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時交初更,武當山玄真觀的客殿中,蠟燭高燃。武當長老二子,與掌門人靈真道長,陪侍着一眾客人。
這些客人是誰?
不用説,當然便是飛天神龍白夢熊,閃電追風何良廷,聖手神君公孫軒,渾小子賽金剛孟猛,葉玉玲姑娘與慧婢小琴。武當二子這時已聞聽靈真道長説過,白夢熊於前夜一個多更次之間,單人徒手往探君山,連闖四海幫六道關卡,如入無人之境,獨闖十數名高手,震驚整個四海幫,羣賊為之喪膽失色的事蹟!
靈真道長雖然説得有聲有色,歷歷如繪,但二子卻聽得似信似疑,明知若無事實根據,掌門人決不會信口開河,隨便誇張渲染,心中仍覺着疑信參半。
事實也確然如此,江湖上傳為龍潭虎穴的四海幫,白夢熊竟能於一個多更次內連闖六道關卡,並且還是單人徒手!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何況白夢熊只是個年輕斯文的書生,任誰聽了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除非是親眼目擊者!武當二子心中疑信參半,臉上雖然沒有露出絲毫什麼來。
但,白夢熊是何等聰明之人,目光何等鋭利,由於二子不時地向他注目凝視,心中已然揣測到二子的心意,故每當二子把兩雙精光灼灼的目光向他諦視的時候,他總是朝二子淡然一笑。
驀然,有一股極細極細而又清晰異常的聲音,傳入白夢熊的耳鼓説道:“小娃兒!趕快走到華山去,那個雙色老妖已經帶着長白四煞往華山去了,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白夢熊聞言心中不禁一震,連忙朝客殿外發聲的方向朗聲説道:“多謝老前輩指示,白夢熊當立刻動身趕往,但老前輩是哪一位?尚祈留示名號!”
聲音寂然,毫無反應。
白夢熊劍眉微蹙,身形猛長,已疾似電射般穿出客殿,飄身上了對面屋頂,俊目神光似電般地向四周掃視了一遍。只見眉月高掛,夜空寂靜,山風颯颯,樹影婆娑,哪裏有一絲人影動靜!
白夢熊知道這位傳音示警的老前輩不願露面留名,心中不禁悵然若失,沒精打采地飄身下屋。
這時,客殿裏所有眾人,都已立身客殿門外,齊都滿面迷惑之色地凝注着白夢熊,心中驚疑不定。
靈真道長首先望着白夢熊問道:“小兄弟!什麼事?”白夢熊搖了搖頭道:“是一位老前輩向小弟傳音示警,説老妖與長白山四煞已往華山,要小弟立刻動身趕往對付。”眾人聞言,齊皆一聲驚呼道:“呵!有這等事?”
白夢熊點點頭道:“小弟現就必須動身前往,遲了,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葉玉玲姑娘忽地問道:“熊弟!你可知傳音示警的這位老前輩是誰?”
“不知道!”
白夢熊説着,忽朝眾人一拱手道:“時間已經急迫燃眉,小弟最多明夜可以趕返!”
話落,身形已若一隻雪白巨鶴般地騰空掠起,口中發出一聲清嘯,疾似電奔,直朝玄真觀外掠去!
葉玉玲姑娘一見,芳心不由大急,連忙嬌喊道:“熊弟!你等等,我和你一道去!”
嬌喊聲中,嬌身便也跟着躍起,緊隨着白夢熊身後追去。聖手神君要攔,竟然沒有來得及。
小琴嬌軀微晃,身形才待躍起,卻被閃電追風何良廷一把抓住玉腕,攔阻了下來。
小琴被閃電追風何良廷抓住玉腕,不能躍身去追葉玉玲姑娘和白夢熊二人,不禁着急地嬌嗔説道:“何叔叔!你快放開手讓我去追上他們,和他們一道去對付那個老妖嘛!”閃電追風何良廷當然不肯放手,望着小琴喝道:“你們這兩個女娃兒,真是膽大得緊!”小琴名義上雖是葉玉玲姑娘的婢女,事實上自幼與葉玉玲姑娘一起在七巧神婆的嬌慣寵愛下長大,與葉玉玲姑娘固是情逾骨肉姊妹,更因她聰明伶俐可愛,七巧神婆也從未把她當作婢女視之!
以小琴嬌慣的脾性,若換個人抓住她的玉碗,攔阻她不讓去追葉玉玲姑娘和白夢熊,恐怕她早就翻臉了。但,對何良廷她可不敢!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何良廷的武功比她高,或是使她另有畏懼的地方,完全是因為白夢熊的關係……
因為白夢熊的關係,她才不敢對何良廷隨便發她的脾性!故,經何良廷的一喝之後,只好噘起一張小嘴兒,默不作聲。
聖手神君公孫軒在旁卻是哈哈一聲大笑道:“何老弟!這就是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並且小兒女間的……”説着,望了小琴一眼,又道:“何老弟!你這個老江湖,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説罷,又是哈哈一聲大笑。
聖手神君笑聲一落,靈真道長便即説道:“華山此際可能與武當一樣,頗為空虛,老妖與長白四煞均是當今武林名極一時,武功高不可測,極難斗的蓋世魔頭,白少俠與葉姑娘已經趕去,我們也立刻趕去接應他們吧!”
閃電追風何良廷聞言,立即點點頭道:“掌門人這話很好,我們也趕緊動身吧!”
説着,便一帶小琴的玉臂道:“姑娘,我們先走!”話落,即已與小琴晃身騰起,直向玄真觀外躍去。靈真道長轉身朝武當二子略一稽首,連忙也與聖手神君公孫軒騰身躍起,直往陝西華山趕去。
且説白夢熊身形剛落在玄真觀外,烏雲騾也已聞得主人嘯聲電馳而至。
白夢熊剛躍上烏雲騾背上,葉玉玲姑娘身形也已電般掠到,口中急急一聲嬌喊道:“熊弟……”
喊聲未落,姑娘的嬌軀已經落在白夢熊的身後馬股上,嬌聲説道:“我和你一道去!”
白夢熊見她已經趕來,知道不要她去,絕對不行,於是便也就不説什麼,只朝她微微一笑。
華山位於陝西省境,與河南交界之處,相距武當只四五百里路程。
烏雲騾馱着白夢熊與葉玉玲姑娘,騰開四蹄,疾如流星箭矢,又似風馳電掣,直朝華山方向飛奔。
葉玉玲姑娘坐在烏雲騾後股上,一雙玉臂緊圍着白夢熊的熊腰,只覺耳畔風聲呼呼,月光映照下,本可看得很清晰的兩旁的林木景物,恍如電閃般的往後疾退,一點也看不清楚!
姑娘秀目微闔,芳心暗忖:“阿騾的腳程真是驚人!什麼時候,我要是也能找到一匹像阿騾這樣腳程如飛,神駿的馬兒,與熊弟弟並轡邀遊江湖,行俠仗義就好了……”烏雲騾四蹄不停地飛馳着,葉玉玲姑娘的芳心在不斷地思忖着……
突然,耳畔風聲消逝,烏雲騾已停止奔躍。
原來已經到了華山腳下。
姑娘睜開秀目,望了望四周,嬌聲問道:“熊弟!已經到了嗎?”
白夢熊輕嗯了一聲,右手一抖繮轡,烏雲騾口中唏律律一聲長嘶,騰開四蹄,直朝華山峯頂奔馳而上。時正四更剛過不久。
到達峯頂,峯頂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打鬥的聲音,也沒有一絲曾經經過打鬥的痕跡!華山派的大門敞開着,但卻不見一個人,裏面也沒有一些燈光。
白夢熊心中不禁有點懷疑……
當然,他不會懷疑那傳音示警的人騙了他,他在懷疑老妖與長白四煞是不是已經來過這裏,或者中途變計,去了別處……
白夢熊飄身下了烏雲騾背,葉玉玲姑娘也跟着下了烏雲騾背。
白夢熊一面留神注意着四周的動靜,一面謹慎地戒備着,朝華山派大門口走去。
葉玉玲姑娘已掣出腰下長劍,一步一趨地緊隨在白夢熊身後。
白夢熊走到華山派的大門口,他遲疑地停住了身形。他心中在暗想:我與華山派的人並不相識,我這樣悄無聲息地闖進去,華山派的人會不會把我當成敵人呢?他心裏正這樣暗想之際,葉玉玲姑娘已跨前一步,緊站在他的身側悄聲問道:“熊弟!有什麼不對嗎?”“嗯!”
白夢熊口中漫應了一聲,但心裏卻陡然一驚,忽向姑娘悄問道:“姐姐!
你覺得呢?“
葉玉玲姑娘秀目一蹙道:“我覺得這情形好像很不妙,很怪!”
“哦!”
白夢熊心中又是猛地一驚!
葉玉玲姑娘又道:“我們趕快進去看看吧!”白夢熊微一點頭。
剛跨進大門,還沒走上幾步,白夢熊口中驀然發出了一聲驚“噫”!接着,葉玉玲姑娘口中也發出了一聲“噫”!原來,兩人都同時發現了地上左右兩邊各躺着一具屍首。這兩具屍首皆是雙睛突出,口角溢血!
顯然,這是被人用內家重手法,擊碎臟腑而死的。從這兩個屍首嘴角鮮血業已凝結的情形上看來,分明已死多時,最起碼也在一個時辰以上!
再往裏走,距離這兩具屍首兩丈開外,地上也躺着兩具屍首,死狀與前兩具屍首一樣。
白夢熊和葉玉玲姑娘並肩小心戒備着,繼續往裏走,差不多每隔兩三丈就有兩具屍首,死狀都是一樣。白夢熊只看得渾身熱血沸騰,鋼牙咬得格格直響。葉玉玲姑娘姑娘也是芳心卜卜直跳,咬碎銀牙。不過,從這些屍首的年齡上看來,沒有一個是超過三十歲的年紀的,不用問,這些遭遇慘禍的,都是華山派的末代弟子。
二人一直走到最後,華山派供奉歷代祖師的殿中,映入眼簾的是一排三個鬚眉俱白的老叟,閉目垂簾地盤膝跌坐在三個蒲團上。
白夢熊星目略一凝視,即已看出這一排三個老叟,雖是盤膝坐着,但卻皆是背倚着後面的香案長桌,分明均是受了極重的內傷,雖想勉力支持打坐調息自療,怎奈傷勢太重,已是力不從心!
白夢熊見狀,連忙飄身入屋,分別一試三人氣息,除當中的一個老叟,尚有絲絲氣息,或可挽救外,左右兩邊的兩個老叟,已經氣絕。
對於當中的這老叟,是否能夠有救,白夢熊實在毫無一絲把握,不過這時,白夢熊已無從去考慮那多,只好姑且試試看,盡人力而聽天命。
白夢熊迅速地從懷中取出玉瓶,傾出兩粒迴天再造丹,納入老叟口中,同時在老曳耳邊低聲説道:“請老前輩立即運功調息,驅行藥力,晚輩當助老前輩一臂之力!”
老叟長眉動了動,一雙因內傷過重,神光已經散失的雙眼微微睜開,望着白夢熊無力地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多謝少俠一番善心,只是老朽臟腑已是碎裂現象,傷勢實在太重了,恐怕是無法療愈了……”
白夢熊連忙勸慰道:“老前輩請別灰心,迴天再造丹功能起死回生,何妨試試看呢!”
老叟聞言,心頭忽地一振,面露驚喜之色説道:“什麼!少俠剛才給老朽服的是九陰老前輩秘製的迴天再造丹麼?”
白夢熊點點頭道:“老前輩還是趕緊運功療傷要緊,晚輩當以本身功力相助!”
説罷,也不等老叟説話,便即盤膝跌坐老叟身側,暗中調勻真氣,運氣“太乙神功”,左掌抵住老叟背後命門穴上,右掌按住老叟的頭頂百會穴上。
老叟頓即覺到有二股陽和之氣,分自命門,百會兩穴,源源傳入體內,循行全身。
老叟遂亦急忙閉目垂簾,調息運氣,與白夢熊的真氣會合。葉玉玲姑娘也是此道高手,當然懂得這種運功助人療傷的重要性,當下便即轉身橫劍當門秀立,凝神戒備,以防意外驚擾!
轉眼四更將盡,天際驟然黑暗下來。
也就在這剎那瞬間,葉玉玲姑娘驀見一條人影疾逾奔馬般地躍來。
這人影身形甫落,一眼瞥見一個少年書生橫劍當門而立,也不問青紅皂白,便即猛地一聲大吼道:“惡賊!拿命來!”狀如瘋虎般地,揮掌猛向姑娘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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