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見那女子撲入懷中,方才清醒,情急間身子微側,將手在她肘尖輕輕一託,扶住她道:“柳姑娘,你小心。”
柳鶯鶯沒料到他竟會讓開,抬起嬌靨,眉間愕然,顫聲道:“你……你叫我什麼?”梁蕭微一苦笑,緩緩道:“柳姑娘,多時不見,你卻是清瘦了。”
柳鶯鶯呆呆望了他半晌,忽地悽然笑道:“你叫我柳姑娘?”
梁蕭低頭不語,忽聽花曉霜輕聲道:“蕭哥哥,這是你朋友麼?”梁蕭“嗯”了一聲,正要開口,柳鶯鶯一雙秀目已凝在花曉霜臉上,轉了一轉,露出恍然之色,冷笑道:“蕭哥哥,叫得好親熱。”說著目注梁蕭,淡淡地道,“她是誰?不妨給我引介引介。”
梁蕭見她眼神冷厲,心頭不禁打了個突,便道:“她是曉霜。”柳鶯鶯臉色驀地失了血色,長長吸了口氣,緩緩道:“好啊,你叫她曉霜,卻叫我柳姑娘!好,哼,你好……”嗓子一哽,眼眶已被淚水充滿。
梁蕭見她如此神色,甚是不解,轉念之間,又有所領悟:“她定在雲殊和楚仙流那兒受了無數委屈,想尋我傾訴,即便她曾負我,我今日待她也未免太生分了些。”張口便道:“鶯鶯……”柳鶯鶯驀地漲紅了臉,怒道:“閉嘴,鶯鶯是你叫的麼?”梁蕭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曉霜卻沒瞧出二人尷尬之處,聽柳鶯鶯如此呵斥,忍不住道:“這位姊姊,蕭哥哥是好心,你於嗎這樣兇……”話未說完,柳鶯鶯已冷笑道:“小賤人,我跟小色鬼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麼?”花曉霜被她一喝,頓時臉色煞白,顫聲道:“你罵……罵誰?”柳鶯鶯大聲道:“你聾了嗎?我就罵你。”花曉霜嘴唇哆嗦,半晌方道:“你……你不講理。”
柳鶯鶯冷笑道:“好呀,講理便講理,你道我和梁蕭是什麼關係?”花曉霜尚未接口,柳鶯鶯已道:“我是他未來的妻子,他是我將來的丈夫,我不知你用什麼法子勾引他,從今往後,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這幾句話不僅大膽,而且突兀,梁蕭聽在耳裡,一時也未緩過神來,卻見花曉霜望著自己,一臉震驚,欲要辯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忽見她身子微晃,便要軟倒,梁蕭心中一驚,搶上前去,將曉霜抱在懷裡,掏出金風玉露丸,給她服下。
柳鶯鶯見此情形,心尖顫抖,一時也不知該是傷心還是氣惱,忽覺雙頰一熱,兩行淚水已滑落下來。
梁蕭給花曉霜服了藥,又瞧了瞧柳鶯鶯,心頭便似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何滋味,舉目四顧,不由心頭一震。
群豪瞧見三人一見便生彆扭,均是幸災樂禍,圍著大瞧熱鬧,眉梢嘴角都有譏諷之色,獨有楚仙流笑吟吟望著梁蕭,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當下梁蕭冷笑一聲,將花曉霜交給花生照拂,正色道:“鶯鶯,天香山莊的人可曾欺負過你,你只管說來,我拼了性命,也要給你出氣。”
柳鶯鶯正自氣惱傷心,忽然聽得這話,心頭沒來由一甜,惱恨之情一緩,哼聲道:“別的欺負沒有,就是楚老兒不許我離開,說我傷一個天香山莊的弟子,便要關我一年,只因我打傷了天香山莊五個蠢材,所以要關我五年。”
梁蕭聽得她並未受屈,不由鬆了口氣,向楚仙流拱手道:“五年之期太長了些,還望楚前輩寬宥一二。”楚仙流淡淡一笑,道:“那可不成,她才呆一年,還得再呆四年,一年也不能少。”
梁蕭一徵,瞧瞧柳鶯鶯,見她玉容憔悴,想這一年時光,她身陷囹圄,定然受了許多委屈,不知為何,心口一陣發燙:“我既然到此,豈可讓她再呆四年?”一念及此,朗聲說道:“楚前輩恕罪,今日無論如何,我非帶她走不可。”
楚仙流笑道:“這女子屢屢興風作浪,我沒傷她,全瞧九如和尚的面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若不給些處罰,我如何向後輩們交代?”梁蕭臉色一沉,道:“如此說,只有動武一途了。”楚仙流似笑非笑,道:“你要與我動武?”梁蕭道:“想也別無他法!”
楚仙流笑了笑,又道:“聽說你做過元人的大將?”梁蕭不料他突發此言,一愣道:“不錯!”楚仙流點頭道:“但聽婉兒所言,你反出元營,卻是為何?”梁蕭嘆道:“不為其他,但求心之所安耳!”楚仙流擊掌嘆道:“人生在世,身如不繫之舟,隨波逐流,是非善惡,實難分得清楚,能求心之所安,已是莫大解脫。
衝你這句言語,該當喝上三杯。“他斟上一盅酒遞給梁蕭,笑道:”請!“
錢塘一戰之後,梁蕭頭一遭聽人說出自己心中想透、卻說之不出的道理,熱血一沸,接過酒盅,一口飲盡,但覺甘醇清冽,滿口生香,不禁讚道:“好酒!”眾人見他二人不僅不鬥,反而一團和氣,飲起酒來,心中一時好不訝異。
三杯喝罷,楚仙流將杯一擲,笑道:“梁蕭,你統率千軍萬馬,權勢煊赫,富貴驕人,一朝丟棄,卻如敝屣。按理說,也是拿得起,丟得下的灑脫人物,為何在女色上卻恁地想不開,明知不是老夫對手,也要來救這女子。”梁蕭搖頭嘆道:“前輩有所不知,權勢富貴算得了什麼,就是大元皇帝的寶座,與我喜歡過的女子相比,也不過狗屁而已。”
柳鶯鶯乍聽他說出這句話,只覺渾身滾燙,雙頰火紅一片,心道:“算你小色鬼有些良心。”想到這些年所受的煎熬,恨不得立馬撲入梁蕭懷裡,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楚仙流聽得這話,怔忡半晌,眼角露出一絲苦澀,頷首道:“不錯,好漢子生在世間,就當為心愛的女子出生入死,至於權勢富貴、帝王將相,統統都是狗屁。來來來,衝你這句話,咱們再飲十杯。”
梁蕭也不推拒,酒到杯乾,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一罈“百花仙釀”頃刻見底。楚仙流一捋長鬚,笑道:“梁蕭,我再問你一句,你若與我交手,有幾分勝算?”梁蕭想了想,搖頭道:“晚輩說不上來。”
楚仙流拿起身邊鐵木劍,隨手拂過一朵牡丹,花瓣被劍風衝激,紛然四散,鐵木劍輕輕一顫,破空有聲,頃刻間將空中花瓣盡數串在劍上,落地的一片也無。群豪驚佩不已,彩聲大作。
梁蕭目視劍尖花瓣,微微一笑,道:“劍法是好。但花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楚仙流笑道:“說得不錯,做起來卻是另一回事了。”
梁蕭笑道:“即便晚輩今日無法取勝,但楚前輩年近花甲,晚輩卻不過雙十,楚前輩在世一日,或許我無可奈何!”他目中精光一閃,掃視天香山莊眾人,緩緩道,“但若天不假年,楚前輩撒手仙逝,天香山莊後繼乏人,試問誰能擋得住我梁蕭?”楚仙流目光一動,笑而不語。
何嵩陽聽得大怒,厲聲道:“楚前輩,此人暴戾狠毒,留下一日便禍害一日,你不要聽他大吹法螺、虛張聲勢,一劍殺了,最為省事!”他話音方落,眼前人影乍晃,梁蕭不知如何已到眼前,跟著胸口倏麻,被他扣住。梁蕭大袖一拂,展開“乘風蹈海”之法,繞著人群發足飛奔,仿若流光魅影,倏忽間轉了數圈,將何嵩陽一擲在地,長笑道:“楚前輩,我這算不算大吹法螺、虛張聲勢?”
他這一輪變化,動如電光石火,以楚仙流之能也不由頷首道:“無怪你敢放此大言,原來練成了靈鰲島的輕功。嗯,你雖未必能勝,但若一心要走,我倒阻你不住。”眾人見梁蕭使出此等輕功,已受震撼,再聽楚仙流一說,無不氣餒。柳鶯鶯卻望著梁蕭,心中怪訝:“這個憊懶小鬼,怎麼練成這等武功!”
楚仙流捋須笑道:“不過,動武終是下策,說起來,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梁蕭道:“如有妙策,那是最好。”楚仙流看了看他,又看看柳鶯鶯,笑道:“若你留在天香山莊,柳鶯鶯便不用走了,你二人大可在此結為夫婦,五年時光,足夠生出幾對兒女……”他話沒說完,柳鶯鶯又羞又急,面紅如火,啐道:“楚仙流,你又嚼什麼破舌根子?”
梁蕭目視柳鶯鶯,見她嬌顏如花,不覺心神一迷:“若能與她住在這百花叢中,相親相愛,五年時光當真只短不長。”但一念及此,忽地心頭一震,暗自羞慚:“我怎地鬼迷心竅,生出如此唐突的心思。”目光一轉,望著花曉霜,見她聞若未聞,只徵徵凝視花叢,眼中似有無窮茫然,不由胸口微窒,“我答應過她,陪她行醫天下,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說話不算!”
想到此處,梁蕭搖頭嘆道:“小可不才,豈敢辱沒了柳姑娘?”柳鶯鶯聽得這話,不禁芳心一沉,一股酸熱之氣湧上鼻端,恨不得揪過樑蕭,狠狠打他兩拳,繼而又望向花曉霜,暗暗咬牙:“好啊,你這小色鬼,不敢辱沒我,辱沒這病丫頭卻就敢了!”
楚仙流不料梁蕭竟會一口回絕,饒是他沖淡之性,也不由長眉蹙起,心道:“此人才雄心忍,輕功又極高絕,若逞一時之快,惹下這等對頭,天香山莊怕是永無寧日。”他雖不理世務,於天下興衰看得淡泊,但事關家族存亡,以楚仙流之瀟灑不拘,也不由生出仿徨之意。
忽見雷行空越眾而出,呵呵笑道:“仙流公,雷某倒有個主意!”楚仙流對他厭惡至極,懶聲道:“說!”雷行空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有什麼恩怨最好也依武林規矩,比較武技,願賭服輸。”梁蕭長笑道:“妙極妙極!梁某早就想領教雷公堡的高招!”
雷行空老臉一熱,擺手道:“雷某不是這個意思。想來柳鶯鶯有什麼不測,你也定然難過!”他指了指曉霜與花生,嘿笑道:“再說,你還有這兩個同伴,若群鬥起來,他們只怕也難避劫!”梁蕭冷笑道:“你讓我難過,我自有法子,讓你雙倍難過!”
雷行空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是以我想到一個雙方都不難過的法子。咱們不妨賭鬥三場,我們與天香山莊一方,梁蕭你為一方,各出三人,單打獨鬥點到為止,旁人不許出手相幫。若你們勝了,這段樑子就此揭過,但若我們勝了,柳鶯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也無須多講。”此話一出,眾人鬨然叫好。
梁蕭嘴上雖硬,心中卻極不願意柳鶯鶯受害,更不想連累曉霜與花生,聞言心道:“如此倒不失公道,與其兩敗俱傷,不如行險一賭!”當下目視楚仙流道:“楚前輩意下如何!”楚仙流笑道:“悉聽尊便!”
梁蕭轉頭對雷行空道:“就此說定,我們這邊,我、柳鶯鶯以及小和尚三人出戰!”雷行空搖頭道:“不成,此事因柳鶯鶯而起,她是這場賭鬥的彩頭。嘿,自古以來,哪有彩頭參與賭鬥的道理?”眾人心知肚明,柳鶯鶯的武功一瞧便較花曉霜為強,雷行空如此說,意在削弱梁蕭,立時紛紛放大嗓門,出聲附和。
梁蕭大怒,忖道:“如此一來,曉霜豈不也要上陣?”他嘴角冷笑,瞧明楚羽方位,心道:“她是楚仙流的侄女、雷行空的兒媳,若是將她拿住,可收一箭雙鵰之效。不過定要一擊得手,要麼楚仙流反擊起來,勢必凌厲。”正要出奇制勝,忽聽花曉霜顫聲道:“蕭……蕭哥哥,我……我也出戰吧!”梁蕭一驚,道:“別說孩子話,你怎能跟人打鬥?”花曉霜看了看柳鶯鶯,悽然笑道:“這樣若是勝了,既不用殺人,你和這位……這位柳姊姊也能和和美美,一起出莊。如此一舉兩得,實屬難得的好事。”
梁蕭見她悽楚神色,已然難過,再聽她這樣說話,不覺胸中一酸,道:“你武功平平,若是輸了,怎生。是好?此事決不可行。”花曉霜搖頭道:“我拼了命也不會輸的!”梁蕭心頭髮堵,還要再說,花曉霜已道:“蕭哥哥,我心意已決,你就別說啦!”
柳鶯鶯見花曉霜竟肯為自己出力,甚是驚疑,轉眼瞧見梁蕭神色,又覺生氣:“這臭丫頭裝模作樣,難不成就是這樣騙得小色鬼對她動心?”一時又氣又急,高叫道:“我才不要這個小賤人救。”她忽見梁蕭側目望來,眉間隱有怒色,不由得心頭一顫,輕輕哼了一聲。
雷行空見狀,不容梁蕭再變主意,呵呵笑道:“既然這位姑娘自願出手,那就再好不過!”梁蕭一轉念,忽地冷笑道:“好,就此說定,你們出哪三個人?”雷行空向楚仙流拱手笑道:“仙流公自是要出頭的!”楚仙流淡淡一笑。雷行空又道:“區區不才,也算一個!”他目光一掃,落到楚羽身上,笑道:“你們有一員女將,我們自也要出一個,羽娘,你也算上!”
梁蕭點頭道:“如此甚好,既然主意是你方出的,佈陣當由我來!頭一陣麼,我便與雷堡主套套近乎;第二陣,嘿,花生,便宜你啦,對陣雷大娘子,可別忘討些便宜。至於曉霜,你就恭恭敬敬向楚前輩討教兩招劍術。”他深明韜略,算定自己對陣雷行空,有勝無敗;花生與楚羽交手,也定不會輸;而楚仙流一代高人,對付花曉霜這等弱女子,白也撕不開臉皮大打出手,花曉霜雖然必輸,卻也決不會有所損傷。
雷行空雖然奸猾,但畢竟是草莽中人,說到用兵使詐,運籌帷幄,遠不及梁蕭一個零頭,聽得如此排陣,心頭咯噔一下,叫苦不迭。
花生不明所以,問道:“梁蕭,你說俺別忘了討便宜,怎麼個討法。是討酒還是討狗肉啊?”梁蕭笑道:“你瞧見那個穿黃衫的婆娘麼?呆會兒她要拿劍砍你,你只須讓過寶劍,摸摸她的手兒腳兒、頸兒臉兒,摸到她低頭認輸,那就成了。”
楚羽聽得羞怒交加,俏目圓瞪,雷震暴跳如雷,大聲怒罵,柳鶯鶯則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向梁蕭啐道:“你可真壞,不怕教壞小和尚。”
花生仍不開竅,望著楚羽,摸摸光頭,憨道:“梁蕭啊,只能摸摸,不能吃麼?”梁蕭有意擾敵心神,點頭道:“你要吃便吃,誰來阻你?”花生瞅瞅楚羽,終覺不妥,忖道:“似乎吃不得,我便聽梁蕭話,摸摸就好。”楚羽被他一雙圓眼看得面色發綠,心道:“莫說讓這小賊禿在身上咬一口,便是摸上兩摸,那我也不用做人了。”她想到此處,頓時墮人梁蕭圈套,心中有了畏縮之意。
雷行空正自束手無策,楚仙流卻搖頭道:“這個對陣不妥,老夫豈能與小姑娘動手!梁蕭你若要耍這些把戲,那就不用賭了!”梁蕭道:“你說如何?”楚仙流道:“既是公平相搏,自是兵對兵,將對將,男對男,女對女了。”雷行空隨聲附和:“不錯,正該如此。”梁蕭冷笑道:“楚前輩非要與我一斗了?”楚仙流笑笑不語。梁蕭又道:“也罷,我再讓一步,但有言在先,我們只有三人,無從換將,你們人多勢眾,若中途耍賴換人,如何是好?”楚仙流道:“豈有此理,人一定妥,決無反悔之理。”雷行空也道:“不錯!”
梁蕭笑道:“二位都是一派宗師,言出必踐,我便相信這回!”他話音方落,卻聽楚羽道:“公公、三叔,我不與這位小姑娘動手,就此退出。”雷行空皺眉道:“這是為何?”楚羽目視曉霜,嘆道:“今日我幾乎遭受生平未有的大辱,若非這位姑娘相救,只怕從此沒臉見人,這個大恩無從報答也就罷了,但若恩將仇報,實在不妥!”眾人都知她說的是梁蕭要在她臉上刻字,被曉霜搭救之事。梁蕭瞥了楚羽一眼,暗暗點頭:“這個婆娘倒還有點兒良心。”
雷行空皺眉道:“但你不出手,誰來替你?”楚羽道:“聽說婉兒近日跟隨三叔學劍,進步神速,方才指點我們那三招,巧妙異常,若我料得不差,婉兒的劍法該當在我之上了。”雷行空雙目一亮,向楚婉笑道:“不錯,還請婉姑娘顯顯本事。”楚婉搖頭道:“楚婉隨三叔祖練劍,不過怡養性情,對於打打殺殺,小女子毫無興致。”她盤膝坐下,閉目不言。眾人見狀,大覺失望,花曉霜卻對楚婉生出親近之心:“這位姊姊不愛打殺,真真是好,若是有暇,定要與她交個朋友。”
雷行空瞥著花曉霜,濃眉大皺:“看她嬌弱模樣,便再是厲害,也未必強到哪裡去!不過,梁蕭既放她出戰,只怕她有些出奇本領,非得有厲害人物對付才可放心。女子之中,楚羽原也厲害,可惜受她恩惠,不好動手,楚婉這小娘皮又裝模作樣,若換了他人,豈非少了必勝的把握……”
雷行空一時甚為躊躇,何嵩陽站在他身旁,猜透他心思,揚聲道:“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雷夫人既不肯出戰,我便替她一陣吧!”
梁蕭冷聲道:“姓何的,你要臉不要?”何嵩陽冷笑道:“你統軍伐宋,血債累累,還配與我談臉面麼?”群豪聽得順耳,齊聲贊同。
這句話正點中梁蕭痛處,他一皺眉,道:“也罷。”掉頭向雷行空道,“你方的人就算是定了。”雷行空沒料他如此慷慨,心中暗喜,接口便道:“不錯!”楚仙流也自點頭。
梁蕭微微冷笑,轉過身子,邁開大步,似欲走開,忽然間,他前進化為後退,閃電般越過一丈有餘,千鈞掌力,落向何嵩陽胸口。
他這一招正是“大逆誅心掌”,原本黑水武功均有脈絡相通,梁蕭雖沒學過這套掌法,但經錢塘一戰,見伯顏反覆施展,事後細加揣摩,猜到其中若干奧妙。是以這一掌趨退若電,頗為出人意料。
只見何嵩陽連退三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如紙。雷行空驚怒交進,喝道:“姓梁的,你為何出爾反爾,違反約定?”梁蕭淡淡地道:“約定中說過,比武之前不許鬥毆麼?只要比鬥尚未開始,你也大可在我這邊找回場子!”雷行空怒道:“你此番得手,全賴偷襲,如今你方嚴陣以待,自可說這些便宜話。”楚仙流也道:“梁蕭,這話確是強詞奪理了!”梁蕭笑道:“算我強詞奪理。那麼前輩早先言之鑿鑿,說什麼‘男對男,女對女’,如今卻弄出個‘男對女’,這算不算出爾反爾?”
聽他如此一說,楚仙流一時默然。雷行空卻不甘道:“不成,怎可如此賴賬,我們要換人!”梁蕭笑道:“早先說過,人一定好,不得更換!你說我賴賬,我看真正賴賬的卻是雷堡主吧。”他口中與雷行空說話,目光卻凝在楚仙流身上。
楚仙流搖頭嘆道:“梁蕭,跟你打交道,真叫人頭痛。”梁蕭苦笑道:“你們擺明車馬,非贏不可,我要自保,只有用些非常手段。”楚仙流道:“也罷,我們不換人。可一旦比鬥開始,你再不得亂來。”梁蕭笑道:“我不違約定就是。‘’楚仙流眉頭微皺道:”若違約定呢?“梁蕭截口道:”便算我輸。“
雷行空見楚仙流認栽,也無話可說,但何嵩陽傷得如此之重,只怕花曉霜伸個指頭也能將他點倒。
他心中暗叫窩囊,忽見何嵩陽掙起身子,瞧著花曉霜,澀聲道:“何某請教高明。”花曉霜嘆了口氣,也道:“晚輩花曉霜,請指教。”
她話音未落,忽聽一名女子“咯咯”笑道:“且慢。”眾人舉目看去,卻見一名絕色麗人身著紫衣,穿花拂柳,迄邐而來。柳鶯鶯見得此人,蛾眉倒豎,怒道:“韓凝紫,你……你騙得我好苦。”韓凝紫笑道:“乖鶯鶯,我怎麼騙你啦?”柳鶯鶯咬牙道:“你說楚仙流火燒殘紅堂,將梁蕭一併燒死,騙得我來尋天香山莊的晦氣!”韓凝紫笑道:“這叫因禍得福,若非如此,梁蕭怎會冒險來救你,你又怎能試出他對你是真情還是假意?”柳鶯鶯聽得滿面緋紅,覷了梁蕭一眼,心道:“她這話說得不錯,患難見真情,他不顧生死前來救我,足見對我的心意。”她心中歡喜,對韓凝紫的怨恨之心,無形中也消減了一牛。
梁蕭聽她二人對答,心頭惱怒:“敢情鶯鶯被擒被困,都是韓凝紫從中挑撥。”他寒聲道:“韓凝紫,你來送死麼?”韓凝紫搖頭笑道,“非也非也,奴家只是覺得,這比鬥對你而言委實有些不公。”梁蕭沒料到她竟給自己叫屈,大覺意外,皺眉道:“你打什麼主意?”
雷行空與韓凝紫有焚莊之仇,只當她趁機報復,怒道:“什麼不公?他使奸弄鬼,便宜佔盡。”韓凝紫笑道:“這麼說可不對,你沒聽說麼,他不滿你們‘男對女’呢!”她瞥了花曉霜一眼,笑道:“依仙流公之言,該是女對女才對!”
梁蕭陡然明白她來意,驀地氣貫全身,勃然欲發。韓凝紫早有防備,快步走到楚仙流身旁,笑道:“仙流公,他想殺我呢!”楚仙流也看出梁蕭眼中殺機,不由眉頭微皺。卻聽韓凝紫道:“若是他肆無忌憚,當著您老殺人,不僅不將您老放在眼裡,天香山莊的面子怕也蕩然無存了。”
楚仙流看她一眼,淡然道:“你作惡多端,本也該死。”韓凝紫強笑道:“仙流公,你忍心麼?”楚仙流長嘆道:“但殺人終究不好,梁蕭,此地只說柳鶯鶯之事。你二人的恩怨,出了天香山莊,另行了斷吧。”
梁蕭心頭一涼,情知此話出口,要殺韓凝紫再不容易。花曉霜卻點頭道:“前輩說得極對,殺人終究不好!”梁蕭氣苦難言,狠狠瞪她一眼。
韓凝紫得楚仙流一句話,心神大定,瞧了瞧花曉霜,笑道:“你叫花曉霜?”花曉霜正要答話,卻聽梁蕭高叫道:“別理會她!”花曉霜一愣,只得住口。韓凝紫又笑道:“你爹爹名叫花清淵,你媽媽該就是凌霜君那個賤人吧!”花曉霜脫口道:“你幹嗎罵我媽媽?”梁蕭心中叫苦。
卻見韓凝紫眉眼含笑,緩緩道:“好啊,總算是皇天有眼,讓我遇上了你這孽種啦!”她語聲聽來輕柔,但一字一句似乎都蘊藏著無窮怨毒。
梁蕭冷笑道:“韓凝紫,你要動歪腦筋,可得先過我這關。”韓凝紫笑道:“我怎會動歪腦筋,就算要做,也是光明正大地做!”她掉頭向楚仙流道:“仙流公,你說過,這三陣要男對男,女對女,對也不對。”
楚仙流點頭道:“不錯!”韓凝紫又向梁蕭笑道:“這話你也答應麼?”
梁蕭明知她心意,但卻無從反駁,黑著臉悶哼一聲,道:“我與他們動手,與你何干?”韓凝紫笑道:“這個容易。”她轉身向雷行空道:“雷堡主,今日同仇敵愾,咱們不妨化敵為友?”雷行空一怔,未及說話,韓凝紫忽向楚羽拜倒,笑道:“楚姊姊,以往多有得罪,全是奸人挑撥,今日我拜你為義姊,咱們就算自家人了!我代你出手,抵擋第一陣如何?”梁蕭聞言,掌中竹劍握緊。忽見楚仙流目光投來,微有笑意。梁蕭知他有了防備,擊殺韓凝紫必已不能,只得罷手。
楚羽也沒料到韓凝紫出此一招,大感錯愕,望向雷行空。雷行空有如此便宜,豈有不佔之理,便向她微微點頭。楚羽看了曉霜一眼,嘆道:“妹子不必多禮,請起請起。”韓凝紫笑道:“多謝姊姊!”
她緩緩站起,向梁蕭笑道:“如此才算公平!”柳鶯鶯忍無可忍,叫道:“韓凝紫,你……你也太不要臉了吧。”韓凝紫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梁蕭素知韓凝紫為人驕傲,此時一心報仇,竟用上這般下作法子,可見她對凌霜君的一腔怨毒盡已落到曉霜身上,一旦動手,絕對沒有點到即止之理,心念一轉,忽道:“韓凝紫,算你厲害,頭一陣算我輸了!”
眾人均是一呆,繼而歡聲四起,花曉霜急道:“蕭哥哥,這怎麼成呢?若是後面再輸一場,可就不妙了!”梁蕭只是搖頭。
韓凝紫眼珠一轉,“咯咯”笑道:“好個細心體貼的俏郎君。鶯鶯,這下子你該是看清了吧。唉,我也只當他是一心向著你,但如此看來,大謬不然!他寧願你任人宰割,也不願這位花小姐少上一根寒毛!”柳鶯鶯秀目圓瞪,啤道:“你少來挑撥離間,我才不會上當……”她嘴上如此說,胸中卻是悲苦酸楚,眉眼通紅一片。
花曉霜見她傷心,暗歎一口氣,道:“姊姊……”柳鶯鶯心裡醋意橫生,秀眉一挑,喝道:“誰是你姊姊!”梁蕭蹙眉道:“鶯鶯,你不該衝她發氣。”柳鶯鶯冷笑道:“是啊,我不該衝她發氣,我該衝自己發氣,你既然喜歡她,幹嗎還要來惹我,我被人困住,受人欺辱,與你又有什麼相干?我被人一刀殺了,最是乾淨!”
梁蕭沒料她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竟作聲不得。群豪見打鬥未起,對方先亂陣腳,不覺心頭大樂。雷行空勝券在握,更覺歡喜,笑道:“梁蕭,第一陣你既然認輸,第二陣也不必耽擱,早早打完那是最好!”
梁蕭雙眉一揚,正要說話,卻聽花曉霜急道:“第一陣還沒打,哪裡輸了?”雷行空皺眉道:“梁蕭認輸還不算?”花曉霜咬了咬牙,道:“出戰的是我,我說沒輸就是沒輸。”梁蕭怒道:“胡鬧,我說輸了就是輸了。”花曉霜轉過目光,對柳鶯鶯道:“姊姊……我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取勝的。”柳鶯鶯哼了一聲,不理不睬。
梁蕭忍不住道:“武功一道又不比看書寫字,就算你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勝。”花曉霜瞧著他悽楚一笑,心道:“我患了九陰毒脈,早該死了,多虧師父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奶奶不要我,有家難回,師父死了,你又有了心儀的女子,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若死了,柳姊姊就不會怨怪你,你們就能好好地呆在一起,做一對恩愛夫妻。”
她對男女情愫雖濛濛嚨嚨,但也難免妒忌之念,只是生性柔順,較之常人淡薄一些;今日聽到柳鶯鶯那番話,芳心既似刀割,又如針刺,難受到了極點。可她天生醫者襟懷,為人慈善,見梁蕭為難,柳鶯鶯動輒流淚,又不由生出幾分同情。這般乍哀乍憐,忽憂忽悲,種種情愫在她心頭紛亂糾纏,煎熬之苦自她出生以來,當真從未有過,不禁動了輕生的念頭。
她心念已決,踏上一步,向韓凝紫道:“這位嬸嬸,我跟你打。”韓凝紫冷笑道:“你叫我嬸嬸,我很老麼?”花曉霜不會撒謊,如實道:“你看上去不老,比我媽媽要年輕些。”韓凝紫大怒,啤道:“放屁,你竟拿我與那賤人相比?”她猛地踏上一步,咬牙瞪眼,忽變猙獰。
花曉霜心頭一怯,退後半步道:“我媽媽又沒招惹你,你幹嗎罵她?”韓凝紫神色慘變,哈哈笑道:“她沒惹我,哈哈,她沒惹我……”她笑著笑著,突地雙袖掩面,“嗚嗚”大哭了起來。
曉霜聽她哭得心酸,不覺大生同情,正要上前安慰,忽地胳膊一緊,已被梁蕭抓住。梁蕭冷聲道:“不要理這瘋婆子!”花曉霜嘆道:“但她哭得很可憐。”轉眼看去,卻見柳鶯鶯站在一旁,杏眼圓瞪,看著這邊,她胸口急劇起伏,推開梁蕭道:“蕭哥哥,你放心,我定會勝的。”
梁蕭眼眶一溼,仍抓著她手臂不放。花曉霜用力扳開他手,笑道:“你信不過我麼,你知道啊,我……我會武功的!”花生聽到,湊上前來,呵呵笑道:“原來曉霜會武功啊,好極,俺也想瞧……”梁蕭怒目相向,花生一驚,縮回頭去。
雷行空大不耐煩,怒道:“梁蕭,你磨蹭什麼,到底認輸不認?”梁蕭見花曉霜神色決絕中帶著幾分哀求,不由雙眉緊鎖,沉思片刻,忽地點頭,向韓凝紫道:“好!要打便打,但你若不講規矩,出手傷人,我叫你血濺五步。”他大袖一揮,走到旁邊。
韓凝紫“嗚嗚”哭了兩聲,忽地抬起頭來,“咯咯”笑道:“好,好,這麼說,我也不哭了,小孽種,你知我為什麼不哭嗎?”曉霜一呆,道:“你……你跟我說話?”韓凝紫笑道:“不跟你說跟誰說?”曉霜茫然搖頭道:“不知道。”韓凝紫笑道:“只因見你流血,我便痛快!”花曉霜打了個激靈,雙掌一分,道:“不與你說了,我……我要動手了。”
韓凝紫見她左掌斜引,右掌平放,裙襬迎風飛揚,飄逸若仙,不覺微微有些出神:“假使我與他生下女兒,想也與她一般大了,但定比她可愛十倍,美貌十倍,溫婉十倍……”想到此處,她望著曉霜,一時呆了。曉霜見她神情恍惚,甚是奇怪,便道:“嬸嬸,我過來了。”她雙掌乍分乍合,恍若流雲飄風,揮將出去,花生見狀,眉開眼笑,大聲叫好。
梁蕭見曉霜出手之前,還先打招呼,氣得心口隱隱作痛。韓凝紫望著天上雲彩,輕輕嘆道:“白衣蒼狗變浮雲麼?”花曉霜聽她說破自己掌上招數,心中大驚,忽見韓凝紫雙袖一振,翩若浮雲,輕輕拂出,袖至半途,一雙纖掌飛旋而出,彷彿青雲乍破,偷出一彎白森森的冷月。花曉霜不敢硬接,收掌疾退,只見韓凝紫蓮步輕移,十指狀若蘭花,輕搖輕晃,拂向她胸前大穴。曉霜再退六步,張大雙眼,詫然道:“雲破月來花弄影,你……你也會‘雲掌風袖’?”
韓凝紫見她驚詫神情,大覺快意,笑道:“是你爹爹親手教我的。”曉霜奇道:“你認識我爹爹,你是他朋友麼?”韓凝紫道:“我與他可不是尋常朋友,他不僅教我功夫,還與我親嘴睡覺。”
眾人聽到這句,不禁鬨然大笑。花曉霜滿面通紅,心神大亂,梁蕭急道:“曉霜,抱元守一,不要聽她胡言亂語。”韓凝紫向花曉霜笑道:“你不信去問問你爹,立知真假。”她說話聲中,雙掌若天女散花,翩翩拍出。
花曉霜一意取勝,強自屏除雜念,凝定心胸,退出丈餘,掌勢一變,纖掌環抱,若即若離,若煙若霧,縹縹緲緲,難以捉摸。倏然間,她雙掌陡疾,好似一化二,二化四,千變萬化,彷彿夜空中雲開霧散,繁星爛鬥一時吐出,看得人跟花繚亂,堪堪抵住韓凝紫百花吐蕊般的招數。韓凝紫見得這招,心頭一迷,禁不住脫口吟道:“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風袖雲掌”每招每式都暗合一個詞曲中的句子,花曉霜聽她說破掌招,不由想到自己身世,心頭一酸,接口唸道:“彷彿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韓凝紫見她轉腰移步,舉手抬足,宛然便是自己年方豆蔻、天真未鑿之時,與花清淵臨水照影,拆招練掌的模樣,但覺心神恍惚,仿若夢寐,再聽得這句怨詞,更是痴心惶惶,忘了身在鬥場。她正自徵忡,忽覺額際微痛,被一道掌風拂中,旋身閃避,才覺分神之際已被困在花曉霜星河舞千帆一般的掌影之中,不由輕聲冷哼,身子一屈一伸,縱起丈餘,脫出曉霜雙掌之外,半空中身形疾旋,左袖如水如雲,擋住曉霜的掌力,右掌若百蝶紛飛,居高臨下,翩然拍落。
花曉霜倒退三步,由衷讚道:“蟬蛻塵埃外,蝶夢水雲鄉,這招使得真好。”她從小多病,沒能多練功夫,只跟姑姑學會這路“雲掌風袖”,平日沒事便與花慕容拆解,諸般變化熟極而流,即使閉著雙眼也能應付,見得這招,當下以“高情已逐曉雲空”抵擋。
韓凝紫跟著花清淵時日也不甚長,只學會這路掌法,“風袖雲掌”招式瀟灑飄逸,二人情濃遣綣,常常彼此拆解,哪知後來一別無期,她前情難忘,時時獨自習練,聊以自慰,原本想的是,使出這路掌法,再說些風言風語,若讓花曉霜受些驚惶,在她心中,也無異於讓凌霜君受苦。哪知拆得數招,十餘年前諸般思緒忽地湧上心頭,彷彿與花清淵拆招一般,一時竟不忍遽下辣手,反倒盼著多拆兩招,重溫舊夢。
忽見曉霜使出“高情已逐曉雲空”,便還一招“斷雨殘雲無意趣”,見曉霜以“碧雲冉冉自東來”抵擋,就出一招“掃盡浮雲風不定”相迎。
二人你來我往,拆了三十餘招,揮掌若輕雲蔽月,舉袖如流風迴雪,渾不似生死相搏,倒像與極親密之人相互切磋。眾人看在眼裡,都覺詫異,梁蕭更是疑雲滿腹:“這姓韓的婆娘出手溫柔,倒像是搔首弄姿,若說示敵以弱,以她的能耐何須如此費事。唔,這廝賣得什麼膏藥?”雷行空也瞧得好生不耐,驀地重重哼了一聲。
韓凝紫聽得怒哼之聲,猝然一驚:“我這是做什麼?”當下她柔情頓收,呼呼兩掌拍出,變為“飄雪神掌”。梁蕭看得分明,脫口叫道:“曉霜當心。”
花曉霜只覺四周寒風乍起,不禁打了個哆嗦,體內寒毒受“冰河玄功”牽引,蠢蠢欲動,一陣頭暈目眩,踉蹌後退。韓凝紫一步趕上,又拍一掌,花曉霜勉力避開,頭腦更覺昏沉,若非她一心要救出柳鶯鶯,咬牙苦撐,早已倒在地上。