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中界線的地方,帝國軍隊的旗艦“銀翼”號靜靜懸浮在太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整個戰團的中心。扶着減壓艙的扶手,帝國元帥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握在欄杆上,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一字一字地低語:“海因,我要你的命!”
“比夏啊……”身後忽然有人嘆了口氣,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凱南?”斐迪亞斯元帥頭也不回,只淡淡問了一聲。凱南中將走過來,與他並肩靠在舷邊,看着對面合成玻璃上映出的元帥的側臉。
“真的是發怒了啊,比夏?你的臉色很不好。”這個在斐迪亞斯還未成為掌權者之前就選擇了與他並肩戰鬥的同僚,此刻有些憂心地看着帝國元帥鐵青的臉,喃喃,“多少年沒有看到過你這樣的表情了。”
斐迪亞斯元帥沒有回答,嘴角緊抿着,臉部的線條僵硬。
“説到底,比夏,為什麼忽然這樣的痛恨海因總督呢?一直以來,你不是很尊重這個對手的嗎?”凱南中將是個心思細密且温和的人,平聲靜氣地勸説着被激怒的帝國元帥,試圖令他冷靜下來,“是因為他使用詭計嗎?——但是你也不是打了伏手?”
頓了頓,看見比夏沒有任何反應,凱南的聲音又道:“或者,是因為摩爾小姐的死?——可是平心而論,她的死、你與海因兩個人都有責任吧?”
帝國元帥霍然回首!碧色的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火光來,冷冷盯着這個居然敢在這個當口上忤逆他的下屬。但是凱南中將沒有被嚇住,反而進一步温和地問:“那麼,為什麼要這麼恨海因呢,比夏?難道是因為——”
“住口!”斐迪亞斯元帥忽然暴怒地呵斥。
“是因為你潛意識裏不願意承認自己殺了摩爾小姐,而想把責任全推到海因總督身上吧?”不顧元帥的怒意,中將依然説完了剩下的話,“是不是這樣?”
彷彿是被一刀命中了致命要害,元帥的手漸漸從欄杆上鬆開,抵住了對面的合成玻璃,深深地低下頭下去,額角抵住了窗框,不再説話。顯然,好友這幾句温和的話語已如刀般剖開了他的內心。
忽然間,凱南有些為自己過於直率的話語後悔起來。
“我、我只是不甘心,凱南。”注視着戰局,看着十一艦隊紛紛擊毀對方的軍艦、直逼旗艦“日魂”而去,元帥嘴角浮出了一絲慘淡的笑意,喃喃,“記得很小的時候,她被一羣大孩子欺負,那時候我跟她説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她——但是到了如今,卻是我親手把她扔出去,眼睜睜地看着她在太空裏被炸成了粉末!黛……她是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回家了……”
斐迪亞斯元帥幾乎是動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才勉強抑制住了此刻內心中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苦和悲哀。天性的高傲和後天形成的自矜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使他終不至於在下屬面前失態。但是元帥的聲音再也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這個一直不動聲色的軍人雙手用力地抵着對面的艙壁,全身都開始微微顫抖。
沒有人知道、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剛剛死去的少女在他的生命中是什麼樣的意義!甚至連那個紅髮少女本人都不曾想象到!
碧色的眼睛裏,忽然再次閃過了軍刀一樣雪亮的光芒,他冷冷開口:“就算有什麼陰謀,也不該以她生命為代價的!這樣普通的女孩子——這戰爭與她又有什麼關係?然而海因那個傢伙,居然把她都捲了進來!居然逼得我不得不親手殺死她!”
“不,她不普通——因為你愛她啊!”驀然,凱南中將又一次截住了元帥的話,嘆息,“儘管你一直否認,但是我覺得…比夏,你一直都是愛她的吧?”
斐迪亞斯元帥一驚,臉色鐵青地閉口沉默。
“否則,在她和人私奔的時候你就會殺了她了——”凱南中將嘆息,“比夏,你是這樣驕傲的人——她讓你承受了如此大的侮辱,你竟然還讓她安然離開。如果不是深愛着這個人,你是無論如何也作不到這一點的。”
“是……是的。”過了許久,彷彿是看着戰場上的形勢出神,這句幾乎低得聽不見得話才傳入中將耳中,低微而哀傷,“我愛黛絲。從我們兩個都還很小的時侯,就開始了……”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儘管早就猜到了答案,但親耳聽到斐迪亞斯承認,凱南還是忍不住震驚地追問,“為什麼那時候你不留下她?”
“留下她?”斐迪亞斯元帥冷笑起來,“讓我去求一個和貪污犯私奔的女人留下?讓我去求一個把我棄如鄙履的醜丫頭留下?——你不如直接給我一槍還乾脆!”
“那後來你可以去找她啊!”凱南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年來,你就任由她在戰火裏奔逃麼?”
“你以為我沒有去找過她麼!”元帥低聲怒喝,“你以為我對她的安危置會之度外麼?你知道什麼!——天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少次派出人手嘗試去將她帶回來!”
凱南中將登時啞然,看到對方這樣陌生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了……現在不是算這些舊帳的時候,凱南!”幾乎失控的情緒忽然間又被勒住,帝國元帥嘴角忽然浮出一線冷笑,重新恢復了平靜,“就是要教訓我,也要等到我幹掉海因以後再説吧?”
中將沒有説話,看着形勢一片大好的戰局,凱南再次開口:“比夏,不要被一個女人擾亂了心智。就當她是死於戰爭的成億平民好了。因為她姓摩爾、因為她生在這樣動盪的銀河——所以她和所有人一樣,註定逃不開戰爭……”
“不要再為海因那傢伙開脱了!”元帥用不耐煩的語聲回答,咬牙,“為公為私,今天我一定要那個人死!”
凱南中將一震,抬頭看着多年的同僚——竟説出這樣帶着強烈個人感情的話來!是什麼東西蒙住了元帥一貫犀利明澈的雙眼啊!
海因不是一般的人……比夏,這樣衝動的你、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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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絲……”在漆黑太空的另一端,另一個將領注視着銀河中忽然劃落的“流星”,也嘆息般地低語了一聲,將手痙攣地按在心口上。
“看來,手術並不成功。對不起,總督閣下。”穆勒醫生臉有慚色——按制定的計劃,在從黛絲陷入昏迷到腦死亡的那一段時間裏,她應該一直處於無意識狀態中才對。而今天,這個病人卻反覆地甦醒了好幾次,而且還有能力開口説話!
身為銀河第一流的外科專家,穆勒醫生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全身器官機能喪失到如此程度的人,居然能回覆意識如此之久!
“醫生,要知道,技術並不是絕對的。無論怎樣先進的技術,也無法左右人心強大的力量啊……”海因總督又回過身去,注視着屏幕上忽發的戰況,聲音卻仍然停留在方才深深的嘆息中,“她心裏懷着強烈的心願,要挽救所愛人的性命,哪怕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冥河,也是要掙扎着回來。”
穆勒醫生無言以對。但是沉默之間,他又看見總督咖啡色頭髮下蒼白的臉色,不由再次脱口而出:“您必須休息了,總督閣下!——您的身體狀況已經非常之差,再也不允許您再不眠不休地工作了!”
海因總督不置可否,蒼白得嚇人的臉上帶着淡漠而無所謂的表情,凝視着全息顯示屏,忽然間全身一震,撲到了指揮席前。
“不好……迅速撤回所有護衞艦,馬上集中到旗艦附近來!”他已經沒有工夫再和大夫説話了——此刻軍事帝國整支十一艦隊已經經過了艱苦的四維空間跳躍,忽然出現在太空艙和旗艦“日魂”號附近,並猛烈地發起了攻擊!
雖然對於這一次非正式的會晤雙方都早已留了伏手,也有各自的打算,但由於技術的限制,太陽-銀河聯盟還未能組建可以進行高難度四維空間跳躍的艦隊,所以海因無法象斐迪亞斯一樣做到奇兵突襲——此刻他的援兵正在離軍事中界線最近的星雲裏整裝待命,快速反應部隊的艾斯博格-克拉克提督在三分鐘後才能趕到。
“所有兵力回集到旗艦附近!迅速回集!”海因總督一手扶着指令台,看着屏幕上攻勢凌厲的“撒旦騎兵”,看着己方已被擊毀或擊中的護衞艦,雖然蹙眉,聲音卻依然冷靜,一條條指令發出得有條不紊。
然而,話音未落,艙外一道刺目的紅光閃過,指令台上全部儀器一齊閃出了紅光!
“報告!情況危急!”控制室裏的人員在彙報,聲音卻有些反常地發抖起來,“約有八十多艘敵艦集中火力猛攻旗艦!旗艦的左舷已經被擊中!”
“難道連三分鐘也等不了麼?”看着對方壓倒性優勢的兵力和不容喘息的進攻,海因身邊的隨行將領,聯邦四位提督之一的亥姆-霍茲不由喃喃説了一句——這個擅長近身搏擊、在軍隊中有“狂獅”之稱的勇敢軍人,在如此懸殊的敵我對比下也不由失色。
在撒旦騎兵瘋狂的進攻下,近半數的護衞艦來不及撤回旗艦附近便紛紛墜毀,在“日魂”號的附近,只零落地剩下了十艘左右。然而,由於此刻旗艦正處於對方火力的焦點中,即使是成功撤回的護衞艦,反而受到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很好……這樣就對了。”驀然,霍茲提督聽到寡言的總督吐出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來。他來不及表示疑問,卻看見海因用雙臂支撐起身子,微微衝話筒傾過身,斷然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引入自動控制程序,旗艦上所有剩餘人員立刻作好棄艦脱離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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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將軍,擊中日魂!擊中日魂!”
看着屏幕上閃出的爆炸的火光,聽到通訊迴路裏傳來的清晰的彙報,高登-霍爾曼中將興奮得用力敲了一下指揮席——
“好樣的!”他喜氣洋洋地誇獎了麾下得軍隊,隨即下了進一步的指令,“K1739~K1761號,繼續呈半月型攢射日魂號!此刻起,凡是從中衝出的太空梭與飛碟,一律擊毀,一個敵人也不準逃離!”
一想到完成了元帥下達的任務、殲滅了帝國最強的對手米格爾-海因,霍爾曼就興奮得不能自已。然而,話音未落,他身後指揮室的門轟然打開——
“誰叫你們進來的?快去戰鬥!”霍爾曼中將頭也不回地呵斥着進來的士兵,眼睛還是盯在屏幕上,“不是説過了嗎?在戰鬥中不要打擾我!”
“休息吧,霍爾曼中將!你不覺得很累了嗎?”忽然間,一個冷冷的聲音譏誚地在他身後響起。霍爾曼中將大驚回首。
一回頭,就看見一把雪亮的離子光束槍對準了他的眉心!
槍執在一個身穿深藍色聯盟軍服的軍人手裏。亥姆-霍茲提督全身血跡斑斑,身邊的士兵也是全部掛彩,顯然是經過了慘烈的肉搏戰才殺進指揮室的,軍靴上積滿了鮮血,每一步踩過,都是一個帶血的腳印!
在他身後,還站着一位高個子咖啡色頭髮的年輕軍人,臉色蒼白而疲倦,目光卻亮得象一把帶血的軍刀。
“海因……總督?”霍爾曼中將幾乎不敢置信地看着似乎從天而降的敵軍,又回頭看看屏幕上正在炸開的旗艦“日魂”號——旁邊的通訊迴路中,還傳來前線戰艦不斷的彙報:“報告,日魂號炸燬!無一人逃離!”
“哈、哈……”霍爾曼淺棕色的臉上忽然漾滿了苦笑,恍然,“是金蠶脱殼的戰術嗎?原來,在看見我軍圍攻上來時,閣下早已經迅速棄艦了!——把護衞艦招回旗艦附近,不是為了防守,而是為了趁機撤離到不顯眼的護衞艦上、直搗我軍後方吧?”
面對着近在咫尺的死亡,撒旦騎兵的隊長卻只在考慮自己在戰術上的失敗。
“很對。”海因只是簡短地應了一句,臉色灰敗。
“報告!附近有大批敵方艦隊出現!請求指示,請求指示!”
陡然間,通訊迴路裏傳來了己方艦隻驚恐的彙報,在屏幕上,可以看見有幾千艘聯盟軍艦呈“V”字型的編隊正快速地從十一艦隊的右肋打入!因為大部分兵力正圍殲完旗艦日魂號,一時來不及回頭抗擊,防守薄弱的右肋很快被猝急不防出擊的聯盟艦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立即進行——”眼看着己方情勢迅速惡劣,霍爾曼中將忘了自己還處在槍口之下,脱口命令,但下面的“四維空間豎向跳躍”尚未出口,他的身體猛然一震!
“好好休息吧,撒旦騎兵隊長!”亥姆-霍茲提督的聲音彷彿是浸在了冰水裏,“這也不失為一個軍人的光榮死法呢!”
光束刺穿了中將的心臟部位,並在體內迅速炸開來。霍爾曼扶着指揮席,堅持着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上有一個可怖的巨洞,血如同噴泉一般從傷口湧了出來。
“比夏……看來,我是第、第二個離開你的兄弟呢……”霍爾曼灰色的眼中漾滿了苦澀的笑意,艱難地轉過身,看了一下東南角上遙遠的科培爾星球,便無力地倒下,一頭暗褐色的頭髮浸在流出的血裏。
“敵軍開火!……敵軍已突入中腹!是否迎戰?還是返回?請求指示!請求立即指示!”在霍爾曼中將已經陣亡的時刻,旁邊的通訊迴路裏卻不停地傳來了前方激戰人員聲嘶力竭的詢問——看得出,遭受突然襲擊的軍隊急切需要隊長的指令。
“請立即下達指示!請——”
“啪。”海因總督走到指揮席前,抬手冷冷地切斷了通訊迴路,把對方的話語毫不留情地截斷。咖啡色頭髮下的臉蒼白得可怕,黑色的眼睛裏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讓他們去亂吧……沒了指揮官的撒旦騎兵,將會成為什麼樣子呢?”霍茲提督冷笑着看着屏幕,“看着吧!”
外面的情勢在急遽惡化——十一艦隊在沒有接到指令前無法擅自行動,已經在前來增援的聯盟第九軍團的衝擊下,被攔腰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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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登怎麼搞的?三分鐘就能結束返航的事,居然拖了那麼久?”遠離戰場的帝國旗艦銀翼號內,與元帥一齊注視着屏幕的凱南中將不由皺眉脱口道。
斐迪亞斯元帥也沒有出聲,看着戰場上明顯佔着上風的局勢,卻心裏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按事先擬訂的計劃,第十一艦隊應該在五分鐘內擊毀日魂號,並在對方援軍未形成包圍的情況下進行豎向跳躍返回的。而如今,雖説已經接到了前方發回的“日魂已擊毀”的報告,但完成任務的霍爾曼卻沒有如期返回!
“啪!”水晶酒杯被用力地擱到了指揮席上,杯中的紅酒劇烈地盪漾着——帝國元帥霍然回身,吩咐周圍的侍衞官。
“呼叫霍爾曼中將!啓動一切設備,緊急呼叫!”
“報告,對方旗艦上的通訊迴路已經關閉,無法接通!無法建立對話!”片刻,通訊兵回答,迴路裏清晰地傳來了斷線的“嘀、嘀”聲!
“什麼!”斐迪亞斯元帥目光剎間大變,霍然長身而起!
他厲聲吩咐:“把剛才的戰場實況重播一遍!”
情況很不對——連凱南也感覺出來了。然而,在重播實況錄影,看到日魂召回護航艦隊的時候,斐迪亞斯嘴裏終於吐出了一句話——
“金蟬脱殼!”
“立刻聯接第十一艦隊副指揮官謝里夫少將的通訊器!”他撲到了指揮席前,聲色俱厲地開口,“謝里夫少將!我命令你立即率隊返回!不要戀戰,也不要試圖解救陷入包圍的戰艦!甚至連霍爾曼的旗艦也不要管!立刻豎向跳躍返回!”
“是!”對方斷然領命。
下達了這樣不近人情的命令後,帝國元帥長長吐了一口氣,往後重重仰靠在了指揮椅內,微閉上了眼睛——眉宇間居然有明顯的痛苦的神色。
“比夏!真的不管霍爾曼了嗎?”因為有着兄弟一般的情誼,凱南終於忍不住開口質疑最高統帥的戰術,“當然,解救出他是要付一定的代價,但是……”
“現在能做的,只是去把他的遺體要回來……”忽然,斐迪亞斯苦澀地笑了,“海因一定已經在他的旗艦上了——以高登的脾氣,你以為他會活着投降嗎?而且海因他事急用奇兵,行事一定決斷乾脆,也絕對不會容那傢伙反抗的。”
他極其疲倦地喃喃:“我不想看見撒旦騎兵全軍覆沒……能撤回多少就是多少吧。”
凱南全身僵住——高登、高登陣亡了?那個不到一天前,還和自己一起喝啤酒的傢伙!那個和他們一起並肩從軍隊基層走到現在地步的同伴,難道,已經陣亡了麼?
“是我的錯吧?因為痛恨海因,才給他下達了那麼偏激的作戰指令!”斐迪亞斯喃喃。雖然緊閉着眼睛,但還是有淚水無聲地從帝國元帥的眼角滑落。
——把那個紅髮少女親手推出太空艙時,他不動聲色;然而對於戰友的犧牲,他卻毫不掩飾地流下了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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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您…您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五十分鐘後,看見全息屏幕裏出現的最高指揮官的臉,前來增援的第四集團軍指揮艾思博格-克拉克提督驚喜得有些失措——要知道,在他率軍趕來時,看見的是爆炸中的己方旗艦“銀翼”號!
那時候,所有軍士都以為總督已經殉國。如果守護戰士都陣亡了,那麼還有誰能攔得住來勢洶洶的帝國軍隊?還有誰能有信心繼續為太陽而戰?
看見下屬驚喜過分的臉,海因總督嘴角露出了一絲有些苦澀的笑意,然而,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替他開口回答的卻是站在他身後的霍茲提督:“克拉克,我們現在在帝國軍第十一艦隊的旗艦內,傷亡很重,請立刻派人來接!”
驚喜過後,克拉克提督的目光停在屏幕對面總督的臉上——忽然發現海因的臉色是雪一樣的慘白。那種帶着死亡氣息的蒼白讓下屬都凜然心驚:這樣長時間的勞心勞力,過於繁重的工作,一定對總督本來健康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吧?
“好!屬下立刻派克勞迪婭中校過來!”提督不敢怠慢,然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擔心地補充了一句,“總督,請您保重身體!”
迴路中傳來了一個女子清朗而急切的聲音:“第九軍團第七快速反應護衞艦隊隊長瑪嘉烈-克勞迪婭少校、奉克拉克提督之命即刻前來支援!”
“克勞迪婭少校,辛苦你了。”看到那張熟悉的美麗的臉,聯盟總督用一貫淡然的語氣回答,一邊下令打開艦艇的減壓艙,準備與來支援的軍艦對接。然而屏幕另一邊的年輕少校看着總督,卻欣慰的笑了,眼裏甚至含着淚光:“啊,總督您還活着,真是讓人高興啊!在您的旗艦被擊中時,我們都以為您會陣亡或被俘呢。”
“陣亡或被俘?以後這種情況下,你只要確定前一個可能性就足夠了。”海因總督臉上掠過不易覺察的微笑,疲憊不堪“雖然如果被斐迪亞斯元帥那樣的人擊敗、怎麼説也不算丟臉的事——但是,你以為我會被俘麼?”
闔上了眼睛,不再看屏幕裏瑪嘉烈吃驚的臉,總督心裏忽然有説不出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