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兩人旅程的第一夜在運輸機空敞的艙內度過。
凌渡宇謹守“不準侵犯條約”,走到一角盤膝靜坐,這是他恢復疲勞的方法,每逢在危機四伏的非常時期,偷點時間打坐入靜,可像常人有充足睡眠般精神飽滿。
艾蓉仙摟着在艙內找到的薄氈,蟋伏在遠遠的另一角,開始時還借微弱的月色,好奇地瞪着大眼睛,打量盤膝而坐、眼觀鼻鼻觀心的凌渡宇,但是凌渡宇那悠長而有節奏的深呼吸,對她起着催眠的作用,日間緊張勞累,形成不可抗拒的睡意,眼皮千斤重擔般壓下,不多時她便甜甜進入夢鄉。
天地充盈着各種異聲,蟲鳴鳥叫,不時夾雜着動物遠近不同距離的嘶叫,充滿了原始熱帶林區的情調。
凌渡宇出奇地鬆弛,精氣神逐漸凝鍊。慢漫地,他的注意力由外在的世界,移往內心的世界,移往裏面無窮無盡的“內太空”。
在至靜至極裏,他內在的世界不斷延伸。
就在這刻.他忽地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就像給浸迸温暖的海水裏,全身泛起暖洋洋的感覺。
那是生命的海洋,充滿勃勃的生機。
生命來自機艙之外廣闊無邊的原野。
凌渡宇全身一震,從至純至靜的精神靈覺中扎醒過來。
他睜大雙目。機艙依然故我,那種感覺已消失無蹤。
凌渡宇心神震動,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在荒野靜坐冥想,卻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他靜默片刻後,又再靜坐,這一次沒有那種接觸到一個生命汪洋的感覺,很快神思飛越,進入一種極度醒覺卻又最鬆弛的冥想,觀空不空、存而不想的精神境界。
漫漫長夜在彈指間飛逝。
第二天清早,艾蓉仙給一些奇怪的聲音吵醒。睜目一看,在另一端的凌渡宇人已不在。她一時還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茫然地坐起身來,曙光從機艙的側窗透人,外邊傳人鳥獸的叫聲,才想起已抵達原始大森林的邊緣。
凌渡宇從艙尾鑽了出來,一副忙得昏天昏地的樣子。剛才的異聲是他一手弄出來的。
艾蓉仙呼道:“你在於什麼?”
凌渡宇在艙內撿了支鐵條,又再鑽了回去,聲音傳出來道:“我在拆飛機。”
艾蓉仙嚇了一跳,立時清醒了一大半。糊里糊塗的另外一小半正不知應否鑽進機尾,一看箇中玄虛,凌渡宇爬了出來,左右手各提着兩挺自動步槍,興高彩烈地道:“我們的運數認真不錯,尾艙內有幾套完整的裝備……”跟着揚起手持的武器道:“看,這是美國製的M16A1小口徑自動步槍,口徑只有七毫米,重量是三點八二公斤,卻有驚人的火力持續能力,可以攜帶二千三百發小口徑子彈,後座力又小,控制容易,大大提高了連續射擊的精度。而且初速高,彈道低伸,威力很大。”
聽着凌渡宇滔滔不絕地介紹自動步槍的好處,艾蓉仙虹爸卻有點不自然,喃喃道:“你不是要我拿一挺吧?”
凌渡宇愕然道:“女士兵,當有一挺是你的。”
艾蓉仙不知為什麼,呆了起來。
凌渡宇以為她仍未睡醒,絲毫不覺她的異樣,端詳着清晨下的俏面,嘆了一口氣道:“唉!假若不是你立約要我不許碰你,現在先來親嘴問安,人生是多麼美滿。”
艾蓉仙回過神來,露出甜美的笑容,雪白的牙齒在黑膚襯托下分外耀目,把手高舉頭上,長伸懶腰,故意強調身上動人的曲線,懶洋洋地道:“這個約定正是針對你這類滿腦子邪念的人……”説到這裏,媚眼瞟向凌渡宇,道:“不過!合約的大原則雖已底定,細節和個別的情形仍有可斟酌的餘地,那要看你往後的態度如何了。”
凌渡宇把自動步槍卸下,把臂笑咪咪看着她,道:“求我接觸你的身體吧。”
艾蓉仙做然仰起俏面,蹲低嬌軀,先把雙手攀住艙口邊沿,輕輕跳下,分兩次矯健地跳到草地上。
凌腰宇頹然道:,“想不到你也有少許功夫。”
艾蓉仙洋洋得意道:“當然,你認為只有中國人才懂功夫嗎?”
紅紅的太陽在草原的地平線上升起,迫人的熱能開始施威,遠處動物聯羣結隊在活動,大自然一片生機。
機旁放了一大堆東西,看來凌渡宇忙了好一會。
凌渡宇整理行裝,一邊道:“我取了兩套裝備,除自動步槍外,還有兩支曲尺、足夠的彈藥、兩頂鋼盔、藥箱、避彈衣………”
艾蓉仙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多東西,兩個人怎麼拿?
凌渡宇不理那麼多,將一個大背囊放在她的背上,又分給她一把開路的三尺軍刀、一支曲尺、一挺自動步槍。
看着她吃力的樣子,安慰道:“沒有一隻牛生出來便懂耕田,只有通過訓練,才會學懂做牛之道。”
艾蓉仙氣得出不了聲,遊目四顧,好奇地道:“森林在那裏?”
長及腰間的野草無邊無際,那有半點原始野林的蹤影。
凌渡宇身上揹着的東西比她起碼多上三倍,甚至連降落傘也取了一個來,神情卻是從容自若,好像他才是非洲出生的土人,看了看指南針,指着東北方草原與天空連接的地方,道:“我們走到今天下午,便可以見到森林在東北方的遠處,再有一大路程,明天黃昏,將會進入稀疏林本區,那是森林的邊緣。
艾蓉仙一聽要走上兩天,才只能抵達林區的邊沿地帶。叫了一聲我的天,還未及説話,凌渡宇大步踏出,她連忙急步跟上。
途中休息了多次,艾蓉仙依然頻頻叫苦,雖然她往日的生活裏,也有大量的運動,但這樣行軍式的趕路,背上又有近五十磅的重擔,教她怎吃得消。
一路上遇上了各式各樣的動物鳥獸,聯羣結隊出沒的野牛羣、羚羊羣、野象、長頸鹿、零星的猛獸,它們在草原上各適其適,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內。
凌渡宇兩人在它們間穿繞避道而行,它們除了冷冷注視外,再沒對他們有進一步行動,凌渡宇解釋説,一般的動物除非在非常飢餓或沒有獵殺對象的情況下,否則絕少攻擊像人那類罕有出現的目標。
當日近黃昏時,幾隻野狼追攝着他們,給凌渡宇向大放了數槍驅散了,槍聲引起了短暫的騷動,整羣以百千計的鳥兒振翼高飛,把天空也遮蓋起來,好一會草原才回復早先的安詳。
當夜兩人在一塊石後生起篝火,豎立了營帳。
艾蓉仙辛勞一日,倒頭一睡至天明,醒來見凌渡宇揹着自動步槍,守在營外,心中意不去,柔聲問道:“為什麼不喚醒我輪更守夜?”
凌渡宇精神奕奕笑道:“不用擔心,我只要團目養神,就可以進入比睡眠更深入的休息狀態,所以不須像常人般睡眠,輪更守夜實在不必。”
艾蓉仙不信地審神凌渡宇的眼白,不見紅絲,心下大奇。
凌渡宇拍拍她的肩頭,道:“腳還痛嗎?”
艾蓉仙低垂俏臉,輕聲道:“那還好!只是肩膊的肌肉有點痛。”跟着抬起頭道,“我知道你今次是去黑妖林找一批失去的軍火,但是那天在飛機上你卻在看有關百慕達大三角的書籍,這兩者有什麼關連?”
看着艾蓉仙閃着好奇的美目,凌渡宇把她拉下坐在身旁,草原向四周無限地伸展,遠處有一羣大雁,在地平處濺飛掠過,清晨新鮮的空氣令人精神大振。
凌渡宇想了想,答道:“你聽過‘平面的無限’和‘立體的無限’這個哲學觀念沒有?”
艾蓉仙茫然地搖頭。
凌渡宇道:“‘平面的無限’很易瞭解,那就是指在我們這宇宙中,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尾;沒有邊際,也沒有盡頭,無論時空上都是無始無終。”
艾蓉仙表示明白地點頭,事實上當她每次在飛機的窗望往無邊無際的墾空,那種“無限”的感覺都強烈地湧上心頭。
我們的太陽,只是銀河系以千百萬計的恆墾其中一顆,而銀河系只是盈千上萬可探測到的星系其中一個。宇宙的大小,不獨在我們探測能力極盡外,也在我們想像力的極盡外,我們對宇宙的認識,就像在一個元邊無際的大平原上,點亮了一支蠟燭,微弱有限的燭光外,盡是無知的黑暗。
“平面的無限”已是那樣地使人廢然若失,有心無力;什麼才是“立體的無限”?
凌渡宇道:“我們的宇宙,是一個無限單元,在這個單元之上或下,或以某一種形式,存在了其他無數無限的單元,那就是‘立體的無限’了。這假設我們所處身的宇宙。只是一個層次,還有無限其他的層次,完全在我們知感之外。”
艾蓉仙皺起了眉頭,顯然給這抽象的觀念弄糊塗了。
凌渡宇繼續解釋道:“那就是説,和我們這宇宙空間同時存在的,還有其他無窮無盡的宇宙和空間,它們每一個都有不同的結構和物質,在一般情形下絕沒有跨越的可能,等於無數密封的石室,雖然只在隔鄰,卻全無可供來往的通道。”
艾蓉仙在理性上可以接受這個説法,但卻很雄把這意念和眼前的現實連繫在一起,駁辯道:“這完全是空泛的理論,可能這宇宙已是一切,並不存在其他的空間,起碼現代科學是這樣認為。”
凌渡宇笑道:“是的,直到一九一六年,人們也是這樣認為。但該年愛因斯坦提出了廣義相對論,使對宇宙的認識進入了新的紀元,到了一九六三年,一個最爆炸性的新意念上場,那代表了宇宙中最狂暴和最極端化的一種現象,我們卻給它起了一個最簡單、最平凡、最安靜的名宇,那就是‘黑洞’。”
看着艾茗仙全神費注的模樣,凌渡宇笑了起來艾蓉仙不依地道:“求求你不要賣關子,快點説。”
凌渡宇從容不迫地分析道:“要明白什麼是黑洞,先要説一説恆星的命運。我們的太陽就是一粒中等的恆星,會發出光和熱。”頓了一頓續道:“首先讓我們比較太陽系內的行星,和太陽最主要的分別:就是他們的體積。十一個地球並肩排在一起,才能從木星的一端排到另一端,但木星這太陽系內最大的行墾,卻要十個並肩排在一起,才相當於太陽的寬度。木星因為密度比地球小得多,所以質量才是地球的三百一十六點九倍,而太陽的質量卻是木星的一千零四十九倍。這種大小的分別,決定了行星和恆星間的分別。
艾蓉仙奇道:“大和小為什麼會產生分別?”
凌渡宇道:“物體愈大,它產生的萬有引力,二種向心的所謂地心吸引力也愈大。在體積細小的行星如地球上,引力向內的位力雖然引起了原子的壓縮,力量卻是非常微弱,物質本身產生的電磁力,足可以把這種向內塌縮的力量抵銷,保持地球在一種平衡穩寇的狀態下。可是在體積大的太陽上,這種向心引力的拉力便大得多,原子抵抗壓縮的力量不再能夠抵銷它,於是原子就被壓縮,引爆了核反應,這就成了一顆恆星,也就是我們的太陽,因核聚變而產生了光和熱。”
説到這裏,凌渡宇站起身來。
艾蓉仙急道:“你不説完黑洞,我是不會走的。”
凌渡宇失笑道:“六時半了,我們一定要起程,這草原全無遮掩的地方,敵人只要派出直升機,即可以輕而易舉把我們手到擒來,所以我們一定要儘早進入林區,他們要找到我們便困難得多。
艾蓉仙知他有道理,站起身來哀求道:“那麼一邊走,一邊説,好嗎?”這女子的好奇心大得驚人。
無論如何,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原動力。
兩人又在草原上前進。
凌渡宇邊走邊道:“所以像我們地球那樣的行星,基本上是處於靜止的穩寇狀態:引力的拉力和電磁力場的推力之間的平衡是一種永久的平衡。所以假設沒有外來的干擾,它會保持那種狀態,那種物理的結構,直到永遠。”
艾蓉仙一邊走,一邊咀嚼凌渡宇的説話,宇宙奇妙動人。
凌渡宇整理一番腦內的思想,續道:“恆星也處在一種平衡的狀態下,不過那是一種動態的穩定狀態,因為要保持平衡,內部就要不斷變化,太陽每秒鐘內把六千億公斤的氫,聚變為五千九五十八億公斤的氦。這消耗的速度雖然大得難以想像,但氫已經在太陽的核爐裏消耗了近五十億年,據科學家估計,還可以繼續再燒五十億至八十億年。那之後會出現什麼情形呢?
“那會有幾種可能性:它會經紅巨星、白矮星的階段,退化為黑短星,一種死去的大體,一種用盡了燃料,不會發出任何光和熱的物體,又或成為了壓縮至超密度的中子星。
“但當那塌縮的恆墾,其質量是太陽的三點二倍時,它的塌縮就不會停留在白矮墾、黑矮墾,又或中子墾的階段,而是一直無窮無盡地塌縮下去,最後!次縮至體積成為零的地步,但那仍不是代表停止,那種收縮的力量,將會元休無止地進行下去,任何物體,包括光在內,一落到這麼一個塌縮的天體上去,它便永遠也不會再有逃出的機會。在廣闊無邊的宇宙空間內,這種天體就會造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艾蓉仙抽了一口涼氣,雖然太陽的火毒蒸。發着整個草墾原,她仍然有冰冷的感覺,間道:“那科學家真的發現了黑洞沒有?”
凌渡宇道:“黑洞是看不見的,只有根據宇宙問的射線種種旁敲側擊的方法,發現了半人馬座調一3和武仙座調一1區,都極有可能存在這奇異的深洞。這便像一個殺人兇手,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行兇,但通過種種客觀的環境證供,把他繩之於法,黑洞的存在也是如此。”
艾蓉仙道:“黑洞和你所説‘立體的無限’有什麼關係?和百慕達大三角有什麼關係?更不用説我們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看見她興奮發亮的俏臉,凌渡宇笑道:“既然黑洞被稱為一個‘洞’,那麼洞後是什麼東西?”
艾蓉仙二愕,忽然興奮地叫出來道:“我明白了,那就是通往另一個層次,另一個宇宙的捷徑。”
凌渡宇正容道:“我的構想很簡單,就是當這宇宙內產生出一股無窮無盡的力量時,就可以有足夠的能量,穿越到另一個宇宙去,恆墾永無休止的塌縮,正提供了這一類絕無僅有的條件。”
艾蓉仙神思飛越,馳想着黑洞形成那通往另一宇宙的缺口。
凌渡宇道:“我們中國有一個存在了數千年的理論,叫“物物一太極”,這就是説,最大的是一個太極,最小的也是一個太極,事無大小,原理和物性始終如一,例如陰陽,有正必有反,有陰必有陽,人分陰陽,電分陰陽,連分子內也有正負,所以有正的宇宙,自然也應該有反的宇宙,在大的層面上,九大行星繞着太陽連轉,整個銀河系也在運。引在小的層面上,電子繞着原子核在運轉,以此推論,宇宙有大的黑洞,地球上或分子原子內,也應有小的黑洞,甚至人類心靈的大海內,也應有黑洞的存在。”跟着面上現出困擾的神色,道:“問題是有沒有那種無休無止的足夠能量,形成這通往另一宇宙的捷徑。”
艾蓉仙道:“那麼説,便應該有白洞。”
凌渡宇讚許道:“那將是往另一宇宙的出口。我時常都在想,像百慕達那奇異的現象,會否是地球突然發出了這樣一股力量,貫穿了宇宙和宇宙間的阻隔。”跟着又煩困地道:“地球那處可發生這種無窮無盡的力量?”
艾蓉仙順口答道:“生命的力量不正是無窮無盡嗎?”
凌渡宇霍地停下腳步,兩眼射出凌厲的光芒,盯着艾蓉仙,艾蓉仙明知這時他視而不見,仍是心中發毛,抗議道:“不要那樣望着我。”
凌渡宇收回目光,心中卻給艾蓉仙這句説話掀起了滔天巨浪。
的而且確,地球和太陽系其他行星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有生命的存在,雖然生命此起彼落,卻無休無止地延伸下去,一種生命的形式沒落了,便進化到另一種生命的形式,這不是無窮無盡的力量嗎?
生命究竟是什麼?
當日黃昏,兩人終於進入了原始森林的邊沿區,樹木開始茂密起來,其中的“德拉色納”樹,高達四十尺以上,樹幹通直,樹皮呈儲白色,葉子形狀如劍。凌渡宇特別留意它的原因,是因為這被譽為“砍不死”的樹,有着最頑強的生命力,即管被砍倒後,它的根部還會重新長出時來。假設把砍倒的樹幹鋸成小捧,放上三,五個月後,再把它埋在土裏或插在水中,只需十幾天嫩芽就會從木棒的頂端茁長出來。
生命的力量令人驚異,説起來,人的生命無論在時間和持續力上,比起植物來是脆弱得可憐。”
為什麼同是生命,卻有這種區別?
人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有何不同?
這問題不斷困擾着凌渡宇,艾蓉仙一句説話,使凌渡宇思想開闊了一個新的天地。
途中凌渡宇打了一隻野鴨,艾蓉仙負起燒烤的責任,凌渡宇則走進林木的深處,不知幹什麼。
不一會凌渡宇回來,手上抓着一大把肥厚呈花色的樹葉,也不知是什麼植物。
凌渡宇從行囊取出一個鐵盆,把樹葉用力扭,樹葉在扭榨下,滴出奶白色的汁液來,注滿了小半盆,向艾蓉仙道:“小姐,請脱下靴襪。”
艾蓉仙呆了一呆,這軍靴和長襪是凌渡宇千叮萬囑要穿上的物品,據他説可避去蛇蟲的侵襲,聞多下仍順從地脱了下來,奇怪問道:“幹什麼?”
凌渡宇指着她又紅又腫的纖足,道:“這汁液有舒筋活絡和消除腫痛的妙用,是你目下的救星。”一邊把汁液塗在她苦不堪言的腳上,又為她按摩小腿。
一種清涼入骨的感覺,隨着凌渡宇的按摩,深深地傳入近乎麻木的雙足神經去。艾蓉仙舒服得呻吟起來,道:“請你再給我採它一大把,我願付出任何代價,把它們背在背上,走到宇宙的盡頭,甚至通過黑洞,走往另一個世界去,懊:它們叫什麼名宇?”
凌渡宇道:“阿達里斯,意思是疲累者之神,這是俾格米人給它起的名宇。”
艾蓉仙心中默唸,這是個多麼美的名宇,忽地發覺凌渡宇眉頭深鎖,苦苦思索,自從今早談及黑洞以來,他時常都是這副表情。
艾蓉仙輕呼一聲,叫道:“你想什麼?”
凌渡宇默然不語,好一會才道:“我想起一個數千年來便存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超脱生老病死,成仙成佛,在西方的宗教來説,便是進入天堂福地。”
“你今天的説話引起我思想上很大的震撼,無論古今中外,每一個宗教,從日常的善行、虔誠的信仰以至苦行、冥想、修煉,都強調把精神的力量不斷提高,這可能表示精神力量可在某一剎那,跨越了宇宙和宇宙間的界限,使人能以某一形式,通往另一些宇宙去,這是否就是道家所説的成道、佛家所説的成佛、基督所説的昇天。”
“而且最特別是一點,無論那一種宗教,大多數強調禁慾,這世界還有什麼東西,比‘性能力’更代表生命的力量。道家在這方面更是清楚明白,整個成仙成道的捷徑,正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用現代的術語説,就是把‘性’的力量,轉化為精神的力量,這是否説,人類進入另外的宇宙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無窮無盡的生命力,開拓出一個人為的黑洞,逃離現在的空間。所以歷史上雖有無數的記載,説有人白日飛昇,有人成仙成佛,但卻從沒有人回來告訴我他們成功了。因為他們已到了另一個宇宙的層次內。
艾蓉仙目瞪口呆,不知怎樣回答他,
凌渡宇續道:“西藏密宗所説的田婦雙修,其實是另一種形式去修煉和發揮生命的力量、性的力量,中國道家所説的‘性命雙修’,正是性的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結合。”
性的力量可以使新生命誕生,也可能使人超脱這宇宙的侷限。
一陣燒焦了的氣味傳人這兩個沉醉在生命之謎內的人,艾蓉仙整個人彈了起來,慘叫一聲道:“糟了!”急急趕去搶救那烤焦了的鴨子。解情況第二天走了三個多小時後,樹木已茂密非常,很多時須用軍刀開路,使他們的速度慢了下來。樹木參天,陽光一柬一束從樹頂枝葉稀疏處灑射下來,如在夢中。
兩人一邊走,凌渡宇一邊向她介紹各種特別的植物,例如奇怪的“握手花”,一摸花朵,花瓣便合起來,把你的手“握”着;其他如吃了會令大犀牛也人睡的木菊花;能在瓣葉的針孔分泌香腦油,使人醖釀欲醉的“醉草”;有着向日葵一樣的向陽性,不過因為在赤道以南,太陽總在北方向它照射,故此花朵總是指向北方的“哈斯盟斯”花,都令艾蓉仙眼界大開,忘記了雙腳的疲累。
黃昏時分,他們在一個林間的空地紮營。
凌渡宇的面色有點蒼白,默默地設立住宿的營帳。
艾蓉仙趁個機會,温柔地問道:“你不舒服嗎?”
凌渡宇搖搖頭道:“不!我沒事。”
艾蓉仙道:“不!你一定有心事,是不是我開罪了你?”
凌渡宇拉起她柔軟的玉手,安慰道:“不用多心,問題不在你那裏,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就是一踏進了這原始森林後,便像每一刻都在某一種監視下,使我心神困惑。”
艾蓉仙俏面煞白,呆道:“那怎麼辦,是不是獵頭族?”
凌渡宇失笑道:“不是!沒有人可以監視我而不被我覺察。”跟着向四方搜視,好一會才道:“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那種監視來自每一株樹、每一個花朵、每一條小草。我再也不能以從前的眼光去對待它們,奇怪!為什麼往日在樹林內我從沒有這種感覺,現在卻是那樣真實和強烈。”
艾蓉仙打了個寒戰,壓低聲音道:“難道是樹林的精靈,藏在植物內監視我們?”
凌渡宇不想令艾蓉仙太過驚怕,話題一轉道:“明天午後我們會抵達剛果河的支流,深入蠻荒的探險大業亦將展開。”
艾蓉仙歡呼道:“剛果河!我可以洗澡嗎?”她是個很易快樂的人。
凌渡宇斷然拒絕道:“不可以!”
艾蓉仙失望地望着他,她已四天沒有沐浴了,這幾天在酷熱下步行,幾乎未停過出汗。
凌渡宇泛起促挾的笑容道:“裸泳卻仍是可以的。”
艾蓉仙鬆了一口氣道:“我不怕你看,但請凌先生謹守合約,眼看手勿動。”凌渡宇為之氣結,不過他確是一諾千金的好漢,只好從另一個角度展開反擊,收復失地,悠悠道:“明天我們進一步切進原始森林的心臟地帶,毒蛇毒蟲猛獸出沒無常,甚至水內也有大量對人體有害的微生物,你一定要完全遵照本人的指令、手勢、甚至眼色行事。否則各類疾病:例如絲蟲病。皮膚病、黃熱病。甲狀脈腫瘤、赤痢。住德蟲病。腦脊髓膜炎等,任何一種也夠你消受。”他一口氣把在非洲最流行的病毒全部説出來,嚇得艾蓉仙目瞪口呆。
艾蓉仙烏溜溜的一對大眼珠轉了幾轉,終於醒悟到這人不安好心,媚聲道:“謹遵聖旨,你叫我脱衣,我絕不會把衣服穿在身上,那樣好嗎?”對付凌暖宇,她誘人的美色是唯一奏效的武器。
凌渡宇雙眼氣得往上一翻,道:“很好!很好!你若能如此,生還的機會可達百分之十。”
艾蓉仙先吁了一口氣,跟着又面色一變,看到凌渡宇快意的表情,才醒悟到又給他捉弄了,連忙大叫不依。
兩人的關係愈來愈融洽。
苞着那一天午後三時許,兩人來到剛果河一條支流旁,河面雖有二十多尺寬,水流穩寇清澈,清涼之氣,盈溢在暑熱的森林內,兩人大感振奮。
凌渡宇在附近為她揀了一條小溪,讓她在那裏美人出浴,自己卻砍樹伐木,建造木筏。這是在黑森林內前進的最佳辦法。他一定要趕在馬非少將前,找到軍火。
正在工作得起勁,艾蓉仙興奮地跑回來,一把拖起他的手,叫道:“快來快來!我帶你去看古蹟。”
凌渡宇給她拖得前撲後繼,過樹穿林,踏着全是高可及膝。纏織交錯的野生植物,艾蓉仙俏面和頭髮還閃着沐浴後留下的水珠,身上傳來沐浴露的香氣,凌渡宇心想:看來自己也要來個清溪裸泳了。
艾蓉仙把他帶到一塊大石前,停了下來,指着石頭平滑的一面道:“看!”
石面彩色斑斕,乍看似乎是不規則的圖案,細看下是一羣持矛的土人,在圍攻一隻猛虎。
艾蓉仙道:“這可能是新石器時代留下的石壁畫。”
凌渡宇仔細端詳,又伸手刮下點顏料,放進口內嚐嚐,搖頭道:“我卻有另一個看法,這‘史前遺蹟’的年齡絕不會超過三日,顏料仍未乾透。”面色沉重起來,道:“我們有點麻煩了,這應是有‘森林大盜’之稱的阿爾魔族的標記,他們是俾格米人的一個旁支,千多年來在森林內四處為家,以搶掠森林附近的土人為生,每次搶劫完畢,便退入黑森林內,政府軍也拿他們沒法,由現在開始,要加倍小心了。”
艾蓉仙由快樂的顛峯,一下跌進恐懼的深淵,躡懦道:“你為什麼對這裏的事如此熟悉?”
凌渡宇拉着她往營地走回去,道:“我前生是這裏的巫王。”
艾蓉仙打了個冷戰,手足涼冷,也不知是因為闖入了兇惡的阿爾魔族的勢力範圍,還是因為凌渡宇的説話。
凌渡宇連夜趕工,第二天的黃昏,木筏終於大功告成,他在木筏尾造了個簡陋的船艙,利用剩餘的樹木,從筏邊四十五度神往中心,搭成三角形的尾艙。木筏是以凌渡宇帶來的尼龍繩紮在一起,似模似樣。
凌渡宇把木筏推下河,據説要先讓木筏習慣河水。
一宿無話。
第二大日光初現,凌艾兩人開始行程。
解開繩子,木筏順水飄出,向森林無盡的深處進發,那便像從植物做成的大洞內穿行,兩邊的樹木高插入雲,天空只餘下一道空隙,原始植物千奇百狀,樹藤長垂下來,長滿不知名的攀延植物。
眼鏡猴在林間跳動,有些更跟着木筏在林木間飛騰奔躍。
枯斷了的樹枝落葉浮在河面上,時有鱷魚浮沉。他們還遇到兩隻嬉水的河馬,連忙繞道而走。有一次樹上垂下了一條彩色斑斑的大蛇,幾乎碰上艾蓉仙的俏面,嚇得她軟跌筏上,久久不能言語。
凌渡宇靈巧地運用十多尺長的撐稈,把木筏保持在河心滑行。
這是大自然奇妙的大地。
河道時寬時窄,九曲十三彎,在原始大森林內婉蜒流去。波平如鏡的水面,木筏一瀉千里。
筏行了五個多小時,凌渡宇把木筏停下在一個河彎處,神色異常。
艾蓉仙和他相處多天,仍未曾見過他這樣慎重的表情,心感不妙。
凌渡宇把木筏系在岸上的大樹,把凌渡宇扶上陸地。
艾蓉仙輕聲地問道:“什麼事?”
凌渡宇道:“阿爾魔人發現了我們。”
艾蓉仙全身一震,神情悽惶。
凌渡宇抬頭望向遮大蓋地的密林頂部,道:“你聽到那尖鋭的聲音嗎?那是阿爾魔人吹響樹葉發出的哨聲,是他們的通訊方式,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艾蓉仙側耳傾聽,剛好捕捉到一下延綿悠長的尖哨,夾雜在風聲裏,不留心是難以覺察,駭然道:“會怎麼樣對付我們?”
凌渡宇道:“才剛發現我們,不會把我們怎樣。他們的戰略一向是謀定後動所以現在只是召集戰士,準備在前路伏擊我們。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殺死我,但你嗎?他們會將你在毫髮不損下生擒活捉。”
艾蓉仙面無人色,又忍不住問道:“生擒我來幹什麼……”話還未完,答案已在腦袋內出現,一把摟着凌渡宇,她已想到那令女性最驚怕的事。
凌渡宇張開強壯的手臂,把她摟人懷內,軟肉温香,凌渡宇調笑道:“不用怕,你最擅長和惡人訂立‘不準侵犯’條約,屆時如法炮製便成。”
艾蓉仙幾乎哭起來,目下自己緊摟着的便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否則怎會這樣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凌渡宇語氣一轉道:“可惜他們遇上我這個比他們還狠辣上千百倍的森林霸主,怎會讓他們把我身邊的天鵝拿走。”
艾蓉仙不能計較他的挖苦,急問道:“有什麼方法應付他門?”
凌渡宇傲然道:“我亦有三樣至尊法寶:第一就是我手上的殺人傢伙。”拍了拍背在一側的自動步槍,續道:“其次就是剩下的七支催淚爆霧彈。第三,就是紅外光夜視鏡了。”
艾蓉仙奇道:“第一第二兩件寶貝我也知道,但夜視鏡有什麼用?難道……呵!我明白了/
凌渡宇讚許道:“小妮子聰慧可人,那計劃叫作‘黑夜逃亡’”
天上一彎明月,在黑墨墨的夜空中分外耀目。
白日墊伏的動物,開始它們的活動。
鎊種奇怪的聲音,充斥在漆黑無光的原始森林內。
一個完全有異於白日的世界,神秘可怖。
凌渡宇和艾蓉仙兩人換上避彈衣,頭戴軍用鋼盔,全副武裝。
木筏在昏黑的原始森林內的河道緩緩滑出。
兩岸的樹林在夜風下呼嘯作響,不時傳來動物走動撕打的聲音,加上猿啼梟叫;草木皆兵。
艾蓉仙縮在尾艙內,祈禱着幸運之神的眷寵。
凌渡宇全神貫注,手中撐杆不時調節木筏的航線,在紅外光夜視鏡的視野裏,天地變作一片血紅,詭異莫名。
河水間中閃映着微弱的光影,木筏破開河水,破開若隱若現的波光,穩定前進,幾次撞上石頭和河面的飄浮植物,都是有驚無險,雖然有夜視鏡的幫助,當然不及日問操筏那般輕易。
艾蓉仙坐在艙尾,度日如年。一顆心不爭氣地急速跳動,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
木筏向無限的黑暗進發。
凌渡宇沉着氣,用心把舵。
不經不覺木筏順水而行已有兩個多小時。凌渡宇剛鬆了一口氣。
一聲嬌呼從尾艙傳來。
凌渡宇臨危不亂,輕喝道:“什麼事?“
艾蓉仙驚惶地道:“我後頸不知給什麼東西叮了二口,很痛!”
凌渡宇整個心向下一沉,問道:“有什麼感覺?”
艾蓉仙幾乎是哭着道:“被叮的地方又痛又麻………”
凌渡宇心知不妙,連忙把木筏找個彎位停止下來,走到尾艙。
艾蓉仙面容扭曲,顯然在極大的痛苦裏。凌渡宇執起她的左手,搭在她的“寸關尺”腕脈上,又伸手摸往她的頸後,被叮處隆起艱蛋般的腫瘤。
凌渡宇把嘴唇湊在傷處,用力吮吸,儘量把毒液吸出來。艾蓉仙脈搏躁急紊亂,是中毒的徵象。
凌渡宇在行囊取出藥箱,取了一支抗生素為她注射,一邊安慰道:“不用怕,很快會好了。”
艾蓉仙雙目緊閉,全身忽冷忽熱,不斷呻吟,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凌汲宇暗歎一聲,這黑夜逃亡的計劃,不得不腰斬中斷。艾蓉仙應是被毒蚊那類東西叮了一口。
他有他一套應付的辦法。
二手按在艾蓉仙的丹田處,另一隻手覆在她的眉心,凌渡宇開始深長的呼吸,真氣從他的雙手湧出,輸進艾蓉仙的身體內。
那是生命的精華。
艾蓉仙停止了顫抖,人也安靜下來。
凌渡宇在她耳邊輕輕道:“睡吧!睡吧!醒來後一切都會是美好的。”他不斷重複着這幾句説話,聲音安詳有力,不多時,艾蓉仙眼皮低垂,進入了夢鄉。
抗生素和凌渡宇輸入她身體的內氣,聯手發揮出抗毒的威力,加上凌渡宇的催眠,使她步人復原的路上。
凌渡宇力盡筋疲,軟倒筏上。這種以氣功救人,比走完馬拉松賽更使人疲倦。不一會,他也跌入深沉的睡眠裏。
凌渡宇再睜眼時,天色大自。
他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阿爾魔人沒在這時候發現他們,否則便一敗塗地了,不過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們發覺獵物逃走了,一定暴怒如狂,凶煞沖天地追蹤他們。
艾蓉仙仍在睡眠。
凌渡宇細看她頸後的肌肉,被叮處還有一點紅印,腫卻消了,應該沒有大礙。
艾蓉仙掙扎地扭動,小嘴一開一合發出微弱的叫聲。
凌渡宇心生憐惜,把耳湊到她嘴邊,聽到她叫道:“水!水!”凌渡宇慌忙拿起水壺,服侍她飲下。
一連喝了幾口水,艾蓉仙清醒過來,有點茫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凌渡宇柔聲道:“你覺得怎樣?”
艾蓉仙呆了一會幾道:“我覺得很累、很虛弱。”
凌渡宇道:“你振作一點,記着,我們仍未脱離險境,我需要你的幫助。”他故意激起她對自己的關心。
艾容仙果然精神一振,坐了起來。
凌渡宇把兩支爆霧彈塞在她手裏,又把一支曲尺手槍。放在她身旁道:“你記着,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要走出艙外,有惡人進來,你賞他一粒子彈,當我大叫放彈時,立即按動爆霧器的開關,現在我先給你戴上防毒面具,只要再有個多小時,我們便可進入水道縱橫交錯的河區,保證他們欲追無從。”
艾蓉仙緊張地點頭,戴上防毒面具。
凌渡宇又為她戴上鋼盔,大敵當前,不得不如此。
解開繩索,木筏順水流去。
凌渡宇左右肩各揹着一挺自動步槍,未來的個多小時,是最關鍵的時刻。
艾蓉仙軟弱地挨坐在尾艙的一角,靠着背囊,她不敢閉上眼睛,那會使她迅速入睡,一定要保持清醒,留意凌渡宇的指示,使催淚霧能適時爆開。
木筏前進了四十分鐘後,渡過了三里多的河面,來到一條狹窄的河道,水流給兩岸一邊,登時洶湧起來,木筏速度增加,向前衝去。
就在這刻,凌渡宇全身汗毛倒緊,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覺狂湧心頭,凌渡宇很清楚什麼事將要發生,每一次危險臨近,他的第六感都會先一步生出感應。
凌渡宇回頭望向艾蓉仙,後者的頭低垂胸前,懨懨欲眠。
凌渡宇喝道:“蓉仙,拿起武器。”
艾蓉仙還來不及反應,唏哩嘩啦,頭頂一片黑雲當頭蓋下。
凌渡宇的反應是一等一的迅捷,手中撐杆全力迎着黑雲撥去,剛好掃中一面大網。凌渡宇這一撥臂腰腿全身之力全部用上,把大網挑側往一旁。可是大網上面滿布倒勾,頗為沉重雖然給凌渡宇用巧輕撥得偏了角度,仍然搭上尾艙,倒勾一下子,硬生生扯着木筏的一角,木筏在河面打了個急旋,一把撞往岸旁,凌渡宇一個跟蹌,幾乎倒跌落河。
木筏給扯得定在河面。
同一時間箭矢驟雨般射來,還夾雜來福槍的聲音。
凌渡宇一個虎跳,蜷作一團,滾回艙尾內,身上頭上連中數箭數彈,幸好都給頭上的鋼盔和避彈衣內的鋼片擋開,敵人存心取他的性命,盡是向他的頭胸要害攻擊,反而救他一命。四周傳來跳水的聲音,不問可知敵人要強登上船。
艾蓉仙花容失色,駭然地望着凌渡宇滾進來,握着曲尺的手只懂顫抖。
凌渡宇向艾蓉仙從容一笑,忽又倒滾出外,左右手兩挺自動步槍呼嘯響起,向四面八方瘋狂掃射。
四周慘叫不斷傳來,血肉飛濺,河水裏不斷湧出鮮血,凌渡宇在剛才的攻擊下,毫髮無損,已是大出他們意外,兼之又如此威勇毫強,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艾蓉仙從尾艙望出去,凌渡宇在筏面上以驚人的速度在騰挪跳躍,閃避敵人的俞和槍火,左右兩手的自動步槍不斷閃現火花,交互向四方反進。
平靜的河面充斥着子彈和利箭的可怕聲響。
戰鼓喧天,阿爾魔人被激起好鬥的天性,瘋狂搶攻。
凌渡宇忽又滾回尾艙,向筏尾一輪急掃,兩個渾身戰斑、色彩漫斕的土人在鮮血飛濺下翻跌入河水裏。
凌渡宇一把抓起防毒面具,喝道:“爆霧彈!”
艾蓉仙雖然魂飛魄散,畢竟受過三個月軍訓,這點本事倒有。
一股催淚霧從尾艙內爆開,迅速蔓延開去,把整隻木筏吞噬在濃煙裏,跟着波及整段河面和近河的兩岸空間。
咳嗽聲和嚎叫從每一個方向傳來,也不知有多少敵人。
凌渡宇再撲出筏外,自動步槍已換上新的彈閘,這次簡單得多,每一個咳聲的來源,都成為他的活靶子。
我暗敵明。
敵人陷於劣勢。
艾蓉仙拿着手槍,可是不辯東西,也不知應向何處放槍,忽地筏尾處咳聲大作,她慘叫一聲,不由自主地向咳聲處連放數槍,一聲慘嘶,敵人倒跌入河,傳來通一聲水響,水花濺得她一頭一臉。
凌渡宇大喝適時傳來:“放彈!”
第二枚爆霧彈炸開。
艾蓉仙感到木箋向後移動,有人拉動勾網,要把木筏扯離催淚霧籠罩的範圍。
那將是她兩人的未日。
凌渡宇也是大吃一驚,他和艾蓉仙不同的地方,是他知道應該怎樣去應付。
他右手的自動步槍保持強大的火力網,收起左手的步槍,從腰間抽出利斧,一個箭步標前,向勾着木筏的勾網斬去,他憑着過人的記憶,在催淚霧中把勾網劈斷。
艾蓉仙那邊再傳來槍聲和土人的嚎叫,這女子在生死關頭,顯露出她士兵堅強的一面。
凌渡宇再一斧劈下,木筏掙脱了勾索的纏繞,在河心打了個急轉,凌渡宇用力過猛,向筏邊跌出去,幸好他臨危不亂,兩手一把抓着筏邊,下半身已浸人冰冷的河水裏。
木筏如脱籠之鳥,順着水流急衝而去。
凌渡宇大喝一聲:“放霧!”
這一回艾蓉仙更是乖巧,另一個爆霧彈炸開,木筏在催淚霧掩護下,奔馬般衝往下猜。
凌渡宇雙手一按,躍回筏面,兩支步槍立時瘋狂向兩岸猛掃。
木筏以高速衝出硼霧,迅速遠去。
艾蓉仙轉頭一看,煙霧在後方像一團化不開的黑雲迅速變小,再轉了一個彎,便看不見。
艾蓉仙轉回木筏的前頭,凌渡宇亦轉頭過來望向她。
恍若隔世。
艾蓉仙站起身來,正要撲進凌渡宇懷中,恰好見到一個上身赤裸、下身里布,全身塗着七彩繽紛圖案的土人嘴上咬着利刃,從凌渡宇的筏邊躍上筏面。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艾蓉仙揚起手中曲尺,一槍命中土人的面門,血光並現,土人跌返河裏,艾蓉仙待再要發第二槍,已沒有了子彈。
凌渡宇回身撲往四處察看。
艾蓉仙目瞪口呆,雙腳一軟,坐倒筏上。
凌渡宇呆道:“你救了我!”
艾蓉仙驚呼一聲,道:“你受了傷。”
凌渡宇看看臂上染紅的衣服,蠻不在乎地道:“些許皮外傷,在所難免。”寥順綈蕕納種瘢嫺拇嬖冢衷誑瓷狹慫偎叭ィ恐改險朧В彩撬傻?好事?他記起了他俾格米的朋友兄弟血印巫長曾向他談及他們的宗教説:“森林並不是由誰創造的,它是自己走到這裏來的。森林內有善惡兩大神只:貝費基和羅提。善神貝費基在森林裏教導俾格米人認路,所以當俾格米人走進森林內時,惡神羅提會離開他們。但是假若俾格米人任性妄為,貝費基就會大發雷霆,惡神羅提會施威作惡。那是當俾格米人忘記了自己本非森林之主,只憑賓客的身汾,恣意糟蹋森林、殘害野獸的時候。”
凌渡宇呆呆地痴想着,只不知這有靈覺的生命力,是那善神貝費基,還是惡神羅提。一股濃烈的花香,撲鼻而採。
凌渡宇被催眠似的站起身來,走進林木的深處,搜索香昧的來源。
那種生命的力量,不斷衝擊着他的靈覺,那是超乎任何語言和經驗的感受。
喜悦狂湧心頭。
凌渡宇帶着朝聖者的心情,向香氣的源頭進發。
樹林內所有植物無風自動,像是有生命的靈體,鼓舞歡欣。
凌渡宇在林木間穿行,林中忽地空出一塊小空間,長滿紫紅色。高及膝頭的小草,在紫紅草中間,一朵面盆般大的白花,冉冉升高。
白花花開三瓣,除了筆直的花莖,沒有一塊花葉。
芬香更濃。
凌渡宇有醉蘸圖的快感。
一切看來是那樣不真實,像童話世界內的事物,移到現實中發生。
白花隨着晶瑩通透的雪白花莖,一直伸展到六尺的高度,慢慢彎向凌渡宇,向他致敬歡迎。
一連串“劈劈啪啪”的聲音在白花中心響起,在凌渡宇瞪大的雙眼下,難以置信地標出一個鮮紅的果實,眩人眼目。
紅果又再爆開,流出紅得發亮的液汁,一滴滴地滴往地上。
液汁轉眼流盡,紅果謝去,白花收縮作拳狀,漸漸矮下,原來花莖緩緩縮入土內,陷沒不見。
樹停葉靜。
森林回覆平靜,那生命的力量消去,一切回覆平凡和“現實”。
艾蓉仙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道:“你在於什麼?她錯過了這大自然的奇景。”
凌渡宇回過頭來,艾蓉仙神色茫然,向着他走來。
她忽地驚叫起來道:“這是什麼草?顏色這樣奇怪。”一邊説,一邊俯身向紅草摸去。
凌渡宇一把拉着她,駭然道:“不要碰!有劇毒。”
艾蓉仙嚇得猛縮回手,卻忍不住好奇心仔細端詳起來,恍然道:“啊!草身的邊緣長滿尖刺,一定是分泌毒液的地方,這是什麼草,為什麼我從未聽人説過?呀!看,它們正在枯謝!”
紫紅的小草逐漸萎縮變黃,鮮豔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剎那問失去了生命和顏色。
凌渡宇神情震動,道:“血印説得沒有錯,這些紅草是‘上帝之媒’的護衞,完成了任務,立即萎謝。”
艾蓉仙好奇地道:“什麼護衞?什麼是上帝之媒?血印是誰?”
凌渡宇招架不住她的問題,道:“先回營地好不好?”
艾蓉仙嗔道:“不!你先答我的問題。”
凌渡宇無奈道:“血印是我的俾格米好朋友。上帝之媒是一種植物。”指了指上帝之媒縮回去的地方道:“剛才從那裏長出來,不過在你來前已縮回去。每逢它生出來的地方,都有一大片這樣的含毒紅草,作它的護衞。”
艾蓉仙既興奮又失望,道,“真可惜!我來遲了一步,我也嗅到花香,早點來便好了。”
頓了頓又問道:“這上帝之媒的名宇為什麼這樣奇怪?”
凌渡宇道:“它長出的紅果,保證可以使你直升天堂,往見上帝,因為紅果的液汁只要吞上一滴,無論怎麼強壯的人畜,立即全身麻木,直至死亡,至於死後是否直升天堂見上帝,只有天曉得。而且死亡的過程非常緩慢,往往要十多天的時間,心臟才停止跳動,最高的紀錄是四十八天,所以再沒有人敢去嘗試服用。至於那些毒草,則更驚人,勝於最毒的蛇液,沾者必立死當場。”
艾蓉訕道:“既然全有劇毒,為什麼要去試?”
凌渡宇拉起艾蓉仙的玉手,向營地走回去,一邊道:“這是基於一個古老的傳説,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被稱為太陽使者的巫師,服食了上帝之媒後,見到了創造天地的真神,在族人前白日飛昇,成為了俾格米人的善神貝費基。這之後便不斷有人服食上帝之媒的汁液,可惜一一含恨而終,據説只有一個例外。”
這時兩人回到營地的火堆旁,坐了下來。
艾蓉仙急問道:“快告訴我。”
凌渡宇道:“四年前我在森林區從事與某政府軍的游擊戰時,機緣巧合下救了俾格米人的偉大人物血印巫長,大家結成生死至交,他告訴了我有關這上帝之媒的一切。”
樹枝在火堆內燒得劈啪作響,大色逐漸暗沉,紅紅的火光把周圍的空間染個血紅,情景詭異。
凌渡宇面上現出回憶的禪情,續道:“上帝之媒是非常罕見的,很多俾格米人一生住在樹林內,仍是緣慳一面。”
艾蓉仙微嘆道:‘你真是幸運。”凌渡宇點頭同意道:“大約八十多年前,有一位俾格米人,往英國的牛頓大學修讀歷史後,回到森林內的族人裏,雄心勃勃,想組織族人,建立現代化的社會,使族人有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想見他和當時的族人是如何地格格不入,於是他靈機一觸,想到要族人服從他的領導,先要成為他們的巫王。這人天資卓越,通過了成為巫長的種種艱苦考驗,這就是被譽為非洲最偉大的四大巫王之一的紅樹巫神。當他掌握了俾格米人巫術的力量後,他的思想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和轉向。他再也不認為他的族人需要現代化的生活,他感到俾格米人傳統的原始生活,才是真正活在自然的懷抱裏,更接近真善美的境界。”這是一位具有大智存慧的人,他把巫術的境界推展至深入的心靈脩煉,探求生命的真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他八十二歲時,他服下了上帝之媒的汁液。”
艾蓉仙:“那怎樣了?”
凌渡宇閉上雙目,面上現出嚮往的神情,緩緩道:“他和所有服汁液的人一樣,全身麻木,進入昏迷的狀態,他的族人把他放在一個祭台上,四周放滿鮮花,每晚都圍看他悲哀地跳舞。直到第三天的晚上,當每一個人都認為他難逃一死的時候,他站了起來,兩眼射出懾人的神光,筆直地走進一個從來沒有俾格米人敢進入的禁地——黑妖林一一今次我們的目的地。”
艾蓉仙忍不住啊一聲驚呼起來。
凌渡宇出奇地嚴肅,道:“血印當時只有十六歲,還未成為巫長,目睹着這一切的發生,當時所有族人嚇得跪伏地上,沒有人敢攔阻紅樹進入這人人懼怕的禁地。七天後,紅樹又走了回來。由那一天開始,他不斷進入沉睡的狀態,但卻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力量,就是能知道千里外發生的事物,並給族人作出忠告。他從不告訴族人他服了上帝之媒後的任何事,每次有人問他,他就説,”不要去知道真象,那會使人沒有一晚安眠。”又説:“他正在等待一個人,那人到了後,他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在俾格米人中又再生活了三年後,他離開了族人,避居進黑妖林邊沿一個被稱為“太陽落下的高山”的山洞內,若俾格米人要找他,要在洞口敲響一個皮鼓,待他接見。不過十多年來,他只肯現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將有大事發生的時候,似乎他真能知悉過去未來。血印版訴我這些事的時候,紅樹已是九十八歲的高齡,不知現在他還健在否。”
艾蓉仙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在這蠻荒的野林,很多文明社會不能想像的異事,正在不斷地進行着。
艾蓉仙想再間,驚覺凌渡宇神情怪異,她還未吐出話時,凌渡宇整個人彈起,撲入了帳幕內,跟着旋風般撲了回來,手中拿着薄氈,一下覆蓋柴火上大地陷入絕對的黑暗裏。
艾蓉仙正要出聲,凌渡宇壓低聲音道:“聽!”
艾蓉山側耳傾聽,密林頂傳來軋軋的機器聲響。
直升機。
聲音在天空上忽遠忽近,盤旋了好一回,才逐漸遠去。
凌渡宇拿起薄氈,一陣燒焦了的氣味傳入艾蓉仙鼻內。柴火變成一堆暗紅的熱炭。
凌渡宇取了一盆水來,把炭火淋熄。兩人躲入帳內,心情沉重。
艾蓉仙低聲問道:“他們發現了我們沒有?”
凌渡宇道:“應該是發現了,否則怎會在上空盤旋了這麼久,顯然是通知上級,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和確寇目標。我們在極度危險裏,敵人隨時會從天降下。艾蓉仙顫聲道:“那怎麼辦?”
凌渡宇道:“唯一方法是即時逃走。”
艾蓉仙一把撲入凌渡宇懷內,惶恐地道:“我怕!”上一次黑夜逃亡被毒蚊所螫,使她猶有餘悸。
天上忽地響起兩聲悶雷,跟着風吹樹葉,雨點嘩啦啦直打下來。
凌渡宇歡叫道:“天助我也,我們不用走了,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天氣下跳傘。”
艾蓉仙聽到不用趁黑逃走,全身一鬆,舒了一口大氣。
雷聲隆隆,暴雨施威。
凌渡宇取出電腦,液晶體的屏幕上顯現出一幅又一幅的非洲河道圖。
艾蓉仙訝道:“這不是剛果河嗎?為什麼你有這麼詳盡的資料?”
凌渡宇道:“我們‘抗暴聯盟’聚集了這世界上各方面的精英,希望能建立一個理想和平的地球民主國。其中有一位沈翎博士,他曾用了三十多年時光,在非洲各地進行探索,電腦的資料是由他提供。”跟着指着屏幕地圖中一條婉蜒而行的河道説:“明天我們順着這條支流走上十多里,便會與一條更大的支流會合,向東北再行三十蹤裏,將會抵達目的地黑妖林的外圍地帶,那時要棄筏登陸了。”
艾蓉仙聽得打起呵欠來。
她要入睡了。
暴雨在黎明前停止。
凌渡宇和艾蓉仙等到早上十時,待水流漸趨和緩後,才登上木筏,順流而下,繼續深入原始大森林的核心,地勢最低的黑妖林——俾格米人的禁地。
暴雨使河水比平日湍急了一些,木筏很快完成了十多里的水程,午後時分便可以進入了凌渡宇目標的河道。
凌渡宇特別要艾蓉仙將所有能攜帶的必需品背在身上,因為他們的蹤跡已被發現,敵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現。
只剩下四支爆霧彈,對付土人猶可,要應付馬非少將的特攻隊,無異螳臂擋車,所以一有敵蹤,他們唯一逃生的法門,就是運用他對森林的認識了。
他們準備隨時棄筏登陸。
這處的河道寬窄比較平均,最闊處足有十多碼,窄處也達七八碼,河牀深廣。
凌艾兩人一頭一尾坐在筏上,只有當木筏側往一旁,凌渡宇才運起撐杆,調節航線。
凌渡宇全神貫注,因為這裏有幾條交錯的支流,其中有一條據資料顯示,直通往一道大瀑布,誤人了的後果將要付出生命作代價,教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森林內生機勃勃,岸邊不時有動物來喝水沐浴。
木筏驚起一羣羣的飛鳥。
兩人心情出奇地開朗,目的地愈來愈近。
在此美好的時刻,凌渡宇露出傾聽的神情,跟着面色一變。
艾蓉仙也聽到快艇的馬達聲從後面傳來,聲音迅速增強,以高速接近。
背後響起急劇的機槍響。
木筏四周激起無數的水柱,水花濺滿周圍的空間,令人什麼也看不到。
敵人的火力勝己方百倍,這一輪掃射絕對是警告性質,否則兩人早已渾身彈孔。
一艘新式的炮艇在木筏後三十碼出現。
艇頭站滿全副武裝的白人軍士達二十多人。艇分三層,最上一層是個巨型雷達,正在不斷轉動;還有一挺可發射榴彈的榴彈炮,這被人稱為“步兵班火炮”的武器,口徑足有四十毫米,既能幹射,又能曲射月以摧毀輕型裝甲,射速極高。能放射“殺傷破甲彈”、“殺傷破片彈”,“煙霧彈’、”催淚毒氣彈”等各種榴彈,射程遠達五百米。只是這項,凌艾兩人除了舉手投除外,再無他法。
何況敵方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提着都是最現代化的衝鋒步槍,最氣人的是他們面上戴着防毒面具,正是針對他們的至尊法寶——爆霧彈。敵人有備而來。
勝負不言可知。
現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敵人不是要他的死屍,而是活人。
還有,就是他凌渡宇對河道的認識。
擴音器傳來男子的聲音以英語道:“凌先生,我是連拿上校,你們是全無機會的,趕快拋下手上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凌渡宇伏在筏上,向神情絕望的艾蓉仙道:“我們已來不及戴防毒面具,我一踏腳,你便啓動爆霧器,將它扔往筏後,記往,閉上呼吸往後梆。”
連拿上校怒聲道:“我給你們三秒時間,一,二……”
凌渡宇把自動步槍高舉過頭,站起身來。
連拿上校一陣獰笑,顯然大感快意,他給凌渡宇逃了,安些日來憋了一肚子氣,心中正盤算着怎樣去整治對方。
連拿上校喝道:“將武器拋落河!”
凌渡宇手一揮,伴隨多天從不離身的忠實夥伴,咕呼一聲,沒入河水裏。
不敷出連拿上校道:“還有女的那支步槍。”
在敵人的望遠鏡下,兩人絲毫畢露,休想瞞過他們。
凌渡宇慢慢走往艾蓉仙處,他不敢有任何急速動作,怕引起那瞄準他身體的二十多挺衝鋒自動步槍任何誤會。
凌渡宇握着艾蓉仙步槍的槍嘴,一揮便落人河水去。
沒有了這兩挺武器,便像在冰天雪地赤身裸體般一樣令人難過這時木筏的距離和炮艇忽地拉遠了少許。
不是炮艇減慢了速度,而是水流加劇,木筏全仗水力行走,立時順應增速,這時敵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他們身上,尚未覺察水流的微妙變化。
連拿上校更是得意,陰測測地道:“脱去所有衣服,那位小姐也是一樣,我不準有一條線留在你們身上。”這一着極是毒損,一方面羞辱兩人,另一方面亦使敵人全無反擊的機會,凌渡宇己使他們有大多的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個。
這時木筏來到一處水流的分叉點,兩條水道,一左一右,在筏前三十多碼外。
艾蓉仙聽到脱衣的命令,在筏後敵人的大笑下駭然請示地望向凌渡宇,恰好見到他右腳提起,正要踏下。
她兩人合作已慣,一按爆霧氣便擲往後方。
黑煙剎那間在筏後爆開、吞噬了整個河面的空間。
凌渡宇一把搶起撐杆猛撞在岸邊,本筏一側,轉入了左面彎去的河道。
槍聲狂風驟雨般響起,在兩人頭上呼嘯飛舞,幸好木筏轉入了彎位,避過了敵人的火力網。
炮艇直衝入另一條河道。
水流更急。木筏以高速向下流衝去。
不一會炮艇在數百碼外出現,敵人返頭追來,迅速接近。
凌渡宇正要再引爆爆霧彈。
隆一聲巨響,木筏邊衝起一條高達十多碼的大水柱,最外圍的兩條木立時變成碎片,木筏六十度傾斜,險些反轉過去,整個尾艙塌了下來。
艾蓉仙驚呼一聲,滾往木筏邊,凌渡宇一下撲前,緊抓着她的衣服,硬把她扯住。
木筏在驚險萬狀下回復平衡,繼續衝去,繫着木筏的尼龍索開始鬆脱,河水從木條間隙處湧上來。
敵人第一枚榴彈幾乎要了他們的命。
凌渡宇梆出最後第三支爆霧彈,否則敵人視野一清,只是手提武器便足以使他們葬身河底。
河流再到達另一個水道的分叉點,這是剛果河支流交錯的地方。
一方大鐵牌赫然入目,位於河道交匯中心的陸地上。
上面畫了個紅色的骷髏頭,有幾行紅宇用不同語言寫着“危險!瀑布在前”。然後另有一個綠色的大箭嘴,指示着右面的河道才是安全。最下方寫着“地方政府立”他兩人在這剛果河走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人寫的標示,可知這處一定是意外的黑點,故當地政府立牌警告。
凌渡宇一咬牙,任由木筏衝入危險的左邊河道,同時爆開了最後第二枚爆霧彈。
他不想敵人看到警告片上的標示。
濃煙罩着整個分叉點水流奔騰更劇。木筏的速度一點也不比炮艇遜色。
炮艇穿過濃霧,加速衝入那瀑布在前的河道,增速向木筏追去。
木筏很快便會進入他們步槍射程之內。連拿上校已下了射傷他們手腳的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他仍要生擒他們,那比殺死他們有趣得多了。
凌渡宇撲往筏尾,在倒塌下的尾艙搶出行囊,一把將降落傘扯了出來,以最快的手法綁在背上,喝道:“摟着我!”
艾蓉仙一把抱着他。
最後一個爆霧彈炸開。四周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
瀑布隆隆的響聲在前方近處傳來。
機槍聲大作,掩蓋了瀑布的響聲。
水流狂衝向外,木筏隨水衝出瀑布外的空間,向數十碼下的河水墜去。
凌渡宇全力躍起,同時拉開降傘,向下冉冉飄去。
黑霧充斥在瀑布的上端,瀑布隱沒在黑暗裏。
“轟隆!轟隆!”
炮艇有若空中火箭,射出瀑布上端外三十多碼的空間,炮彈般投入瀑布下的急流亂石。
本筏這時才衝到瀑布底,像玩具般散裂開來,化作一堆亂木,向下流飄去。
炮艇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狂喊和嚎叫、連拿上校還拿着那擴音器,所以他死前的慘呼最是響亮突出。
一切都已太遲。
炮艇一撞入河水,立時爆開一團耀人眼目的強烈白光,跟着是一連串劇爆,炮艇在一團團炸開的火焰中,彈起一天碎片。
激爆引起空氣急流,吹得凌艾兩人和降傘打着轉飛往河旁的密林上。
兩人一齊呻吟,苦忍着灼熱氣流襲體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