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將世上無情別,換得年年一度來。
清涼月宮的傳説,便成了他們的傳説。
這是謝雲石三年前登上天秀峯頂,發現的秘密。
一個對天下所有人都沒有用處,唯獨對他們兩人珍貴之極的秘密。
於是,他們能有年年一度來,有相聚的一刻。
他將之稱為上天的恩賜。
但這恩賜是那麼短暫,月過中天之後,清涼月影就會消散,九天清涼氣便會迴歸九天,他們便再也無法聚首。
戌時三刻,到子時,只有一時一刻的時間,他們每年的聚首,也就只有一時一刻的時間。
一刻千金。
謝雲石慢慢站起,看着這個黑色的,如夜一般的人影。
那人慢慢舉手,將臉上的面具掀開一線。
也只有在這一時一刻中,他將以真面目面對眼前的這個人。天上天下,只有他,能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手慢慢挪移着,魔神從臉上滑落。
這一刻,李玄心中竟然湧起了一陣難以遏止的期待。
這樣的人,這樣的風采,這樣猙獰的面具下,究竟會是張什麼樣的臉呢?
他忽然很想看到!
這念頭是如此強烈,幾乎讓他瘋狂。
面具輕輕揭開一線。
那神秘的容顏也僅僅只露出了一線。
李玄卻彷彿在這瞬間呆住了。
如深沉的夜色,被一隻手輕輕揭開時,射出一縷璀璨的星光。如宇宙尚在混沌時,清氣濁氣恰在分割的一線清明。
魔神的雕像尚在臉上,那露出的一點容顏,就宛如魔神臉上隱秘的微笑。
卻已傾動眾生。
李玄錯愕。他一生中所見過的絕色女子甚多,石紫凝之冷峻,龍薇兒之嬌憨,九靈兒之妖嬈,蘇猶憐之嫵媚,無不動人心魄。然而此人的半面風華,卻是如此與眾不同。
清冷、高遠、雍容、沉靜,的確為李玄平生僅見!
這面容若是完全暴露在月光下,會有多麼驚豔?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會有這麼瘋狂麼?
這張容顏露出時,海會否枯,石會否爛?
心會否化為灰飛?
等等……或許是意識遲鈍的原因,李玄這才驚起了一個念頭:難道這修為絕高、足以凌壓天下的神秘人,竟有一張清麗若神,宛如女子的臉?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女子?
他到底是誰?
謝雲石怎會這樣看着他?
他難道是謝雲石的摯友、失散多年的骨親?
不像啊……李玄頭痛了起來,禁不住將目光投向兩人。
那一瞬,他霍然明白。
——因為他看到了跟他的前生一樣刻骨的相思。
從謝雲石的眼睛裏,從神秘人的眼睛裏。
刻骨銘心,再無疑問。
但這怎麼可能?
清涼月宮的傳説,天秀峯的峯頂,難道是謝雲石跟他所愛的人約會的地方麼?
這怎麼可能!
龍薇兒怎麼辦?
那個一味叫着“謝哥哥”的孩子怎麼辦?
李玄看着兩人的目光,心底漸漸涼了。
那是沒有人能分拆開的目光,就算海枯石爛,星辰隕落,它們也必將匯聚在一起。
它們之間,容不下任何人插足,甚至容不下一顆塵埃。
好可憐啊。
李玄的神識又開始混濁起來,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可憐啊,薇兒。
便在此時,一個陰沉而森冷的聲音響起。
“簡主。”
手猝然停頓,魔神凝結在將飛將揚,將幻將化的瞬間。
天舞破碎。
面具“啪”的一聲合上,人影猝然轉身。
漆黑寬大的鶴氅展開,冷森森的氣息飛逸而出,剎那間將天秀峯頂幻化成他的王宮。
他羽衣傲立,面對萬千兵馬。
他不需問訊,因為眾生都是匍匐他足下的俘虜,等待他冰冷的裁決。
他執掌天下刑殺,手中有無邊權力。
他冷寒的眸子,凝注在眼前的人影上。那人影隱藏在九天清涼氣之中,懸空而立,載沉載浮。
他的眼神細微地變了變。
九天清涼氣可消盡一切劍法道術,絕無例外,這人影本不該浮空而立的。
這是個不好的兆頭。充滿了危險。
他的每一分反應,都被那人影仔仔細細地看在眼裏。
輕輕地,人影宛如蛇一般地笑了起來。這人笑的時候,全身都在抖動着,宛如沒有半點骨頭。這人輕輕扇動着手中的羽扇,遮住大半邊臉,只將又冷又膩、彷彿能纏死人的目光放縱出來,緊緊裹在他的身上。
這是他的獵物,他絕不容“簡主”逃脱。
面具下的目光也在凝視着他。
那是驕傲的、鳳凰一般的目光,不禁讓人影有些嫉妒。
慢慢地,面具之下吐出兩個字。
“太子。”
太子笑了。他喜歡這宛如魔神一般的驕傲,他要親眼看着這份驕傲在他手底揉碎、破裂、污穢、腐敗,然後,他將接收一切。
想一想都會覺得興奮。
他開口,輕輕吐出一串本讓他戰慄無比的字:
“簡碧塵——或者説,我該叫你華音閣主?”
簡碧塵不答,冷傲的臉色也未改變分毫。
太子尖鋭的目光能夠看出,他在思考。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怎會在這裏現身,而且不受九天清涼氣之影響。他亦想不到,自己為何敢在他面前現身,自己本對他怕得要命的。
這麼一想,更讓太子得意起來。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會翻轉過來,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太子細細的眉皺起,聲音變得冷峻起來:
“簡主——我還是習慣這樣叫你——你是一切的主人,不是麼?”
他飄身而下,跪倒在簡碧塵面前。
他重重地磕頭,前額碰在山石上,鮮紅的血流出。他抬頭,鮮血融化成一個殘忍的笑容。
他要用他原來的謙卑,來強調現在的得意:
“簡主,我為你準備了十重大禮,你不準備看一看麼?”
他喉頭鼓動,發出一聲尖鋭而混濁的悶笑,突然高聲叫道:
“送禮!”
隨着這一聲,風雲陡然改變!
烈烈狂風自他身後湧來,將簡碧塵的鶴氅吹得飛舞而起。
簡碧塵一動不動,傲然看着他表演的一切。
——他的驕傲,能維持多久呢?
太子的笑有些瘋狂,得意的瘋狂。
“第一重禮!”
“故事。”
他的笑很尖鋭,能夠纏住人的尖鋭。笑慢慢攀爬着,一直爬到你的心裏去,然後突然收緊,讓你毛骨悚然。
“有一對相愛的人,他們愛得死去活來,卻不能在一起。因為一個秘魔的詛咒,他們體內生出無法抵抗的吸引力,他們離得越近,吸力就越強,足夠近的話,兩人就會融化,一齊灰飛煙滅。所以他們雖然愛到刻骨,卻只能離得越來越遠,畢生永不見面。”
“很悽豔的故事,是不是?”他眉角將笑容斜斜挑起,死死盯着簡碧塵。
碧落蒼天,簡碧塵一動不動,任月色將他全身灑滿。
“這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個地方,或者有一件法寶,能讓所有的法術都失效,那麼三聖主借歸化神功施展的詛咒也就會暫時失效,他們就可以執手相望了。這對兩位戀人,有着怎樣的吸引力呢?”
他柔柔一笑,笑容中卻盡帶了陰狠之色。
“九天清涼氣,就是它。”
他抬手,他的掌心中是一團虛無的清氣,隨着他的動作,清氣嫋嫋散開,迅速將整個天秀峯佈滿。
“簡主,你想不到吧,我就是九天清涼氣的主人。你苦心想尋找的,就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在這裏,一切法術、劍術、道術、武術全都失效,可讓兩位安享片刻的寧靜。”
簡碧塵的臉色變了變。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難道,這僅僅只是一個夢麼?是精心策劃、為他打造的陰謀麼?
他的眼角望了望謝雲石。
謝雲石並沒有看太子,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盯着簡碧塵。
換取年年一度來。
是的,他們每年只有這一時一刻,能夠看到彼此,此後,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
他看不盡、看不夠,連生死都顧不得。
“第二重禮。”
“傳説。”
“簡主,你永遠不會想到,其實這天秀峯上、清涼月宮的秘密,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我破解了。九天清涼氣,就是我從月宮中取出的法寶。”
他揚了揚手中的清光,那無疑是操縱九天清涼氣的源頭。
這段話令簡碧塵、李玄一齊聳然動容。
太子仔細鑑賞着簡碧塵的驚動,這是他已在腦海中模擬了千百遍的場景,此時真實出現,猶讓他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他喜歡看着別人在他的操縱下,木偶一樣起舞。他喜歡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尤其是對強大而神秘的簡碧塵。
不枉他佈局三載,一朝收穫。
“清涼月宮乃是上古仙人飛昇時留下的寶貝,這寶貝……”
他喃喃説了幾個字,天秀峯頂的月華忽然凝結。
金黃色的光,凝成宛如實質般的光輝,一座巨大的黃金宮殿,在月中隱然成型,浮空而立。一株極大的桂樹飄搖在月色之中,枝條橫空,靈秀飄逸,將宮殿大半覆蓋住。金黃的光便從宮殿中飄逸出的,將整座天秀峯緊緊裹住。
龍穆的浮空島已讓人歎為觀止了,這座月之宮殿更為宏偉峻兀,宛如一輪明月一般,照耀空際。那輪真實的月亮,反而變得虛幻起來。
太子鑑賞着他們的驚懼。
“我卻沒有收回月宮,讓它仍懸掛在天秀峯頂,放出九天清涼氣,便是為了設好這個圈套。”
“許多看似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有毒的。簡主啊,你中的毒很深呢……”
“一旦被這座月宮俘獲,能逃脱的機會就小得可憐呢……”
他短促地笑了起來。
“清涼月宮,上古仙人之秘寶,用來封鎖住簡主所有的退路,這是我的第二重禮。”
微微一躬,太子姿態蕭然,款款而談。
他身上也散發着貴胄之氣,但與謝雲石沉澱千年的儒雅風流之氣不同,他的貴胄之氣是孤傲的、殘刻的,是高高在上、視萬民如糞土的優勝者,踐踏一切。
“第三重禮。”
“機關。”
他揮了揮手,月中那金黃的宮殿忽然打開,無數黑影流泄而下,佈滿天秀峯的峯頂。
那是無數甲兵,全都騎着兇惡的鳥類。它們的動作極為呆滯,但一舉一動無不攜展現出巨大的力量。它們的身上泛着青湛湛的光芒,顯然是由精鋼鑄就,卻憑藉着神秘的機關術的驅動,宛如生靈般活動着。
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機關術都算得上最神秘的流派。懂得機關術的人極少,精通者就更為稀少,往往一個時代都出不了一兩個。一旦出現,便是人中龍鳳,必將幹出一番驚人的事業。只因機關術能將強大的力量封鎖在木石鋼鐵之中,釋放時絕非凡人所能抵抗。
簡碧塵的見識絕非常人所能及,他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驅動這些機關的,赫然是傳説中的星天命術,以星辰之力催動機關運轉,威力奇大,極為難敵。八百機關羽騎將天秀峯頂團團圍住,就算簡碧塵能全力作戰,也未必能突破。
九天清涼氣封住了劍術道術,但機關術卻不屬於任何一種道術,是以能在九天清涼氣中自由行動。如果説簡碧塵本還有一絲生機,現在這絲生機也已被完全封住。
這本是個死局。
太子悠然道:“對於簡主,我可是絲毫都不敢輕視啊。”
“第四重禮。”
“聖旨。”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黃色綾卷,展開朗聲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着摩雲書院上下人等助太子捉拿簡碧塵,違者以叛國罪論處。欽此。”
“所以……請不要指望紫極老人出手相助了。”
難怪這邊鬧翻天了,摩雲書院中竟沒有絲毫動靜。看來所有的人都被紫極老人召集起來開校會了。這邊不鬧完,校會不會結束。紫極雖然神通廣大,但他心懸萬民,不得不受大唐皇帝的制約。聖旨是約束紫極老人最好的辦法。
“也不必指望華音閣了。”
“因為那是我的第五重禮。”
太子臉上的笑越來越濃,也越來越陰。他的笑容就像是烏雲一般,蓋住了他的臉。
他沒有説明為什麼,但他既然敢這麼説,想必就一定有法子,讓華音閣不會派出半個救兵。
“第六重禮。”
“罡風。”
太子悠然指着插在簡碧塵身邊的碧扇。
“簡主可知道,做成這柄扇子的,不過是月中仙桂的三片葉子。”
隨着他這輕輕的一句話,覆蓋在巨大的黃金宮殿上的桂樹,突然無風而動了起來。
漫天碧氣吞吐,從樹根處攀援而上,脈脈向樹冠行去。一達樹頂,立即化成無數細細的清流,絲絲繞繞地纏卷在桂樹的枝條上。每一根枝條上,都結着一朵玲瓏剔透、宛如黃玉般的桂花,桂子天香,從桂樹枝頭流瀉而下,同萬縷清氣融合在一起,激突成無數透明的黃色漩渦,向天秀峯頂湧去。
那些漩渦一脱離樹梢,立即漲大,形成無數頂天貫地的龍捲,轟隆轟隆巨響聲中,整個天地都被吞沒!
天秀峯宛如一葉扁舟,在龍捲的海洋中載沉載浮,隨時都可能被撕裂。
這種威勢,就連簡碧塵,都不由得微微變色。
太子悠然拍手。
桂樹靜止,龍捲消失。
“這才是真正的九天罡風。那柄碧扇,不過是我留下來為堅簡主的信心的而已——身在九天清涼氣中,若沒有一件防身的利器,簡主是不會輕易現身的。”
“這柄碧扇,既是利器,卻也是陷阱。”
“簡主,你上鈎了。”
太子的笑充滿邪惡。他忍不住要説出一切,因為這個計策精巧、有效,他與他最信任的幕僚足足籌劃了一年,加上無數天材地寶,方才將簡碧塵引入彀中。
他實在很得意。
這份得意,若是不向人好好説一説,當真是種折磨。
九天罡風是引誘簡碧塵的利器,若簡碧塵上鈎,那麼罡風就會反而成為至大威脅。畢竟,罡風的威力是如此之大,輕易可以吹散人的魂魄。
“第七重禮。”
“歸。化。神。功。”
太子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説出這個名字。
這四個字顯然讓簡碧塵與謝雲石都有些意外,他們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這個名字,影響他們實在太深。
當年,若不是歸化神功,簡碧塵又何須成為華音閣主?
當日,若不是歸化神功,簡碧塵又怎有信心以一人之力挑戰三聖主?
當時,若不是歸化神功,謝雲石又怎會獻出自己的身、自己的魂,助簡碧塵打敗那無敵的魔?
而今,若不是歸化神功,他們如何會相濡以沫、相忘於江湖?
這四個字,影響他們的一生,實在太深、太深!
太子的笑彷彿是譏刺。
“若我撤去九天清涼氣,將會怎樣?”
他揚了揚右手,掌心那一片凝結的清光,隱隱現出鑰匙的形狀。顯然,乃是操縱九天清涼氣的元樞。
九天清涼氣一旦散去,纏繞在他們生命裏的歸化神功立即就會發動,這麼近的距離下,他們的魂魄立即就會被吸到一起,再也無法分開,一起神魂俱滅。
這是終極的殺招,簡碧塵完全無法抵抗!
他眸中的驕傲,終於黯了黯。
這一切,太子自然全都看在眼裏。
他並不滿足。華音閣是天底下最神秘、最強大的門派,幾乎歷代華音閣主都擁有不敗的神話。這樣的人實在太可畏可怖,多少次他設下幾乎完美的計策,卻仍然困不住這位人中龍鳳。
他忘不了,簡碧塵有春水劍法帶來的天下無敵的武功,也有祈天神術賜予的無上福佑。
普天之下,簡碧塵是唯一受蒼天眷佑的寵兒。
簡碧塵有着不敗的天命。
所以,僅這七重禮,遠遠不夠。
太子臉上浮出一絲柔笑。毒蛇在噬咬人的時候,也許,就會帶着這種微笑,露出毒牙。
“第八重禮。”
“天地大陣。”
隨着這句話,一個蒼老的人影忽然在山腳下出現。
李玄混混沌沌地往下看了看,卻幾乎驚得醒來。
“老鬼……居然是你!”
那山腳下出現的,赫然是古墓中的老鬼!
只見他此時穿着一身蟒袍,居然頗有氣勢。一現身,朝着太子躬身拜了拜,看了簡碧塵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身子轉瞬隱去。
天地在這瞬間,倏然改變。
山不再是山,河也不再是河。
終南山不見,毒龍潭不見,大唐的一切,都不再見。
他們身處在一片陌生的天地中,一望無際,盡是茫茫的白霧。天也是白的,低得幾乎壓到了人身上。除了天秀峯孤零零地立着外,這個世界中什麼都沒有。
壓抑。
荒寂。
慢慢地,霧氣散去。方才的一切就像是幻影一般,逝去後就露出了原來的世界。終南山再度露了出來,毒龍潭也依舊像是一潭死水,但李玄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他似乎仍處在那個白茫茫的世界中。他一點都不敢動彈,心底最隱秘的感覺告訴他,只要他一動,無邊的殺劫立即就會被引發!
天地大陣,焚天滅地。
李玄一直覺得這老鬼一定是個人物,但沒料到他一現身,就搞出這麼大陣仗來!
太子悠然道:“簡主,當年橫行天下的戰神李靖李藥師,親手施展的天地大陣,不知能否困住你?”
冰冷的面具覆蓋在簡碧塵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太子悠悠道:
“第九重禮。”
他頓了頓,道:
“這是我介紹的最後一重禮——簡主若能破解這九重禮,才能見到第十重最後的禮物。我很不希望那一刻到來。”
他嘆息着,緩緩移開了腳步。
他身後,凌空懸着一座玉台。
玉台上堆滿了花瓣,花裏面,靜靜地睡着一個人。
太子手輕輕按下,玉台緩緩降落,那個人的容顏,一點一點,出現在兩人面前。
李玄其實並不太關心這個人是誰,變成花之後,他的腦袋一直很混亂,無法清晰思考。他現在,只想等着再過一刻鐘,他的化身就可解除,如何乘太子不備,衝進清涼月宮,找到夢魔,才是他拼力思索的關鍵。
謝雲石突然一聲驚呼:“龍薇兒!”
李玄一驚。
龍薇兒?難道玉台上躺着的竟然是龍薇兒?失蹤的龍薇兒?
綁架龍薇兒的,就是這個陰沉沉討厭的太子麼?
李玄拼命掙扎着,想要看清楚玉台上的人影,但他只能看個大概。變成凌霄花之後,他根本無法自由活動,甚至無法安心思考。吹過的風,照來的光都能輕易打亂他的思維。他想移動頭部,也是無比艱難的事情。
薇兒、薇兒,真的是薇兒麼?
我一定要救她!
但是,如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