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最後的一天。他來,用修長的手指把新摘來的花插在她長長的秀髮間,深藍色的眼睛看着她,忽然説:“湄,少主很快就要回來了,我們怎麼辦?”
“我——”坐在軟榻上,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因為聽到那個不願意聽的名字,最後只是柔弱的回答,“為了聽雪樓,我、我還是要去嫁給那個人的,然後——”
“我——”坐在軟榻上,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因為聽到那個不願意聽的名字,最後只是柔弱的回答,“還能怎麼辦?為了聽雪樓,我、我還是要去嫁給那個人的,然後——”
黑暗中,她低下了頭,手指摳住了紫檀木牀的邊緣,用力的刻進去。過了半天,才吸了一口氣,將方才那兩個字接了下去:“然後……我們就當不認識。”説完這句話,她只覺得手一痛,“啪”的輕輕一聲,指甲居然折斷在檀木中。
“真是聰明的女子。”他倏的笑了,輕吻了一下她無所適從張開的嘴唇,笑容裏有一種魔力,靜靜的絕不眩目的光華,就如拂過荷塘的月影。
然後他俯下身子,看定她:“當龍家的少奶奶實在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事……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張臉,我是怎麼也無法和少主比的——反正,我們沒有約定過什麼……”
“是啊——”千湄的口吻有幾分冷冷的嘲諷:“我去當少奶奶的時候,還要多靠總管大人操勞了……”
彷彿説這一句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虛弱的往後一靠,倚在帷幕上,半晌不動。漆黑的夜裏,寂靜如死。突然,千湄的肩膀一抽,急忙抬起手捂住臉,可哪裏來得及,只是轉眼間、就哭的説不出話來。
昊天在黑暗中看着她,目光中有灰暗的笑意。待得她哭了半晌,他才在牀邊坐下,攬着她的肩,目光中説不出的奇怪的陰鬱,彷彿哄孩子一般的輕聲説:“傻丫頭,我騙你的,哭什麼呢?雖然我也知道我和少主是不能比的,可我哪裏肯輕易就放了你……”
才説了一半,她用力抱住他,再也不讓他説下去,啜泣着,在他懷裏斷斷續續的説:“才不是……才不是!……只要我喜歡的,就是好的——哪怕你長得和少主一個樣也沒關係,哪怕你是個魔鬼也沒關係……反正我就是喜歡昊天……”
“哪怕是個魔鬼也沒關係?”他怔了怔,莫名的重複一遍。一直不見底的眼睛裏,忽然有什麼晶瑩的亮光泛起——
“湄……”他突然將她從榻上攔腰抱起來,動作很粗魯,完全不像平日裏的温柔文雅,他將她按在牀上,瘋狂一樣的吻她。
就這樣糾纏着,忽然,她聽到他在耳邊輕輕喘息,説:“湄,我們殺了少主吧!……這樣,就能在一起,一生一世。”
“昊?……”她驀地驚慌起來,看着他在上方的眼睛,那樣深邃迷離,彷彿一個讓人陷進去就不願醒來的夢,“怎麼可以?……樓主想要我來和龍家結盟……”
“如果是我當了龍家的主人,一樣能和聽雪樓結成秦晉之好。”他一邊開始替她拉下衣衫,一邊在耳邊沉沉的説着,聲音忽然有些顫抖起來——“或者,你還是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去嫁給那個……那個怪物。”
淚水似乎是倒着灌進喉嚨的,她覺得嘴裏有些鹹,不知不覺啜泣起來:“我不要……我們逃吧,昊……我們,我們離開鶯歌嶼吧……”
“怎麼可能……多少人想過要逃,可被抓回來後比死都不如……”
她冰冷的肌膚貼在了他結實的胸膛上,昊天伸出手來,抽掉了她挽發的紫玉釵,漆黑的頭髮順着他的手跌下來,鋪了千湄一肩。他的手流進了她的髮際,柔柔地浸沒,她烏黑的髮絲彷彿在水中搖盪。
“湄,我們殺了他吧……殺了那個怪物……”
“殺了他吧……”
她的唇上有淡淡的血痕,很快又度到了他的唇上,臉上,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相濡以沫。
“昊……我喜歡昊……”她輕輕呻吟了一聲,抱住他,久久地,緊緊地,伴着悠長而緩慢的顫動和戰慄;漆黑的頭髮被汗水打濕了,貼住他的手臂、胸膛和脊背。
那才是她真正燦爛着綻放的生命,那才是她願意無悔賭上一生的感情!
“唉……”她彷彿承受不住似的嘆了口氣,他立刻迎上來,用滾燙的咀唇噙住,同時聽到了她吐出了兩個字:“好吧……”
他抱着她,眼睛裏忽然有了笑意。
“晚上在事情結束後,去後院的池塘邊找我……”穿好衣服,他對她説。
他走的時候,依然是還是半夜。
千湄從牀上撐起身,看着他離去,看着他一襲白衣輕靈的飄在長長的廊道中,無聲的走着,最後拐一個彎,消失在飄搖的風燈下……她眼睛裏忽然有淚水。
桌子上的水晶瓶中,那朵火焰鳶尾散發出幽幽的熒光。
她頹然倒回榻上,手指間抓着他留給她的那包毒藥——用來在合巹酒中毒死她丈夫的毒藥——“藏一點在指甲裏,趁他不注意撒到你的酒杯裏,然後交杯的時候喂他喝下……”
昊天臨走的交代在耳邊響起,怔怔良久,千湄終於還是心力交瘁地沉沉睡去。
在半睡半醒的恍惚中,她看見牆壁上的畫活動了起來,先是眼睛,接着是臉……然後,那個美麗的龍家夫人,就從牆壁上輕盈盈的走了下來,來到她牀前。
手指間也有一朵鳶尾花,搖曳着,淡淡的光線映着死去的人的臉。
龍夫人看着她,眼睛裏居然滿是悲哀和憐憫。
千湄心中駭極,但不知為何,身體卻向厴住一樣絲毫動彈不得,只是在牀上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蒼白臉色的女子走近……
“要殺我的兒子嗎?……”龍夫人慢慢走過來,看着她,問,嘴角忽然有奇異的笑容,“可憐的女孩……哈哈!第十二朵鳶尾花……”
她來到牀頭,手中的鳶尾花輕輕擦着千湄的臉,笑容慘淡——“知道火焰鳶尾為什麼會發光嗎?……因為裏面有磷火啊……”
“它是必須在屍體血肉上才能成長的花,吸取人的骨髓,以腐肉為泥土!”
“那是死人的靈魂……邪惡的花朵……”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