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婢手執宮燈在前帶路,白夢熊隨行其後,少婦挽着任苑菁姑娘的玉手,與鐵笛陸嵩雲及八名婢女在後相送。
不到盞茶辰光,便已走過夾壁、山洞,穿行過那片黑壓壓三四十丈長的灌木叢林,到了前夜與人熊動手也就是先前綠香綠荷迎候白夢熊的地方。
白夢熊停步回身向少婦説道:“教主請留步吧。”
少婦瓠犀微露地朝他嫣然一笑,停步鬆開拉着任苑菁姑娘的玉手兒,望着姑娘説道:“菁妹妹!姐姐不遠送你們了。”
任苑菁姑娘點點頭,一雙明亮的秀目凝視着少婦的嬌靨,對這個相處三日,像親姐姐又像慈母般愛護她的姐姐,芳心兒裏有些兒依依!
白夢熊向少婦拱手一揖,朗聲説道:“教主如此深明事理,白夢熊心中至為感佩,今夜就此別過,日後有機,當圖報謝今日之情!”
少婦聞言,連忙襝衽還禮,盈盈一笑道:“不敢當!若非妾身無能治理教下,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相公還這樣讚譽,實使妾身慚愧極了!”
白夢熊微微一笑道:“教主太客氣了。”
説着,便轉向任苑菁姑娘説道:“姑娘,我們走吧!”任苑菁姑娘點了點螓首,望着少婦嬌聲説道:“姐姐!你要早點到我家來啊!”
少婦點頭微笑地道:“你放心和白相公去吧,姐姐這裏的事情交待完畢後,就會來你家拜見你爹爹,看你的。”白夢熊又向鐵笛陸嵩雲抱拳一拱道:“陸兄!異日有緣,我們再見了。”
話落,身形微晃,已憑空拔起數丈,襦衫飄飄,直往谷頂躍去。
任苑菁姑娘一見,亦即連忙一晃嬌軀,跟蹤躍起,口中嬌聲喊説道:“姐姐!你一定要早點來啊!”少婦朝她揮揮玉手,嬌聲答道:“姐姐知道了。”
白夢熊和任苑菁姑娘的身形消失在谷頂,少婦的芳心裏驀然泛起了一陣空虛的感覺,有點悵然若失……為什麼?
是為着武功絕世,神情冷傲的白夢熊?還是為了天真嬌憨的任苑菁姑娘?她説不出!
按下五陰教主芳心的空虛、惆悵,暫且不説。且説白夢熊和任苑菁姑娘展開身形直往少林寺方向馳去,姑娘雖然自幼即經乃父奪命醫隱悉心調教,傳授了一身武學,家學淵博,頗為不凡,但怎能與白夢熊相比,剛馳出沒有多遠,姑娘便已落後了兩丈遠。
白夢熊雖然急欲返回少林寺中,以免眾人心中懸念焦急,但卻又不能不放慢下腳步身形,等候姑娘。
這時,東方天際已經顯露出了一片曉色,不需要多久時間,天光便將大亮,白夢熊心中暗暗忖道:“天色已將大亮,他們見我還沒有回去,必然仍未休息,在客殿中不放心地焦急地等着……”
就在他腳步略慢,心中忖念之際,任苑菁已經嬌喘微微,粉臉泛現嫣紅的趕到了他的身側。
這種情形看在白夢熊的眼裏,知道姑娘已將輕功身形展到了極限,盡出了全力,他望了她一眼,心中不禁有點歉意,也有點不忍地望着她説道:“任姑娘!真對不起!”
他這一聲“真對不起”,不禁把個天真的任苑菁姑娘聽得愕然一愣,芳心裏感覺得甚是奇怪,她不懂得他為什麼要説這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她停住身形,睜大着一雙亮晶晶,像兩顆閃爍在藍天上的星星般地大眸珠子,望着他茫然地問道:“白哥哥!你説什麼?……”
一聲“白哥哥”脱口喊出,喊得是那麼的自然天真,絲毫不顯得牽強,當然也更無一絲忸怩羞澀之態!
姑娘喊來雖然是那樣的自然天真,白夢熊卻是聽得心中微微一震,但當他看到姑娘粉臉上的那種茫然神情,和明眸裏射出的純潔的光輝時,便也就立即明白了姑娘的天真純潔,胸無瑕疵。
於是,他便也即停住身形,望着姑娘微微一笑道:“我沒顧慮到你的腳程,我走得太快了……”
任苑菁本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當時她雖不知道他所説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但聽他這樣一説,哪還有不明白的,秀目裏那純潔的光輝,立刻化成了一股柔綿的情意,望着他“噗嗤”地笑了。
笑得是那麼的天真,嬌憨,而又是那麼的俏皮……
白夢熊見她笑得那麼嬌憨而又俏皮,不禁望着她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她明眸微轉,嬌憨地望着白夢熊道:“白哥哥!這句對不起,我想應該由我來説才對!”白夢熊不禁愕然一愣,望着她問道:“為什麼?”她弧墀微露的俏皮的笑道:“因為我的腳程太慢,耽誤了你的時間嘛!”
白夢熊聰明絕世,豈有聽不出她這話中的含意的,何況她那天真的粉臉上,明擺着嬌憨俏皮的神情呢,他望着她淡淡地一笑道:“姑娘很累了吧!”
任苑菁搖搖頭道:“不累!”
明明已是嬌喘吁吁,嬌靨泛紅,仍還説是不累,不知道她是心性好勝呢?
抑或是……
她搖搖頭説着,明亮的大眼睛凝注着白夢熊又道:“白哥哥!你是不是還想走快一點?”
白夢熊仰首看了看天色,略一沉吟地點點頭道:“嗯!天色即將大亮,我想他們一定等得很急了。”
“是不是姐姐口裏説的那位書生裝扮的姐姐?”“不單是她。”
“還有少林的和尚們!”
白夢熊微微一笑道:“人很多呢!”
“還有誰?”
“到了那裏你就知道了。”
“都是你的朋友?”“嗯。”
“那麼我們就快點走吧,免得他們不放心你!”白夢熊望着她笑道:“走快了你跟得上嗎?”任苑菁搖搖頭道:“跟不上!不過……你可以先走,留我一個人隨後來好了。”
“那怎麼可以!”
“沒有關係嘛!”
“不行!”
任苑菁睜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想了想道:“你帶着我走,這樣好嗎?”
白夢熊望着她點點頭道:“好是好,只是你仍會覺得很累的。”
任苑菁噘着小嘴兒道:“你把我看得也太沒有用了。”白夢熊見她噘着小嘴兒,那種天真嬌憨的樣子,不禁微笑地點頭説道:“好吧!既然你這樣説,我就帶着你走好了。”説着,便即伸手挽着任苑菁的一隻玉臂,暗中運起真氣,一聲喝道:“起!”
起字聲落,身形已經縱起,挽起任苑菁姑娘,恍似脱弦弩箭般直往少林方向飛馳疾奔。
白夢熊內功修為已臻上乘絕境,輕功身法更是當世無匹,雖然帶着一個人,仍是捷逾驚電奔雷,快速無比!任苑菁姑娘只覺得耳畔呼呼風生,一個嬌軀像似騰雲駕霧般地向前飛馳,她一身武學輕功雖也頗不凡,幾曾見過這等迅捷無倫的輕功身法,芳心裏不禁又驚又喜!只不過盞茶不到的辰光,便已奔馳了三四十里,曉色濛濛中,中嶽景物已然清晰可見!
這時,坐候在少林寺客殿中的一眾少林高僧,武林長者,與葉玉玲姑娘小琴等人,都因天光已露曉色,仍未見白夢熊回返,一個個心中都極為焦灼地走出了客殿,站立在一座峯頭上向五虎嶺方向,運目凝神地-望。
那葉玉玲姑娘芳心裏更是憂慮得有如火焚,恨不得立刻脅生雙翅,飛往五虎嶺尋找到谷下之谷,五陰別府中一看究竟?……
白夢熊內功精湛,目力超異,黑暗中尚能視物於數十丈方圍之內,何況只隔着十多里,又是在天光露曉之際,哪還有看不清楚的。
他一見眾人都站在峯頂向這邊-望,知道眾人均在為他擔心焦急,於是便即猛提一口丹田真氣,發出一聲清嘯。嘯聲有如龍吟,響徹雲霄,又若巫峽猿啼,震盪山谷,回聲繞耳,久久方絕。
嘯聲中,他身形陡地加捷,挽着任苑菁姑娘更加迅捷無與倫比直朝眾人站立的峯頭奔馳。
此際,眾人也都看見了他飛馳而來的身形,葉玉玲姑娘芳心裏的憂急頓時全清,也發出一聲清嘯回應。
十多里路,在白夢熊那絕世的輕功身法下,只不過霎眼之間的工夫,便即到達。
葉玉玲嘯聲方落,白夢熊已挽着任苑菁身形恍似風飄般地飄落峯頭上。
白夢熊身形才落,葉玉玲姑娘立即瞪大着一雙妙目,深情萬縷地望着他,急急地嬌聲問道:“熊弟!你沒有受到五陰教的什麼暗算吧?怎地到這時候才回來?真把人擔心死了……”
説時,妙目骨碌碌地注視着白夢熊的渾身上下,不停地直打轉,那種關切的神情,直非筆墨所能形容。
白夢熊知道玲姐姐愛他太深,聞言,連忙朝她搖搖頭,深情而又感激地一笑,説道:“謝謝姐姐的關心!”
葉玉玲睨視了任苑菁一眼,又道:“她就是前夜被擄的那位姑娘嗎?”
白夢熊微點了點頭,便轉朝少林、武當兩位掌門及眾人拱手躬身一揖,朗聲説道:“小弟赴約,卻勞累各位擔心,一夜不眠,實在使小弟心中不安之極!”
元慈禪師雙掌合十,宣了聲佛號説道:“這種事情白少俠也要如此客氣多禮,豈不令老僧等汗顏麼,夜來赴約,想必已經過一場驚險惡鬥,請即回敝寺中略事休息。”
此際,天色已經大亮,曉風徐拂,在這重山疊嶺,大自然地懷抱裏,蕭瑟的寒意中,另有一股清新,令人胸襟豁然開朗的感覺!
回到少林寺中,眾人少不得要問起夜來赴約的情形,白夢熊也就摘精扼要地述説了一遍。
眾人聽後,這才知道白夢熊此行赴約,不但沒有經過他們預料中的一場驚險惡鬥,並且還化暴戾為祥和,一個個莫不為之拍手稱慶!
隨後白夢熊又替任苑菁姑娘一一介紹了一番,並告訴眾人姑娘乃萬藥神君奪命醫隱任荊老前輩的愛女。
眾人一聽當前的這個年才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竟是失蹤江湖三十多年,一代醫隱大俠的愛女時,都不禁睜大着一雙精光灼灼的眼睛望着姑娘天真的粉臉兒,滿臉盡是一片驚詫之容!
書中交待,這萬藥神君奪命醫隱任荊,乃五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俠,在座眾人,除聖手神君公孫揚當年行道江湖時節,曾經見過此老一面之外,其他眾人均只是從師長們口中聞聽説過此老的名號事蹟。
萬藥神君不但一身武學功力高不可測,而且醫術通神,武林中正邪兩道,均曾有不少人受過他的活命之恩,但於三十年前,忽地失蹤江湖,自那以後,便再未有人見過他的俠蹤!
對於此老的行蹤,江湖上傳説紛紜不一,有的説他已物故作古,有的説因為他救了一位被仇家圍攻,重傷垂危的武林高手,而那位武林高手的仇家,乃是個黑道惡魔,事為惡知,遷怒於他,要將他殺以泄憤,他聞得風聲後,自忖敵不過那惡魔的人多勢眾,於是便就遠走邊荒,遁跡避禍。
更有的説,他雖遠走邊荒,遁跡避禍,但卻並未能如願,走到途中,便被那惡魔率人跟蹤追到,遭了毒手,埋骨荒山!
閒話就此擱開不提,且説眾人聞聽任苑菁姑娘便是萬藥神君奪命醫隱任荊的愛女後,十數道眼光頓時都現露着驚異之色地投射在她的身上,她雖然天真無邪,心地純潔得有如一張白紙,但卻是慧質蘭心,聰明過人,一見眾人都用驚異的目光望着她,已知道是為什麼?不禁秀眉微微一皺,望着白夢熊嬌聲説道:“白哥哥!我們走吧!”
她説着,也不待白夢熊回答,便兩隻玉手一伸,一手拉着葉玉玲姑娘,一手拉着小琴,説道:“兩位姐姐!我們一齊走吧!”
任苑菁這突然地舉動,不禁使葉玉玲姑娘感覺一怔,望着她天真稚氣的嬌靨兒笑問道:“上哪裏去呀?”任苑菁道:“和白哥哥一起送我回家嘛!”
“送你回家?”
“嗯!白哥哥答應過我的。”
“哦!”葉玉玲姑娘笑道:“他答應送你回家,為什麼要我們也一起去呢?”
任苑菁天真地説道:“我知道,姐姐和白哥哥很要好,姐姐如果不一起去,白哥哥心裏一定會不高興的,所以……”任苑菁話還來説完,小琴立即搶着笑説道:“所以你就要姐姐和我一起送你回家是嗎?”
任苑菁嬌憨地笑着點點頭道:“姐姐説得對極啦!”葉玉玲姑娘見她這樣天真嬌憨,芳心裏不禁甚是喜歡的,摟着她的纖腰兒,望着她笑問道:“妹妹!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呢?”
“我家住在……”小姑娘説到這裏,忽地頓口,躊躇地望了靈真道長等眾人一眼,説道:“我爹不准我隨便告訴外人,這裏人多不方便,等會兒到了路上,我再告訴姐姐好了。”小和尚擺上早點素齋,元慈禪師便即請眾人入座。用罷早膳,太陽已經東方升起,白夢熊便帶着三女與神駒烏雲騾辭別眾人,離開了中嶽。
下了中嶽,任苑菁這才告訴白夢熊和葉玉玲姑娘,她和她爹隱居在黃山天都峯頂。
白夢熊一聽她説住在黃山,心中不禁一動,暗忖道:“此去黃山,我何不趁機到始信峯後一試機緣,看看是不是能夠找到那把前古仙兵神劍呢……”
因為葉玉玲和小琴二人的坐騎,均皆留在武當山上,於是便在登封選購了三匹健馬,四人四騎,一路疾馳直奔安徽黃山。
這天,走到安徽霍山地方,時值日落,斜陽夕照之際,四人正在催馬疾馳,忽見前面三數里之外,塵土大起,緊促的鸞鈴聲夾雜着雷鼓般地馬蹄聲,十數騎疾似電掣雲湧地而來!
這些馬的腳程好快!轉瞬的工夫,便已奔到距離四人前面五六十丈左右。
白夢熊目光鋭利,已看清了奔來的十多騎馬上人的面貌,心中不禁猛地吃了一驚,口裏喊了了聲:“糟!”
他這聲“糟”字剛出口,十多騎馬已奔至他前近三丈,霍地一齊發出一聲嘶吼,四蹄佇立在地上。
驀聞一聲懾人心魂的磔磔怪笑,喝道:“小子!趕快下馬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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