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逐漸回覆知覺。靈智好象從意識最深的海床下,向上飛快浮起,一到水面時,便清醒過來。
長時期的心靈鍛鍊,使他自然而然進入深長的呼吸,大量氧氣扯入肺部,再由肺部的血細胞吸入,輸往身體各部,力量迅速回復。
凌渡宇手腳一掙,縛住他在床上的布帶全部撕斷。象他這類自幼開始練氣功和武功的人,身體的潛能發揮得比一般人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十七歲時便以手指刺穿木板,不過今次遇到的紅狐,比他又不知厲害多少。
人類雖然不斷增進對物質世界的認識,但對自己本身,仍是幼稚園的小學生。有人打了個比喻,指出人便象一人擁有一座美麗城堡的大富翁,大廳、偏廳、餐房、桌球室、游泳池無所不有,可惜他卻把自己關在陰暗冰冷、積滿汙水的地牢內,整天抱怨自己居住的環境惡劣。究竟何時他才懂走出地牢,享受自己擁有的一切和城堡外那美麗無盡的天地。
凌渡宇張開眼睛,入目盡白色。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被鋪。左邊是個大窗,窗外陽光漫天,窗前有張沙發,一位俏麗的佳人,挨在沙發上海棠春睡,胸脯輕輕起伏。
卓楚媛。
由第一天看到這倔強智慧的女孩子,凌渡宇便給她那種英氣勃勃中帶有無限嫵媚的獨特氣質吸引,可惜他們一直在對抗的關係上。
卓楚媛動了一動,微睜秀目,呵一聲站了起來,道:“你醒了!”滿面喜容走到他床邊。
凌渡宇挪開了點空位。
卓楚媛很自然地坐下,臀腿輕貼著凌渡宇的腰側,不過她似乎一點也不覺。
凌渡宇舉起雙手,被他掙斷了的布帶,還有一截縛在手上。凌渡宇道:“怕我飛了嗎?”
卓楚媛悠悠道:“你有痛腳在我手上,我何懼之有。”
凌渡宇心中記恨,哂道:“卓主任這麼忙,不去捉多兩個藏械的兇徒,卻在這裡等犯人回醒後錄口供,耐性令人欽佩之至。”
卓楚媛笑意盈盈道:“你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些許耐性,我不是有的。”
一股怒火直衝上頂,凌渡宇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大動肝火,冷笑道:“如果為了救命之恩,卓小姐這倦委屈自己,大可不必。”跟著加重語氣道:“在那個情形下,即管是我的分人,又或阿貓阿狗,我也會救他。”
卓楚媛道:“是嗎!你是否有個不良習慣,救完那隻阿貓阿狗後,在昏迷期間,都不斷呼喚那隻貓狗的名字?”她故意板起臉孔來說,眼中卻有說不盡的柔情。這女子在愛情無可抗拒的力量下,越過邊境,走出她倔強好勝的自我王國。
這回輪到凌渡宇破天荒第一次面紅起來,咄咄道:“那以後我不要你睡在我身邊了。”
紅霞爬上卓楚媛幼滑如花的俏臉,嗔道:“你……”
凌渡宇哈的一聲,笑聲忽然中斷,全身一陣劇痛。
卓楚媛焦急地雙手按著他寬闊的肩膊,關切地道:“唉,你不應該動的,醫生說你內部幾處地方受傷出血,幸好沒有骨折,你復原的速度比常人快五、六倍,不過也真叫我擔心。”
凌渡宇吁了一口氣,道:“我昏迷了多久?”
卓楚媛答道:“足有三天了”
凌渡宇一呆道:“三天?”
卓楚媛肯定道:“三天,你是非常幸運的,與紅狐生死搏鬥,居然沒有重傷。有兩個警員被他逃走時碰撞了一下,一個斷了七條肋骨,另一個更慘,脊骨也給撞斷了。”面上現出驚恐的神情,紅狐不止具有龐大的精神力量,還有驚人的體力和攻擊力。
凌渡宇道:“還有呢?”
卓楚媛玉容暗淡,悽然道:“一保記者給誤中副車,中了毒箭,送到醫院已死了。現場留下一個弩弓,每閃可以發射兩支毒箭,形狀很象南美洲土人用的武器。”跟著幽幽地說:“謝謝你救了我。”然後把俏臉貼在凌渡宇的胸膛上。
凌渡宇把大手梳入卓楚媛的秀髮裡,溫柔地來回撫弄,誠懇地道:“對其他人來說,愛侶的死亡,是最殘忍的事;但對我來說,只代表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亡。”輕輕吸了一口氣,低頭對住伏在胸前的臉蛋道:“所以不用謝我,凌渡宇怎可不救自己。”
卓楚媛仰起俏臉,一張薄唇象磁石那般把凌渡宇的嘴緊攝在一起。
緊緊相纏。
病房一時春光盈盈。
凌渡宇離開了嬌喘的紅唇。
凌渡宇道:“知道當日紅狐怎樣混進來嗎?”
卓楚媛茫然搖頭,道:“不有肯定。不過事後守門的警員,和在四周監視的警員,都報告說在紅狐出現前,有數十秒的暈眩,什麼也看不見,可惜他們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不妥,所以並沒有聯想到是紅狐的邪力。”
凌渡宇苦苦沉思,忽地叫道:“楚媛,有一點你是否想到,當日飛機失事,明顯地是紅狐在遠距離控制了機師的心靈,使他幹出滅絕人性的罪行。既然他能夠控制機師,照理他可以在靈堂外某外的地方,把你的心靈控制,或者要你自殺,何需這倦費功夫,親自進來,用毒箭刺殺你。”
卓楚媛霍地坐直身軀,眼中射出凝重的神色,她已想到凌渡宇的推想。
凌渡宇興奮地道:“你說紅狐向女公爵說過:只有在新月時,又適值殺人後,他才有一段時間的清明。除非他有異樣的思想,否則‘它們’不會‘干涉’他。”
卓楚媛不住點頭道:“飛機撞毀前,機師說過:當我有足夠的力量時,便會回來。”
凌渡宇道:“讓我將整個假想整理一次。紅狐啟動了‘幻石’,由那刻開始,‘它們’便控制了紅狐,通過某一個方法,吸取……吸取月光的能量;但這力量仍未足夠,而且象世界上所有能源一樣,會有消耗的情形,所以在新月‘月能’減少時,又或殺人時損耗了大量月能,‘它們’便需收斂活動和儲能,非到迫不得已,不再動用。”
卓楚媛這時完全明白凌渡宇的推論,接住道:“那次飛機墮毀,因為距離太遠,耗用了大量的月能,所以到想殺死我時,只可以用原始地弩弓。為什麼他不用槍械?”
兩人同時叫起來道:“因為‘它們’不懂現代武器。”
一股戰意在兩人心中湧起。
凌渡宇面容出奇凝重,沉聲道:“還有五天便是中秋了,如果我們不能在中秋月圓前把紅狐出來,‘它們’再儲一次月能後,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這道理路人紼知,問題就是如何把一個可以控制別人精神的人找出來。找出來後,又如何可以把他制服。
卓楚媛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敵人太可怕了。
檢查完畢,醫生說:“凌先生大致無礙,希望你能在醫院休息多一兩天,待全部報告回來後才出院。”
凌渡宇正要抗議,卓楚媛代他說道:“這個沒有問題,謝謝你,醫生。”
醫生走後,卓楚媛道:“噢!有封信我忘了給你,是昨天由特快專遞送到你半山的家。”把信從衣袋中取出給他。
凌渡宇接過信,一看信上的這整個人跳了起來。
卓楚媛也嚇了一跳,訝然望著他。
凌渡宇神色古怪,驚道:“是陳午鵬!”
信內有兩面紙。凌渡宇面上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我明白了。”一邊審視著紙張,一邊道:“謝教授記事簿最後的兩頁,來了這裡。是他自己撕下用來寫信給陳午鵬。”
卓楚媛湊過身來,看著凌渡宇將日記打開,裡面夾了張便條。
宇: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了。我指示律師,一接到我的死訊,便以特快專遞,交到你手。以下的兩頁紙,是舅父謝寧教授寄給我的。我開始時不能相信那是事實,所以立刻打電話給你,不過他果然死了,希望我舅父種下的彌天大禍,能在你手上解決。
午鵬
跟著那兩頁記事簿紙內容:
午鵬: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件事唯有告訴你知。五年前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一批石板殘片,從殘片的文字看來,應該最少是公元前三千年的時代,記述一件非常奇怪和驚人的事情。我費了整晚時間,把殘片上所有文字抄寫下來,其後又用了三年時間,才把內中百分之六十的含義破解。
殘片的內容概略地說,就是有關一聲名為“幻石”的石板。殘片這樣形容它:“當圓月驅走了太陽,黑暗會吞噬光明,靈邪的魔石,闖入了靈魂的深淵,靈眼嵌上了第三保眼時,人再不能見物,遠古的魔王會醒過來,重新統治人的世界,光明將永遠沉淪。”這是殘片中的是完整的內容,其他支離破碎,難以明白。殘殘中還有這‘幻石’的圖像,畫在一個怪獸頭力士身體的龐大怪物兩眼中正中處。從殘片中破碎的記載裡,加上我自己的推想,我組織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出來。就是自從有埃及歷史以來,便有這“幻石”的存在,輾轉在帝皇和巫師間流傳,起初的情形當然無從考據,直到公元前,殘片面世前的某一時間,有一位偉大的巫師,參破了殘片的秘密,而且犧牲了他的生命。殘片上這樣寫:“偉大的巫神和導師亞里之,以他的鮮血抑制了‘幻石’的邪力,建成了稜角形的神塔,把‘幻石’的魔力鎖在不見圓月的黑暗裡。遠古的惡魔縱使咆哮怒叫,人類也將在安寧中度過。”
看到這裡,凌渡宇和卓楚媛面面相覷,魔神是否已經復活,重回人間?埃及奇怪獨特的金字塔是否基於這樣的原因建出來?是否當建立了一座金字塔後,後人上承先人,繼續建成其他的金字塔?
信中繼續寫道:
當時我沒法明白殘片上的說話,直到在一偶然的機會里,我在開羅博物館看一“幻石”。當時我感動到熱淚盈眶。我向博物館當局要求研究它,卻被堅決拒絕了。於是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它出來。所以找上了紅狐,那神通廣大的怪人。我很後悔。
當時我的構想是,這“幻石”是遠古文明遺留下來的記錄儀,啟動後便可得悉內中的資料,像今天的錄影帶一樣,後來才知道全錯了。我們自命科學的人,純以理性去排斥一切不能理解的事物,只是另一種盲目和迷信。
我寫下這封信時,並不知道能否將它寄到你手上,那要看命運的安排。紅狐現在把自己關在房內,他野獸般地喘息聲震撼著我驚懼的心靈,我已感到邪惡的力量不斷擴大,掙扎看來是徒勞無功,它們絕不會放過我。
我訂下了飛往埃及的飛機票,只要紅狐一把“幻石”脫下,我會盡我的能力把這不詳的兇物放回大金字塔內。“幻石”是不能毀滅的物質,所以把它這樣處理,是唯一壓伏它的方法,因“幻石”的啟動,遠古的邪魔已甦醒過來,只待它們通過紅狐和“幻石”,在來臨的中秋,儲多一次月能,它們便會回來,人類的惡夢將會開始。
幻石的而且確是史前遺留下來的異物。很久很久以前,一種邪惡之極的生物,因那次全球大水難,給埋在地底的深處,他們並沒有死,只是“沉睡”了,被他們用“幻石”通過某一啟動的方式,把“它們”喚醒。這是否地獄和撒旦傳說的來源,在我們遺傳因子中,仍然保有這種記憶。人世間的黑暗和罪惡,是否他們沉睡中仍能作崇興波。我很後悔。
舅父寧字
兩人面面想覷,雖然證實了他們大部分想法,真正知道事情的始未,兩人仍禁不住心中的懼意。
卓楚媛道:“我們一定要找到紅狐,在月圓之前。”
凌渡宇道:“那天我踢爆了紅狐的一隻眼,紅狐當時剩下的一隻眼,射出強烈的仇恨,‘它們’看來非常仇視人類,否則也不會將整架飛機二百多條人命完全毀掉,那並不需要,以它們當時的力量,只要把陳午鵬一人殺掉便可。”
卓楚媛打了個冷顫道:“那太可怕了!”
凌渡宇正容道:“這一點很重要!它們並非理性的生物,理性是人類的特質,它們精神力量雖然龐大,卻受到某一非理性的衝動控制。我損害了它們,激起它們的仇恨,所以只要它們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它們一定會來,而且是立即來。”
卓楚媛面色轉白,道:“千萬不可讓它們來找你。”
凌渡宇笑道:“這是我能夠控制嗎?這是唯一的方法。不過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卓楚媛垂下頭來,劇烈地喘息。強烈的掙扎在心中進行。
凌渡宇話鋒一轉道:“你聽過有關埃及金字塔的事沒有?”
卓楚媛瞪他一眼,道:“我知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凌渡宇笑了笑,不理她語氣中的嘲諷,道:“我不敢自認專家,卻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謝教授給陳午鵬的信中提及的大金字塔,估計建於公元前至少四千年,在開羅附近的尼羅河畔,高度是一百三十七米,底部是二百二十七平方米。”
卓楚媛收起笑容,細心聆聽。
凌渡宇道:“你知道那有多大。假設它們是全空是話,那可以把整座羅馬聖彼德大殿完整無缺地放進去。”
卓楚媛吐了吐舌頭,人人都知道大金字塔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名列世界十大奇蹟之一,但是凌渡宇這一比喻,仍令她咋舌不已。
凌渡宇沉思起來,好一會才抬頭道:“有很多學者對金字塔有種種推測,例如說它是古代的天文臺,吻合天體運行的法則;亦有人認為它的盡寸大小,是一個數學形式的預言;當然也有人說它只是座墳墓。看來是後者才對,葬的不是帝皇,而是那充滿魔力的‘幻石’。”
卓楚媛道:“對,所以謝教授才提出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那鬼物送回那裡。”
凌渡宇道:“這也是唯一對付紅狐的方法。”
卓楚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靈方妙藥,問題是如果我們給紅狐訂張往埃及的單程機票,他便會乖乖地自動走入金字塔內嗎?”
凌渡宇道:“不會!”
卓楚媛呆了一呆。
凌渡宇道:“你給我把病房所有守衛撤走。”
卓楚媛尖叫道:“這怎可以?”
凌渡宇不理她的抗議,繼續說:“並給我找一批最好的泥水師傅。”
卓楚媛大惑不解地盯住他。
凌渡宇微笑道:“我要把金字塔搬來一用。”
卓楚媛登時瞪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