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人拍醒過來時,最少也應是一天後的事了。
眼耳口鼻若給烈火焚燒着般的難過。
在極度的痛苦裏,隱約聽到直慕的聲音在我上前方響起道:“這小子看來很不妥,連眼睛也睜不開來,你看他手腳被捆綁的地方全都瘀黑了。”
陰女師狠冷的聲音道:“這不是正中你下懷嗎?”
直慕道:“但……但是……”
陰女師哂道:“堂堂神將要怕了別人嗎?有什麼問題,全推在我身上好了。”
百慕道:“我看你那種藥丸他一粒亦再受不了,還要喂他嗎?”
一隻手粗暴地捏開了我的嘴巴,擲進了一顆藥丸,這次我連上次吞藥時那種麻痹的感覺都失去了。想睜開眼來,眼簾像給什麼黏着了那樣,怎樣也睜不開。
陰女師冷笑道:“可敬的大劍師,造夢也想不到自己有這一天吧,不過你確是非常強壯,普通人達一粒“廢靈丹”亦受不起,你卻在吃了四顆後,內臟仍未發臭發黴,真了不起,哈……”
直慕一呆道:“什麼?”
陰女師道:“解開它的繩結吧!我保證他再爬不起來。”
手足一鬆,我大字般躺在地上,不住呼吸着火般的熱氣,除了聽覺外,身體的其他部份像與我完全脱離了關係。
陰女師道:“不要怕那毒寡婦,萬事都有我和堯敵頂着,帝君絕不會怪我們將他弄成廢人,我可以推説他受不起這丸子,生出過敏的反應,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一陣吵罵聲在遠處傳過來。
按着黑寡婦運麗君的聲音響起道:“誰敢阻我,我殺了他。”
直慕喝道:“請連花旗進來!”
腳步聲急奔過來。
一聲尖叫後,我感到給人摟進懷裏,一股奇異無倫的感覺,由對方身體流進我體內,忽然問,我感到魔女刃的存在,它正掛在連麗君的背上,通過她的嬌軀向我召喚。
連麗君怒喝道:“你們敢弄成他這樣子!”
陰女師冷靜地道:“不要亂怪人,只要停止喂他吃藥,不出十天他即可回覆正常。”
連麗君半信半疑道:“假設不是那樣,我定不會放過你。”按着將小嘴湊到我耳旁叫道:“蘭特!蘭特!”
我正通過它的身體,不住接收着從魔女刃傳送過來的奇異能量,身體亦逐漸恢復了點氣力,乘機呻吟一聲,裝作非常勉強地伸出右手摟往她的腰背處。
連麗君焦躁地喝道:“拿水來!”
腳步聲遠去。
連麗君道:“你們有沒有喂東西他吃!”
直慕道:“當然有,連花旗你放心,除了每天喂他吃藥外,沒有人普動過他一根頭髮。”
連麗君的纖手愛憐地撫摸着我的臉。
我乘勢將手再探後少許,指尖終於按在魔女刃的劍鞘上。
一股強烈至極的奇異熱能,閃電般由指尖流進我體內,使我震抖得差點整個人往後彈開。
連麗君尖叫道:“蘭特!你覺得怎麼樣了?”
我怕給陰女師看破了玄虛,縮開了手,裝作痛苦不堪的樣子,張開口不住喘氣。
冷水注進口裏,我貪婪地吞噬着,只覺體內的火熱不住冷卻下去,腦筋清明起來,力量逐漸回覆。
連麗君雖是我這次苦難的主謀者,但這時我其的非常感激她,若非她背上的魔女刃,我這條小命便給陰女師害了。
喝完水後,連麗君道:“這裏的環境如此惡劣,沒病也會弄出病來。”
直慕連聲應道:“是的是的!我會改善一下。”
陰女師道:“還有兩天使到聚仙湖了,只要堯敵同意,你可以讓他住進宮裏去,甚至你的牀上。”
連麗君沒有理她,可是誰也感到她內心對陰女沛的不滿。
她嘆了一口氣,將我輕輕放回地上躺着,柔聲道:“蘭特!明天我再來看你。”
腳步聲遠去,按着是關門的聲音。
我猛地睜開眼,人目是個密封的大囚室,只有左邊的木牆開了幾個小氣孔。昏沉沉的,只牆的四角燃點着小風燈。
我爬了起來,悄悄走到門旁,將耳朵貼在門上,離去的腳步聲繼續傳入耳內。
陰女師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這小子非常挺得住,四天沒吃東西,剛才還有力和那騷貨摟摟抱抱,你最好給他的手腳加回鐵鏈。”
直慕道:“沒有問題,我立即辦好這事。”
陰女師道:“事關重大,你最好事事親力親為,才不會出岔子。”
直慕連聲應是。
腳步聲響起,逐漸遠去口我貼着門滑坐地上,試着伸張手指,發覺力氣差不多全回覆過來,禁不住由衷感激魔女刃賜給我的能量。
忽地想起一個問題,為何那晚陰女師和連麗君出現時,魔女刃不像以往般預先示警呢?
難道……
噢!我明白了。
每次我與魔女刃發生奇妙的聯繫,都是在最佳的精神與體能狀態底下,例如在沙場上的奮戰、或是沉思冥想之時,又或如躲在載黑油車底下那種半睡半醒的鬆弛狀態裏。
那天被擒,我醉得昏天昏地,魔女刃因此和我失去了那玄妙的精神聯歡了。
蘭特呵!
看看你還敢不敢亂喝酒?
“叮叮噹噹”!
金麗撞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定是直慕帶着鎖鏈回來對付我。
我心中冷笑一聲,躺回原處,裝出不醒人事的樣子。
門開。
我默數着腳步聲,發覺進來的只有三個人。
“砰”曰大腿給人重重踢了一腳。
直慕的聲音響起,説的是難聽的黑又話。
其他兩人附和她笑着。
我張開少許眼簾,恰好看到直慕側轉了身,指示着兩個黑叉人先鎖好我的腿。
兩個黑叉人蹲了下來。一人抬起我的腿,另一人便要將鐵鏈扣在我腳踝處。
此時不發難,更待何時。
雙腳一縮一撐,正中兩個黑叉人的額角,兩人應聲倒地。
直慕嚇了一跳我第三腳正好踢在他下除處。
他痛得別下身來,我重重在他後腦補了一下劈掌,直慕在連發生了什麼事也弄不清楚之下,僕往地上,這樣撞下去,看來它的鼻樑很難保持先前的高挺完整了。
門外傳來喝叫的聲音,顯是守在門外的衞兵生出警覺。
我撲往大門,恰好兩名黑又共衝了進來,駭然舉起兵器時,我已來到他們中間處,左右肘分撞在他們脆弱的脅上。
骨折的聲音應肘響起。
兩人痛得別下身去。
我越過他們,再旋身在他們腦後加上兩拳,看着他們昏倒地上,才從容探頭往外望去。
外面是另一個空房子。四周放滿雜物,開着的門外有道往上去的木梯,看來我現在應在底艙和上艙問的位置,否則四室內不應開有氣孔。
我退回四室內,在直慕身上找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不一會在船側的因壁開出了一個可供人穿過的大洞,清新的河風颳了進來,使我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我沒有從這洞逸走,因為我還要取回魔女刃,若讓它落進大元首手中,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在這隨時有敵人闖進來的時刻,怎敢怠慢,搶到外室門的木梯底,將匕首插進梯階問的接縫處,連腕上下拖割,不一會將下層一塊橫木板拆了下來,露出梯內黑沉沉的空間,真要多謝直慕把匕首磨得這麼鋒利。
我試着探頭進去,藉着身後的燈光,看到梯底內的空間足可容納我有餘,不由大喜過望。站了起來,在外室的雜物堆揀了一句特別重手的東西,回到囚室內。
我剛才含恨出手,下手又狠又重直慕等要有好一段時間才會醒來,縱使醒來也須休養多日,方可復元。
我將那袋重物,由大洞推了出去直至聽到“咕咚”一聲清晰的水響後,才一個箭步,回樓梯處,伏地鑽了進去。又將橫木板放回原處。
才剛藏好易,隆隆的腳步聲在頭頂響震而下。
按着是驚呼和嚷叫聲,那種混亂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得到。
頭頂的梯階隆隆聲不絕於耳,似乎整船的人都奔了下來。
我感到船速逐漸慢下來。
陰女師驚怒的聲音在前面響起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照聲音的距離,她應在囚室內。
聽見它的聲音我立時無名火起二千丈萁想不顧一切鑽出去,狠狠給她插土十刀八刀。
直慕有氣無力地道:“那要問你才知了,又説他吃了你的藥後,手指頭都動不了,豈知他比獅子還兇猛,突然發難,將我們全打昏過去。”
陰女師尖叫道:“那是沒有可能的!”
黑寡婦在旁幸災樂禍地冷笑道:“看來愛上蘭特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對,呵!讓我看你怎樣向堯敵和帝君交代。”
陰女師方寸全失,尖叫道:“他定逃得不遠,無論上天下地,我也要把他抓回來。”一陣急劇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再出我頭頂上隆隆走去。
黑寡婦嬌笑道:“你別那麼急,船還未泊岸,小心掉到河裏去呢。”
我大感快意,差點鼓起拿來。
黑珍珠戴青青的聲音也響起道:“直神將,你的臉色很難看,回房休息吧!”
直慕斯然道:“不!陰女師説得對,這裏離開流仙城最少有百多哩,我不信他能走到那裏去,我會將他逮回來碎屍萬段。”
連麗君冷笑道:“你的良心在那裏?蘭特放過了不殺你,你不但不懂感激,還要將入碎屍萬段,你算那門子的英雄好漢?”
直慕顯然心神大亂,怒道:“你究竟站在那一邊?”
連麗君淡淡道:“現在是你和陰女師讓人走了,不是我連麗君,告訴我你是否陰女師的同謀,將我辛辛苦苦搶回來的人放走了。”
直慕沉默下來,無詞以對。
沉重的腳步聲再響起,在我頭頂上去了,按着響聲隆隆不絕,好一會才停下來,當然是直慕的手下都隨他去了。
大船一下劇震後,停了下來。
戴青青的聲音道:“連花旗,你和你的人是否參加對蘭特的搜捕?”
連麗君默然片晌,向左右喝道:“你們全滾上去,我和戴神將有幾句話要説。”
密集的腳步聲再度響起,不消片刻外面靜了下來,只剩下兩女的呼吸聲。
戴青青道:“連花旗,你有什麼話想和我説?”
好一會後,連麗君低聲道:“你覺得蘭特怎麼樣?”
戴青青呼吸急速起來,道:“你不應這樣問我,蘭特是我們的最大敵人。”
連麗君淡淡道:“你可以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我的眼睛,自流仙城失陷後,每次有人提起蘭特時,你的眼睛都閃着光,所以我特別留意你看蘭特的眼神……”
戴青青怒道:“不要胡説!”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説不出的感覺,難道戴青青對我也生出了特別的感情?
連麗君笑道:“就當我是胡説。你想不想助蘭特逃走?”
戴青青愕然道:“那為何你擒他回來?整個計劃是你想出來的呵!”
連麗君嘆道:“因為我以為自己可以保住他的安全,直至見到帝君。但假若今次蘭特真的被捉回來,你想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戴青青沉默下來,好一會才低聲道:“是的,我欣賞蘭特,他是真正的英雄,可惜他也是最可怕的敵人,我不能不為我的族人設想。”頓了一頓續道:“你可以不理黑叉人的勝敗,我卻不可以。”
腳步聲響,顯是戴青青往上走了。
外面只剩下黑寡婦一人。
我想到她背後的魔女刃,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正要推下橫板,看看外面的情形。
“蘭特!蘭特!”
我嚇得一顆心跳了出來。
黑寡婦運麗君低呼道:“蘭特!我知道你仍在這裏,你可以瞞過其他人,卻瞞不過我。”頓了頓又得意地嬌笑道:“看來你還不知自己在那處留下了破綻,讓我告訴你吧!假若你真要逃走,為何只取了一把匕首,連刀劍都不拿走一件?”
我大為檁然,想不到她才智如此高明,看出了我匆忙下露出來的破綻,那確是不可原諒的疏忽。
現在我應怎麼辦?
以她的劍術,拿着魔女刃對我的短匕首,我是絕沒有取勝機會的。
跺腳的聲音響起,連麗君嗔道:“你還不出來,若要害你,我剛才便可以揭破你。”
我想想也是道理,暗歎一聲,推開虛掩的橫板,涼了出去,才彈起身,人影一閃,美麗的黑寡婦已撲進了我懷裏。
連麗君死命摟着我,仰起俏臉貪婪地看着我道:“蘭特蘭特!我早知沒有人可以擊敗你。但你怎的連那妖婦的毒藥也不怕?”
我的手按着她背上的魔女刃,直至這刻才完全相信她對我沒有惡意,低頭審視它的俏臉,不解道:“你難道要背叛巫帝嗎?”
連麗君低呼道:“我的好蘭特,吻我吧!”
這豈是親吻的好時刻,但我卻不想拂逆她,只打算輕吻她一口敷衍了事,豈知給她按着病吻不放,那種熱烈和激情,把我差點融化了。
唇分。
這以狠毒著稱帝國的美女喘息着道:“快拿回你的魔女刃,離開這裏。”
我一震道:“你怎樣向黑叉人交代,不若隨我走吧!”
連麗君輕輕推開我,解下背後的魔女刃無限柔情地塞進我的手裏。
拿着對我恩重如山約魔女刃,強大的信心蕩漾體內,也不知説些什麼話才好。
連麗君又從攘裏掏出龍歌迭給我的釣索和紅晴取自左令權的那石雕,一股腦兒塞在我手裏,道:“趁現在天仍黑,快點走吧!”
我掛好魔女刃,將釣索放回腰際,又袋好那石雕,雙手探出,將連麗君再次摟入懷裏,誠懇求道:“麗君,隨我走吧!”
連麗君堅決搖頭道:“不!我絕不會隨你走,我沒有時間告訴你原因,但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不用擔心我,我自有應付黑叉人的方法。”頓了頓道:“記得走時弄點聲音出來。”
我明白了她用的是苦肉計,摟着她重重吻了一口,想想也好笑,這美女的前度情人巫師還是死在我手底裏,但現在卻變成了肯為我承擔一切的女人,這不是荒唐透頂嗎?
這女人是善變還是多情,恐怕她自己亦弄不清楚,不過現在我衷心地感激她。
我來到囚室的破洞前,回頭望去。
黑寡婦運麗君站在那裏,深情地望着我。
一咬牙,穿洞跳下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