒總是不願意,但她性子柔順,又照顧着世寧身子未好,也就不再發脾氣。卻轉過身去,不理她的爹爹。
寧遠塵道:“世寧,你過來,我先將紫府寶訣的吐納功夫傳了給你,你試着自行驅除蛇毒。”世寧點了點頭,寧遠塵引着他走到了外室,詳細將紫府寶訣講給了他聽。寧芙兒見爹爹不肯當面傳授,分明就是故意避開了她,心下生氣,將世寧吃的餅全都拿劍穿成了一串。
那紫府寶訣雖然艱深晦澀,但入門的吐納功夫卻極為淺易。寧遠塵講解了幾遍,世寧便默記在心中。他在室內的蒲團上坐定,緩緩吐納了起來。寧遠塵將手合在他的頂門上,一股熱氣緩緩透下,指引着世寧的真氣在身體中緩緩運行。世寧本身已具有一點內力的基礎,在華山掌門這等大方家的指引下,登時便貫穿周身經脈,上達十二重樓,自泥丸宮而至湧泉,頃刻間運行了一個周天。
那內息在體內運行起來之後,便似乎有了自己的靈氣,就算世寧停止吐納,它也仍然自行緩緩流轉着。一時周身毛孔都彷彿舒張了開,從周圍吸收了天地元氣,極為舒暢。
寧遠塵將手掌挪開,閉目凝神片刻,道:“你以前修煉過內力?”
世寧點了點頭,道:“曾有個人教了我幾天的武功,並沒有認真修煉過。”
寧遠塵道:“紫府寶訣至為精深,修煉時最忌心有旁騖。你必須將以前所練習的全都忘掉,才有可能大成。而且紫府寶訣乃是最上乘的武學,你不必再學別的了。”
世寧躬身答應道:“是。”
寧遠塵道:“你要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修習的時間越多,那便越容易修成。如果懈怠偷懶,那麼不但不能夠成功,而且連蛇毒都壓制不住,那麼你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世寧聽他説的鄭重,肅然道:“弟子謹遵師父的教誨。”
寧遠塵點了點頭,飄然而去。
世寧記着他的叮囑,依舊盤膝坐下來,運用內息,修煉了起來。這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從坐定中醒來時,就見寧芙兒拿了條小板凳坐在他前面,手託着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世寧笑道:“你在做什麼?”
寧芙兒不答,道:“世寧哥哥,你修煉這紫府寶訣好不好玩?”
世寧道:“整天坐在這裏,你不會覺得好玩的。不過……”
寧芙兒精神一振,道:“不過什麼?”她見世寧不答,湊上前來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搖晃了起來:“世寧哥哥説麼,你看芙兒都給你端來新做的蓮子湯了,你還不説。”
世寧道:“不是我不説給你聽,而是怕你説我騙你。我方才坐定,讓內息按照師父教授的方法遊走全身的時候,忽然,就彷彿身子凌空飛起,整個華山都在我的腳底下,所有的景物都歷歷在目。我好像是站在鳥兒的身上,天很高很藍,華山上開滿了盤大的芙蓉花,極為鮮豔好看。我就想採一朵回來給你戴,哪知才一伸手,眼前的景物就全部消失,從坐定中醒了過來。”
寧芙兒悠然神往,道:“是真正的華山好看,還是你看到的華山好看?”世寧仔細回想着,道:“似乎是我看到的華山好看。山的樣子是華山,可是上面的樹、樹下的花、天上的鳥、地下的泉,樣子都變了,彷彿是畫上的仙宮一樣的景緻,而且全都籠罩在一片五彩的芙蓉花海中,非常壯美華麗。”
寧芙兒嘆了口氣,道:“可惜只有世寧哥哥一個人看見,要是我也能看到,那就好了。從小到大,爹爹什麼事都依着我,就是不讓我學紫府寶訣。”説着,撅起了嘴,悶悶不樂。
世寧急忙寬慰她道:“師父既然不答應,想必是有理由的。你沒聽見嗎?師父也只是才參悟出了幾分奧妙而已,並沒有十分的把握。以後等我修煉沒事了,師父自然會傳授給你的。”
寧芙兒點了點頭,道:“那可要守信哦,等你修煉好了之後,一定要傳授給我的!”
世寧笑道:“一定的。”
寧芙兒道:“我們來拉勾!”她伸出最小的那根手指,俏生生地豎在世寧面前。
世寧忽然之間從心底升起一陣甜蜜,也伸出自己的小指,跟她輕輕一拉,兩人相視一笑。
世寧天資極為聰慧,舉一反三,修煉紫府寶訣的進展之速,連寧遠塵都覺得訝異。據他評點,世寧的真氣已經到了由虛生實的境界了,再修煉幾日,就可以自行化解體內的喜舍翠蚺之毒了。
每日凌晨他獨自爬上舍身崖,盤膝坐在崖邊大石上,面對着崖底蒼茫的霧氣,入定吐納,周身舒暢,忍不住破顏微笑。
忽然,一個嬌麗的聲音笑道:“世寧哥哥,你修習得怎樣了?”
世寧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心神收回,睜開眼睛,只見寧芙兒穿了一條粉紅的綢褲,上身是翠綠的衣衫,卻將腰擺裁成荷葉的樣子,用一條金帶束了起來,越顯得嫋嫋婷婷的,極為嬌豔俏麗。她正半坐在一塊大石上,向着這邊張望。
世寧笑道:“石上露重,小心着涼了。師父不是命你跟娟師姐修煉玉女劍法,怎麼你偷偷溜出來了呢?”
寧芙兒撅着嘴,道:“玉女劍法每一劍要練一千遍,煩死了。世寧哥哥,你的紫府寶訣好玩嗎?”
世寧道:“倒是沒有你的玉女劍法那麼辛苦。會看到很多很多的幻象,看來看去,一天的工夫就練完了。”
寧芙兒柔聲道:“那你練的怎麼樣,可以讓我看看嗎?”
世寧想了想,道:“我只是修習內力,並沒有練習招數,可能不怎麼好看。”他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出手。
他擊向的,是方才寧芙兒坐的那塊大石。那大石距他們兩丈多遠。世寧一掌擊出,那大石微微一晃,發出一聲悶響。寧芙兒擊掌道:“好棒哦!世寧哥哥好厲害!”
世寧微微一笑,突然反手掣回。那大石猛然發出一聲尖鋭的嘶嘯,一塊巴掌大的石頭被世寧硬生生地撕了下來,凌空飛到了他的掌中!
寧芙兒張大了嘴巴,説不出話來。
世寧笑道:“怎麼樣?我的武功很高吧?”寧芙兒使勁點了點頭,道:“兩丈之外單以掌力就能夠扯下這麼大一塊石頭,我爹爹都做不到。世寧哥哥,你的內力之強,只怕是天下第一了!”
世寧道:“我的紫府寶訣才修煉了一半呢,再修煉完另一半,我們華山派就可稱武林至尊了!”
寧芙兒欽然看着他,道:“那時候我們就打下山去,把那個紅衣老妖怪打個落花流水!”
世寧道:“什麼紅衣老妖怪?”
寧芙兒道:“就是你剛上山時放蛇咬你的那人啊。我最討厭她了。”
世寧微微一笑,道:“你還真的以為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嗎?”他笑着躍身而起,走到對面那塊大石上,指着先前掌擊之處,道,“我是騙你的。哪有人的掌力能夠這麼凌厲,可以硬撕下一塊石頭來?我修煉武功時,天天拿這塊石頭來練掌力,早就將它打碎了。”説着,哈哈大笑。
寧芙兒羞紅了臉,道:“世寧哥哥好壞,竟然騙人家。”説罷飛身追上來打。
世寧抬頭看了看日色,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我也該繼續入定了。”
寧芙兒悶悶打了個哈欠,道:“他們都辛勤練功,也不陪着我玩,我好悶啊。”
世寧苦笑道:“我也要練功,一樣不能陪着你啊。”
寧芙兒眼珠骨碌骨碌轉了轉,道:“不如這樣,世寧哥哥,你教我紫府寶訣可好?我陪你一起練,就兩個人都不悶了!”
世寧搖頭道:“師父不準的。”
寧芙兒湊了上來,裝出一副可憐相,道:“不告訴爹爹就好了。世寧哥哥,你説過,若是你修煉成了,就教給我。現在你武功這麼高,我卻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小丫頭,嗚嗚,人家真是沒臉見人了。世寧哥哥……”
她偎依着世寧,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世寧的心禁不住有些搖動。
寧芙兒趕緊道:“你先教我一點,若是我修煉不了,咱們就趕緊停住,好不好?我學會了後,給爹爹一個驚喜。爹爹疼愛我,不會責罵我的。”
世寧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麼壞處。反正寧芙兒是師父的女兒,把心法傳授給她,也不算是泄密。禁不住寧芙兒嬌媚的攻勢,就答應了下來。
寧芙兒大喜,就在她旁邊盤膝坐下,跟着他學了起來。好在寧芙兒在華山上就是公主,她喜歡到哪裏就是哪裏,也沒人來管她。
兩人一直到傍晚,方才從入定中醒來。
寧芙兒一臉興奮,抓着世寧的手大叫道:“我也看到了!那個華山好漂亮!”世寧見她高興的樣子,便也覺得歡喜。於是一點一滴,將紫府寶訣傳授給她。每天兩人並肩坐在捨身崖頂大石上,共同修煉寶訣。
這實在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如果生命一直這樣下去,再沒有半點悲哀,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